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鄰居王美華被確診了漸凍症,
可她一輩子追求自由,早就沒有了丈夫孩子。
老公第一時間得知,
欣然答應把我送去她家做免費保姆,
兒子兒媳國外定居千里迢迢趕回來照看。
就連服兵役的孫子也選擇早點結婚,
只為了完成王美華想抱孩子的遺願。
我想了想,
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沒必要在乎家人了。
1.
蛋糕奶油一點點化了,桌上的菜熱氣散去,
我嘆了一口氣,
今天是我生日,說好了全家人一起給我過六十六的大壽。
可到現在還沒有一個人出現,
我腳步緩慢的走到窗口,意外瞧見兒子的車已經停在樓下。
火速給兒子打視頻電話,卻被掛掉。
不死心的打了好幾個,那邊終於接通,入目是兒子憤怒的臉。
「死老太婆,你趕著去死啊?我忙得很,不要來吵我。」
隱約中聽見了兒媳婦叫他,兒子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心一涼,
剛才在螢幕里一閃而過的人影我絕對不會認錯。
就是樓下鄰居王美華。
還沒等我多想,家裡的門鈴響起,心中蔓延隱秘的喜悅。
難道他們回來給我過壽了?
打開門,還是討厭的那張臉。
歲月不敗美人,說的就是王美華,同樣的年紀,她看上去卻比我年輕了十歲。
「蘭花啊,今天我提前過了個生日,來給你送塊蛋糕。」
前幾年她過生日,每次都要大肆宣傳一番,要求小區所有人給她送禮。
現在大家都對她的生日深惡痛絕,
但並不是今天。
我搖搖頭,表示不要。
王美華剎那間紅了眼,眼淚說掉就掉,也不等我繼續說話,她轉身就跑了。
看的我嘆為觀止。
時鐘已經走到了十二點,鐘聲一響,我默默祝自己生日快樂。
家裡燈火通明,卻又寂靜無聲。
桌上的菜都已經冷透了,蛋糕也已經化了,我試了一口。
好苦,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喜歡這種?
大門遲遲沒有動靜,
兒子和許崇文應該是留在王美華家裡了。
剛剛睡著,就被人從被窩裡拽起。
意識迷離之際,許崇文的拐杖毫不客氣的打在我的背上。
「陳蘭花,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骨頭仿佛都已經錯位,我艱難擡頭,不明白大半夜他又發什麼瘋?
「你有病就去吃藥?抽什麼羊癲瘋?」
沒料到我會還嘴,許崇安一時楞在了原地。
他臉龐憤怒扭曲,猶如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更加用力的抽打。
我下意識的一擋,拐杖被拍遠,許崇文更加憤怒。
「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還有臉問我幹什麼?你做的那些好事還有人不知道嘛?」
「美華被你氣的一回家就在哭,到現在也沒吃飯。」
我看著他,越發覺得眼前這張臉陌生至極。
「今天是我六十六歲生日。」
許崇文語氣一噎,似乎才想起自己昨天答應我會陪我吃個飯。
他眉頭緊鎖,不滿的瞪我,
「好了,無論怎麼說都是你有錯在先,明天你去上門道歉,再給個三萬精神賠償這事就過去了。」
說完,他轉身回到了主臥,門哐的關上,似乎後面有惡鬼追他。
我看了一眼鍾,現在是凌晨三點,
打開手機朋友圈,果然王美華發了一條,「六十六歲生日,老公和兒子兒媳非要提前給我過生日。」
配圖是四人親密坐在一起猶如全家福的圖片,
這是她特意發個給我看的,
今天晚上她一走,就回去加了我微信。
翻完了她所有的朋友圈,諸如此類的照片還有太多。
原來早就在兩年前他們關係就已經如此親密。
寒冷的夜,我徹夜難眠。
第2章 2
早上許崇文準時七點起床,被坐在沙發上的我嚇了一跳。
「你怎麼不休息?穿這麼少坐在這裡會感冒的。」
他催促著我回床,聽出來了幾分關心。
總是這樣,
每次對我疾聲厲色之後就會給我一顆甜棗。
似乎忘了昨天晚上是他把我叫醒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從不下廚的男人一反常態的在廚房裡忙活,
看著他忙碌的背影,
我心中湧起隱秘的溫暖。
坐在餐桌上,自然的接過了他手裡的粥,瞧見裡面的皮蛋,我一楞。
「楞在那裡幹嘛?還不快幫我打包。」
從小到大我都不愛吃皮蛋,許崇文也不喜歡,
這碗粥給誰的,不言而喻。
他搶過去碗,手腳麻利的打包好,徑直忽略我離開。
看到電梯下去,
我爬樓梯來到了王美華的家,門沒有關緊,可以聽見裡面的歡聲笑語。
站在玄關處,
熟悉的聲音接連響起,餐桌邊是遠在國外上班的兒子兒媳,
還有大早上就做了粥的丈夫。
「你們都在這裡陪我,蘭花不會生氣吧?」
「她有什麼好生氣的?昨天對你做了那樣的事,我不打死她已經給面子了。」
我最親近的三人不約而同的跌臉,
「美華姨,你就放心過好這個大壽,昨天只是預熱,過幾天我們還要給你大辦。」
「對,你不是說想去冰島,過完生日,我們一家人都去。」
心臟不受控的墮入谷底,
我沒出聲,默默走出了門,裡面的人還在高升闊談去國外旅遊。
失了魂的坐在公園邊上,
老人機不停的震動,震天響的鈴聲讓路人頻頻回頭,我羞紅了臉。
「你人呢?兒子兒媳回國了,你還不趕緊回來做飯。」
「死哪裡去了?」
日落西山,感受到夜晚的寒意我才緩慢起身,
回到家,兒子頭也沒擡,只顧著手裡的遊戲,兒媳揚著笑臉走到我跟前。
「媽,你怎麼才回來?我們幾個都餓了?」
「什麼時候回國的?」
我裝作不經意的試探,
「今天我出門的時候居然聽到了特別像你們的聲音,真奇怪哈。」
兒媳徐春芳手指僵硬,打著哈哈,催促我去做飯。
「你肯定是聽錯了,我們今天下午才回來呢。」
我瞥了她一眼,她心虛的走回沙發上。
熬了點小米粥,就著昨晚的剩菜,
等三人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吃好,碗也已經洗乾淨。
「媽,你怎麼能不等我們上桌就吃飯呢?你也太沒教養了。」
兒子剛打完遊戲,一開口就是對我的批評,
桌上的菜沒動幾口,許崇文挑挑揀揀,煩躁的摔筷子。
「你做的這些東西是人吃的嗎?」
我瞥了一眼,
「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吃的,現在說這些,難不成是你在外面吃了什麼好的?」
三人一楞,不約而同的看著我。
瞧見我眼神里的坦蕩又放下心來,張口準備繼續指責。
我懶得聽,自顧自的回到了臥室。
外面三個人低聲說話,我聽不清,只要罵我的時候才額外大聲。
過了許久我再出門,果然碗和盤子都在桌上,等待我去洗。
猶豫的走到兒子的房門前,想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裡面竊竊私語,聲音傳了出來。
第3章 3
「回來了好幾天,咱們什麼時候回去?我怕穿幫啊。」
「別急,我媽就是個農村婦女,不會知道的。」
兒子的房門沒有關上,寂靜的夜晚兩人的說話聲清晰可見。
「我們還要瞞媽多久?我都快撐不下去了,她身上的老人味快熏死我了。」
「你再等等,美華姨過完生日,我們就帶著她和爸爸移民國外定居。」
「那媽怎麼辦?」
我咯噔一下,
他們早就已經約好了移民定居了嘛?
怪不得他自從去了國外,逢年過節也不肯回家。
當初我也想學著網上的年輕人去外國旅遊,叫了兒子幾次,即使我願意自己出錢,他也都拒絕了。
「她,愛去哪去哪?要不是她,爸爸也不會只能和美華姨有情人不能眷屬。每個月給她打點錢,總歸是餓不死的。」
我猛的推開門,強烈的憤怒讓我身體微微顫抖,
兩個人見到我下意識的皺眉,
「媽,你能不能有點教養?進門就不能先敲門嘛?你都聽見了些什麼?」
我忽略他語氣里的嫌棄和試探,再次重複。
「你們早就回來了?」
忍著心臟泛起的痛楚,
我以為他們是昨天才趕回來的,沒想到啊。
一回來就給我這麼大一個驚喜,見我持續追問,兒子兒媳的神情逐漸鎮定。
他偏過頭去,一覽無遺的心虛。
我又轉頭看兒媳婦,她避開我審視的目光,打著哈哈。
兒媳婦的原生家庭重男輕女,從小到大沒享過福,見她的時候,還是不足七十斤的「白骨精」。
我心疼不已,凡事緊著她來。
沒想到,他們回來了一年多,也沒有通知我。
看來是真的,
「你們為什麼要瞞著我?為什麼啊?」
所有的委屈一股腦的湧上心頭,我半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當初我托關係給他們兩找了分外企工作,靠著我三寸不爛之舌,
人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勉強答應收他剛剛大學畢業的。
要知道兒子現在入職的跨國公司起步就是研究生。
而他從小就沒有讀書天分,花了不少錢也不過堪堪二本,
更別談兒媳家裡重男輕女,又怎麼會有她讀書的份?
兒子臉色鐵青,十分不滿,兒媳婦見狀立即反駁道。
「你總說的你出了好大的力氣,但要不是我兩有能力,也不能待到現在。一張老臉也好意思給自己貼金。」
我楞楞的看著兒媳婦,
當初兒子失業,還一事無成的時候,是我白天在外面打工,晚上回來還要管全家人的家務。
她總心疼我,但我也沒讓她做一點事。
兒子安定下來後,兩人想結婚,是我拿出了所有的積蓄滿足了她爸媽六十六萬彩禮的要求。
「所以你們覺得你們一點錯也沒有。」
「我們有什麼錯?誰規定了我回家一定要通知你,你看你這潑婦樣,我敢告訴你嘛?」
我怔然,
聽著兩人的吐槽陷入了自我懷疑。
回神時,已經被兒媳婦推出了門。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第二天早上,還未起床,就聽到外面的吵鬧聲。
大批的裝修工人魚貫而入,
兒子指揮著這些人拆除裝飾,將次臥和客房打通。
「你們在幹什麼?不許動我的東西。」
這些家具都是我親自挑出來的,這麼多年仍然耐用,
眼看著我最喜歡的沙發被搬出去,我急了眼。
兒子看我上躥下跳,怒不可遏,響亮的巴掌聲落下,我傻了眼。
意識到自己動手的兒子,立即收起心裡閃過的微妙愧疚。
「夠了,這些年你還是這個德行,你六十多歲了,都快死的人能不能安分一點?」
第4章 4
「這是我買的沙發。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做的?」
兒子眼裡閃過不耐煩,僵硬的安撫道,
「我知道,以後這房子也是給我的,我現在就想換。」
聽他這麼說,像是會在國內定居,我放下了攔住的手。
好歹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兒子,再多不高興做娘的也要理解。
「那個沙發放在門口,我自己處理。」
見我軟了語氣,兒子一臉欣慰,任由我自己去安排破舊的沙發。
這麼多年過去,古銅色的沙發越發鋥亮,沒有破損的痕跡。
兒子知道沙發是金絲楠木做的依舊選擇要丟掉,我心疼的讓人帶到鄉下去。
不過是出個門的功夫,家裡就已經煥然一新。
一改之前的中式風格,像是網上說的什麼音死風。
回來時沒有看到兒子,反而看到了許崇文和王美華。
兩人如同眷侶一般摟在一起,
「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們還要點臉嘛?」
我冷不丁的出聲,王美華嚇得往男人懷裡鑽。
「美華,以後你就住在這裡,祁東已經打通了兩間房」
身上血液直衝天靈蓋,
他們在說什麼?讓王美華搬進來住?
「我不同意。」
許崇文不理會我的憤怒,柔聲對王美華繼續說道。
「你就好好養病,剩下的一切有我們,蘭花給你做保姆,有什麼需要直接說,不要不好意思。」
王美華已經是六十來歲的人,穿著艷麗時髦的大衣,精緻的妝容。
和她相比,我就是從鄉下逃災避難的人。
「這不好吧?蘭花會不高興的,我還是走了算了。」
「這有什麼不可以?她做慣了保姆,不差你這一個。」
許崇文的話逗的王美華臉紅不已,
我看著兩人眼神拉絲的模樣,嘴快要黏在一起嗤笑,
「兩個加在一起一百四十歲的人了,還學小年輕談戀愛,真噁心。」
他們臉色一白,
「陳蘭花,你非要說的這麼難聽嘛?」
「我說的難聽?還能有你們做的事噁心嘛?還讓我給她當保姆,許崇文你還要不要臉?」
男人臉色忽然詭異的平靜下來,換上得意的笑臉。
「原來你是因為這個吃醋。好了,美華也是有難處,她沒有家人,還生了大病,我們肯定要幫忙的。」
許崇文語氣疼惜,恨不得得病的是自己。
王美華也配合的突然跪在地上,年邁的身體癱軟,向我磕頭。
「蘭花,我也是迫不得已,你要是實在不喜歡,我走就是了。別去為難崇文。」
許崇文看著我恨鐵不成鋼,繼續苦口婆心勸我。
「美華確診了漸凍症,可能命不久矣,你就不要和她爭風吃醋了。」
我氣憤不已,朝他怒吼。
「她漸凍症關我什麼事?是我害的嘛?憑什麼我要照顧?」
「你們還把她帶到家裡來,有問過我的意見嘛?」
他一臉震驚,嘴唇蠕動著沒有說話。
「我真沒想到,你變成了這麼一個冷血無情的人,美華需要我們,你的良心去哪裡了?」
良心?
「良心就是這麼多年我辛辛苦苦伺候全家人,換來的是你為了你的情人去做保姆。是我養大了孩子,操勞兒子的工作結婚,換來的是他們獨自回國,為了小三對我惡言相向。」
「許崇文,你告訴我,這麼多年,我做錯了什麼?我又哪裡對不起你了?」
這幾天的委屈傾瀉而出,我身心俱疲。
第5章 5
如今,只是因為王美華說自己確診了漸凍症。
所以我的丈夫逼我去做保姆,
我的兒子兒媳偷摸回國,為她慶壽,要帶著小三移民,
而讓親生母親在國內孤獨終老。
許崇文瞳孔震動,挺立的身軀似乎一下子變得佝僂。
他不明白,明明只是讓妻子照顧有需要的鄰居,她為什麼要發脾氣?
「陳蘭花,你簡直無理取鬧,我和你沒法說。」
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是認為一切都是我無中生有的憤怒。
心臟處傳來一陣陣的疼痛,
本就不好的心臟經不得劇烈動作,我疼的額頭直冒汗。
「快,給我拿藥。」
許崇文猶豫的在原地打轉,王美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他當即慌了神,給兒子打電話,抱著王美華出門。
「陳蘭花,你別裝了,不要玩這種把戲吸引我注意。美華都被你氣暈過去,她要是有個好歹,我不會放過你的,你自己在家好好反省吧。」
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大腿抽筋起不了身。
他居然認為我是在騙人,
王美華挑釁的露出笑容,奄奄一息發出聲音,許崇文加快了腳步。
我努力抓住他的褲腳,卻被他一腳踹開。
看到大門在我面前關上,
我終於死了心。
給兒子兒媳打電話,顯示對面正在通話中。
這說明他們已經把我拉黑了。
兩眼一抹黑,我徹底昏了過去,再醒來時,我還躺在地上。
這麼長的時間,
兒子和丈夫居然都沒有回家。
大門突然被打開,兒子逆著光走進來,我想讓他幫我拿藥,
他的腳尖頂著我的額頭,
突然一耳光打的我眼冒金星,不遠處桌上的藥,在我的哀求聲中。
兒子冷漠的丟進了垃圾桶。
一顆心也跟著碎裂,還不等我繼續悲傷,他強硬的扯著我丟出門外。
「照顧美華姨是我的主意,你有什麼不滿沖我來,為什麼要對付美華姨?」
我感覺到我的嘴因為震驚而失去了直覺。
他一路拖拉硬拽,把我趕去了醫院,
許崇文正貼心的給王美華餵粥,郎情妾意,礙眼的很。
膝蓋彎傳來劇烈的疼痛,兒子逼著我跪下,壓著我磕頭道歉。
我逃不過一個成年男性的力量,
想要掙扎換來的是更加猛烈的毆打。
「好了,陽陽,我已經原諒蘭花了,你不要再打她了。」
我鼻青臉腫,血腥味瀰漫在鼻尖。
王美華委屈的哽咽,讓許家父子都出去,她要和我好好聊一聊。
眼睛一片血紅,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搶走我的丈夫和孩子?」
王美華捂著嘴呵呵笑出了聲。
「我生病了,需要人照顧,你丈夫兒子現成的,他們上趕著給我送溫暖,我也沒辦法。」
事實上,我和王美華關係並不算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有意無意和我攀比,後來我們關係漸行漸遠。
「美華,我們以前不是朋友嘛?」
她臉上陰狠至極,掐著我的下巴,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總在我面前說家人,不就是想炫耀,嘲諷我孤家寡人嘛?」
「就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你的丈夫孩子才更應該照顧我,你安分做我的保姆照顧我不好嘛?」
王美華一巴掌甩在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多麼可笑的理由,
當初她被夫家趕出門,是我在旁邊安慰,支持開導她。
沒想到落到最後,我居然成了那個壞人。
她沒了力氣,這才把人叫了進來。
父子兩直奔王美華而去,瞧見她紅腫的手心疼不已。
兒子嫌惡的打量我,
把我像個屍體一樣拖了出去,丟在醫院門口。
來往的人對著我們指指點點,
他張口就來,指責我是我不安分,一大把年紀還要勾搭老頭,把他爸爸氣進了醫院。
路人嫌惡的朝我吐口水,我解釋,換來的是迎面的冷水。
最近天氣已經降到了零下五度,我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
「陽陽,王美華她是故意的啊,我好冷,讓我回家吧。」
兒子的眼神驟然陰狠,
「你還有臉說回家?要不是你美華姨現在也不會躺在病床上。」
「你爸要我給王美華當保姆啊。」
沒有意料中的憤怒,兒子的眼神平靜至極,透露出嘲弄。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第6章 6
這是他默認的意思,所以他才會一大早就招呼工人該裝修。
曾經那個為了我而硬剛自己父親和王美華姦情的孩子,現在站在我的對立面。
說完,他走進了醫院大門,保安聽說我的事跡拒絕讓我進入。
我一個人走在了馬路上,寒風瑟瑟,我冷的直發顫。
雨滴落在身上,寒風浸入骨子裡,我眼前天旋地轉暈了過去。
刺鼻的消毒水味圍繞在鼻尖,
「喲,你醒了啊?這一睡可睡了好幾天,醫藥費趕緊給我吧。」
女孩一身非主流極其誇張的打扮,
「是你把我救了我嘛?」
她一臉看傻子一樣的盯著我,攤手,
「不然呢?好了,現在你也醒了,需要我聯繫你的家人嘛?」
想起被趕出門時兒子決絕的臉,我淡淡的搖頭。
「沒有家人。」
女孩一楞,眼裡漫起水霧,絲絲縷縷的悲傷,我低著頭沒有看見。
在醫院躺了三天,期間沒有一個人給我發消息。
反倒是王美華的朋友圈更新的勤快,
新的主臥,溫柔體貼的男人給她剝蝦,兒子也忙前忙後帶著笑臉。
兒媳也在廚房操持著。
怎麼看他們都才像是一家人。
女孩湊過頭搶走我的手機,我急忙想拿回來。
這幾天她賴著不走,說是應該有始有終,硬是陪我好幾天。
我才知道她叫安安,孤兒。
這引起了我的惻隱之心,不敢談及她的傷心事。
「這是你老公和他的小情人啊?旁邊是你兒子兒媳嘛?嘖嘖,這女的整容痕跡真重,科技臉喲。」
我沒有反駁,仍她吐槽。
當初許崇文總是在我面前貶低王美華,說她在外面放浪形骸。
沒有做好一個女人應有的本分相夫教子。
他自以為不爽的跑到王美華家裡說教,被我說了幾次後,才漸漸收斂。
可是後來他和王美華越走越近,
從貶低諷刺的話語變成了滿口誇讚,新時代女性敢愛敢恨,不為愛束縛。
「她就是風一樣的女子,令人著迷,哪裡像你,黃臉婆一個,看到你臃腫的肥肉我就要吐了。」
當時的我羞愧的不敢擡頭,
甚至在小區老住戶面前說我走起路就像一團肥肉成精。
當時大家哈哈大笑,
我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兒子路過後,聽見這話當即就和許崇文吵了一架。
許崇文自居老子的身份,飯桌上就要給王美華送飯去。
美其名曰人家沒有孩子和丈夫,更需要人照顧。
兒子當場就把飯桌掀了,翻了臉,他這才消停了動靜。
可現在才不過了一年不到,
丈夫堂而皇之的給別的女人祝壽,給我撐腰的兒子也對我惡言相向。
「你就這樣放棄了?讓見不得人的小三登堂入室,搶走你的一切嘛?」
我沉默仍是不說話,表明了我的態度。
「你傻啊,你辛辛苦苦操持家裡,怎麼能讓別的小賤人占了便宜?」
「可是他們我都不想要了。」
說出這句話時,我前所未有的輕鬆,似乎多年的鬱氣在這一刻徹底抒發。
「你這小老太太,誰說你是搶回你老公孩子,是你的財產不能白白便宜了別人。」
安安一刻不停的在我耳邊洗腦,
是啊,這個房子車子是我買的,家裡所有的經濟來源都靠我,
他們才是那個鳩占鵲巢的人。
「離婚,一定要離婚。」
第7章 7
「這就對嘛。」
她一臉欣慰,十分滿意我的決心。
出院後,家人依舊沒有發信息過問我,安安也沒急著送我回家。
反而是帶我在周邊城市好好玩樂了一番,
許多新奇的事物徹底打開了我的眼界,我送我的孩子出去見識世面。
他們卻轉頭嫌我沒有文化,憎惡我所做的一切。
女人的一生,真的可以不只有家庭。
回到家,剛進門就看到他們四個坐在一塊,桌上的精緻菜肴琳琅滿目。
瞧見我進來,幾人的笑意消失的無影無蹤。
王美華起身給我讓出位置,討好的笑了笑。
「你這麼多天不回家,擔心死我們了,你還沒吃飯吧,春芳剛剛做好的,快坐過來,別客氣。」
她一副主人家的模樣。
我已經快七十歲,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又怎麼會在意她這些老舊的套路?
「擔心?擔心我就把我拉黑,還把我趕出家門嘛?」
聽及這話,許崇文坐不住了,拍桌子破口大罵。
「這麼多天不著家,你又去哪裡鬼混了?你一大把年紀,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許崇文用盡一切惡毒之語詆毀我,
兒子兒媳婦聞言笑出了聲,
他們和王美華坐在一塊,殷勤的給她遞食物。
四個人其樂融融,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
我眼尖的發現,桌上的食物是我前段時間訂購的國外海鮮。
翻看廚房,冰箱裡的海鮮燕窩等全部都空了。
「你們拿了冰箱裡的東西?」
我氣得渾身顫抖,這幾個人繼續手裡的動作,頭也不擡。
王美華化著濃厚的妝,得意挑眉,但語氣委屈。
「我沒有吃過這些好東西,你要是不高興我現在就走。」
六十多歲的女人學著少女咬唇紅眼委屈,顯得不倫不類。
可偏偏許崇文喜歡,他當即就慌了神。
「東西不就是拿來吃的,況且這是我們家的,你沒資格在這裡狗叫。」
原本裝死的兒子驟然起身,
「媽,你到底想干什嘛?你還嫌你添的亂不夠多嗎?」
兒媳婦哄著哭紅了眼的王美華,也不滿的撇了我一眼。
我剛想破口大罵,看他們為了王美華出頭鳴不平,
心情詭異的鎮定下來,
這些是專門送去給兒子公司老總家人的禮品,極其難訂,我每年都是提前半年預約。
「也是,本來就是拿來吃的,是我沒有分寸了。」
幾人詫異的看向我,對我突如其來的轉變有些困惑。
我快步走到餐桌前,
不是自己花錢還真是吃的好,盡挑貴的拿。
我往手上唾沫一吐,兩手一抹,拿起帝王蟹大快朵頤。
王美華傻眼了,眼睜睜看著我吃完了她心心念念的帝王蟹。
許崇文反應過來指著我罵罵咧咧,
「你是乞丐投胎嘛?這是我給美華的,你憑什麼吃?」
我抽出空看了他一眼,
結婚四十年,他一個月五千的工資還要拿四千打牌釣魚買股票。
不是靠當年爸媽留給我的錢,一家人早就去喝西北風了。
當初他嫌工作占用他時間,果斷辭職,全靠我一個人養家。
現在有臉來說這些?
兒子也立即上前阻止我,我靈活的避開,往桌上的菜吐口水。
四人面面相覷不敢動菜,
「爸爸說的果然沒錯,你就是個沒教養的鄉下潑婦,根本比不上美華姨一點。」
第8章 8
我滿意的吃飽喝足,拿起魚刺剔牙。
兒子破防了,氣的臉紅脖子粗。
王美華看不慣我吃的如此瀟洒,氣的咬牙切齒想要拿菜,。
我剔完牙的魚刺丟進了菜盤子裡,
喝完水後,我漱口的水幾秒天女散花的朝這些人噴去。
他們四散而逃,水霧籠罩了整個餐桌。
現在所有的菜都沾染了我的口水,
「你們好好吃,我吃飽了不用管我。」
說完我立即離開,徒留幾個人在原地無能大吼。
去了4s店,琳琅滿目的新車,
我直奔房車去,任憑銷售員如何推薦新款,我都巋然不動。
見我直接刷卡,銷售的小姑娘樂不可支,去拿了合同。
我鄭重的簽好「陳蘭花」三個大字。
卻發現名字墨水都被暈染開,小姑娘給我遞紙,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當年剛結婚,我就想買車,
可許崇文說他要創業拿走了我的資金,買釣魚竿又拿走了我的錢。
最後賠的血本無歸,
好不容易拿下了駕照有錢買車,兒子又求我幫忙帶孫子。
拿錢給他置辦新裝去上班。
四十年過去,我終於實現了二十歲那年的夢想。
車窗外的威風吹進來,拂走了我所有的疲憊。
路上的人來來往往,
他們臉上洋溢著笑臉,還有人和我打招呼。
將車停在了商場門前,安安在裡面買衣服,讓我來接她。
人群中,我意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樂樂,樂樂。」
遠處的男人轉過頭,正準備回應看到是我,臉上閃過不易察覺的驚慌。
看清楚是他,我也忍不住喜悅。
想要吐槽訴說這些天我經歷過的委屈。
孫子一到年齡就去服了兵役,兩年里我給他打的電話都被回絕。
沒想到他現在突然出現,
這些天的落差和悲傷一掃而空。
瞧見我身後的車價值不菲,他臉色一下變了,大發雷霆。
「你又偷錢買東西,讓我爸知道了他非得打死你。我一定要告訴爺爺。」
我眼神呆滯,不理解他突如其來的暴躁。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我打著圓場,想來他應該是心情不太好。
「樂樂啊,你怎麼想到突然回來了?」
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孫子臉上的怒意轉變成難以掩飾的尷尬。
他僵硬的扯出笑容,
「奶奶,隊里一放假我就立馬趕回來了。」
我沒有多想,順手準備接過他拎著的補品。
「你這孩子,回來也不說一聲,是回來給我過壽嘛?」
他突然頓住,下意識避開了我的手,脫口而出。
「這不是給你的。」
我的手就這麼尷尬的停留在空中,
「也好也好,回來就行。這個女孩是誰啊?」
旁邊的少女眨著漂亮的大眼睛,疑惑開口,想來這應該就是孫子的女朋友了。
我雀躍的心按耐不住,剛想開口介紹,
孫子一句話卻給我潑了瓢冷水。
第9章 9
「就是我們家一鄰居,平日裡經常打招呼的。」
女孩點點頭,沒追問,攬著男人的手臂語氣嬌俏。
「你不是說今天你要帶我見你奶奶嘛?我們還不走嘛?」
我詫異的轉頭,
我就在這裡,他還要去見哪個奶奶?
孫子不動聲色的給我使眼色,讓我趕緊離開。
正巧此時他的電話響起,
孫子眉眼間驟然溫和,輕聲細語的答應了那邊會儘快趕過去。
沒看錯的話,剛剛那是王美華的名字,我失望透頂,久久沒有動彈。
孫子掛斷電話發現我還在,氣急推了我一把,
「你怎麼還沒走?不要死纏著我。」
說完,他自顧自的帶著女朋友離開了。
這一刻,孫子的背影和兒子重合,又似乎有著許崇文的影子。
他們許家人還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我最親近的人都和王美華有著深厚的關係,
他們默認彼此對我的隱瞞,並為此沾沾自喜。
我竟已經如此失敗了。
回到家裡,
孫子和自己女朋友跪在王美華面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頭。
「美華奶奶,知道你得病了,我立馬結束了兵役,這是我女朋友,我們決定一個月後結婚,你好好治病。以後還要報大孫子呢。」
王美華激動的擡頭,任眼淚留下來,一連說了幾個好。
許崇文抱著她,貼心的拍背,
如果我沒有不小心踢走拖鞋發出響聲的話。
三代同堂的場面是如此的溫馨。
所有人都尋著聲音看到了我,
女孩詫異的看著我進來,朝孫子指了指我。
兒子率先憤怒的沖了出來,
「你又回來幹什麼?不是說要和我們斷絕關係嘛?這裡不歡迎你,滾出去。」
我沒有理會,越過他與孫子的視線對視。
樂樂羞愧的低頭,脖子上爬滿了紅暈。
通常他覺得不好意思做錯事時才會有的反應。
許祁陽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
這個蠢女人肯定是回來鬧事的。
他上前一步,揚起手掌,耳光隨時準備落下。
我沒忍住苦笑,目光炯炯。
「怎麼?你想打死我這個老娘嘛?」
兒子憤憤不平的甩開了手,鼻孔里出氣。
「像你這種沒有價值的人,死了也是應該的。」
我怔然,萬萬沒想到原來他是這樣看我的。
王美華嬌嗔的吼了幾句兒子,
「陽陽,過分了哈,趕緊道歉。」
剛剛還嘚瑟威風的兒子如同溫順的小貓,討好的逗王美華樂。
心下瞭然,
我不再糾結,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響亮的動靜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這幾個人呆楞在原地,死死的盯著箱子。
「你居然真的要走?」
許祁陽不可置信,拽住了杆子,憤怒的一甩。
衣服灑落了一地,孫子樂樂慌不擇路的起了身,朝我走過來。
兩個人扯著我的手,
「不就是沒告訴你嘛?奶奶,你能不能不要鬧?」
鬧?
我氣笑了。
「你記錯了孩子我不是你奶奶,你奶奶叫王美華,我只是阿姨。」
白天他的話原封不動的又還給了他。
孫子剎那間紅了臉,嘴唇動了幾下,又無從辯解。
王美華當即出聲,
「蘭花,都是我不對,該走的人不是你是我,是我生病,最後的遺願就是想看見小樂娶妻生子,他才回來的。」
無形中她炫耀了一波樂樂回來的用意,
遺願?
真是個好由頭,想當初我心臟病被送入重症監護室時,離死亡只有一步,
樂樂也只是打了個電話不咸不淡的問了一句。
病好之後,他問了一句許崇文我死了沒有,得知我還健在,也沒有接我的電話。
現在為了王美華這虛無縹緲的病,
就回來了。
在他眼裡,我只不過是鄰居家的奶奶,多可笑。
第10章 10
她的話給了許祁陽和樂樂動力,更堅定了我是在無理取鬧的心。
「好了媽,你不要鬧了,今天你要是走這個門,以後都別想認我們。」
許祁陽語氣信誓旦旦,我轉頭看樂樂,他也是同樣的表情。
許崇文,結婚了四十年的丈夫一如往常一樣,憤怒的擺手。
「讓她走,我倒要看看一個老太婆不好好在家帶孩子,非要離家出走,說出去丟我這張老臉,讓她趕緊滾。」
「總比某些人還沒有離婚就急著帶小三上門好。許崇文,我們離婚吧。」
我遞給他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
「簽完寄給我,去民政局的時間,你直接給我打電話。」
「另外祝你們一家人幸福,永遠鎖死。」
說完,我轉身離開了,房門被嘭的關上。
裡面的樂樂,許崇文還有兒子站在原地,似是不明白我就這麼答應離開了。
居然還敢提出離婚?
「真是反了她了,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還要說什麼離婚,說出去害不害臊。」
王美華眼珠子一轉,嬌俏的粘著男人,吹了幾句耳邊風。
許崇文原本動搖的心情慢慢冷靜,堅定認為我就是在耍脾氣。
樓下安安靠在SUV上,已經等了許久,看到我她挑眉。
「喲呵,小老太太,這是被人趕出來了?」
「我這是解放新生,你懂啥,年輕人沒點眼力見。」
我深深呼吸一口氣,
從來沒覺得空氣是如此的清新。
安安眉眼間都是笑意,沒有和我爭論,戴上墨鏡啟動車子。
「嘖嘖,小老太太說話真不客氣,你現在可是要求著我跟我混的。」
「是是是,安老大,我們可以走了嘛?」
我無奈附和,催促著她離開。
這個地方,我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安安這才驅車離開。
我不知道的是,樓上許祁陽和樂樂盯著我坐的車,心裡翻湧著怒火。
折騰了這麼久,我一把老骨頭快要散了架,躺在沙發上無比的愜意。
不用和王美華爭風吃醋,
也不用受許崇文的窩囊氣,
更不需要為了那不好伺候的一大家子,大早上就要起來做飯做家務。
感受了幾天愜意的日子,安安帶我把城市附近的景點逛了個遍。
我好好捯飭了一番,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似乎褪去了生活的磋磨,只有歲月的痕跡。
原來我的一生也可以不是別人的母親,別人的妻子,只是我自己。
王美華的朋友圈也不停歇,
她們「這一家子人」也瀟洒至極,
在各大商場,婚紗店景點流連,配文是「全家福」。
就連常年不發朋友圈的許家父子也轉發王美華的朋友圈了。
評論有人問我去哪了?
他們也默契的不回消息,
實在問的多就說我和年輕人一樣夜不歸宿找不到人,不知去哪鬼混了。
安安嘲笑我,問我是不是還想回頭。
我猶豫了一下,
搖頭又點頭。
她也不再追問,「國內我都玩的差不多了,國外你去不去?」
我眼睛一亮,這還是第一次出國呢。
當初求著兒子兒媳帶我玩幾天他們怎麼也不同意。
說我過去什麼也不會,只會給人添亂,我才打消了心思。
「去。」
就這樣,平安無事的過了一個月,安安忙著幫我弄護照。
臨走前,我想著要不要和他們說一聲,猶豫間我已經到了小區。
卻發現家裡的門鎖已經被換掉,沒有一人在家。
大廳里音樂奏響,
我站在大門口的角落靜靜的看著台上的人。
孫子今天訂婚,
也是小區的王姐告訴我的,
整個小區所有人都被邀請,唯獨我這個親奶奶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第11章 11
上次見過的女孩現在穿著婚紗,滿眼幸福。
坐在主位上的許崇文和王美華相視一笑,
兒子兒媳也感動的淚眼朦朧,所有人都很滿意這場婚禮。
我站在角落裡,
聽到有人問兒子為什麼我沒來,
許祁陽下意識的皺眉,站起身四處看了一圈。
我以為他是在找我,卻見他鬆了一口氣。
「她啊,又不知道去哪裡鬼混去了?整天不著家,就顧著和那些小年輕瘋瘋癲癲。」
「孫子都要結婚了,她也不回來,還好美華姨願意幫我們。」
剛想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結婚都沒有人通知我,卻在別人面前責怪我不歸家自私自利。
這就是我懷胎十月,九死一生生下的兒子對我說的話。
台上是我從小帶到大的孫子,當初我力排眾議支持他去當兵,
他走的那天抱著我哇哇大哭,
發誓回來之後一定會保護我,不受爺爺的欺負。
現在他們都站在許崇文的小情人那邊,
只因為王美華確診了漸凍症,
我所有的至親都慌了陣腳,馬不停蹄的為她奔前跑後,完成她的遺願。
多可笑。
舒出心中最後一口氣,安安正好給我發了條消息。
「護照已經辦好了,今天就可以出發。」
我發了個OK的表情包,
音樂聲響起,兩位新人走到舞台中央,
樂樂拿過話筒,深情款款的看著身邊的女孩,一番表白後,他哽咽了一下。
「在這裡,我還想要感謝一個人,是她教會我男人應該有自己的擔當。」
聚光燈照在王美華的身上,許崇文驕傲的仰頭,讓女人挽著他上台。
不得不說,年輕的王美華有幾分姿色,老了同樣不失韻味。
許崇文喜歡有文化的人我不是第一天知道,所以他才處處看不順眼。
就因為我是他們家買來的童養媳,大字也不識幾個。
為了配合王美華,他罕見的穿了不修邊幅的西裝,緊緊黏在身上像打了結的麻花。
他接過話筒,
「在這裡非常感謝在座各位來賓願意來見證我孫子的人生大事。」
許崇文鞠躬後,他和王美華對視,隆重宣布,
「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大家。」
我豎起耳朵,全場燈光突然黑暗,
響起了稀稀拉拉的生日快樂歌。
許祁陽和兒媳婦徐春芳捧著蛋糕走了上來,樂樂和未婚妻也圍住王美華。
她激動的滿眼是淚,許崇文看向觀眾,
「今天是愛妻王美華六十六的誕辰,在此我們準備這個壽宴,大家吃好喝好。」
來賓們面面相覷,頭一次見婚禮變壽宴的,在下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所有的聲音都盡數落入我的耳中,
有人不小心提了一句,
「許崇文的老婆不是陳蘭花嘛?現在這個王美華又是誰?」
「誰知道呢?別問那麽多了。」
「聽說他們為了王美華,還把人家陳蘭花關在門外。誰不知道王美華就是個交際花,老了也不安分。」
他們還真是煞費苦心,居然在樂樂如此重要的婚禮上給王美華過壽。
當真是隆重,
許家人圍住了王美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新娘和她的家人臉色青黑,憤怒的攥拳。
許祁陽挑釁般的給我發消息,語音一條接一條,
「這就是你的下場,沒有你我們也過得很好,老東西,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來給美華姨當保姆,我們就答應讓你回來。」
我看著消息情不自禁笑了,
離開大廳時,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台上和睦的一家人。
往後,山高水遠,自不相逢。
第12章 12
坐上了飛機,我心底一直在打鼓,安安拍拍我的背。
「緊張吧?我第一次坐飛機也是這樣的。」
在她的安撫下,我慢慢冷靜下來,
看著窗外的白雲,仿佛伸手就可以觸摸,下面萬丈高空,
數百米的大樓也變成了螞蟻般的大小。
飛機落地後,我深吸了一口氣,
睜眼是黃頭髮藍眼睛的外國人,只在電視上見過的角色如今活生生的在我面前。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激動,但是你先鬆開我的手。」
我立刻不好意思的放手,尷尬的笑了笑。
安安疼的齜牙咧嘴,我才發現她的手臂已經被捏出了紅印記。
現在的我,並沒有多想。
生活了六十多年的城市,
從村裡到城裡,再到陌生的國外,我用了大半輩子。
我轉頭問安安,拘謹撓頭,
「接下來我們去哪?我還不會說這些鳥語呢。」
她無所謂的擺擺手,一臉淡定的拖著行李箱離開。
「沒關係,我也不會。」
我瞪大了眼睛,
不是,她在說什麼?不會我們來國外不就是送死。
眼看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人海里,我著急忙慌的趕了上去。
可是沒有看到她,急得在原地打轉。
「陳蘭花女士,歡迎你。」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看到了安安對我張開了懷抱。
猛的衝過去,吐槽她,
「你真是要嚇死我了。」
安安笑而不語,我再次打量了一圈機場,默默給自己打氣。
「這一次,我只是我自己。」
後來我才知道,
她說自己不會鳥語是真的。
我們兩個人生地不熟,
剛出機場就發現錢包被偷了。
我無語的瞪她,
從秋褲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塑料袋,翻了一層又一層,
終於露出了手裡的錢。
我特意攢的百元大鈔,還是嶄新冒著味的。
「你們這些年輕人,還總嫌棄我老年人,要不是我偷偷摸摸收起來一點錢,我們就喝西北風了。」
安安一把搶過,嘲笑的晃悠手裡的錢。
「嘖嘖,小老太太還是很有先見之明嘛,不過人民幣在國外可花不出去哦。」
我在原地石化,埂直了脖子嘴硬反駁。
「我們大中國的人民幣,在哪裡都可以花。」
說完,我尷尬的搶了回來,又放回了秋褲里。
她笑的上氣不接下氣,
接連咳嗽了幾下,臉色慘白的可怕。
我們兩成功入住了當地一家華人旅館,看著熟悉的黑頭髮黃皮膚,
我又有了歸屬感。
其實我父母給我留了不少遺產,在銀行里利滾利,也是一筆不菲的數目。
這也是我這麼多年沒有上班,許崇文不上交工資,
但是家裡開銷依舊不出問題的原因。
但是到了國外,人民幣不能通行,無奈我只能另謀生路。
安安倒是不慌,整日癱在沙發上打遊戲。
我氣不過,拽著她起來,沒想到安安一直喊疼,
看她額頭疼出了汗,
「不是吧?現在的年輕人這麼脆皮,還不如我一個老年人嘞。」
我笑著打趣,安安的笑容有些僵硬,
看她臉色仍然慘白,我意識到不對。
「你怎麼回事?」
第13章 13
安安避開我的手,語氣輕鬆的告訴我就是低血糖犯了,有些水土不服。
想起她之前也是如此,我鬆了一口氣。
日子一天天過,
我順利憑藉一手的好廚藝在當地的華人餐館,搖身一變成了廚師。
多年在廚房幹活的經驗,
我準確把握菜肴口味,對於八大菜系也是略知一二,很快餐館遠近聞名,
老闆高興還給我漲了工資。
我拿著錢帶著安安去當地最貴的飯店,
兩個人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拘謹的打量著餐廳的裝潢。
菜單上的價格也是讓人大跌眼鏡,
「小老太太,賺了錢不會這麼小氣吧?」
感覺到安安戲謔的笑容,我咬著牙,大手一揮點了好幾個。
菜上齊後,我看著盤子裡不足一個手掌大的蝸牛大跌眼鏡。
「他們外國人還真是有情趣,果然和我想的不一樣呢。」
我們兩相視一笑,看出了對方眼裡的笑意。
菜不是特別驚艷,但我們兩個卻吃的津津有味。
沒過多久,鄰居陳寶媽連著給我發了好幾條消息,
詢問我去了哪裡?
我只告訴她我回了老家,現在很好。
她也沒有多問,反而如釋重負的露出笑容,勸我在外面不要虧待自己。
許家人最近到處問我的下落,小區住戶都在陰陽怪氣他們。
那日婚禮上的鬧劇至今還在被人津津樂道,甚至周邊小區也知道了這件事。
我一楞,什麼鬧劇?
不等開口詢問,緊接著她又給我語音吐槽。
這時我才知道,
那日我離開之後,新娘的家人並沒有給許家人面子,
直接衝上了台質疑他們所作所為。
陳寶媽怕我知道的不過癮,
還好心的給我整理了視頻。
就在許家人為王美華切蛋糕的時候,新娘甩了捧花。
趁他們不注意,
將王美華的頭狠狠壓在蛋糕里。
眾人的一聲驚呼,許家人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樂樂首先反應過來,
怒的甩了女孩響亮的耳光,片秒鐘,她的臉蛋就快速腫起。
新娘的家人護著她,指著樂樂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臭不要臉的,居然敢這麼對我女兒?為了一個老東西,幾次三番羞辱我們,這個婚我們不結了。」
就在大家還一頭霧水時,
新娘的媽媽站出來哭著解釋,
原來婚禮突然改成王美華的壽禮事先並沒有通知新娘家人。
而且在買婚禮用品時,
居然沒有叫上新娘本人,導致現場的布置亂七八糟。
新娘喜歡的西式婚禮變成了頗有年代感的中式壽宴。
尤其是在試婚紗時,
新娘興致沖沖趕到店裡,卻發現王美華肥胖年老得身軀被塞進了她特意定製的禮服中。
身材並不對等,導致價值百萬的婚紗撐大了好幾條線。
王美華又假裝委屈的窩在許家人的身後,茶言茶語。
「我還沒有穿過婚紗,現在生病了,以後都沒有這個機會了。」
新娘家人更是爆出,
樂樂為了討王美華開心,不僅沒有事先和新娘家人商量婚禮事宜。
居然還獅子大開口,
不僅要求男方不出彩禮錢,
還要求女孩倒貼一百萬,陪嫁兩套房一輛車,名字都寫王美華的。
第14章 14
眼看著許家人的臉都被丟光了,賓客們稀稀拉拉的嘲笑。
他們不甘示弱,當即和新娘家人動起手來。
女孩被推倒在地上,樂樂卻視而不見,直言她是活該。
婚禮徹底變成了鬧劇,讓所有人看了個笑話。
新娘和家人氣不過當場甩臉走人了。
我隔著螢幕,看著許家人的做戲更覺得好笑。
陳寶媽意猶未盡還想繼續給我透露許家人最近的狼狽,
他們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笑著聽完了一切,驚然發現心底沒有起一絲波瀾。
聽到許家人的事,仿佛已經是很久遠的過去。
聽說最近許家總傳來爭吵聲,她還不經意的打聽了一下。
發現是兒媳婦徐春芳總是挨打,見到有人關心,她全盤托出。
自從我離開後,家裡的事情無人過問。
冰箱的食物也坐吃山空,
許祁夫妻兩本就是月光族,雖然是在國外上班,但是平日裡兩口子花錢就大手大腳。
不僅存不到錢,每個月定時找我要五千美金生活費。
許崇文更不必談,
從我們兩結婚開始,他的工資就從來沒有上交過。
每天不是沈迷釣魚,就是打牌,也落不下什麼錢。
兒子總覺得我給的錢都是他爸爸辛苦賺來的,許崇文也認為家裡的生活費是兒子打回家的。
陳寶媽就像一個偵探一樣,居然還探進了許家。
對此我哭笑不得。
她每天都給我彙報許家人的爭吵。
「陽陽,我買了個包沒錢了,再給我轉一萬吧。」
王美華拎著一大堆的購物袋,
許崇文蹲在陽台正在洗衣服,看到女人回來喜不自勝。
「回來了?買什麼好菜了?」
婚禮壽宴花掉了不少錢,原來樂樂收的百萬嫁妝也被新娘家人收了回去。
本就花錢沒有規劃得三人很快就沒了存款。
兒子當即轉了一萬給王美華,她開心的親了兒子一口。
我一楞,
瞧著他們那副模樣,不像是母子應有的距離啊。
兒媳婦徐春芳和許崇文立即不樂意了,
「拿錢給你是去買菜的,不是給你揮霍買包的,一大把年紀了,還裝什麼嫩?」
「是啊美華,家裡的菜都吃完了,你不買,我們吃什麼呢?」
王美華又假裝可憐的哭,窩在許祁陽的懷裡。
「我是一個病人,怎麼記得住要買什麼?我都快死了,還不能讓自己最後快樂一下嘛?」
許崇文啞聲,兒媳罵罵咧咧,被許祁陽一巴掌扇飛,滿臉的鼻血。
後面陳寶媽火速離開現場,心驚膽戰的拍著胸脯,
我笑話她。
「這些人遲早會遭報應的,你等著,我一定給你拍下來,讓你高興高興。」
我感動的心底溫暖不已,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那個家付出最多,無怨無悔,
可這樣,許家人依舊嫌棄我做的不夠好。
我不知道的是,
此刻許家人正在大吵一架,兒媳徐春芳哭著鬧著,被兒子暴打。
許崇文和許祁陽在陽台抽煙,
翻遍了家裡所有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存摺和銀行卡。
「是不是老東西把錢都捲走了?」
「你這些年不是說每個月給你媽孝敬了五千嘛?怎麼一點也沒看到?」
許崇文質疑,猛抽了一口。
兒子尷尬的撣煙灰,沒有回應,他不敢說自己不僅沒有往家裡拿過錢,
還每個月找我要五千的美金。
「你的工資呢?這麼多年你的工資都是自己管,錢去哪了?」
「你還管上老子了?我的錢是我的錢,憑什麼要拿出來給你花?」
說完許崇文心虛的進去,
許祁陽的目光越發陰沈,忽略手機上的貸款消息。
我告訴陳寶媽,以後不用再和我說許家人的事了。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有機會我會回去看她的,她義憤填膺,罵我不爭氣。
就是要看到這些人自食惡果才行。
我搖搖頭,表示現在的生活很好,因果皆有定數。
聽我這般說,她也沒再糾結,幾次強調要我給她多帶點紀念品回來。
下班回到家,
房間裡並沒有看到安安,平日裡該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她,此刻卻不見人影。
「安安,安安,你在哪裡?」
詭異的,沒有任何人回應我,房子裡靜悄悄,只有我一個人。
第15章 15
我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
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有人接。
眼尖的看到主臥門口有什麼東西發著光,我快步走過去,心裡一驚。
這是安安最寶貝的手鍊,平時都不會離身,
現在怎麼會掉在這裡?
沿路上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我努力壓下心中不好的預感。
到了廁所衛生間,安安已經不省人事,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染紅。
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我整個人發抖的蜷縮在角落,祈禱安安能夠平安。
紅燈暗下,醫生面色沉重的朝我搖搖頭。
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話,好心的護士幫我翻譯。
「白血病晚期,大概只有一個月了。」
一聲悶雷在我耳邊轟然炸開,我跌坐在地上,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恍然想起飛機上,機場裡,安安蒼白的姿態,一切都早有預兆。
我不停的扇著自己的臉,淚流滿面,
「為什麼我不能早點發現?如果我早點發現就好了。」
護士扶著我起來,讓我去看看病人。
我四腳並用,一路跟著他們來到了病床前。
往日活奔亂跳的少女此刻安靜的睡著了,像是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無法醒來。
只不過這一次,我們沒有王子。
我緊緊抓著她的手,安安動彈了一下。
「小老太太哭什麼呢?越哭越丑了。」
她艱難的幫我抹去眼淚,可是卻越來越多。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安安沒有回答,反而笑著給我講了個故事。
「我是個孤兒,我和別人都是這麼說的,因為七歲那年我就被送進了孤兒院。我的爸爸媽媽也曾恩愛過,小時候抱著我在太陽底下唱歌,爸爸就會給我們帶蛋糕。可是後來他們撕破了臉,用盡世間一切不堪入耳的話罵對方。」
「他們決定了離婚,而作為他們相愛過的產物,沒有人想要我,爸爸媽媽很有錢,他們離婚的時候誰也不要我。給我留了一棟大房子,還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錢。請來的用人照顧我,每個月定時給我打錢。」
「十五歲的時候,我給他們打電話,想要他們參加我的中考畢業禮,他們都拒絕了,說來很可笑,爸爸媽媽又復婚了,生了一個兒子,第一次去的時候,他們放狗咬我,用腳踢我,他們不希望我去打擾他們的生活。」
安安笑的有些僵硬,還在試圖緩解氣氛。
「爸爸媽媽為了怕我去找他們麻煩,把我趕到了a市,不許我回家,他們一家子都來了國外。」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找過父母,自己去了孤兒院,捐了很多很多的錢。」
「之前我突然檢查到我有白血病,我想著能不能在國外見到他們,看來還是沒有緣分啊。」
後面的話我聽不清了,我哭著拍拍她,
安安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消失,我立即呼喚醫生。
醫生告訴我安安的病情在惡化,要我好好珍惜這個月。
我努力壓抑自己的哭聲,
明明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好日子就要來了。
安安被送到了重症監護室,我看不到她,待了幾天幾夜後,護士勸我回家洗澡再來。
手機有好幾個陌生電話打過來,我不小心點了接通。
男人聲音暴躁,
「陳蘭花,你又死到哪裡去了?老東西,沒有一天安分的。」
許崇文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言語中都是對我的貶斥和辱罵。
我下意識的拿遠,皺著眉聽完了,果斷掛掉了電話。
又打來,我接通,
「臭婊子,你好大的膽子敢掛我電話,信不信我弄死你?」
沒有任何猶豫我再次掛掉了電話,幾次之後許崇文終於安分。
「罵完了嘛?現在說吧,找我幹什麼?」
「家裡這麼多人需要照顧,你死到哪裡去瀟洒了?兒子兒媳馬上就要去上班了,還不趕緊回來。」
我冷笑,六個月過去,
他打的第一通電話不是問我的平安,而是譴責我不顧家庭。
「你們都是死的嘛?想讓我給王美華做保姆,下輩子再說吧。」
我一口氣拉黑刪除,心中卻平淡至極。
繼續收拾好東西,余光中落到了地上安安的手機。
打開發現裡面有一條未發送成功的語音。
「小老太太,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了,最後的日子裡,我想去國外玩玩,所以就把你忽悠來了,別生我氣喲。」
「如果我昏迷不醒,你就放棄治療,我想乾乾淨淨的離開這個世界呀。」
手機嘭的一聲,我本能的往醫院跑。
此時護士告訴我,我已經可以進去,儘量多說一些事讓病人有意識。
想起安安的語音,我猶豫著要不要聽從。
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也和她講起了我的故事。
父母因為一場泥石流而喪生,我們家只剩下了我。
我趕到了許崇文家,因為當年我們兩家簽訂了婚約。
父母告訴我財不外露,那是我保命的底氣。
和許崇文也有過一段甜蜜時光,可這點情分在漫長的人生中微不足道。
六十多年的陪伴,我深知我們都變成了對方最討厭的模樣。
「可是安安,你來了,我不再是獨自一個人。我知道女人也該有自己的夢想,所以醒來吧,安安,別丟下我。」
機器響了幾下,似乎是在回應我。
第16章 16
沒過多久她醒了過來,我求了安安很久,想要回國尋求中醫。
可她一直拒絕,
「如果你走了,這個路上我孤苦無依,要不然我也下去陪陪你。」
安安被嚇到了,無奈只能答應我的請求。
火速和參觀老闆辭職,他挽留我,知道我的情況後,讓我放心治療,有什麼需要就找他幫忙。
就這樣我們跨上了回家的路。
再次坐上飛機,心境卻完全不同,我細心照顧唇無血色的安安,保佑好人有好報。
成功入住醫院後,醫生說他們還需要討論一下。
我鬆了一口氣,馬不停蹄的去到了菜市場。
這麼久沒回來,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一暖,
還是國內好。
等安安醒來,就可以喝到熱騰騰的湯。
準備挑幾個排骨豬蹄魚拿回去燉湯,安安喜歡的。
菜販大姐看見我面上一喜,
「蘭花啊,終於回來了?你不來我可想死你了。」
我笑著打哈哈,沒有錯過菜販大姐眼裡對我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