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遊我的心態也從甜蜜轉變為苦澀。
看著被困在玻璃內的魚類,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我們都一樣被禁錮在此。
路過海豚區域,我發現有隻海豚縮在角落尾鰭焉焉。
這裡的飼養員說它得了抑鬱症,而像海豚這種生物一旦抑鬱就代表即將走向死亡。
我隔著玻璃和它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對上。
它也在渴望自由。
於是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10
我花錢把那隻海豚從水族館裡買下來,並且請人把它運到海邊放生。
紀司修的卡里又被划走了一大筆錢。
海豚的尾鰭靈活擺動,我就在岸上看著它越游越遠。
快快游回家吧,不要再被狡猾的人類捕撈了。
被情緒煽動,我忍不住往前走幾步讓海浪沖刷腿。
「虞朧!」
怒喝聲從身後炸起,紀司修帶著駭人氣勢靠近我。
緊接著一股力道把我緊緊束縛在他懷裡。
我早想到他能根據消費記錄找到我。
但按照他的驕傲,不應該那麽快主動來低頭啊?
紀司修想起剛剛看著我站在海邊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回到大海。
他的語氣帶著不安的顫抖:
「你剛剛是不是也想和它一樣回到海里?」
「不,我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我被紀司修帶回家鎖在了房間裡。
他查到我從醫院消失那天的路徑也去了海邊。
聯想到我那天渾身濕漉漉的樣子和這兩天的異常,一個猜測在他心裡呼之欲出。
他敏銳察覺到了什麼,一遍遍問我。
「你是不是有辦法回到海里了?你想離開我?」
「我不會放你走的,我可以把你關一輩子,只要不讓你靠近大海就什麼辦法都不管用了吧。」
一聽到這我有點急了。
他在發什麼瘋!
但那認真執拗的眼神讓我後背發涼。
紀司修居然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想把我關一輩子!
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我連人身自由都能被他輕易掌控,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親人用鱗片給我鋪了一條回家路。
這一切絕對不能被紀司修毀了!
11
深知這會和紀司修硬碰硬反倒會起反效果。
我不露聲色,哀怨含淚委屈看他。
「就算我有那個想法,可為了你我早就放棄了人魚的身份,再也回不到海里了。」
「當初你說我們是情投意合,可蘇楚楚和我說,你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完成她的心愿!」
「這一年我對你已經攢夠了失望,我甚至心灰意冷到在那晚把自己沈進海里就想以死結束這一切!」
紀司修連忙後怕地握緊我的手說:
「不,不,是我錯了,你不要再做出這麼危險的事了,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好不好?」
「那如果我不想用鱗片救蘇楚楚呢?」
紀司修沉默了,然後艱澀開口。
「阿朧,我不能眼睜睜讓楚楚去死,你換一個要求吧。」
蘇楚楚是他的青梅竹馬又曾是他的妻子,哪怕兩人是家族聯姻,但紀司修早就已經把照顧蘇楚楚當成他的責任。
但這不是我的責任。
雖然早已經料到答案,但心口還是微微一窒。
只要他但凡有一次是選擇我的,我們都不會走到現在這樣。
「那我要一個婚禮。」
「這......」
「難道你連這個也要拒絕嗎?」
「阿朧,現在還不合適,會刺激到楚楚的。」
我別開頭故作黯然:「紀司修,果然你對我的承諾都是騙人的,還不如放我離開。」
紀司修咬咬牙最終還是答應了。
我要把遊輪婚禮定在三天後,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阿朧,時間是不是太緊了?」
「當初你為了蘇楚楚取消我們婚禮的時候,就說讓我等等,我現在不想再等了。」
「我只是想要一場婚禮證明你對我的真心實意,你和蘇楚楚有的我也想有。」
我特意表現出吃醋和依戀降低他的防備。
果不其然紀司修無奈妥協。
「好,都聽你的。」
12
婚禮一切的流程都直接採用之前被取消的方案,就連試婚紗的時間都省去了。
時間雖然緊湊,但有錢能使鬼推磨。
一切都準備好了,只要明天上了遊輪救萬無一失了。
只是沒想到蘇昊天聽說了這個消息找上門,緊緊抓住我的手腕急迫地說。
「朧姐姐,聽說昨天紀司修把你抓回家關了起來,你是不是想從他身邊離開?,明天的婚禮是不是他強迫的你!」
「我都聽說了,紀司修想要你的鱗片去救我姐,你曾經告訴過我人魚的命鱗關乎性命,我不會讓他傷害到你的!」
「只要你不願意和他在一起,我現在就帶你走,去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生活。」
我皺起眉,難不成他是為了蘇楚楚來阻止明天的婚禮的?
「既然你知道我的命鱗能救蘇楚楚,沒了我她可就要死了。」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面對我的質疑和戒備,蘇昊天垂下頭自嘲。
「人命自有天定,我姐得了絕症本該是要死的人了,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不想看到她死,可這也不能拿你的命去換。」
「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我不屑譏諷:「傷害我的事你也沒少做。」
每次午夜從噩夢中驚醒之時,我都忘不了他開車朝我撞過來的臉。
蘇昊天突然變得激動,臉上閃過痛苦不甘的神色。
「我只是恨你。」
「恨你為什麼要和紀司修在一起,恨你為什麼要破壞我姐的幸福,我更恨的是你選的人為什麼不是我!.....我也喜歡你啊。」
「可看到你倒在血里奄奄一息的時候我就後悔了,我只是被嫉恨蒙蔽的內心,我不想傷害你的。」
「朧姐姐,你能原諒我嗎?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只覺得荒謬。
蘇昊天和紀司修一樣,都口口聲聲說著愛我,卻又做出傷害我的事情。
他們的愛就是一把刀尖朝外的匕首狠狠刺傷我。
這樣的愛太自私,我一點也不想要。
「我確實有一件需要你做的事情。」
對面的男人眼神一亮。
但我毫不留情打碎他的期待。
「你希望你在明天的婚禮上老實待著,別想做任何手腳去破壞它,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你受了那麽多的委屈,還是要和紀司修在一起嗎?」
蘇昊天笑得比哭還難看,渾身頹然。
「既然你希望我這樣做,那我除了答應還能怎麼辦呢。」
13
蘇昊天的事只能算個小插曲。
我決定還是去給蘇楚楚送婚禮請柬。
她那麽在意紀司修,光想想能讓她難受,我就開心了,
蘇楚楚怨毒地看著我,突然扯起唇角嗤笑。
「虞朧,你因為你這樣就贏了我嗎?」
「紀司修根本就不愛你,就連你們的孩子,他也不愛。」
她拿出一支錄音筆開始播放。
那是我流產後,紀司修來找她傾訴的談話。
「楚楚,這些話我只能來找你說了。」
「阿朧現在雖然像人類一樣生活可終歸是人魚種族,就連心口都還長著三片魚鱗,自從她懷孕以後我就總是提心弔膽,人魚和人類能繁育出什麼怪物來呢?」
「所以知道那個孩子沒了的時候,比起傷心我居然是覺得鬆了一口氣。」
「我在慶幸那個怪物沒有出生。」
胸口被各種情緒擠壓成一個快要爆炸的氣球,耳邊是嘈雜的嗡鳴。
當初我流產以後紀司修總是心不在焉,我以為他是傷心過度。
可現在才知道他從來都沒有期待過這個孩子的出生。
這一切都是個天大的笑話。
胃部翻騰的噁心感讓我忍不住跑出去乾嘔。
......
回到家紀司修親昵地從身後抱住我。
他帶我看布置了一下午的房子,充滿了新婚的味道。
此情此景里紀司修也變得柔情蜜意。
「阿朧,我今天反思了一下這一年裡確實忽視你太多,你離開了大海無依無靠我更應該好好照顧你。」
「以後我們就好好經營自己的小家,到時候再領養個孩子,我們一家人圓圓滿滿的。」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接納我的身份,所以也無法接納我們的孩子,認為它是怪物。
甚至都打算去領養。
為了能讓我留在身邊給蘇楚楚治病,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紀司修沈浸在未來幸福一家的幻想中。
而我在明天將會親手打碎他的這些美好幻想。
14
婚禮準備倉促,但還是來了不少人。
蘇楚楚在命鱗的作用下病情有所好轉,不僅能下地出席婚禮,甚至還和紀司修說要做伴娘。
她曾經和紀司修約定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想作為上一任的接棒人把他親手交給下一任的新娘手裡。
但這些都和我沒關係了。
在換婚紗的時候,蘇楚楚在一旁惡狠狠地說。
「虞朧,你真有能耐,居然迷惑昊天也站在你那邊,讓他和我說今天不要作妖。」
我微微一笑。
「我還不止這點能耐呢,你覺得紀司修為我辦那麽大排場的遊輪婚禮,會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嗎?」
「為了讓我留在他身邊,他已經不會再拿我的命鱗去救你了。」
蘇楚楚一僵,雙眼隨即迸發怨毒的光。
一個將死之人好不容易看到了活的希望,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更何況她還想重回紀司修的身邊。
我默默把她猙獰瘋狂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動聲色勾了勾嘴角。
效果差不多了。
我是這麼故意激蘇楚楚的,她想為自己搏一搏必定會做出瘋狂的舉動。
到時候我就可以趁亂跳進海里。
果然在儀式開始前,蘇楚楚不知所措地說戒指不見了,讓大家幫忙找找,卻趁機把我往甲板圍欄上引。
遠離眾人視線後,蘇楚楚掏出藏好的水果刀往我心口剜。
「修哥哥不會放棄我的,一定你是從中作梗,他要護你的話早該護著了,才不會等到現在。」
「只要我挖了你的命鱗就可以活下去了,就算你死了修哥哥也不會怪我,畢竟是你自己不小心掉進海里的。」
在她撲過來的瞬間我已經準備順勢跌進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