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完整後續

2025-07-2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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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楠瞅一眼謝星舟的桌位,趾高氣揚的對她同桌說,「看見沒,這就是跟我對著乾的下場,估計人現在還在二院躺著呢。」

我心裡「咯噔」一下,急匆匆跑去跟班主任請假,撒謊說自己肚子疼,書包也沒拿就出了校門,攔下一輛計程車直奔二院。

但一落地,我人就傻了,醫院這麼大,我怎麼知道人在哪兒,我也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傻乎乎的往醫院前台走,開口想問但又不知道要問點什麼。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撫過我的腦袋,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大學霸,你怎麼在這?你生病啦?」

我驀地轉身,看著眼前活蹦亂跳,笑得沒心沒肺的謝星舟,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趙楠騙了。

「我,我……聽趙楠說……你跟她對著干……躺二院裡了……」

我越說越沒有底氣,自己回味過來都覺得這謊扯得離譜,偏偏自己還信了,還找到二院來了。

「噗嗤」。

謝星舟毫不客氣地嘲笑我。

「傻不傻呀你,虧你還是學霸,怎麼這麼蠢?人家說什麼你都信?」

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臉上頓時掛不住,作勢要走,他突然拉住我的手。

「哎哎哎,彆氣呀大學霸,說你幾句你就要生氣啊?」

他嬉皮笑臉湊上來,把我拉出門診部,一直拉著我的手走到二院外的公交站牌,塞給我幾塊硬幣讓我回去。

「我最近這幾天有事,你放學回家記得走人多的地方,別再讓人跟了。好好學習,以後不許再曠課出來亂跑,聽見了沒?」

一時間,我胸口湧上一股熱流。

我知道和趙楠作對的人一直是我,讓趙楠氣不過的人也是我。

趙楠讓人在放學路上跟蹤我,是謝星舟每次跟在我身後,才沒有人敢動我。

至於他為什麼又一次幫我,可能是因為上次趙楠陰陽他時,我幫他說話,多了我不敢再想。

6

謝星舟再回學校,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這期間換了個人放學時跟在我身後,護送我回家。

他只是告訴我,是謝星舟讓他跟著我的。

多了不肯說。

謝星舟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我的生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可以說是依舊像從前那樣,是一潭再也激不起波瀾的死水。

只是謝星舟發生了很多事,中間他媽媽去世了,他似乎一夜之間被迫長大。

雖然他媽媽在的時候,他也儼然是個大人一般照顧自己了。

只是他媽媽走之前,他在醫院寸步不離地照顧,走之後又一個人忙完了三天的葬禮。

確實是一夜之間被迫長大的。

他變了很多,變得越發沉默寡言,陰晴不定。

班裡人看他的目光由最初的鄙夷到害怕,提起他的名字就噤若寒蟬的地步。

只有我還能偶爾跟他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

回來之後,還是換成了他一路護送我回家。

那天他像往常一樣,穿著灰色衛衣,戴著帽子,低著頭,跟在我身後。

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手指尖卻夾著一隻點燃的煙。

我到家後,他看著我上樓,長舒一口氣,在樓底把煙一口一口抽完,扔掉煙頭,腳尖踩滅,轉身離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瘦長且孤獨,我突然有點捨不得,快速跑下樓。

一時間樓道里滿是劈里啪啦的腳步聲,像年三十夜裡誰家炸鞭炮似的。

鞭炮聲停了,我腳步不停地追上去,猛地從他身後緊緊抱住他。

他身子頓時僵住,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嘴角擠出一點弧度。

有點傻氣的對著我笑,問我幹嗎,我悶悶的說,「謝星舟,你別不開心,我請你吃糖,你心情好點吧。」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卻沖我攤開白嫩嫩的掌心,我翻出書包里的一粒水蜜桃味的硬糖,放在他的手掌心。

「我們做朋友吧謝星舟,你送我回家,我請你吃糖。」

「以後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可以告訴我,我雖然不能幫你解決,但多一個人傾聽你的煩惱,不開心也就多一個人承擔了。」

謝星舟輕輕撕開粉色的包裝,將糖含在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像一隻小倉鼠,安靜地聽我說完一切,眼眶、鼻頭頃刻間染上粉紅。

他伸出雙手,回抱著我,將我緊緊按在懷裡,沒有讓我看他流淚的脆弱模樣。

「謝謝你,沈安意。」再次開口,他的聲音里多了一絲哽咽和極力壓制的委屈。

7

變故出現在冬天,那節課依舊是班主任的課。

門口冒出一張我極為厭惡的臉——安嘉禾。

他的腦袋上纏了一圈白色的繃帶,再配上他那張平日裡看不起人的臉,看上去滑稽又搞笑。

接著他的班主任出現在了門口,是個極為漂亮的女老師。

她向我們班班主任笑著招了招手,班主任放下手中的粉筆,走出了教室。

班級里瞬間如一滴油滾進熱鍋里,炸得沸騰起來,大家都在底下小聲議論。

班主任再次走進班裡時,沒有說話,低著腦袋,臉上全然沒了往日的笑容,全班同學都有眼力見兒,默契的閉上嘴。

氣氛莫名壓抑,像天空突然密布的層層烏雲,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女老師對安嘉禾說,「你自己找找是誰打了你。」

安嘉禾捂著腦袋,一桌一桌看過去,臉上的神情畏畏縮縮的,像是真被人打怕了一樣。

走到我課桌邊的時候,他眸色猛地一閃,接著伸出一隻手指頭,指向我旁邊趴在課桌上睡覺的謝星舟。

女老師大步流星走進來,撥開安嘉禾,猛的伸出一隻手,「啪」一聲脆響,拍在謝星舟的後腦勺上。

「還睡呢?!滾出來!」

女老師仿佛一頭兇狠的母獅子,謝星舟是她的獵物,她身上全然沒了剛才的溫和,恨不得一口咬死謝星舟。

謝星舟揉著被扇疼的腦袋,睡眼矇矓的站起身,讓我讓開。

這次,我沒有聽他的,眼神黏在他身上一般,不想讓他走,不想讓他獨自一人去面對未知的惡意。

他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安撫著我的情緒,「沒事兒的,我很快回來。」

我屁股下的椅子一點一點向前挪去,十分艱難地留出一點空間。

謝星舟魚一般靈活,順著我挪開的那條縫,溜走了,抓都抓不住。

那天他再也沒回來。

當晚晚自習,學校的廣播里傳來對他的處分——退學。

我低頭寫作業的手突然沒了力氣,黑筆滾落,在本子上劃出一道細長的黑色線條,很醜。

視線逐漸模糊,一滴滾燙的豆大淚珠打在作業本上,燙得作業本嗷嗷叫,濕了一個洞。

我擡手去擦作業本,拚命地想抹去那刺眼的洞,但洞越來越多,我根本抹不掉。

心底油然而生一種無力感,我從來沒有像那刻一樣痛恨過自己的無能。

晚上放學再見到謝星舟時,我抑制在心底的崩潰破土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我泣不成聲,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無力地追問,「謝星舟,你為什麼要打架……你騙我……你以後怎麼辦……」

謝星舟沒有說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裡飽含著太多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沈安意,好好學習,其他的,都不要想。」

他這樣說道。

而我還在痴人說夢,「謝星舟,你去求求老師好不好……你能回來上課的……」

「沈安意,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不管再怎麼努力,都過不上正常人的生活。」

8

知道謝星舟退學後,趙楠那群人忍氣吞聲了大半學期,終於沈不住氣,開始洋洋得意起來。

但他們不敢做得太過分。

依舊讓人每晚放學跟蹤我,以前每次想對我動手,但礙於謝星舟,每次都沒法對我動手。

現在謝星舟退學了,他們以為我再也沒了人庇護。

當晚一齊出動。

趙楠一把拉過我的書包,將我拖進南邊的小巷子,她身後的小迷妹一人架住我一邊的胳膊。

她輕蔑地沖我笑笑,擡起手就是一巴掌,「啪」一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為響亮。

似覺得不過癮,沒等我反應過來,反手又是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痛覺刺激大腦,我被打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沈安意,沒了謝星舟你連個屁都不是!還敢跟我對著干?!」

「趙楠,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你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小人!有本事你找人去弄謝星舟啊!你不敢吧?」

我故意激怒趙楠,其實早在書包里藏好了一隻錄音筆,就等她氣急敗壞說出真相,還謝星舟一個清白。

趙楠擼起袖子,掄圓了胳膊,「啪」,我被打得側過腦袋,腦子裡響起嗡嗡聲,耳邊則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知道眼前的趙楠在說話,但也只能看見她的嘴皮子在動。

嗡嗡聲後,耳邊傳來電流般的嘶鳴聲。

過了好大的勁我才緩過來。

「你不知道安嘉禾有多討厭你,我讓他傳你的黃謠,他收下錢就答應了。這些謠言自然傳進謝星舟耳朵里。」

「他可真是一條忠心耿耿的好狗啊沈安意,為了你二話不說把人打了還背了處分,但我沒想到處分這麼大,居然退學了。」

趙楠笑得面目扭曲,眼角透著大仇得報的快感。

我嘴裡划進一絲銹味兒,嘴角流血了。

就在趙楠再次擡起手要扇我時,一股怪力將她踹出去半米,左右兩個架著我的女生看清來人後立馬鬆開手。

一隻有溫度的大手拉過我,擦著夜晚刺骨的冷風,在無盡頭的小巷裡不顧一切地狂奔。

我看著那人的背影,迎著冷冽怒吼的風,有那麽一瞬就想這樣跟在他身後一直跑下去,直到死。

跑出小巷的那刻,昏黃的燈光一瀉千里,明晃晃的刺人眼,讓人產生抓住希望的錯覺。

謝星舟鬆開我的手,彎下腰大口大口喘氣,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知道他這人打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打女生,今晚算是為我破例了。

他伸出一隻手,想擦我嘴角的血,我主動往前湊,他楞了一下。

翻遍全身,在外套口袋翻出一小包面紙,上面印著不堪入目的小廣告,他瞥了一眼,立馬塞回口袋。

鬧了一個大紅臉,也沒捨得擡手擦一下我的嘴角。

「沈安意,你下次跑快點吧,我不能每次都趕上救你。」

他盯著我的眼睛,認真的說完這句話,像往常一樣送我回家。

從那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再也沒有見過謝星舟。

9

我拿著錄音筆去找班主任的時候,他的臉上說不出的震驚,估計是無法想像一個乖乖女會為了一個問題學生做到這種地步吧。

然而班主任並沒有為這件事上報級部主任或是校長,他只告訴我一個現實。

學校不會再讓謝星舟這樣的學生重返校園。

而我也沒有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和事上。

有那麽一瞬,我想笑,不知道笑自己不自量力,還是笑班主任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事實也是這樣,不過我笑完後不死心,去了校長室找校長。

校長頂著錚亮的地中海,臉上帶著和藹可親的笑容,轉身給我倒了杯水。

但在聽完錄音內容後,他臉上的笑容登時凝固了。

趙楠的身家背景,校長都要忌憚三分。

他只能一面應付我,圓滑地扯些有的沒的,一面只想拿走我手中的錄音筆,銷毀證據。

我盡力了,為謝星舟爭取過了,然而一切都不如我願。

那支錄音筆隨著生命的流逝,塵封在歲月深處,遺忘在角落裡,再也見不到光。

我找不到謝星舟了。

也不再執著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但他卻又實實在在化成我記憶里的一顆死結,解不開,放不下。

再見到他時,我已經大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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