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明把我的情書撕了。
我氣得連夜寫下報仇計劃:
【等我十八歲,我要把裴司明狠狠做了!】
他發現後嚇得慌了神,之後一直躲著我。
我十八歲那天,他躲在公司喝得爛醉。
我過去接他回家時,他低聲呢喃:
「乖乖,你不該對我有那種心思的。」
「我們之間的感情,不能扭曲成那樣。」
1
裴司明沒比我大幾歲,卻總端著一副大家長的樣子。
我前腳剛爬樹上掏鳥窩,他隨後就讓人往樹上扔蜘蛛。
我一句不愛吃蔬菜,他開始頓頓給我做蔬菜餅。
直到畢業那天,我第一次收到情書。
還不等我看,就被裴司明當著我的面揉碎扔進垃圾桶。
「賊眉鼠眼,品行不端,不要和這種人多接觸。」
我氣不打一處來,不服氣地質問過去:
「你怎麼能隨便替我做決定!」
裴司明不氣不惱,只是輕飄飄掃我一眼。
「就憑你是我養大的。」
「你的一切,我都要負責到底。」
一句話讓我氣勢瞬間就矮了半截了。
不知不覺,我在裴家住了好多年。
裴司明的弟弟裴然,和我同齡,我們倆一起長大。
裴然成績差,旁人說話他根本不聽,只有我給他講題,他才會往心裡記。
小時候不懂男女之別,總跑來裴家找他玩,天黑也不回家。
後來我爸媽要去外地,可那裡的教育水平不如這裡。
他們也沒時間兩頭跑,回來照顧我。
左右為難的時候,是裴司明開口留下我。
「綰綰我們照顧就好,和裴然也是個伴,還能給裴然當小老師呢。」
在裴家這些年,我把發小的成績從吊車尾,硬是拽上了年級前五。
雖然心裡不服氣,但說到底,我畢竟在裴家白吃白喝好多年。
我懨懨地去跟裴然抱怨這件事。
「你哥也太壞了,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壞透了?」
高考一結束,裴然就抱著遊戲機不鬆手。
他坐在一邊,一臉兇狠著點頭。
「那傢伙簡直就是禽獸,我遲早做了他!」
「長兄如父」這個詞放在裴司明身上正好合適。
裴家夫妻兩人經常不在家,許多時候老師有事都是直接給裴司明打電話。
那次裴司明知道裴然逃課,當即去網吧把人拽出來,掛樹上打。
我親眼目睹之後,對這個大哥一直都是敬畏的。
我敢怒不敢言,憋了一肚子氣。
最後只好學著裴然的語氣,在日記本上放狠話:
【等我十八歲,我要把裴司明狠狠做了!】
我日記本寫完忘了收。
裴司明幫我收拾房間的時候正好看見。
見到裴司明變了臉色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這輩子活到頭了。
裴司明生硬著放下日記本,一臉錯愕地望著我,猶豫半天,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最後落荒而逃似的,扔下一句「下樓吃飯」,就離開了。
自打那天之後,我就很少見到裴司明了。
即便他回家,也像是刻意躲著我一樣。
直到,我接到他助理的電話。
「孟小姐,裴總喝多了,您方便過來接他一趟嗎?」
2
我過來公司的時候,裴司明正倒在休息室的大床上。
他意識不清,髮絲凌亂。
襯衫的扣子開了一半,一起一伏的胸膛清晰可見。
我試探著喊了兩聲,也不見人有反應。
裴司明將近一米九,比我大了好幾圈。
我試了好幾次,也沒能把人從床上扶起來。
累得滿頭大汗,最後只好打電話給裴然求助。
我解釋完情況之後,裴然的語氣就變得奇怪起來。
「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誰在辦公室里批兩份文件,整兩口酒喝的。」
我手機音量大,不貼近耳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裴司明,這會兒似乎悄悄咬緊了牙。
裴然絮絮叨叨念叨個不停。
「你撒謊耍我,也不提前打個草稿。」
「難道裴家的司機集體請假了?」
「公司的幾個助理也一起辭職了?」
「我一個一米八八,常年健身的好男兒,怎麼不叫我去接?」
「再說了,這麼多年,我還沒見我哥喝醉過。」
裴然還要繼續說些什麼,可我手裡的手機已經被人一把抽走,直接按了掛斷。
我一轉頭,見到裴司明已經醒了。
裴司明把安靜下來的手機扔到一邊。
他表情帶著幾分莫名的慍怒。
「我剛才抽空去應酬,喝了一點,想到有工作要處理,結束後就讓司機開車送我回來了。」
「酒勁上來睏了,睡了一覺。」
裴司明解釋一堆,低頭默默合上襯衫扣子,蓋住了常年健身練出來的胸肌。
他臉色不太對勁。
我擔心著上手摸了摸。
手掌下的皮膚滾燙。
「你是不是發高燒了?身上好燙。」
裴司明面不改色。
「沒事。」
「你桌上這個藍色藥丸是什麼?你是不是生病了,剛剛吃過藥?」
我伸手要拿起來看看說明。
藥盒邊的手機亮起,鎖屏頁面彈上來助理的消息。
【裴總放心吧,我親則有效,這個很猛的,肯定不會讓人失望。】
我再想細看看的時候,裴司明已經把手機放進口袋裡,隨後將那盒藥扔進了垃圾桶。
「我沒事,回家吧。」
3
上次見到裴司明,還是我過生日的時候。
他送回來蛋糕,隨後一句有事要忙,轉頭就走了。
我能感覺到,他是故意躲著我的。
我一直都很糾結要不要為了日記本上的事道歉。
當時氣瘋了,隨手寫下的胡話而已。
可又一直找不到道歉的機會。
和裴司明一起站在電梯里,多少有些尷尬。
安靜許久,還是裴司明先開的口:
「那天,我看見你寫在日記本上的東西了。」
這話出口,我心臟都懸到了嗓子眼。
裴司明猶豫著說:
「你不該對我有那種心思的。」
「我們之間的感情,不能扭曲成這樣。」
說完,他默默別過頭,聲音小下去很多。
「我考慮了好一陣子,或許是我沒把握好相處的尺度,終究是我的錯,我應該承擔後果,負起責任。」
我嚇得連連擺手。
「不!不用負起責任!是我的錯!」
上次裴司明負起責任,是裴然翹課去網吧,他把人拽回來,掛樹上抽。
我記憶猶新。
我硬著頭皮道歉。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有那種心思的。」
「況且,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裴司明的身形僵硬了一瞬。
他緩緩轉過頭,錯愕地望著我,隨後苦澀笑笑,語氣都變得失落。
「是啊,過去了,距離你十八歲生日,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是我晚了。」
到樓下的時候,和正打算上電梯的裴然碰了個正著。
裴然朝我晃了晃車鑰匙。
「擔心你,就想著過來看看,就算被你耍一通也認了。」
「沒想到,你說的竟然是真的。」
我還沒考駕照。
裴司明喝了酒。
能開車的只有裴然。
我坐在副駕駛,為裴然的不信任抱怨。
我們倆你一言我一語,坐在後排的裴司明卻一言不發。
只是靜靜看著我們。
我回頭,想和裴司明找話題,讓氣氛不那麼尷尬。
然而裴司明察覺到我目光的那一刻,就已經別過頭。
我只來得及看清那雙泛紅的眼睛。
4
裴司明始終一言不發,就連下車之後,都是冷著臉上的樓。
我望著他的背影,心裡止不住擔心。
我記得在公司的時候,裴司明的身體很燙。
一邊放著小藥片,不像是退燒藥。
估摸著是什麼感冒藥。
我始終放心不下,到底還是找了退燒藥送過去。
我敲了半天門,裡面也沒人回應。
我試探著喊:
「哥,我給你送點東西,我自己進來了。」
裡面依舊沒人回話。
我只好大著膽子開門,想著把藥放在床頭柜上就走。
房間裡面燈已經關了,只能看見床上的人影。
裴司明呼吸很重,明顯是沒睡著。
我過去摸了摸他額頭,依舊滾燙。
「哥,我給你帶了退燒藥,我拿給你吃。」
我取藥片的手被裴司明按住。
裴司明的聲音沙啞,語氣怪怪的。
「我沒發燒,也沒感冒。」
他帶著我的手,掀開蓋在他腰上的被子。
「出不來,怎麼辦?難受得要死了。」
「綰綰,幫幫我。」
「我保證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不會讓裴然發現的。」
我腦子亂得像是漿糊一樣,人都呆在那裡。
只記得裴司明拉著我的手,一遍一遍叫我名字,聲音痴纏,眼睛始終直直盯著我。
我被看得臉上發燙,似乎都能聽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最後怎麼結束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渾渾噩噩下了樓,過了半天,左手從指尖到掌根都還是酥酥麻麻的。
裴然這會兒半夜爬起來,去廚房找椰子水喝。
他看著傻站在廚房門口的我,問:
「大半夜不睡覺,做什麼呢?」
這句話將我飄忽的思緒拉回來。
我別彆扭扭低下頭,小聲呢喃:
「做點針線活。」
5
我回去房間後,翻來覆去半宿都沒睡著,滿腦子都是掌心裡跳動的青筋。
不,滿腦子都是掌心裡的裴司明。
他這是什麼意思?
喜歡我?
可又覺得哪裡怪怪的。
折騰一宿,隔天起床的時候頂著兩個大黑眼圈。
這一宿,我腦子裡已經腦補了無數種裴司明隔天見到我時候的反應。
是會表白,還是會說抱歉,昨晚一時衝動?
可是結果證明,我昨晚似乎想得有點多了。
裴司明和往常沒有什麼不一樣。
他坐下吃早餐,吃完看工作群,一個餘光都沒落到我身上。
和之前沒有什麼不同。
甚至更冷淡了。
我只好過去主動提起。
我有些扭捏著說:
「昨晚……」
裴司明抬頭看我。
我還不等把後面的話組織好,裴然就過來了。
他一臉嫌棄地盯著手裡的那杯牛奶。
「不想喝這個,我要喝豆漿,家裡豆子在哪?」
裴司明看了一眼牛奶,隨後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飛快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子,冷著臉說:
「你去問王姨。」
他不動聲色往一邊挪了挪身子,離我遠一些。
隨後目光在我和裴然之間轉了一圈,又開始默不作聲。
坐了不到半分鐘,就像逃跑似的扔下一句「我去公司了」轉頭就走。
裴司明步子焦急,像是身後有惡鬼在追。
我像是呆頭鵝一樣站在原地,滿腦子都是問號。
那所以呢?
我昨晚算是什麼?
算我樂於助人?愛做手工?
裴然在一邊榨豆漿,弄得嗡嗡響。
我坐在客廳里生悶氣,憋了一肚子話無處吐槽。
虧我昨晚還好心好意擔心他是不是生病了,特意給他送退燒藥。
我靈光一閃,回想起在辦公室里看到的那顆藍色藥片。
聯想到昨晚裴司明那副模樣,我好像突然明白那顆藥是什麼了。
我不由瞪大了眼睛,腦海里只剩下一句話:
裴司明不行!
昨晚先是秘密被我撞破,隨後他又提起日記本的事。
新仇加舊恨!
所以昨晚是警告嗎?
今天刻意疏離,是想撇清關係,順便暗示我閉嘴保守秘密?
裴司明今年二十八,還未娶妻。
這事情要是被人知道,可不只是尊嚴的問題。
然而真正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裴然把榨好的豆漿分給我一杯。
「喝嗎?」
我凝重地盯著裴然,忍不住說出口:
「你們家的水真深。」
裴然:「?」
6
裴司明下午的時候回來了。
客廳里只有我一個。
我立馬提高警惕。
裴司明換鞋子的時候,目光掃了一圈客廳,像是在找什麼人。
見到只有我一個的時候,明顯鬆了口氣。
裴司明過來我身邊,問:
「特意在這裡等我回來嗎?」
他微不可聞地笑了一下,要拉住我的手腕。
「這樣太明顯了,會被他察覺的。」
「乖,我們上樓。」
他溫柔的聲音,落在我耳朵里像是送人上路的安魂曲一樣。
我一個激靈,趕忙起身退出兩步遠。
「不了,我還有些事要忙,得出去一趟。」
裴司明眉頭輕皺。
「要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