長得高大,身材好,親起來帶勁兒。
事兒少錢多,潔身自好。
很難不喜歡吧。
但,也就那麼回事兒了。
在原來的世界,我喜歡過很多人。
男人,女人,到最後都那樣。
後來我連人都不喜歡了,喜歡狗了。
我根本不在乎霍傷心裡有誰。
愛情,是最不重要,也是最沒用的東西。
我不想跟盈盈掰扯這些。
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囑咐她幾句:「過些日子,咱們回定州。你把東西都收拾收拾,路途遙遠,要買什麼提前買。」
盈盈一愣:「定州?你跟大虎的家鄉?」
是大虎的家鄉,不是我的。
那只是我為了引起大虎哥的注意,胡亂扯的。
我答應過大虎哥,要去他家鄉看望他老娘跟妹妹,絕不食言。
今天不是休沐日,是我告了假出來的。
包紮好傷口,我就得回去了。
回哨兵營的路上,撞見了霍傷。
他手裡拎著一包藥,砸到我懷裡。
霍傷看了看我的腳,煩躁地說道:「我警告過那些人了,不許他們再整你了。」
我對他感激地笑笑:「謝謝哥。」
霍傷一瞬間就炮仗似的,炸了:「林平,你這個人有沒有心啊?!咱倆分了!分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應該把這藥砸我臉上,頭也不回地離開,而不是覥著臉當沒事兒人似的,喊我哥。」
我點點頭,從善如流地說道:「好的,哥,下次一定。」
我覺得霍傷肯定想一拳揍死我。
可他沒機會了。
哨兵營緊急集合!
他們騎著馬呼嘯而過。
百夫長提起我的胳膊,把我甩到另一匹馬上。
他飛快地說道:「林平,你說的那個人出現了!」
07
我們這一隊人,騎著馬朝著小羊村奔襲而去。
烈日當空,曬得人幾乎要蒸發掉了。
可沒有一個人拖後腿,都咬著牙,快速前進。
蠻子們喜歡集結成小股部隊,飛快地襲擊村莊。
搶奪燒殺一番以後,他們就會立刻離開。
我們到達小羊村的時候,蠻子已經走了。
看著村裡的屍體,還有滔天大火。
所有人都沒吭聲。
百夫長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說道:「林平,你們這隊人留下來搜救,其他人跟我走。」
一個隊友吼道:「讓林平這龜孫子去追擊敵人!」
「就是,憑什麼遇上事兒他就躲起來?」
「這裡可沒有他的乾哥哥,親弟弟的!」
我沒有下馬,遙遙看向西北方。
高高的樹木後面,有一個蠻子朝我挑釁地打了個呼哨。
我盯著他臉上那道疤痕,認出了他。
就是那個把大虎哥虐死的蠻子。
百夫長也發現了。
他立刻拉住我的胳膊,警告我:「林平,冷靜!也許是個陷阱。」
不是陷阱。
我敢肯定。
這個人是個極其自負的人。
在戰場上時,他從不肯和自己的隊友互相配合。
而且不喜歡對敵人一擊致命,而是虐死對方。
「百夫長,我會回來的!」
我不顧他的勸阻,策馬奔襲而去!
依稀之間,我好像聽到了霍傷的聲音。
「林平!你的腳還傷著,要去哪兒!」
刀疤臉的馬比我的馬腳程快。
可他偏偏拖慢了速度,故意在等我。
一直到了荒無人煙的地方。
他才停下來,慢慢地擦著刀,等我靠近。
刀疤臉舔了一口刀背,用蹩腳的漢話說道:「我記得你,你,恨我。」
他當然應該記得我!
我永遠無法忘記。
我越過屍山血海,朝著大虎哥衝過去的時候。
刀疤臉很快就注意到我了。
他看我一眼,齜牙一笑,故意放慢了速度。
在我心存希冀,越跑越近的時候。
蠻子忽然舉起刀砍向大虎哥。
先是兩條胳膊。
而後是兩條腿。
一刀又一刀,偏偏不一刀要了大虎哥的命!
冷靜!不要再回想下去。
刀疤臉虛空砍了幾刀,在模仿虐殺大虎哥的手法。
他在激怒我。
我輕輕地喘息著,確保不讓自己的手顫抖。
我慢慢地從刀鞘中抽出一把定製的長刀。
這是一把長六十厘米的橫刀。
是我日夜不休,盯著工匠,在無數次失敗中鍛造出的一把刀。
霍傷給的銀子,大部分都花在了這把刀上。
這把刀不算重,但也不算輕。
對於我這種弱雞來說,這是我鍛鍊臂力以後,能夠使用的極限重量。
而這些日子,我反反覆復在練一招。
砍,不停地砍。
不防禦,不拆招,只是不斷地向前砍。
刀疤臉看到我的刀,新奇地說道:「刀,有意思。」
我大吼一聲:「殺你的時候更有意思!」
蠻子比我高出一個頭,壯碩如牛。
他一刀砍向我,我震得手臂發麻。
他連連逼近我。
我被迫後退,可是手中的刀還是不斷地朝他砍下去。
各個角度,從不鬆懈一分。
到了最後,我力竭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蠻子揪住我的頭髮,仔細看看我的臉,讚嘆道:「眼睛,漂亮。」
他將我的雙腿綁在繩上,轉身去騎馬。
這是蠻子們慣用的手段。
將俘虜拖行回去,彰顯他們的威風。
我的後背火辣辣地疼,疼得我神志模糊。
可我的眼睛卻始終堅定不移地盯著蠻子,沒有一瞬間的轉移。
我練過太多太多次了。
被狂風吹,我不會眨眼。
被熱火灼燒,我不會眨眼。
被針尖刺中,我不會眨眼。
因為我知道,我只有這一次機會。
就是這一刻!
蠻子的皮甲斷裂了!
我摸到緊緊綁在胳膊上的袖箭。
按下了發射按鈕!
我看著那支尖銳的箭,撲哧一聲,沒入蠻子的血肉中。
終於鬆了一口氣。
哈哈哈哈,我大笑著,眼淚迸發出來,血也從口中噴出。
我的刀早就把蠻子的皮甲砍爛了!
他以為我的刀只是胡亂砍的。
可是每一刀,我都是算準了。
我曾研究過蠻子的皮甲,清楚地數過,砍多少刀皮甲會斷裂。
蠻子吃痛地大叫一聲,他從馬上跌落下來。
如同一座小山,砸在地上發出轟的一聲。
塵土與草末飛濺而起。
而我被拖行出去十數米,終於將繩索弄斷。
我渾身鮮血淋漓,沒有一塊好肉。
將我的刀拿起來,朝著蠻子走過去。
他看向我的眼裡,終於有了驚恐。
我一刀砍向他。
血水濺了我一臉,我聽到他悽慘的大叫聲。
蠻子似乎不解,為何瘦弱不堪如我,能夠殺了他。
我拄著刀,艱難地呼吸著。
對他輕聲說:「我們漢人有句話,叫作有志者事竟成,還有句話叫作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他聽不懂。
他當然不需要聽懂啊。
他只需要知道,他要死了。
死在他最看不起的人手上。
我又想念大虎哥了。
他寬厚的手掌,勾著我的後腦勺,將我推進打飯的隊伍里。
催促著我:「不擠進去,什麼時候能吃上飯!」
他將好不容易狩獵來的皮子,做成襖送給我。
大虎哥低頭為我試穿,感慨道:「你這身子骨,一場風雪就能凍死啊。」
那襖子,還是盈盈給我縫製的。
結實,耐穿,又厚實又暖和。
只有他關心我吃沒吃飽。
只有他關心我會不會受冷。
只有我的大虎哥啊。
我那麼怕死,怕疼。
我也不想拚命啊。
日夜練習騎馬,大腿都磨爛了。
不停地練習射袖箭,眼睛訓練到不敢眨。
無數次揮刀,胳膊沉重得抬不起來。
太痛了,太累了。
多少次,我蜷縮在地上,不想再站起來。
原來,大虎哥拚命訓練保護我的時候。
是那樣的累。
我不想的,我真不想拚命啊。
我又揮刀,砍向蠻子。
在心底默默無聲地說。
我只想依靠著大虎哥好好活下去。
只想等戰事結束,跟著他、盈盈回家鄉。
吃他老娘做的紅燒魚,做他的妹妹。
你為什麼要殺他呢?
我在蠻子的眼中看到了驚恐。
聽到他響徹天際的悽厲慘叫聲。
我茫然地想著。
原來,這麼疼嗎?
可那個時候,我好像沒有聽到大虎哥的叫聲啊。
不知道到底砍了多少刀。
有人走過來,緊緊地托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他慢慢地將我的刀抽走。
我看到很多人站在他身後。
所有人看著我,臉上是震驚,是空白,是欽佩。
我低頭看看刀,映襯出我的身影。
我的身上全是刀傷,擦傷,皮肉翻卷著。
腿骨應該是斷了,折出奇怪的形狀。
我對霍傷客氣地笑道:「哥,麻煩你啊,把這個人拖到大虎哥的墳墓前燒了。」
08
最膽小怕事的林平,殺了蠻族王族第一勇士。
這個消息在軍營中飛快地散播開,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
就是那個臉皮厚,膽子小,見誰都喊哥的林平?
是啊,就是那個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捂著耳朵一邊哭一邊叫的林平。
對,就是那個排兵布陣都要跟契兄弟站在一起的林平。
證實了這個消息,大家都沉默了。
衝到營門口,等候著林平回來。
人是回來了,可沒人敢認啊。
一貫吵鬧的兵痞子們,這會兒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在看被霍傷抱著的小白臉。
他看起來很瘦,很輕,一巴掌就能拍死。
可就這麼一個人,殺死了蠻族第一勇士。
見到他之前根本想像不到,他是怎麼殺的人。
可見到他以後,心裡隱隱猜到了他是怎麼殺的。
那個小白臉,最喜歡乾淨。
可這會兒還有個人樣嗎?
胳膊好像脫臼了。
身上的肉被刀刃卷出來,烏糟糟的,也不知道挨了多少刀。
後背上雜草混著血液,看不到一塊好肉。
哨兵營的漢子們,一路沉默著。
其實很多人都知道那個蠻族人。
出身王族,是第一勇士。
別說區區一個林平。
就是軍中十個好漢圍攻,都不敢保證一定能拿下他。
那個蠻子在戰場上出了名的喜歡虐殺人。
恨,是恨的。
可沒人會為了別人的命,去拼上自己的命啊。
不知道誰嘀咕一句。
「林平看來是愛慘了大虎這個契兄弟啊。」
林平被送到軍醫營帳里。
巧的是,醫聖之徒柳月凝正好在。
柳月凝看到林平以後,臉色複雜。
她當然也聽說了林平的事跡。
她讓所有人退出去,給林平開始治療。
可林平傷得太重了。
就算治好了,也是個殘疾人。
柳月凝沉默地坐了一會兒。
最終,她決定聯絡系統。
【系統,用我的積分給林平兌換康復療程。】
系統猶豫了一下說道。
【你的保底積分,可是用來兌換回去的機會的。】
【如果你無法攻略沈珏,得不到足夠積分,就回不去了。】
柳月凝掐住林平那張臉,破口大罵道:「你是傻叉嗎?這就是個遊戲世界!他們是紙片人啊!你幹嘛賠上自己的命!你不去攻略沈珏,沒有保命積分!死了就是真死了!」
林平早就昏死過去了,根本聽不到她的罵聲。
她也許是太疼了吧,沒有了意識,還把自己蜷縮成了蝦米狀。
柳月凝看著林平那張毫無血色,清秀瘦弱的臉,罵不下去了。
柳月凝頹然地說道:「兌換吧,救她。」
站在門口的霍傷,靜靜地召來沈珏的親衛。
他低聲說:「告訴沈珏,先別殺柳月凝。」
09
林平消失了。
字面意思上的消失。
他養了兩個月的傷,誰都沒見。
只是用軍功把軍營里的軍妓都放出去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人,都瞠目結舌。
覺得這小子一定是被打壞了腦袋。
孤身一人殺了蠻族第一勇士,還是個王族!
這得多大的軍功啊。
最重要的是,從此以後他就能入了上峰的眼。
只要乾得好,那還不是平步青雲,發達了。
可他倒好!
為了一群女人,就這麼白白捨棄了軍功。
霍傷為林平準備了五天的慶功宴,也白瞎了。
說到慶功宴這事兒,大家心裡都覺得怪怪的。
林平這人,說起名字,整個軍營都知道。
可要說起他喜歡吃什麼。
沒人知道。
喜歡玩什麼。
也沒人知道。
三年前,他瘦弱地出現在軍營。
三年後,他留下驚人戰績消失了。
像偶爾掠過的一陣風,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要不是蠻子的頭顱還掛在大虎的墳前。
大家都恍惚間以為做了一場夢。
慶功宴已經大張旗鼓地擺起來了。
很多人都拿著禮物,私下練習了一下。
怎麼不著痕跡地跟林平道個歉。
從前孤立他的日子。
沒人跟他一起吃飯,一起練兵,一起說話。
他很孤單吧。
可如今,拿著禮物的人,準備恭喜,準備道歉的人。
心都空落落的。
不知道誰嘀咕了一句。
「其實,林平根本不在乎。」
不在乎有沒有被孤立。
不在乎會不會被刮目相看。
更不在乎可不可以得到一句對不起。
榮辱對於他,都是不相干的東西。
別人的憎惡,更是觸動不到他半分。
在大虎死後的無數個日夜。
他像一道幽魂,吃完飯,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沉默地、堅韌地,去準備復仇。
林平,是一隻行走在草原深處的孤狼啊。
10
霍傷搓搓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沒想到,林平沒有給他留一句話就走了。
他轉來轉去,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兒。
最終,去了林平的營帳中。
林平收拾得很乾凈。
他只在林平的床榻間找到幾縷髮絲!
霍傷將那些髮絲擰起來,裝到隨身的荷包里。
他坐在光板床上,想起林平。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林平是個攻略者。
那個時候,霍傷覺得好笑。
一連來了八個攻略者,全讓沈珏殺了。
這次竟然派來一個清秀瘦弱的男人。
難道任務管理局的人,覺得沈珏不近女色,好男風?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林平,想看看他跟之前的人有什麼不同。
林平只是一個無用的扛旗小兵。
最大的職責就是扛著旗幟站在主將身邊。
旗在人在,決不能讓旗幟倒下。
這點,他做的一直很好。
他入營的第一天,就找到了自己的靠山。
大虎,軍中最熱心腸的漢子,非常勇猛。
可大虎熱血,卻不傻。
霍傷不明白,大虎為什麼事事關照林平。
難道,跟男人干那事兒,真的很爽?
這林平身上,真有致命的吸引力?
霍傷嚼著甜草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林平。
他不知道跑到哪兒去洗澡了,剛剛回來。
衣服穿得嚴嚴實實,頭髮半干半濕。
水珠子順著他白皙的臉頰滾滾而落。
經過他孱弱的脖頸,一點點沒入衣領內。
林平看到大虎,幾步衝過去。
捧著手裡的幾個毛桃,露出明亮的笑容。
「大虎哥,吃桃!」
霍傷酸溜溜地想著,山上的毛桃酸得要死。
吃什麼吃,有什麼好吃的。
這個林平,整天舔著一副笑臉,誰見了都能欺負他。
爛柿子做的,沒有一點脾氣。
窩窩囊囊,貪生怕死,沒有志向。
總之,除了那副白凈的皮囊,沒有一絲可取之處。
任務管理局怎麼派了這麼個廢物。
他不趕緊去攻略沈珏,整天跟大虎黏在一起幹嘛?
他不想要積分,不想回去了嗎?
霍傷路過林平的床榻。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從林平的床鋪里翻出他的裡衣。
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已經晚了。
林平走進來,先是震驚地看著他,而後就鎮定下來。
霍傷其實心裡是慌的,可他面上卻是不在乎地對著林平笑。
等他出了營帳。
攥著髒污的裡衣,才覺得心口跳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