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因八字不吉,被送去城外莊子裡。
途中遭山賊擄走,還被下了藥。
剛好太子帶兵剿匪,我趁機用太子解毒,事後逃之夭夭了。
三年後,恰逢選秀,家中又將我接回京城。
我謊稱自己的親生兒子,是我撿來的棄嬰。
可小糰子愈發像極了太子,我不免殫精竭慮。
自從太子見過一次小糰子後,每次看我的眼神,愈發不對勁。
我:「……」現在捲舖蓋跑路,還來得及麼?
1、
在看清太子遲晏的臉時,我的意識徹底恢復清明。
方才經歷過一場不可描述,密室充斥著令人面紅耳赤的氣味。
借著壁燈,我打量著遲晏。
他雙手被鐵鏈拴住,雙眼蒙著紅紗,容貌清雋,臉上浮現不太正常的潮紅。
我心頭猛地咯噔了一下。
所以……
我無計可施時,隨手在後山下迷藥綁來的男子,竟是當朝太子殿下?!
遲晏身為儲君,素來君子端方、溫文爾雅。隱約聽聞遲晏不好女色,十分潔身自好,是京都城的高嶺之花。更是貴女們人人追慕的白雪一般的公子。
現在,遲晏這位白雪公子被我給玷污了!
太子好端端的獨自一人來賊窩後山作甚?!
我腦子裡一團漿糊,來不及多想,我自知毀了當朝太子的清白,會被全天下的女子群而誅之。或許還會連累了整個楚家也說不定。
祖母身子抱恙,繼母以我八字不吉為由,送我去京都外的莊子裡吃齋念佛。
誰料,會在半路被山賊活捉。
我憑藉厚顏無恥的臉皮,在山寨苟活了兩日,不成想今日會遭人下藥,更沒想到,我無意捉來的解毒之人,會是遲晏。
是留下來等死?還是穿上衣服不認帳?
我果斷選擇了後者。
火急火燎穿戴好,我離開之前,還不忘給遲晏套上了褻褲,算是我給他最後的體面。
我逃了。
2、
密室外面,拾柳早已焦灼萬分,見我出來,她探頭往裡面去望。
「大小姐,咱們速速離開!奴婢方才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說是太子帶人來剿匪了!您被人下藥的事,千萬不可讓太子知曉,您與太子殿下素來不合!太子殿下一定會揪著此事不放。」
我:「……」
楚家乃百年將門,太子遲晏從幼時起,就被帝王扔到了楚家習武,他與我兄長交好,但時常與我不對付。
隨著年紀漸長,我與他之間的矛盾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若是遲晏醒來後,察覺到我將他給徹底辦了,他一定會殺了我。
於是,我拉著拾柳,立刻遁之。
抵達莊子時,早有僕從等候已久,我事先整理好了衣裳髮髻,不讓旁人看出任何端倪。
此次從山賊窩出來,我倒是很會順手牽羊,直接帶走了一馬車金銀珠寶。有了這些東西,即便繼母有意苛待,我也能過上滋潤的日子。
我用了三天時間,將繼母的人統統調走,又花錢雇了幾名護院,另添了幾名簽了賣身契的僕從。
女子要想在外好好混日子,必須得有兩樣東西:錢、心腹。
兄長已出征,他暫時護不了我,在兄長凱旋歸京之前,我要儘可能的保全自身。
然而,就在我將今後的日子安排的明明白白時,我的月事再也沒有造訪。
我……懷上了冤家的孩子!
3、
楚家雖是將門世家,但我阿娘僅是一介醫女,當初,我父親出征受傷,被我阿娘所救,他二人一見傾心,結為夫妻。
可好景不長,祖母不喜我阿娘,處處苛待阿娘,等我阿娘生下我後,就突然暴斃。
我時常去阿娘墳前痛哭,兄長念我可憐,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阿娘沒死,她只是回到了她自己的家鄉。
我問兄長,阿娘的家鄉在何處,兄長卻說,那是在千年之後的地方,是我們乘坐馬車難以企及之地。
再後來,祖母給父親娶了一位續弦。我與兄長就成了無人疼愛的難兄難妹了。
這些年,我一直鑽研阿娘留下來的醫書,所以,一給自己把脈,我就篤定有孕了。
我茫然四顧。
本以為山寨那樁事辦的滴水不漏。
卻不想……
腹中留下了最確鑿的證據!
我精通岐黃之術,又是練家子,瓜熟蒂落時還算順利。
在孩子沒有生下來之前,我也想過不留下他。
可一想到遲晏那張清雋面龐,以及他深邃如海的冷眸,我總覺得有朝一日讓他知曉,我殺了他的孩子,他必定不會放過我。
再者,這孩子也是我的。
待三個月大時,我再也沒有動過捨棄他的心思。
我倒是看得開,不想像尋常貴女一樣嫁人。
父親深愛著阿娘,哪怕早就娶了續弦,也生了一兒一女,可每年守夜醉酒後,還是會喊阿娘的名字。
但……這當真是深情不渝麼?
既是深情,豈會讓祖母逼走阿娘?
又怎會心安理得接受了續弦,還生育一雙兒女?
倘若父親對阿娘當真是情深義重,那麼,世間男子的情該有多廉價。
所以,我從記事起,就暗暗決定,此生不嫁人。
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倒是極為不錯。
何況,遲晏高大俊朗,脾氣雖是臭了些,倒是尋不出其他毛病。想來,我的孩子長大後也不會遜色到哪裡去。
我與遲晏打小關係就不太好,這樁事自是不可能讓他知曉。
拾柳是孤兒,幼時被我從街頭撿回去,後來就成了我的心腹。她腦子不太好使,但十分忠臣,與我是一條心。
「小姐,快瞧,小小公子的眉眼,竟有些像太子殿下呢!」
拾柳甚是歡喜。
她抱著小襁褓捨不得撒手,嘴裡嘀嘀咕咕:「哼!太子殿下總是和小姐不對付,今後,小姐就拿太子當兒子養!」
我:「……」
這位勇士,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甚麼?!
4、
遲晏可不是什麼草包太子,他是真的會殺人的。
那日在山寨後山,我已神志不清,百般無奈之下,只好隨手擄走了孤身一人的男子。
天知道,為何堂堂太子殿下,身邊就連一個護從都沒有?
我那日用鐵鏈綁了他的雙腕,還蒙了他的眼,想來即便他稍有意識,也不太可能知曉我是誰吧?事發之時,我沒認出他呢。
我已經誠惶誠恐了數月,心想著,遲晏沒有尋來,便足可說明,他並不知那天的禽獸就是我。
捫心自問,我曾想過無數對付遲晏的手段,但從未想過這種方式。
不過,往好處想,我得了一個好兒子。
嘿嘿,全當遲晏是給我生兒子的工具吧。
莊子裡已經都是自己人,京都楚家時隔數月才派人過來問候,而我已經出了月子,身段也恢復如常,又能生龍活虎的舞劍,楚家人並未多疑。
我對楚家人稱,兒子我是撿回來的孤兒,當做弟弟養著,取名為「楚天天」。
多嘴的僕從回到京都,便告知了祖母他們,鬧得滿府皆知。
但因著我從小紈絝不化,驕縱又跋扈,我執意要在莊子裡養一個義弟,楚家人拿我毫無辦法。
轉瞬三年,兄長凱旋迴京。
繼母拿我的生辰八字大做文章,說我克祖母,可如今祖母精神矍鑠,沒有任何不適,兄長態度強硬,非要將我重新接回來。
兄長親自在城門口等候我,三年未見,他更是英偉不凡,此次因立了赫赫戰功,不少世家貴女都將他視作了心中白月光。
我雖在莊子裡待著,但消息靈通。
畢竟,我得時刻關注東宮的動靜。
遲晏這三年沒有娶妻納妾,聽聞,不近女色的毛病更嚴重了呢。
嘖,也不知是不是我三年前給他造成了莫大的心理陰影。
「阿兄,天天是咱們的弟弟呢。」我抱著小糰子,遞給兄長。
小糰子生得好看,雙眸晶亮,一看就是聰明的娃兒。
楚懷安十分驕縱我,自是不會幹涉我養義弟的事,但接過小糰子的瞬間,他臉色微變:「棠兒,這孩子……怎麼瞧著有些眼熟。」
我:「……」
小糰子的確眼熟,和太子遲晏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5、
楚天天大抵隨了他親爹,天生就是一張冰山臉,性子老成,即便面對著大將軍,他也是老氣橫秋,吐詞不清:「大鍋鍋,長姐說,只要有你護著,我就能橫行京都?你這次打了勝仗,皇上有賞賜麼?你幾時娶妻?」
這三年,我在莊子裡閒來無事就看話本,楚天天在我的薰陶之下,很會人情世故。
總之,他就不是一個善茬。
楚懷安愣了一下,隨即朗聲大笑,揉著小糰子的面頰,喜歡的不行:「義弟,你可真像我楚家人。」
我心頭猛地一顫。
怎麼?
如此明顯麼?
我忙找了說辭:「兄長,我撿到天天時,他還是個嬰孩,是我一手養大,自然像我。」
楚天天自己也以為,他是我撿來的。
楚懷安將小糰子放在馬背上,一手抱著他的小身板,一手勒緊韁繩,調轉馬頭,準備回府,他睨了我一眼:「我現在細一看,這孩子又不像你,倒像是我見過的人,可惜,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
幸好兄長外出征戰三年,大抵是對遲晏也陌生了。
懷揣著忐忑的心,我終於回到了將軍府。楚家眾人都在巷子裡迎我。今時非同往日,兄長立了戰功,祖母和繼母也不敢再輕易針對我了。
人啊,大多都是勢利眼。
有楚懷安罩著小糰子,祖母和繼母只能認下這個孩子,還當面掏出見面禮。
看得出來,祖母和繼母都已經肉疼了。
繼妹嬌柔的聲音傳來:「長姐回來的正是時候呢,宮裡開始選秀了。」
6、
我淡淡瞥向楚嬌嬌,疑惑問道:「你是……哪位?」
楚嬌嬌面色頓時冷沉:「長姐!我是嬌嬌!」
我恍然大悟,仿佛這才認出了她:「原來是二妹呀,還真是女大十八變,長姐都快認不出你了,你這一身打扮,太耀眼。脂粉香氣都快要嗆到我了。」
楚嬌嬌比我剛好小一歲,阿娘離開後,父親就娶了續弦,很快就生下了楚嬌嬌。
說來也巧,我與楚嬌嬌的生辰是同一日。
幾年前,有高人路過將軍府,揚言府中小姐有一災星,祖母心下大急,立刻讓人送上兩位小姐的生辰八字。可不知為何,繼母和祖母一口咬定,我才是那個災星,遂在三年前將我送出京都城。
我這人從來得理不饒人,楚嬌嬌被我氣到瞪眼,立刻去祖母與繼母面前哭訴:「長姐她、她……又欺負我,嚶嚶嚶……」
我無奈聳肩,看了一眼楚懷安:「阿兄,這可不能怪我,二妹妹她太過嬌柔,是個嬌軟美人呢。」
楚懷安了解我的性子,清了嗓門打圓場:「棠兒既回京了,就好好在家中待著,你如今年歲也不小,也該考慮婚嫁之事了。」
我正為此發愁,我必然不會嫁入天家,更是不可能給帝王當妃子,所以,選秀之前,的確應該給自己物色一位良婿。
我心思一定:「兄長,我這裡倒是有一份名單,兄長幫我從中物色一個吧。」
聞言,楚懷安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老夫人與繼母倒是露出歡喜神色。
她二人都盼著楚嬌嬌嫁入天家。而楚家的女兒,自是不可能都成為皇家人,將來只能有一人得寵。
然而,就在我滿心歡喜等待著兄長物色人選時,那名單上的公子哥,不是殘了,就是無意落水,否則就是昏死在了青樓,更有甚者連夜逃離京都。
我:「……」
怎麼?我是什麼洪水猛獸麼?
7、
擇婿的計劃被擱淺了。
我倒是不著急。
祖母與繼母卻是著急上火。
楚嬌嬌從小就是按著貴人的身份培養。
不像我,完全放養。
這一日,我領著楚天天逛集市,萬沒想到,會碰到我最不想見到的死對頭——太子楚晏。
我的探子這三年一直在監視著東宮,我自然知曉這人的近況。
我監視他,並非是在意他,只是為了防備他會突然報復我。
與三年前相比,這人更是英偉不凡,眉宇間的上位者氣息更甚。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隨即又瞥向我牽著的小糰子。
三個人,六隻眼,互相瞪著。
我心裡一片兵荒馬亂,表面上穩如老狗:「太子殿下,三年未見,你又長高了。」
我看見遲晏的薄唇猛地一抽。
他不搭理我,黑眸沉沉,倒是很關心小糰子:「他是誰?」
我死豬不怕開水燙:「我領養的義弟。」
語畢,我低頭看向小糰子,提醒道:「天天,快喊太子哥哥。」
楚天天歪著腦袋,他如今軟萌萌的,但五官已經長開,打量著幾眼遲晏,這才喊人:「太子哥哥好。」
楚天天喊了人,便貼近我的腰身,小聲嘀咕:「長姐,他就是你最討厭的人麼?可你明明喜歡美男子,為何偏生討厭他?」
小傢伙不懂事,以為無人聽見,但實則,遲晏自幼習武,耳目聰達,聽得一清二楚,薄唇又是一扯。
「義弟?」
遲晏蹲下身子,眸色沉沉,仿佛要從小糰子臉上看出什麼,又問:「幾歲了?」
小糰子脫口而出:「兩歲。」
我猛得一僵。
我教過小糰子很多事,唯獨忘了讓他謊稱年紀。
遲晏站起身,與我面對面,眸子深沉如海:「楚月棠,你已經離開三年了。」
他仿佛意有所指。
我手心冒汗,面上咧嘴一笑:「太子記性真好!」
8、
遲晏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漠然離開。
看得出來,他心情很不好。
我回頭目送許久,心想著:「探子說,太子不近女色,他都弱冠了,八成是個斷袖吧……可他身為儲君,如何能亂了三綱五常?他也是個可憐人吶。」
我這三年博覽話本,對男男之間的纏綿悱惻故事,頗有涉獵。
看著遲晏的背影,我仿佛能夠感同身受。
我天真的以為,今日偶遇過後,算是渡過一關,就帶著小糰子繼續閒逛。
回到將軍府時,卻發現遲晏就在府上,且與兄長單獨秘談。
我做賊心虛,讓人安頓好楚天天,就趴在書房外窺聽。
隱約聽見「三年前」的字眼,我又開始惶恐不安。
緊接著,遲晏氣憤冷沉的嗓音傳出。
「若讓孤調查清楚,孤必定不會放過!」
然後,就是兄長的附和聲。
「殿下,我會全力輔佐你,也不會放過他。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
這怨不得我多想,遲晏一直不曾婚配,就連一絲花邊消息都沒有,兄長亦是如此。
他二人又是一塊長大,讓我不得不胡思亂想。
三年前,我的確乾了一樁天理難容的錯事!
但大錯已經釀成,小糰子已滿地跑了,再不能挽回。
房門忽然打開,兄長詫異的看著我:「棠兒,你在這裡做什麼?是想見太子殿下?」
我對上遲晏冷沉的眸子,憨笑兩聲:「呵呵……路、路過罷了。」
我轉身,拔腿就跑。
9、
遠離了遲晏,我這才鬆了口氣。
但接下來,選秀之事,也讓我頭疼。
此次天家選秀,既是給帝王擴充後宮,也是為了遲晏,以及幾位皇子選妃。
我與楚嬌嬌都在選秀名單上。
楚嬌嬌的目標是東宮太子。
所以,今日遲晏登門,楚嬌嬌就想方設法接近他,並且抹黑我的名聲。
難怪,我帶著小糰子回京後,繼母與楚嬌嬌一直安靜如雞,原來是等著機會呢。
遲晏與幾位世家子弟在後花園對弈,小糰子活潑,喜歡纏著兄長,楚嬌嬌與幾名貴女走近後,她嗤笑一聲:
「瞧,那便是我長姐領養的孩子,你們可覺得眼熟?我乍一眼看,還以為是我長姐自己生的呢。」
楚嬌嬌試圖敗壞我的名聲。
畢竟,我的確離開了京都三年,小糰子也剛好兩歲,再加上懷胎十月的時間。
一切剛好吻合。
楚嬌嬌言簡意賅。
足可以讓人想入非非。
小糰子正尋兄長,一雙深邃大眼眨呀眨,不解問道:「阿兄,為何總有人說我眼熟?我是長姐養大,當然像長姐,不然還能像誰?」
在場貴女面面相覷,遮面竊語。
楚懷安抱起小糰子,看向遲晏:「殿下,你覺得他像誰?」
遲晏對上小糰子懵懂的大眼,捏著白玉棋子的手陡然一頓。
而與此同時,我的心尖也猛地一顫。
「你叫什麼名?」遲晏冷著臉問小糰子,卻瞥了我一眼。
我恨不能當場化身鴕鳥。
到底是乾了虧心事,十分沒底氣。
小糰子倒是聰明:「我叫楚天天。」
遲晏沒再說什麼,只是冷眼多瞥了我幾眼。
我:「……」假裝沒察覺到。
10、
宴席結束,我牽著小糰子離開。
以免節外生枝。
好在,小糰子被我養得胖乎乎,而遲晏五官凜冽蕭挺,若是不刻意去觀察,倒也沒那麼相像。
本想遠離是非之地,不成想,又在甬道看見了不想見的人。
我拉著小糰子躲了起來。
小糰子衝著我眨眨眼,用小手捂住了唇,很是機智。
不遠處,楚嬌嬌與遲晏正單獨見面。
我暗暗嘖了一聲。
這二人是互生情愫了麼?
男未婚女未嫁,如此,不太好吧。
楚嬌嬌嗓音嬌滴滴的:「殿下,我長姐名聲雖不太好,但她不能嫁給辰王,辰王會傷害她。」
聞言,我略有些吃驚。
楚嬌嬌到底按了什麼好心?
我幼時打傷過辰王,他一直對我懷恨在心,此次選秀,我當然不能嫁給辰王。
可小道消息傳出,辰王就想娶我。
遲晏嗓音冷沉:「楚二小姐,你找孤,到底有何事?」
他仿佛不耐煩。
楚嬌嬌這才含羞帶怯:「殿下,不瞞你說,我痴慕你已久,願意嫁你為正妻,屆時,楚家的勢力皆可以為殿下所用。我只盼殿下可以納了長姐為側妃。她雖八字不吉,也可能生過孩子,但到底是我的長姐。」
我:「……」
楚嬌嬌是在往我頭上倒墨汁啊。
她越是如此說,遲晏自是更看不起我。
我翻了個白眼。
鬼才願意嫁入東宮!
片刻安靜後,我聽見遲晏開口,他語氣漫不經心,還似有些調侃:「孤沒興趣娶一對姐妹。楚二小姐的好意,孤心領了。」
丟下一句,遲晏甩袖離開。
不多時,楚嬌嬌的竊笑聲傳來:「看來,太子當真不在意長姐。我就說嘛,一個身份不吉利,名聲不幹凈的女子,誰會喜歡。雖說太子殿下從前對長姐不一般,但如今不一樣了。」
婢女附和:「二小姐說得是,太子殿下對大小姐已無昔日之情。」
我茫然四顧。
遲晏那傢伙幾時對我與眾不同?
楚嬌嬌她是不是愈發痴傻了?
和她那個娘一樣愚笨啊。
我與小糰子對視了一眼,待楚嬌嬌走遠,小糰子眨眨眼看著我:「長姐,告訴你一樁事,太子不久之前抱了我,還問了我的生辰。」
我的靈魂瞬間一抖:「……」
不是……遲晏應該不會聯想我身上了吧……
11、
當晚,我罕見失眠,在榻上翻來覆去。
子夜時分,感覺到屋內有動靜,還有一股似有若無的紫檀香。
我迷迷糊糊中,猛地一怔。
察覺到有人挨近床榻,我本該反抗,卻是紋絲未動。
直到有人掀開被褥,抓起我的胳膊肘,像是反覆打量了幾眼,這才放下。
我心跳如擂鼓。
這人站在腳踏上,遲遲不離開,我雖閉著眼,但仍可以感到如芒在背。
好一會,那不速之客才離開。
我睜開眼,看向自己胳膊上的守宮砂,又一次感慨自己足智多謀。
幸好,我早有準備。
遲晏身上也有紫檀香。
他年少時就信佛。
俊美的皮囊之下,是禁慾與佛性。
他果然懷疑我了!
像他那樣潔身自好的白雪公子,若是知曉我強了他,大概會將我大卸八塊了吧。
接下來數日,我躲在家中,安靜如雞,絕不會主動出風頭。
更是對外界的流言蜚語,充耳不聞。
離著選秀之日又近了,我纏著兄長詢問擇婿的事。
楚懷安生了一副風流相,武藝超群,深得京都小娘子們的喜歡,他見我如此焦灼,卻開心的笑了:「棠兒,為兄也想不明白,你這般美貌,怎就無人中意你呢。實在不行,為兄去和太子說說,讓他收了你。」
我目瞪口呆,對著楚懷安一頓拳打腳踢。
楚懷安朗聲大笑:「哈哈哈!棠兒,我提及太子,你為何這般情緒激動?我聽說,你離開京都這三年,太子他也清心寡欲,從不與女子接觸。你們又是從小一塊長大,還曾睡過一條被子,也算是青梅竹馬。」
「阿兄,你別再說了!」
我痛苦捂耳。
楚懷安卻不依不饒:「辰王少時辱罵太子,說太子是個病秧子,是白斬雞,你就將辰王騙到角落,狠狠揍了他一頓。辰王從此嫉恨你。太子也開始強身健體。說起來,棠兒對太子當真極好啊。」
什麼?!
我幾時對太子很好了?!
「阿兄,你渾說、你汙衊、你造謠!」
12、
說起我與遲晏的恩怨,還得從年少講起。
遲晏幼時體弱,與如今高大挺拔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剛來楚家習武時,還是個病秧子,長得粉雕玉琢。
我愛心泛濫,自然對他頗為照拂。
起初,遲晏還算聽話,經常與我一同吃飯練武。在他十二歲那年,我無意闖入他的臥房,看見了他沐浴的場景。
那天,遲晏的臉紅成了熟透的柿子。
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主打一個不負責。
後來,遲晏看著我的眼神,變成了橫眉冷對。
年少輕狂那些年,我與遲晏數次因為小事鬧翻天。
偶有一次,我女扮男裝去吃花酒,被遲晏捉回來後,這傢伙竟打了我的屁股。
之後,我與遲晏的關係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處處與我作對。
我也事事不順著他。
當真不知兄長哪隻眼睛看見,遲晏他對我極好。
楚懷安見我炸了毛,反而笑得更沒良心。
「棠兒,眼下京都城的確無人想娶你。你又不想入後宮,那麼,就只剩下太子、辰王,還有燕王三位人選了。辰王與你有仇,燕王又是個痴兒,你不選太子,還能選誰?」
我半張著嘴,啞口無言,只說:「要不……家中再以八字不吉,將我送出去吧。」
楚懷安嘆氣:「欽天監親自查看了你的八字,已確定無誤。」
我:「……」
可三年前的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呀?!
兄長看出我的小心思:「棠兒放心,為兄會給你討回一個公道。」
於是,楚懷安當真去質問祖母與繼母了。
逼著她二人掏出了私庫,給我置辦了整整兩百擔嫁妝。
對此,即便祖母和繼母心頭滴血,也只能雙手奉上。
將我送去莊子裡那樁事,的確是他們心懷不軌。
那些東西原本都要給楚嬌嬌的,如此一來,楚嬌嬌的嫁妝只能寒磣些,氣得楚嬌嬌接連好幾日怒視我。
祖母和繼母更是消瘦了一圈,聽說食慾都不好了。
當然,我這人不會給自己添堵,我都是笑著對她們幾人打招呼。
「二妹妹怎麼氣色不太好?過幾日就要選秀,二妹妹定要好生歇著啊。」
我每次對楚嬌嬌釋放善意,她就更是氣焰不已,才十幾歲的光景,都氣出褶子了。
13、
選秀這一日,宮廷設宴。
兄長不知起了什麼心思,將楚天天也抱入了宮。
宮宴上,世家貴女們拉幫結派,我從小就是被孤立的那一個。
從前,每次出門,我身邊都會跟著遲晏,以及兄長。
又剛好,遲晏與兄長皆是京都女子人人都想痴慕的白月光,貴女們多半對我嫉妒羨慕恨。
選秀之前,宮廷先設宴,不知誰人嘀咕了一句:「楚家小公子竟也是左撇子。」
此言一出,不少人看向遲晏。
當今太子殿下也是左痞子,他幼時有一次跟隨帝王狩獵,被惡虎咬傷過右臂。
如今雖看不出任何端倪,但他一直都用左手舞劍吃飯。
我愣了一下,望向了兄長的方向,小糰子就坐在兄長懷中。
鬼使神差的,我又看向遲晏,而他的目光也剛好從小糰子臉上挪開,不偏不倚看向了我。
我做賊心虛,立刻垂首當鵪鶉。
三公主就坐在我身側,她是遲晏的胞妹,與我關係還算好,我倆有著同樣的癖好,也同樣不正經,更不像其他貴女裝腔作勢。
算是臭味相投。
「棠兒,你有所不知,太子哥哥他三年前性情大變。」
「哦?是麼?」我故作不在意,側耳傾聽。
我的探子也查到,遲晏這三年總是不苟言笑,整日沉迷政務,對女子退避三舍。甚至,隱有小道消息傳出,遲晏他有隱疾。
但,到底有沒有隱疾,我比誰都清楚。
咳咳……
即便時隔三年,密室那一幕,我還記得一清二楚。
三公主又說:「三年前,太子哥哥在賊窩待了好幾日,殺光了所有山賊。回京後,泡了一個月的花瓣澡。」
嘶……
我能夠想像遲晏三年前甦醒時的場景。
我緘默不語,專心埋頭吃點心。
三公主繼續道:「一會選秀,也不知太子哥哥會選誰,你那二妹妹像開屏的孔雀,真叫人討厭。你可得努努力,爭取得到太子哥哥。」
我:「……」
其實,我今日早有準備,再過片刻,我就會渾身起紅疹,就連太醫也診斷不出是何緣由。
無論是帝王的後宮,亦或是三位皇子,我都不感興趣。
14、
選秀之前,眾位貴女去了偏殿補妝。
唯獨我頂著一臉紅疹子面聖:「皇上,臣女不知染上了何物,忽然渾身奇癢,今日怕是不能選秀了。」
帝王龍體不適,以拳抵唇悶咳了幾聲。
帝王還未開口,以痴傻著稱的燕王朗聲道:「父皇,兒臣願娶楚大小姐為正妃。兒臣就喜歡楚大小姐這張臉!」
燕王此言一出,衝著我咧嘴一笑,這又看了一眼遲晏。
我百口莫辯,差點吐血。
燕王這到底是什麼癖好?!
此刻,我見遲晏不吱聲,而老皇帝似乎也動搖了。
畢竟,燕王一出生就痴傻,沒有貴女願意嫁給他。
老皇帝一口應下,當場賜婚。
我腦中嗡嗡響,莫名其妙的瞪了一眼遲晏。
這人卻眸光冷凝的看著我。
仿佛要靜等我跳入火坑。
婚事敲定,楚嬌嬌第一個上前恭賀我:「恭喜長姐即將成為燕王妃了呢。」
我咬牙切齒:「多謝。」
辰王明顯不悅。
太子是儲君,理應是他第一個請求賜婚,挑剩下的貴女,才能輪到辰王與燕王。
老皇帝看向遲晏:「太子,你歲數不小,也該娶妻了。」
遲晏頷首,他的眼神從我身上掃過,很快就看向了衛家大小姐,衛常歡。
「皇上,兒臣想娶衛大小姐為太子妃。」
衛常歡是奇女子,還是個才女,尋常時候也不怎麼與人走近,很是疏離寡淡。
但她是戶部尚書的么女,學富五車,嫻雅端方,的確適合太子妃的人選,甚是適合母儀天下。
老皇帝金口玉言,也即刻賜婚。
衛常歡面無表情行禮謝恩。
她起身時,特意看向了我,眸光探究。
我納悶極了。
准太子妃打量我作甚?我臉上除了疹子之外,也沒寫字呀。
楚嬌嬌沒能順利嫁給太子,她萬沒想到遲晏竟然不想與楚家聯姻。
楚嬌嬌被辰王選為了正妃。
15、
選秀結束,一切仿佛板上釘釘了。
我很會往好處想。
燕王雖痴傻,但傻子也有傻子的好處,至少不會傷了女子的心。
阿娘若非被傷得太深,又豈會拋棄一雙兒女,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
故此,我很快就平復了心境。
做一個閒散王妃,整日吃喝玩樂,也沒什麼不好。
離宮之前,我竟在御花園偶遇了遲晏。
我左右看了看,身邊無旁人,遲晏也沒帶隨從。
我轉身就要走,後衣領卻被人揪住了。
「你往哪兒走?」
低低沉沉的嗓音,喑啞磁性。
仿佛是在質問。
我轉過身,怒視著他。
遲晏高了我太多,害得我只能仰著脖頸。
我試圖忽略心虛,理直氣壯道:「太子殿下,這怕是於理不合吧,我即將是你的弟妹了。」
遲晏漆黑的瞳仁閃過一片陰霾。
仿佛山雨欲來之前的徵兆。
他忽然薄唇一扯,似笑非笑,眼底映著我巴掌大的臉:「弟妹……這個稱呼倒也好聽,孤就全當是情趣了。」
什麼情趣?
我一頭霧水。
我雖然不太聰明,但也不至於太蠢笨。
直覺告訴我,遲晏他很不對勁。
我掙扎著想要推開遲晏。
張牙舞爪,沒有一絲淑女儀態。
我在他面前素來如此,從不需要佯裝。
遲晏揪了我好片刻,這才鬆手,他彈了彈胸前並不存在的灰塵,語氣警告:「你此次回京,其實是皇上的意思。既然回來了,就別亂跑,尤其是這陣子。」
他的話,不免讓人多想。
老皇帝龍體抱恙,辰王早就暗中部署,私底下把持了一半朝綱,他外祖家更是親掌了五十萬兵馬,一旦發生變故,辰王勝算很大。
我故作無知:「臣女知道了,太子殿下,臣女可以走了麼?」
遲晏像是突然又對我不滿了,張了張嘴,終又對我欲言又止。
似對我頗為失望。
16、
我與楚嬌嬌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待遇千差萬別。
繼母是祖母的娘家侄女,是父親的表妹,故此,祖母很是偏向繼母。
對繼母所出的一雙兒女也更加疼惜。
幸虧兄長立了戰功,不然,我與兄長在將軍府幾乎沒什麼地位。
父親明面上懷念阿娘,但常年征戰在外,鮮少會顧及我與兄長。
祖母與繼母從第二日開始,就著手給楚嬌嬌置辦嫁妝。
至於我,則以「嫁妝已足夠多」為理由,直接敷衍了事。
再者,辰王大有前途,燕王只是一個痴傻王爺,我與楚嬌嬌今後雖是妯娌,但身份地位卻是懸殊頗大。
這一日,辰王不知怎的登門了。
我自是不會過多關注,只一門心思,想著如何當好燕王妃,我甚至想好了,反正燕王很好糊弄,屆時,我便帶著小糰子周遊天下去。
辰王不請自來時,我正撥弄著金算盤。
見氣氛不對,我猛地抬頭。
辰王目光熾熱,盯著我的臉,笑得有些油膩:「楚月棠,見到本王,你是不是很吃驚?」
我:「……」
我與這廝三歲就認識,一路打打鬧鬧長大,當真算不上是好友故人。
四下無人,我心生不妙。
難道這傢伙在將軍府也安插了眼線?
不然,我的人又豈會剛好這個時候被調走了。
辰王狼子野心啊!
他已經開始謀劃了。
我表面坦坦蕩蕩:「不知妹夫突然造訪,可是來給我請安的?」
辰王唇角一扯,笑意風流,眼神更是熾熱:「楚月棠,你還是和從前一樣,得理不饒人。不過……我正好喜歡。」
我站起身,怒視:「王爺,你可知你自己在說些什麼?用不了多久,你就是我妹夫了。」
辰王看似根本不當回事:「若非燕王那個痴兒從中作梗,我必定在父皇面前求娶你。楚月棠,你且別急,本王總有一天會名正言順擁有你。」
他倒也沒做什麼,今日前來似只是警告我。
我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去見一見遲晏。
遲晏與兄長交好,他這人雖是禁慾冷漠,但倘若為帝,必定是一個好皇帝。可辰王就不一樣了,他心狠手辣,心懷奸計,將來必定會對楚家下手。他娶楚嬌嬌,九成是衝著楚家的兵力。
倘若得了楚家的支持,那辰王就無人能及了。
可父親和兄長不是那麼容易被拉攏的。
我與遲晏之間有暗語,我命人去東宮傳了話,遲晏很快就來了長安街的茶樓。
這人一襲玄色錦緞,面容清冷,五官頗為俊朗,他一走近,我就聞到了紫檀香的氣息。
我的目光掠過他的腰身,立刻心虛的轉移視線。
那一身衣料下面,是結實八塊腹肌,再往下……
唔,不能繼續幻想了。
罪過、罪過啊。
遲晏兀自落座,當著我的面飲了一盞茶。
我脫口而出:「太子殿下,就不怕我會下毒?」
遲晏隨口附和:「下什麼毒?」
我一噎,忽然又想到三年前我中了熱毒,又對他撒出迷藥的事。
17、
「沒、沒什麼!殿下,我長話短說,我懷疑辰王有不軌之心,還望殿下早做準備。」
我親自見遲晏的目的,便是為了表明事情的嚴重性。
丟下一句,我拔腿就走,還沒走出一步,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我被遲晏又拉拽了回來。
從前,我尚且可以打得過他,可不知從幾時開始,他的力道就在我之上了。
目測,倘若真打起來,我未必會輸。
但我素來不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
那樣太費勁。
遲晏另一隻手抬起,指腹摁在了我的唇瓣上,他剛才明明喝了茶,卻像是醉了酒,漆黑眼眸迷離。
「怎麼臉紅了?你不是一慣臉皮厚麼?你如此著急提醒孤,還真是對孤頗為關心。楚月棠,三年未見,孤可是很想你呢。」
想我?
想我作甚?
我打了一個激靈。
一掌擊在了遲晏的胸口。
他猛地悶咳,俊臉憋紅:「楚月棠!你這女子,怎麼下手總是沒輕沒重!」
總是……
我幾時對他下手過?
趁著暫時脫離了遲晏的掌控,我很沒出息的轉身就走。
打得過,就贏。
打不過,就跑。
反正,我不能吃虧。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我前腳剛離開,楚懷安從後面屏風走了出來,他一臉幸災樂禍的看著遲晏。
「殿下,等讓棠兒知曉真相,她會不會追著你打?」
遲晏不怒反笑:「那就讓她打。」
楚懷安戲謔:「呵呵,殿下,你這三年當真是煞費苦心了。皇上讓棠兒回京參加選秀,大概就是為了試探你的態度。辰王已經開始籌備了,殿下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遲晏一手捂著脹痛的胸口,苦笑:「準備了這樣久,是該開始了。」
18、
大婚當日,一切順利。
兄長笑意盈盈,俊臉上俱是歡喜,仿佛是真心實意送我出嫁,他親自背著我。
一邊走一邊說:「棠兒,你放心出嫁,天天暫時由為兄替你照料。」
我聽了這話覺得不妥,糾正道:「阿兄,天天是將軍府的義子,你照料他,是天經地義,不是替我照料。」
楚懷安只笑了笑,嗓音清越好聽:「你高興就行。」
我:「……」
兄長很不對勁啊。
我幼時早產,據說一生下來根本不會哭,到了三歲才會支支吾吾開口說話,郎中甚至斷言,我是個痴兒。
可我並不傻。
一眼看出兄長有問題。
他難道不知,我今日要嫁的人,是痴傻燕王麼?
我被塞入花轎,又順順利利送達了燕王府,奇怪的是,王府內很是安靜,並沒有賓客盈門的盛況。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牽住了我。
我一愣。
垂首看了一眼。這隻手白皙勻稱,手背青筋稍稍凸起,手型很好看。
燕王是一副很有福氣的相貌,不成想,手掌會這般清瘦。掌心還生了薄繭。
我很快就想到了什麼。
今日,東宮、辰王府,以及燕王府一同舉辦大婚。想來,京都權貴們都去了東宮,以及辰王府。
燕王不受待見,自然無人參加喜宴。
也罷,我反正也嫌吵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到了這個環節,我不經意間垂首,瞥見了新郎官精瘦的腰肢,猛地又是一愣。
這真的是燕王?
他暴瘦了?
「送入洞房!」
禮成,我被那隻大掌牽著,往燕王府的後宅方向走去。
直到邁入喜房,門房合上,我終於又聞到那股熟悉的紫檀香。
「夫君,可以掀開蓋頭了麼?」我實在不喜目不能視的滋味,我內心俱是謎團,很想一探究竟。
然而,回答我的,只有安靜與沉默。
忽然,掌風拂過,燭火熄滅,隔著一層綃金紗蓋頭,我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夫君……」
蓋頭被掀開,但很快,就有人用絲巾蒙住我的眼。對方的指尖擦過我的面頰,有些微涼。
我雙手觸碰到結實的身量,掌心感受著對方修韌的體魄,剛要開口詢問,唇就被人堵得結結實實。
「唔……」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燕王身子有些微胖,也沒有這般高大,此刻,與我同處一室的人……真的是他!
鋪天蓋地的氣息,將我整個人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