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為了能和紀司修在一起。
我用人魚最珍貴的尾巴和海神做了交易。
紀司修說絕不負我。
可後來他卻為了救前妻,親手拔出我的命鱗。
我疼到暈厥。
那一刻,所有的誓言都成了笑話。
我後悔了,可已經無家可歸,拖著殘軀打算沈入海底。
取走我魚尾的海神卻突然出現,將我托出海面。
她憐憫地看著我:「你的親人和我做了交易,換你一個重新變回人魚的機會。」
「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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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鼻嗆進去的水還沒咳乾淨,我用力點頭。
「重新變回人魚就要放棄陸地上的一切,一旦作出決定再也不能反悔,你可要考慮清楚。」
我苦澀一笑,從剛剛準備尋死的一瞬。
我就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命鱗的傷處混雜著鹹濕的海水讓我疼到發抖。
紀司修剛剛連麻藥都沒給我用,怕影響給蘇楚楚治病的效果。
聽說人魚的命鱗能醫死人、活白骨。
紀司修就把我綁上病床,血淋淋地拔出命鱗。
命鱗長在心口,被剝除無異於剝心。
我痛不欲生地哀求他。
紀司修卻漠然開口:「阿朧,我只取三片,你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
人魚一生就只有三片命鱗。
三片皆失,我也會死。
......
我的選擇讓海神滿意之極。
「五日後,只要你跳進大海就能重新變回人魚,身上的詛咒也會隨之解除,切記,機會只有一次。」
海里的生物都是海神的子民,想要上岸都要付出代價。
不僅要承受斷尾之痛,還會在離開海域那刻受到詛咒。
永遠不能再回到海里。
背井離鄉無家可歸,這是最無助又孤獨的。
我被愛情沖昏頭腦時,選擇拋棄一切和紀司修走。
人魚對伴侶忠貞的本能,就是可以拋棄一切。
我為他捨棄了太多東西了,到頭來他卻要我的命。
洶湧的愛意隨著鮮血凝滯。
這一次我要捨棄的。
是紀司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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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了那個大房子。
被浸濕的布料貼在身上讓人發冷。
紀司修第一次帶我來這裡的時候,在落地窗前吻住我。
他說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家。
可這一年來,無數個夜晚,只要蘇楚楚打來電話,紀司修就會拋下我去醫院陪她。
我那會剛離開熟悉的大海,是最缺失安全感的時候。
我哀求他別走。
「醫院有那麽多醫生和護士,你還請了最好的護工照顧她,而且她還有弟弟,有什麼地方是需要你的?」
「司修,你別去好嗎?」
紀司修第一次對我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一根一根鬆開我的手指說:「阿朧,你和楚楚不一樣。」
「她失去雙親,我和她是青梅竹馬又做過夫妻,我不能丟下這些情分不管她,現在她更需要我,你居然還要和一個得絕症的人爭風吃醋。」
想到這我輕嘲地笑了笑。
既然紀司修對蘇楚楚有那麽多放不下的情分。
那我就成全他們。
3
正準備回房間,發現臥室內紀司修在打電話。
「虞朧從醫院失蹤了?」
電話那頭的人問是否要尋找我的下落。
紀司修揉了揉眉心沒放在心上:「不用,她就是耍性子想要我去哄她,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也該晾著讓她長長記性,反正遲早都會自己回來,畢竟離了我她還能去哪?」
我微微一顫。
像是被兜頭潑了一桶冰水,渾身冷到發抖。
那些對他展現出來的軟肋,竟然成了被他肆意拿捏的弱點。
多可笑啊。
當時紀司修拔走我的命鱗,就頭也不回去了隔壁蘇楚楚的病房。
這幾個小時里也沒想過要來找我。
我不禁在想。
要是剛剛沒有海神的出現,我真死在那片海里。
紀司修要多久才能發現呢?
門突然拉開。
紀司修看到我一臉驚訝,又轉變為「果然如此」的表情輕諷。
「這就回來了?我就知道,你在這一沒親人二沒朋友,離家出走不到半天就得乖乖回來。」
我冷冷看他。
「紀司修,你是覺得我沒有依靠無家可歸,所以才這麼肆無忌憚地傷害我嗎?」
4
紀司修察覺到失言有些懊惱,上前牽著我的手想緩和氣氛。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我甩開他沒有理會。
不管是什麼,我都不會再給他傷害我的機會了。
洗完澡出來,紀司修站在床邊拿著吹風機。
「朧朧,我幫你吹頭髮吧?」
下一秒,他給蘇楚楚設置的專屬來電鈴聲響起。
「楚楚來電啦!修哥哥不接是大壞蛋!」
以前我總是介懷他對蘇楚楚的這份特殊。
我曾經偷偷改掉過這個鈴聲,可紀司修卻大發雷霆。
因為蘇楚楚那一天為此不吃藥把自己送進了重症室。
紀司修聽到鈴聲有些緊張,怕我會和從前一樣爭風吃醋不依不饒。
可我已經不在意了。
我平淡的反應讓紀修司有點失望,他有意對我解釋道。
「楚楚的來電,我接一下。」
蘇楚楚打來電話,無非就是用身體不舒服的藉口,想讓紀司修過去陪陪她。
反正不管是多拙劣的藉口,紀司修都會答應。
「現在已經很晚了,你身體難受的話叫醫生更管用,我明天再去看你好嗎?」
他居然拒絕了蘇楚楚,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紀司修把我拉到床邊坐下,打開吹風機開始幫我吹頭髮。
我沒有拒絕。
昏昏欲睡時,紀司修不滿嘟囔。
「大晚上有女人給你丈夫打電話喊他過去陪伴,你也不吃醋挽留一下嗎?」
但我突然有點想笑,原來他也知道這種事是不對的。
「難道你還能拋下她不管嗎?」
紀司修被噎了一下,心虛但還是振振有詞。
「我不能那麽薄情寡義,楚楚好歹是我的前妻,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要我陪她走完最後一段路。」
「好在現在有你救她,我知道讓你委屈了,等楚楚的病好了,我就只陪著你,好不好?」
男人的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謊言。
我就是信了他太多的甜言蜜語才被傷得遍體鱗傷。
第2章 2
5
第二天,紀司修想帶我到醫院多住幾天。
「你的傷口應該在醫院好好養著,怎麼能到處亂跑呢?」
「而且我答應了楚楚今天去看她,你和我一起去吧?她還想當面謝謝你呢。」
「對了,你再煮一次那個參雞湯吧,楚楚說喜歡喝你煮的。」
我不禁苦笑。
以前為了做好他的合格伴侶,我學著洗手作羹湯。
人魚種族對溫度格外敏感,明火和高溫更是容易灼傷自己。
但只要想到他能喝到我親手做的湯,我就覺得滿足。
可那碗燙傷我十指的湯,最後卻進了蘇楚楚的肚子。
紀司修回家後,很高興地和我說,蘇楚楚因為那碗湯多吃了幾口飯。
他滿心想著蘇楚楚喜歡,卻沒注意到我傷痕累累的手。
後來他時常讓我煲好湯送去醫院。
有一天查房的護士見到我來,就和蘇楚楚打招呼。
「哎,你們家保姆又來送湯了?」
在外人眼裡,紀司修和蘇楚楚是情深不壽的一對。
我只是保姆。
而紀司修用人脈給我辦好了所有證件,我們也領了結婚證。
但三個月前他卻為了蘇楚楚取消了我們的婚禮。
「下次能不能讓她換一種湯做啊?我們護士站的人都快要喝吐了。」
蘇楚楚不以為意輕笑:「好啊,反正這都是我一句話的事。」
我辛苦做的這些都被蘇楚楚拿來羞辱。
而紀司修的放縱偏愛也是一種幫凶。
想到這我直接拒絕紀司修:「我不是你們的保姆,更沒有義務伺候你們,這個湯我是不會煮的,哄她開心的事要做你就自己做。」
紀司修沒有再糾結什麼。
醫院那邊說蘇楚楚的情況惡化。
我被他強行帶去醫院。
紀司修看著吐血的蘇楚楚,朝我怒吼。
「你的鱗片不是能救命嗎?為什麼楚楚會變成這樣,是不是你在上面動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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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族命鱗的作用,是蘇楚楚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知道的。
紀司修也因此來套我的話,出於對伴侶的信任我沒有任何隱瞞。
沒想到等來的就是被他親手綁到病床上強行拔下命鱗給蘇楚楚續命。
現在蘇楚楚一出事,又毫不猶豫把我打成罪魁禍首。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我想吐,紀司修每次回家身上都帶著這股味道。
蘇楚楚柔弱地躺在床上吐血,她氣若遊絲地抓著紀司修的手說。
「沒關係的修哥哥,小朧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她也不知道還有副作用呢?我本來就是快死的人,唯一的心愿就是修哥哥能幸福。」
我不屑嗤笑,對她這招早就看透了。
蘇楚楚在得知自己得了絕症以後就選擇和紀司修離婚。
他們倆的婚姻本就是家族安排,她知道紀司修對她沒有愛情。
還和他說:「楚楚不想耽誤你,要是能看到你找到新的人幸福共度此生,我也能安心離開了。」
一開始我聽說這件事也以為她是一個體貼大度的女人。
但紀司修帶著我出現的時候,她看向我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嫉妒和憤怒。
在紀司修不在的地方,她帶著惡意對我說:「你以為修哥哥是真的喜歡你嗎?他只是想讓我安心而已。」
「別得意,你的存在根本撼動不了我在他心裡的位置,我會讓你認清這一點的。」
蘇楚楚下這步險棋就是為了讓紀司修在她死後永遠也忘不掉她,她壓根不能容忍他身邊出現其他女人。
蘇楚楚的血滴在被子上,那些液體暈開沈出色塊。
那只是被調出來的人工血。
她演這一齣戲無非就是想挑撥我和紀司修的關係。
我玩味勾起唇角,接下來就看她還能不能自圓其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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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司修惡狠狠瞪著我。
「虞朧,楚楚她都被你害成這樣了,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和他爭論是沒有用的,反倒還成全了蘇楚楚的目的。
於是我面帶嘲諷道。
「消息是她打聽到的,鱗片是你拔的,我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活活受罪,你倒像我要起解釋來了,難道是我自願把鱗片獻出承受剝鱗之痛嗎!」
「再說了人魚長期在海里哪有和人類接觸的機會,那些傳說是真是假也無從得知,蘇楚楚服了我的命鱗卻口吐鮮血,看來這根本救不了她的命,剩下的鱗片也沒必要再拔,你們另找救命的辦法吧。」
蘇楚楚一聽不能用我的命鱗救命急了。
「怎......怎麼會呢,一定是哪裡出現了問題,其實還是有用的,醫生都說我的情況有所好轉,癌細胞得到了抑制呢。」
「哦?那你為什麼會吐血?」
我似笑非笑,趁她沒反應過來掰開她的嘴找到裡面藏的血袋。
「哎呀,原來這才是症狀所在啊。」
紀司修臉色一下就變了:「楚楚,你居然騙我!」
被戳穿後的蘇楚楚梨花帶雨哭訴:「修哥哥,你昨晚拒絕了我以後,我怕你再也不來陪我了才想了這個辦法,我不是故意的。」
她突然氣息急促面色痛苦好像又犯病了,紀司修立馬著急抱著她喊醫生。
又色厲內荏對我說:「楚楚只是耍了一點無傷大雅的小手段,你較真嚇唬她幹什麼,快和她道歉!」
只要蘇楚楚使出這一招,他就無法再計較其他。
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好一對郎情妾意。
我懶得再看蘇楚楚接下來唱的這齣好戲,轉身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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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在走廊遇到了蘇楚楚的弟弟,蘇昊天。
一見到他心裡就翻起恨意。
曾經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是因為他沒的。
當初他認為我搶走了他姐姐的男人,為了報復我故意開車製造一場車禍讓我流產。
「虞朧,你怎麼在這裡?」
身後蘇楚楚病房傳出的動靜讓他皺緊眉頭。
我眸光泛冷譏諷。
「當然是來欺負你親愛的姐姐了,畢竟你們讓我受的那些罪我總要討點利息吧。」
「怎麼?你這個姐控難道還要再撞我一次嗎?」
蘇昊天被這話刺痛,撇開眼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
我對他這幅模樣嗤之以鼻。
貓哭耗子假慈悲。
視線掃過他胸口掛著的海螺吊墜,我冷笑一聲把它扯下丟進垃圾桶。
「你不配戴它!」
「朧姐姐......」
我大步往前走。
身後傳來垃圾桶翻動的聲音。
碰到蘇昊天后我的心情變得格外差。
那些傷痛是無法被抹去的。
我和紀司修的相遇,就和童話故事裡一樣俗套,我救了溺水的他。
儘管後來偶然得知,他出海潛水只是為了親手尋到海底珍珠給蘇楚楚作禮物。
蘇昊天也一塊同行。
他對海洋知識十分感興趣,我們也有很多的共同話題,我把他當做第一個也是最好的朋友。
因為父母死於飛機出事,蘇昊天對轟鳴和呼嘯的聲音特別敏感,一旦發作就會耳鳴頭疼不止。
只有聽到我吹奏海螺才會有所緩解。
他經常抱著我的肩膀撒嬌:「朧姐姐,你和我們一起回陸地吧,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也是他踩下油門讓我倒在血泊里,在劇痛中感受腹中未成形的孩子慢慢流失。
後來蘇昊天被蘇楚楚送出國外,紀司修看在蘇楚楚求情的份上反而還勸我大度。
「他年紀還小,又是楚楚唯一的弟弟,這次就算了吧。」
但那失去的可是我和他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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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煩意亂,只想一個人躲清凈。
昨晚和紀司修躺在一張床上就讓我渾身不舒服,我也不想再和他繼續同床異夢。
乾脆去酒店開個房間睡了一覺。
醒來天已經黑了,手機里彈滿了紀司修的消息。
「你去哪了?」
「今天的事是我衝動了,我也只是關心則亂,怕楚楚用了你的鱗片真出什麼問題了你也要擔責任。」
「阿朧,我買了你最愛喝的魚片粥,你再不回來它就要涼了。」
「虞朧?給我回消息,總是鬧離家出走這招真的沒什麼意思。」
「你能不能別那麽作了,一點小事就不回消息鬧失蹤,好好好,今晚你再不回來就再也別回來了,我看你能去哪裡!」
他以為這樣就能威脅到我。
我內心毫無波瀾,發送一條「我不會再回去了」就順手把他的聯繫方式也拉黑。
透過窗戶望向夜色中大海的方向,那才是我的歸處。
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
紀司修對我向來不吝嗇,還給了我一張隨便刷的副卡。
所以刷他的錢開總統套房我也不心疼。
只是昨晚的話放出去了,恐怕他會把這張卡停了讓我在外面身無分文。
我一大早先取了一些現金在身上備用,然後去了一直都很想去的水族館。
這是我在陸地上唯一喜歡的地方。
有段時間我不熟悉陸地的環境而萎靡,紀司修為了哄我開心絞盡腦汁,最後別出心裁帶我來到這裡。
在觀光玻璃下仿佛置身波光粼粼的大海里,周圍都是熟悉的海洋生物。
紀司修就是在這裡給我戴上的戒指。
只是後來他因為蘇楚楚再也抽不出時間陪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