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他說:「因為那些攻略者,只是攻略者。」
「而你,只是許諾。」
秦靳南簡單兩句話吐出來。
我有瞬間沒反應過來。
眼前的那些文字已經炸開了鍋。
密密麻麻,白茫一片。
【???】
【我靠?罵了這麼久原來姐竟是白月光本人?】
【啊???】
【我說反派哥怎麼跟被奪舍了一樣。】
【……所以,這才是系統的最後一張底牌。】
【之前那些罵她穿進來擺爛養老的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就是不用作為,反派哥也會自己湊上去呢。】
【甚至還是死去的白月光……buff 疊滿了。】
【不知道系統用什麼方法,憋了個大的,一把將人復活了。】
【正品跟贗品就是不一樣啊。】
【就算失了記憶、傷了臉龐,反派哥還是能將她認出。】
【現在還有人敢罵她嗎?】
【之前罵人家優柔寡斷,現在說她身上自帶白月光的善良,自己吃飯都困難,還要順手喂路邊的一條流浪狗狗。】
【之前罵人家不作為,現在說白月光就該是這種溫和的、不急不躁的性格,跟那些目的性格外強的攻略者不一樣。】
【之前瘋狂嘲人家,現在知道身份了,都開始滑跪了嗎?】
【……】
28
許諾。
在秦靳南認真念出我名字的瞬間。
我腦海里閃過了無數光影碎片。
但等我回神去抓時,卻什麼也沒有。
我的大腦里,仍是空茫一片。
我只知道。
原來是我許諾。
原來我是,秦靳南那位早亡的妻子許諾。
我輕輕抬眼,望著面前的秦靳南。
我說:「我什麼也記不得了……」
「我知道。」秦靳南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貼了貼我的額頭。
電梯已經到達地下一層,梯門自動打開。
秦靳南一把攔腰抱起了我。
身體騰空,我下意識抬手攬住他脖頸。
聽見他的聲音:「我們先回家。」
29
跟我講開後,或許是看我沒有反抗。
秦靳南更沒有顧慮。
他是直接將我從車上,抱回那棟陌生莊嚴的高聳別墅的。
踏進別墅大門,室內燈光自動打開。
正門入目,是一張巨大的油畫掛畫。
那上面,是張年輕女孩的臉。
秦靳南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
低低出聲:「十年,太漫長了。」
「所以我學了些東西,打發時間。」
樓上隱約的鋼琴聲在此刻停止。
有人推開門走出來。
是許念。
他跟他父親簡直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
在家裡也穿著制式襯衣和長褲。
正站在二樓垂眼看著我們。
30
我輕拍秦靳南的肩頭,想要他將我放下來。
秦靳南沒依。
只將我抱到正廳的沙發上。
「他已經十歲了,能聽明白話。」
秦靳南隨手將外套搭在一邊:「我早已將事情跟他講清楚。」
說了兩句話的工夫。
許念已經下來了。
他立在我面前,隔著一步的距離望著我。
我們兩廂沉默。
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是我的兒子這樣的事實。
最後還是許念先開口。
「爸爸說,家裡著火了,他們騙你我還在火場,你跑回去找我。」
許念的話止於此。
他語氣平靜,吐字清晰。
話落,黑色的眼睛裡卻溢出淚來。
這一次,望著許念的眼淚,隨著他話出口。
我彷佛重新置身於十年前的漫天火海。
我隱約想起些東西。
那時的許念尚在襁褓中。
秦靳南似乎並不在家。
我奔進火海尋他,尋找我的小孩。
烈焰和濃煙灼燒得我眼睛都睜不開。
但我仍沒猶豫地往二樓走。
燒塌的房梁砸到我後背。
火焰燎撥著我的髮絲和臉龐。
——我再也沒從那場火里走出來。
31
親情是種其妙的東西。
望著許念的淚。
我也不由自主地哭了。
許念往前邁一步,輕輕靠到我膝頭。
他抬手,在我的視線下,輕輕摘掉我的口罩。
他望著我臉上醜陋的疤痕。
指尖輕輕觸碰在上面。
「媽媽。」他仰臉叫我。
我的淚沒止住。
低頭抱住了他單薄的背。
被他爸爸親手帶出來的,冷靜穩重的許念。
在我的懷裡,爆發出了號啕的哭聲。
過程中,秦靳南始終坐在我身側,守在我旁邊。
靜靜地、認真地看著我。
直到聽到我壓不住的哽咽。
他才抬手扯開許念。
說:「你媽媽需要休息了。」
32
夜裡,我坐在主臥的床頭翻著許念過往的照片。
秦靳南將他養得很好。
從生下來到現在 10 歲,每年都有記錄的照片。
秦靳南從浴室出來。
直接掀被坐到了我旁邊。
我縮了縮腿。
他已經抬手摟過我的腰背。
將我擁進了他懷裡。
「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確認你是你的嗎?」
我偏頭看向他。
「上個月 23 號夜裡 12 點,你在書店門外喂狗。」
秦靳南說:「車開過去,我只看見你的側影。」
「我快十年都沒有情緒起伏,但那一瞬間,我的心跳急促,快要衝出胸腔。」
秦靳南揉搓著我的手:「但系統是個不安分的,這十年來,我不讓它好過,它也在不斷給我下套。」
「我怕是黃粱一夢,也怕是水中虛影。」
「所以認出你,我不敢靠近你,怕靠近了,你就消失了。」
秦靳南的手臂修長有力,圈住了我的腰。
我被動地靠到他的肩頭,側臉看他。
低聲說:「所以,那夜你在公司的安全通道,你是故意的。」
秦靳南半點沒否認,直言說對。
「我知道是你,但我太害怕。」
秦靳南這樣的人,也會直白說出害怕。
「這十年,那些數不清的漫長夜晚,我做了許多夢,夢裡的你真實,但醒過來,就什麼都沒了。」
「我怕這又是美夢一場。」
「所以我觀察你、跟蹤你,甚至要你無數次出現在我眼前。」
「我才敢伸手抓住你。」
33
那夜我側睡在秦靳南的床上。
他躺在我身側,摟著我、貼著我。
月光明亮,透過窗隙。
秦靳南抱著我,跟我一同望著月亮。
「你喂過的那條流浪狗,我讓人帶回了家。」
「現在就養在院外,你喜歡,明天就可以去看它。」
我們都沒什麼睡意。
所以他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說話。
細細碎碎,像是要將這十年空缺的話說完。
他講自己是怎樣將許念帶大。
他講過往系統送到他身邊那些的攻略者。
他講自己這些年對我的思念。
他還捋著我的頭髮講:「你不用著急想要恢復記憶,你想知道的,我都會慢慢講給你聽。」
我輕輕轉身,面向了他懷裡。
「我為什麼,會被系統復活?」
我輕聲問秦靳南:「你跟它,做過什麼交易嗎?」
秦靳南的視線一凝。
34
我始終在思考這個問題。
秦靳南和系統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
甚至或許,他們能通過某種方式溝通。
世界本來的男女主已經死去多年,這個世界仍在規律運行。
系統被秦靳南折騰得苟延殘喘。
它該是恨秦靳南的。
卻仍選擇將我「復活」。
那麼我的「復活」,只會是秦靳南促成的必然結果。
我將話問出口。
秦靳南稍頓,又捋著我的額發輕笑了笑。
他望著我的眼睛,輕吻在我側臉的疤痕上。
他低聲說我:「好聰明。」
「你離開的頭兩年,我殺了天命男女主後,就發現了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
「世界的運行需要能量,從前這能量靠男女主供給維持。」
「男女主一死,世界本該徹底亂套。」
「但我逼出了系統。」
「系統透露,欣欣向榮的經濟發展、人口增長,也是世界和它賴以生存的能量。」
「所以這些年,我擴張自己的商業版圖,瘋狂地在各行各領域發展,我供給系統能量,我要它復活你。」
我眨眨眼,望著面前秦靳南柔和的面龐。
眼前的他,和系統口中的煞神,簡直判若兩人。
他們的「溝通」,必不可能像秦靳南說得這樣和諧。
他這十年來建立出的商業帝國,龐大到能供養整個世界和系統, 也必不可能像他口中那樣輕鬆。
所以我問出聲來:「你是在拿捏著它的軟肋,在威脅它。」
秦靳南摟著我的後頸,輕笑出聲:「是,我能供給它生存的能量, 我也能徹底毀了它。」
「它高高在上慣了,卻被我逼迫, 自然對我心生不滿。」
「所以這些年,它斷斷續續往我身邊放了很多煙霧彈——就是那些攻略者,甚至這一次,它都沒有治癒你。」
秦靳南微眯眼睛, 眼裡有某種危險的鋒芒, 一閃而過。
秦靳南輕撫著我身上的傷:「但這是我的問題,我會想方法治好你, 至於系統, 我也不會放過。」
秦靳南平白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卻沒再覺得害怕。
只輕掩了掩唇, 輕笑著說:「中午的時候,你還在我面前講自己清清白白。」
秦靳南也笑:「我不知道系統在你面前怎樣描述我, 我擔心你怕我。」
他輕輕地嘆息一聲。
認真地望著我說:「許諾, 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你別怕我。」
35
那夜, 是秦靳南抱著我入睡。
他像是沒有安全感,手臂緊圈著我的腰腹。
像長在我身上的, 纏人的藤曼。
我被他纏得時醒時睡。
我做了許多許多的夢。
在這一夜, 我終於第一次,清晰地看見那些凌亂夢境的內容。
我想起了自己跟秦靳南相依為命的那些年。
我跟他同長在孤兒院。
長到 12 歲那年,孤兒院的院長妄圖猥褻我。
秦靳南將一把鋒利的匕首, 深深插進了院長的大腿。
他廢了院長一條腿。
帶我逃離了那個黑暗的地方。
36
那些年,我跟秦靳南其實過得很辛苦。
我們住滲水的地下室, 我們分食同一碗飯。
生存已經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所以那些年,秦靳南什麼事都干、什麼人都利用。
他只是永遠都不會傷害我。
他養著我送我讀書。
我無數次提出過學費高昂,我可以出來工作,跟他一起賺錢。
但秦靳南只用滿是傷痕的手臂緊摟住我。
他說不行。
那是他唯一對我說過的「不」字。
夢境重現了我當年的心緒。
全是擔憂和壓抑。
我的整顆心都掛在秦靳南身上。
生怕他又添了新傷。
生怕他又十天半個月不回家。
生怕他自己踏入深淵。
卻瞞著我, 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考上大學那年。
秦靳南的事業迎來轉折。
他蟄伏多年,一舉干翻了集團老大,坐上了龍頭位置。
那時的我們早已不再缺錢。
讀大學那幾年, 我私底下曾數次勸過秦靳南。
說我已經讀大學, 很快就能工作賺錢。
說我們不需要那樣豪奢的生活。
說我只想跟他平靜過完一生。
我不想他深陷在黑暗中央。
男人都有擴張版圖的慾望。
但秦靳南永遠都最尊重我的意見。
所以在我大學畢業那年。
他娶了我,答應我開闢一條清白的路。
跟我攜手度過餘生。
但那些年, 秦靳南得罪了數不清的人。
他放過別人。
別人卻不會放過他。
他娶了我。
我就是那個活靶子。
我死在一場大火里。
一場男女主都參與了的暗算里。
37
我死後那兩年, 秦靳南徹底失控。
他不分輕重, 報復了那場意外里的所有人。
然後衝破世界禁制。
揪出了躲在幕後的系統。
才發現我們不過生活在一個圍繞男女主展開的故事裡。
才發現我跟他所受的苦、所歷的愛, 甚至我的死亡。
不過是為男女主所鋪陳的背景。
秦靳南發現了世界本來。
所以之後十年。
他拼盡全力,只做了復活我這一件事。
38
我自夢裡甦醒。
眼角有淚,轉過臉就看見了身側的秦靳南。
他守在我身邊,正輕蹙著眉望著我。
多的話好像都說不出來。
我只轉過臉,藏進了他的胸膛。
輕輕摟住了他的後背。
1
「我時」被我抱著的人身體輕顫。
相隔十年, 我們的默契不減。
我一聲輕喚。
他已經知道,我恢復了所有記憶。
秦靳南緩緩抬手,回擁住我。
他緩緩用力, 似乎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里。
「許諾,」他靠在我耳邊說:「我太想你了。」
「許諾。」
時隔十年的回應姍姍來遲。
我靠在他胸膛上,輕聲說:「我在。」
備案號:YXXBxQ19G8YkJqf9WY6RGtb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