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晚上,我從大廈樓頂一躍而下。
接到殯儀館電話時,謝韞正摟著情人在我們的婚房大床上翻雲覆雨。
「我跟楚喻已經離婚了。」
「她死了跟我沒關係,愛找誰找誰去。」
掛了電話,他一口咬上沈幼寧的唇,順手又撕開一盒套。
爸媽接到消息,也都拒絕來認領我的骨灰。
「我們的女兒只有一個,那就是沈幼寧。」
「楚喻那種惡毒的女人早該死了,她的骨灰只配衝下水道里去!」
直到我死後一年。
被設置僅自己可見的私密帳號被人破解公開。
真相大白後,曾經狠心拋棄我的人全都瘋了。
1
現場直播的真人秀里,主持人突然向沈幼寧提問。
「沈小姐,有小道消息說你其實並不是沈家真正的大小姐,而是被抱養的,請問是真的嗎?」
「這個……」
沈幼寧一愣,下意識可憐兮兮地望向一旁的謝韞。
謝韞將她往懷中護了護,霸道開口。
「是不是抱養的又怎麼樣?」
「幼寧溫柔善良,知書達理,她才是配得上沈家門庭的大家閨秀。」
「不像某些人,只會給沈家抹黑!」
主持人一挑眉。
「哦?謝影帝口中的『某些人』,是不是你一年前跳樓自殺的前妻楚喻?」
相關內幕早就被狗仔扒得差不多了,謝韞回答得倒也爽快。
「是,當初正是因為楚喻被沈家認了回去,我才不得不和她履行婚約。」
「我和她其實並沒有什麼感情,所以我本人也非常不認同這段婚姻。」
主持人若有所思。
「可是在公眾面前,你們是有過一段甜蜜的時光的……」
沒等主持人說完,謝韞就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沒錯,剛結婚的時候我是想過要和她好好過日子。」
「可是沒多久後我拍戲意外受了重傷,被送去做換腎手術。」
「楚喻卻玩起了消失,直到我徹底康復後才回來。」
「你說,這樣狠心薄情的女人,我還怎麼愛得起來?」
謝韞說著牽起了沈幼寧的手,和她深情對視。
「那段時間,要不是幼寧天天在病房照顧我,我都不知道怎麼撐過去。」
沈幼寧嬌羞一笑。
她將頭靠在謝韞肩膀上,看似不經意地秀了秀無名指上的大鑽戒。
「死者為大,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反正我們下周就要結婚了。」
前妻才死了一年就再婚,換了旁人早就被罵到全網黑。
可因為那前妻是我,謝韞反倒贏得滿堂喝彩。
畢竟我惡名在外,是出了名的死不足惜。
主持人低頭笑了笑。
「就在半個小時前,有黑客破解了楚喻留下的個人帳號。」
「將她在十年里寫下的私密日誌全部公開,在網上引起了不小的爭論。」
「作為曾經的愛人和家人,你們想不想看一下這些內容,送她最後一程呢?」
沈幼寧臉色一變,看得出是想拒絕。
不料,謝韞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可以,看就看,讓大家都知道她是一個多麼惡毒的女人!」
主持人笑意更深。
將我的爸媽也請來現場後,大螢幕正式接入了日誌頁面。
2
2010.3.3
今天,是我被接回沈家的日子。
但是,似乎沒有人歡迎我。
爸媽並沒有看我一眼,只顧著安慰一個打扮很漂亮的女孩。
我在門口手足無措站了很久,才來了兩個傭人幫我拿行李。
回房間路上,他們一直笑話我身上有臭味。
還說我看著就很土,像是小村姑,一點都不如幼寧小姐貴氣。
在他們的對話中,我才知道。
當初我走失後,爸媽悲傷多度,便領養了一個和我很像的女孩。
為了緩解思念,就給她用了我原來的名字,叫沈幼寧。
他們對她視若珍寶,對我這個親生女兒卻視若無睹。
想到客廳里爸媽安慰她的樣子,我的心酸酸的。
如果她是沈幼寧,那我是誰?
如果爸媽愛的是她,那為什麼又要接我回家?
我想不想明白,只是希望他們能多看我一眼。
可晚上吃飯時,爸媽終於正眼看了我。
但他們的眼神里卻沒有絲毫溫度。
爸爸就批評我儀態差,吃飯吧唧嘴。
媽媽命令我放下碗筷,站在餐桌旁邊,好好學習他們和沈幼寧怎麼吃飯。
說是等我學會了,才能回來吃飯。
我一整天都在坐車,一頓飯都沒吃,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
可是看著爸媽陰沉的臉色,我不敢說不。
以前在孤兒院,至少還能吃飽飯。
為什麼回了家,反而只能餓肚子呢?
一直到他們都吃完,我也沒學會怎樣吃飯。
也沒有人關心我餓不餓,便各自回了房間。
半夜,我餓得實在難受,忍不住去廚房垃圾桶翻出了剩菜。
正在往嘴裡塞時,沈幼寧突然出現,大聲尖叫著我是偷吃垃圾的乞丐。
爸爸看到這一幕,罵我是沒教養的蠢貨。
媽媽把我拉到花園裡,用澆花的水管往我嘴裡沖。
我肚子漲得難受,忍不住吐了一地。
傭人們嫌我給他們添麻煩,見也沒人管我,故意不給我拿被子。
晚上,我躺在冰冷的床上,一邊發抖一邊流淚。
以前沒有家時,總想著回家。
現在有家了,反倒不知道家是什麼了。
這一片日誌,到這裡就結束了。
全場安靜得可怕。
許多之前等著看我笑話的觀眾都沉默下來,神色十分凝重。
無論我後來的名聲有多壞,可寫下這篇日誌時,我只有十歲。
一個十歲的小孩子,無論如何也不該遭遇這些。
「這裡面有誤會。」
我媽率先開口。
在公司向來說一不二的她,面上罕見地有些窘迫。
「小喻回來的前一晚,幼寧哭得很厲害,說害怕我們會有了親生女兒就不要她。」
「幼寧才那么小,我們實在不忍心,就保證永遠都會以她為重。」
「任何人都分不走我們對她的寵愛。」
「至於楚喻……她畢竟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我們也是為了她好,教育方式才嚴厲了一些。」
我媽越說聲音越小,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
我爸則低頭沉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主持人沒有深究,只是高深莫測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接著來看下一篇吧。」
2
2013.9.8
好開心,今天是爸爸媽媽第一次誇我。
因為我在奧數比賽中得了省級金牌。
他們說要獎勵我去吃必勝客。
聽名字,這是一個西餐廳?
應該很高檔吧?
我高興地去邀請幼寧,想叫她一起去吃大餐。
可她卻對我說,那種垃圾食品吃的越多死的越快?
還說她一頓早飯的錢都夠我吃一個月必勝客了,有什麼可炫耀的?
我很失落。
這三年讓我明白幼寧是爸媽從小疼到大的寶貝。
而我對他們而言只是一個有血緣關係的陌生小孩罷了。
所以我從來都只是想對幼寧好啊。
從來沒有想過要炫耀的。
中午的時候傭人對我說,幼寧因為爸媽答應帶我出門而吃醋。
為了哄幼寧開心,就帶她去參加了上流酒會。
傭人還說只有沈家真正的大小姐才有資格去參加。
……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他們回來,我以為可以和爸媽一起去吃必勝客。
可媽媽回來就打了我一巴掌。
爸爸很生氣,讓媽媽再打的狠一些。
「給我狠狠地打!看她今後還敢不敢再撒謊!」
「得金牌的明明是幼寧的同學,是人家趙總的女兒!」
「我就說你一個從小在孤兒院接受教育的孩子,怎麼可能比我們家幼寧都厲害?」
爸爸惡狠狠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想解釋,可幼寧卻也站出來指責我不應該撒謊。
「小喻,我理解你想要得到爸媽的寵愛,可撒謊是行不通的。」
「想做沈家的女兒,首先德行要過關!」
「假的金牌始終是假的,千金也是哦!」
她把我努力得來的金牌扔到了垃圾車裡。
爸媽他們也不聽我解釋,只是打罵完我就回去了。
可,金牌真的是我拿到的呀。
我知道我不如幼寧優秀,可為什麼連我努力來的成果,他們都要否認呢?
三年來幼寧自己系個鞋帶都會收到爸爸媽媽的鼓勵和誇獎。
我努力學習知識,學習禮儀,學習如何討好大家,可到頭來卻連個願意聽我一句解釋的人都沒有。
這個家,到底還有我的容身之處嗎?
主持人讀完之後頓了一下。
「沈夫人剛剛解釋說您是為了楚喻好,所以才對她嚴格。」
「不知道您現在回頭看看,是否太嚴格了呢?」
他看著媽媽問道。
媽媽的眼神剛開始有些閃躲,但很快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金牌的事情我又不了解!」
「誰叫她自己不當時就解釋清楚的,正常人肯定會以為金銀銅牌各一枚嘛!」
「再說了,拿到金牌又怎麼樣?我打她也是為了讓她戒驕戒躁啊!」
她根本沒覺得自己有錯。
主持人無奈一笑,反問她:「所以如果是沈幼寧女士拿到金牌的話,您也會一樣打她了?」
「怎麼可能?那可是我們家寶貝,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媽媽說了一半忽然停下,她的臉色似乎有些窘迫。
「我的意思是說,兩個孩子不是一個類型,不能一概而論。」
「幼寧她,女孩子臉皮薄,就得哄著來嘛!」
她又是說著說著沒了聲音。
彈幕此時瘋狂刷屏。
【這也太區別對待了吧?沈幼寧系個鞋帶都要誇獎,怎麼楚喻拿到奧數金牌還要挨巴掌啊?】
【樓上的別太好騙,日誌都是楚喻自己寫的,可信度為零好吧?】
【十三歲的小孩哪有那麼多心眼?】
【去沈家待了三年,還能寫下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個有血緣關係的陌生小孩,她心裡得多絕望啊……】
4
現場直播的熱度不斷上升,所有人都在共同見證著這場全民審判。
主持人翻開了下一篇日誌。
2018.9.9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問爸媽借點錢請朋友們吃飯。
但是他們拒絕了我。
爸爸說,我今天敢要錢,明天就敢要車、要房,他才不會慣我的臭毛病。
媽媽說這兩天公司緊張,拿不出來錢給我過生日。
可我聽到了,他們要包下整個海邊城堡給幼寧慶過成人禮,還準備了價值百萬的煙火。
下午他們和我說要去探親,可能明天才能回來。
我知道,他們是瞞著我去給幼寧過生日了。
晚上的時候,保姆趙姨給我做了長壽麵。
我站在閣樓看著海邊天空的煙火,那真的好美啊。
我看著看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爸媽找我回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就讓我一個人在孤兒院孤獨的長大。
永遠不回來打擾你們一家人的和平幸福,不好嗎?
……
彈幕已經有人開罵。
【那場煙火大會我記得,後面還因為整場成人禮花費超過千萬,上了經濟新聞頭條呢!】
【真是服了,要我說不會養孩子就別養吧?親生女兒搞的和乞丐一樣,這是人乾的事情?】
【八年了還對她和剛回家的時候一樣,沈家父母真的稱職嗎?】
爸媽的臉色不太好看。
沈幼寧更是理直氣壯地說道:「這是早就已經和楚喻說好的事情,沈家只有一個大小姐,那就是我!」
「身為大小姐的我,難道不配擁有一個成人禮嗎?」
媽媽這時點頭幫腔:
「就是就是,而且事實證明,確實幼寧比楚喻強多了,只有她才能稱得上是我們沈家的千金!」
主持人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就接著往下看,看看這樣一個充滿悲情人生的女孩子,是怎麼一步步走向自我了結的。」
2018.12.21
今天家裡來了一個很帥氣的男孩子,他叫謝韞。
他闖進家裡找到了我。
「你就是沈叔叔的女兒?看著還不賴嘛,要不要跟我出去約會?」
他的眼睛好像會說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帥氣又可愛的男孩子。
可我知道,他要找的人應該是幼寧。
「我不是沈幼寧,我是楚喻,幼寧和爸媽去香港購物了……」
可不等我說完,謝韞就直接湊近,伸手在我嘴上做了個噓的手勢。
「找的就是你楚喻。」
「走,跟我約會去!」
他霸道的樣子好迷人。
可我直接答應下來會不會顯得我太不矜持了?
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去,就已經被他牽著手拽到了他的摩托上。
他親手給我戴好頭盔。
「抱緊我。」
他敲敲頭盔提醒我。
儘管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可我依舊能看得出來他的帥氣。
他騎著摩托帶我去見了他的朋友。
「各位,這就是我未來的未婚妻,楚喻!」
他大方地和所有人介紹了我。
可是,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嫁給他了?
而他的朋友們卻是都歡呼起來,一口一個嫂子叫我。
晚上他帶我去吃了燭光晚餐,還在海邊看了舞台劇演出。
儘管我認識他還不到半天,可他就是能給我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
直到散場時他才對我說了實話。
其實他和沈家的女兒有婚約。
「我知道家裡給我安排的婚約對象其實是沈幼寧,但我才不會聽他們的安排。」
「更何況你才是沈家的真千金,我憑什麼要和一個霸占別人人生的假千金在一起?」
「我,就要跟你楚喻在一起!」
他的話讓我愣了很久。
過去我的人生是黑暗的。
但在這一刻,它好像亮了。
5
這篇日誌出現後,現場的人全都沉默了。
沈幼寧和謝韞的表情簡直不要太精彩。
謝韞咳嗽一聲掩飾尷尬。
「咳,誰沒有叛逆期呢對不對?年少輕狂的話,算不得數!」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沈幼寧。
至於現場觀眾和彈幕,早在他辯解的時候就已經炸開鍋了。
【不對啊,他們倆過去不是說,是楚喻主動用沈家親生女兒的身份,去要挾謝韞結婚的嗎?】
【是啊,謝韞還說他結婚是被迫的,可我怎麼看日誌還有點好磕呢?】
【其實謝韞沒說錯,要娶就娶真千金,霸占別人人生的假千金算個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