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好色的傻子,有個妹控哥哥。
在我看上陰鷙狠戾的京圈太子爺後。
他下藥,把人綁上我的床。
還托民政局開後門,給我倆領了證。
唯一吃虧的只有商虞山。
他被狗鏈鎖著,床上床下都凶,故意泄憤。
在第五次眼神失焦後。
我忍不住給哥哥打電話吐槽,想退貨。
他還攀在岩壁上。
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老子啥時候把那個閻羅綁你床上的?
「你特麼趕緊給我跑!」
1
那頭風聲呼嘯。
蘇湛喊破了音。
我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浴室水聲酣暢。
縱然我再傻,也從我哥的語氣中聽出了完蛋。
想起昨晚商虞山的威脅。
「你猜猜自己會怎麼死?」
我以為是另類調情。
笑著給他綁上狗鏈。
「爽死。」
我拍拍他的臉說:
「我要一隻聽話漂亮的小狗狗,就你啦。」
他狹長的狐狸眼裡閃著幾分病態的暗節。
扯唇淡笑。
「我有耳疾,不太聽得見三腳貓的求饒。」
我管他三七二十一。
漂亮小狗就該被壓。
我承認我衝動了。
第一次眼神失焦。
我一邊求饒一邊爬走。
商虞山捏住我腳踝,將我扯回去。
聲音懶意洋洋的,帶著些喑啞。
尾音拖長:「我說了,我聽不見啊。」
2
昏過去四次。
我睡得跟個死人一樣。
醒來已經日薄西山。
商虞山在洗澡。
我給我哥打了電話。
上衣四分五裂,裙子髒了。
我穿走他的襯衫,西裝,一件不留。
逃命似的衝到街上。
回了家,踉蹌上樓,栽進窩裡,蒙頭打開手機。
瘋狂搜商虞山的秘辛。
看得我活人微死。
總結為:玉面閻羅、惡劣陰鷙、行事不端、手段殘忍……
還有。
極善報復。
3
我哥就在附近的山上攀岩。
他頂著個鳥窩趕回來。
見我一身紅痕,以為我被打了。
急得粗話連篇。
「我草,這個禽獸啊!
「商虞山你個黑心的王八,真他媽變態,把我妹打成啥樣了……」
冷靜下來,他坐在床邊數落我。
「蘇熙熙你是頭豬嗎你?!」
我小聲囁嚅:「我以為是你安排的。」
他哽住,重重吸氣平復。
「妹啊,哥哥再愛你,也他媽只有一條命……」
我小聲說:「我以為你能耐了。」
晚宴上見到的,其他人避而遠之的商虞山,敗於我哥手下。
而我哥把這當做我的禮物。
他快氣炸了。
「你不知道你哥就是個傻逼暴發戶嗎!」
抬手想給我幾個爆炒栗子。
見我一身斑駁,泄了氣。
「那個,他肯定做措施了吧?」
他期待地看著我。
我緘口不言。
賤人二字從我哥嘴裡擠出來。
「賤人,禽獸,王八蛋,商虞山!太陽了 dog!我他媽要殺了你!」
見我哥暴怒。
我不敢說,商虞山不肯就範。
是我撲倒了渾身滾燙的他。
我以為他中了藥。
現在後知後覺,他也許是在發高燒。
蘇湛著急出去給我買事後藥。
我狠狠打了個噴嚏。
「哥,順便買點感冒藥。」
他點了點頭,又叮囑:「在家待著,不准出門。」
我乖乖嗯聲。
4
晚上,我渾身酸得睡不著。
閨蜜發消息要我吃瓜。
「今天大家族祖祭,主持那位姍姍來遲。」
我打了個哈欠。
「玩兒得有多勁爆你知道嗎?脖子鎖骨全是咬痕吻痕,還戴著項圈。」
她描述得繪聲繪色。
那人一身黑西裝,長身玉立,穿過洶湧的人潮。
慢條斯理地接過繚繞的香。
他爺爺怒氣衝天,問他這兩天死哪兒去了。
男人滿不在乎,悠悠地答:「給人當狗。」
趙葵葵說到這兒的時候,在電話里尖叫如開水壺。
「他長得就像聊齋里的妖孽,項圈還是銀色的,泛著光,超絕!
「老族長快氣死了,罵他白日宣淫,成何體統,祖祭結束後,被幾個叔伯慫恿,家法伺候。」
她給我發了張圖片。
男人背手跪在地上,渾身是血。
老派家族動私刑不要命。
放大看到側臉,我心臟一緊,遍體生寒。
商虞山。
我突然想起什麼。
點開傍晚商虞山的好友申請。
商虞山:【西裝外套你穿走了?】
鎖骨項圈自拍圖。
商虞山:【項圈鑰匙在外套口袋裡。】
商虞山:【有聚會……我沒法見人。】
商虞山:【鑰匙送回來,其他我不計較。】
……
商虞山:【別讓我逮到你(發火黃臉 x9)。】
5
當初做智力鑑定時。
醫生說我因為早產,導致了輕度智力障礙。
我自認為生活能自理,能社交,只是成績差。
現在我終於懂了。
為什麼他們張口閉口就喊我傻子。
我是真的又蠢又好色!
我哥從前只送好看的人陪我玩兒。
最多拉拉小手。
怎麼可能突然給我搞盤葷菜。
前天,同往常一樣。
哥哥說他進山攀岩,怕我無聊,送個人陪我玩。
「這次這位花了大價錢才出山,妹啊,哥准你多摸兩把。」
我狠狠地點頭。
半小時後,在校門等到了周身籠著寒意的商虞山。
對上眼,更加淪陷。
他穿得很休閒,藍色風衣,身材頎長。
整個人像朵水靈的藍花楹成精。
我感慨:「你真好看呀,得花很多錢吧?」
商虞山垂眸看戲,唇角微揚,問:「嗯?」
早春時節。
又到了動物繁衍的季節。
我的排卵期似乎也到了。
倏然,踮起腳吻了他。
商虞山置身事外的冷漠表情。
瞬間石化。
6
看起來是個嘴硬的,親起來卻這麼軟。
我的動作毫無章法。
他被咬煩了。
卸下端方,反客為主。
唇上的感覺像春雨砸下。
良久,他才恢復神志。
將我推開,定定地瞧。
語氣嚴肅。
「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我說:「知道啊,我在親你。」
他幽幽嘆了一聲。
「那我是誰?」
我點頭:「商虞山。」
我記憶力不好,整個晚宴。
只記住他的名字。
他怔愣片刻。
指腹貼上我的臉頰,輕柔磨了磨。
「還知道什麼?除了我的名字。」
我在思考,一片空白。
像是覺得荒唐,他稍稍止住笑,眼眉垂下。
「你對誰都這麼隨意,是不是?」
我還沒回答。
他的司機繞了一圈過來。
「商總,怎麼在這兒接到人,那直接去民政局?」
聽到民政局。
入目再是他那張近妖的桃花面。
哥哥真周到!
我趕緊掏出自己的身份證。
「去登記,你就是我的合法小狗啦!」
又想到,今天周六。
我問:「周六可以結婚登記嗎?」
司機眼底意味深長,說可以。
從下到上打量了穿著幼稚的我。
看向商虞山。
「商總,確定這位是程——」
他出了聲。
指節碰了碰我的手腕,投下目光。
「走吧,蘇小姐。」
司機眉梢跳了跳,噤聲,安靜去開車。
7
一路上,商虞山緘默不語。
他的手機一直在響,但不接,瞬間掛斷。
我無聊,把玩他的一隻手。
「你好熱呀,發燒了?」
司機在前面被口水嗆到。
商虞山默默抽回手,示意我安靜。
哥哥說,花了大價錢。
摸回本。
我又把他的大手撈過來把玩。
冷不丁問:「你緊張嗎?為什麼手心出汗了。」
這下輪到商虞山咳了聲。
他應該不常笑,扯了個機械的笑容,側過目光。
言簡意賅:「熱。」
乍暖還寒的早春——
不過他是男人,應該心火旺。
我沒再管他,半路倒在他身上睡著了。
有人在說話,斷斷續續聽不清。
什麼聯姻,荒唐,瘋子,家法伺候。
我不懂,醒了後只是稀里糊塗地登了記。
關於結婚,我只知道是一種契約。
什麼誓言,責任,束縛,桎梏啊。
一概不清楚。
我記憶力差,總記不住。
但這幾天躲在家裡查資料,終於懂了。
結婚,是天坑,是墳墓。
和商虞山這樣的人領證,更是淒風慘雨。
8
我哥的生意黃了。
每天都有很多合作商到家裡來鬧。
我在房間裡抓亂頭髮。
聽到樓下哥哥和爸媽吵架。
哥哥撕開嗓子吼他們:
「為什麼為人父母不用考試!
「你們倆都不及格,生什麼孩子?」
他氣得下唇發顫。
「上次想送張總,上上次王總,一有危機,你們他媽的就要送女兒!」
我爸脾氣一直不好。
他罵我哥:
「以為整天把你妹藏來藏去,我們就不知道她被誰碰了?」
他說他發現時生氣。
後來找人調查,拿到監控。
發現在我之後出來的,竟然是商虞山。
一棵金燦燦的大樹。
傍上就能平步青雲。
加上我哥剛簽的大項目黃掉,甲方是商氏控股的子公司。
也就是說,商虞山在逼我現身。
「反正都破了,不如賣個好價錢,一個傻子你捧來捧去——
「蘇振邦你個老不死的!」
拳腳相踢,叮里咣啷。
我在房間裡抱腿縮著。
腦子裡總是出現商虞山那雙狡黠的狐狸眼。
9
那天他抗拒套項圈。
我以為他收了錢不做事。
打了他一巴掌。
商虞山白皙的麵皮瞬間爬了紅雲。
喉間洇出一瞬不明所以的哼吟。
在我身下,扯唇笑。
「你知道給狼套上項圈,意味著什麼嗎?」
我搖頭。
他說:「意味著,如果不持續馴服,它就會恢復野性,反咬主人一口。」
見我懵著張臉。
他抬手,溫潤的掌心觸及我的臉頰。
嗓音帶著半分啞。
「小孩兒,沒有回頭路,想好再做。」
我俯身親了他一口。
倏然抽離,然後問:「想好什麼?」
身下的人挺了挺腰,長臂穿過我腰側。
將我翻了個身。
「馴服。」
而後捏著我的手,輕籠著,由我扣緊他頸上的項圈。
「還有強化訓練,持續安撫,甚至打壓,直到它剝離野性,直到——」他把項圈鏈子的一頭放到我手心,眼眸深沉:「你能輕易拽住這條鏈子。」
哥哥訓過未經社會化的大型野犬。
和商虞山說的一個步驟。
我問:「你是說,大型犬馴服嗎?」
哥哥說太危險,不讓我跟著。
只能遠遠看。
哥哥說:「你力氣太小,也不會用武器,野性難馴,它能一口咬斷你的脖子。」
我突然覺得。
商虞山是頭野狼。
而我以為他是狗。
屈辱地,給他套上項圈。
10
那天第一次爬走求饒。
他俯身,曲線完全貼合我的後背。
耳垂熱氣噴涌。
那人的聲音又輕又磁:「往後,要記得拽緊手中的鏈子,持續安撫,防止被反撲……」
我聽得恍惚。
被他翻來覆去折磨。
只是第一回沒有特別久。
想推開他,卻被含住指根咬了咬。
我下意識繃緊身體。
商虞山卻狠狠顫了顫。
一縷張皇閃過他眸底。
我顫著手要去解開鏈子:「我,我不要養小狗了。」
他變了神色,眼中冷冷的,將我的腕子壓過頭頂。
重咬在我手臂的軟肉上。
我吃痛,狠狠回咬他的肩。
商虞山卻沒有絲毫惱意,含著笑。
「嗯,這也算一種馴服手段。
「勾了我,要是敢放棄。」
他骨節分明的手順著鏈子往下,一直摸到我腳踝。
一把捉住,拉得離他更近。
「被我抓到,鏈子就會在你身上。」
「而且——」他另一隻手貼在我的脖頸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著,「把你關起來,永遠都解不開。」
回憶著,我覺得他太嚇人,偷偷抹淚。
我哥帶了炸雞上來。
聲音自上而下。
「哭個屁啊,大不了我回去賣發糕,又餓不死。」
他警告我:「蘇熙熙,我沒怪你,我知道你這個小腦瓜子在想什麼。
「商虞山那個死變態,想逼你現身。」
他坐下來,給我挑了個大雞腿。
「那咱就偏不出去,不就是點生意嘛,又不是沒窮過。」
可是爸媽不想回去過苦日子。
我看到哥哥臉上身上被我爸打出來的傷。
心裡酸酸澀澀的。
11
我和商虞山見面了。
被迫的。
趙葵葵說她和商虞山是遠房親戚。
不熟的。
我紅溫了,質問她:「不熟還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
她擠眉弄眼。
「我媽說,他來感謝上次祖祭,我家送的幾隻烏雞。」
嗯?
這對嗎?
說話時,商虞山抱著束花款款走來。
我原地被定住,不敢抬頭。
手心攥得死死的。
心臟感覺在跟我說今天我和它必死一個。
「叔公好。」
趙葵葵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商虞山把花遞給她,完全沒搭理我。
像個傳統家長一樣,問成績,工作規劃,理想。
我在一旁站得冷汗直流。
趙葵葵突然抱住我的手。
「叔公,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蘇熙熙。」
我下意識被驚得打了個嗝。
趙葵葵知道我緊張害怕就打嗝。
「你們認識?」
「不認識。」商虞山說。
他淺淺看了我一眼,眼神平淡冷漠。
「蘇小姐,你好。」
舉手投足,謙卑有禮。
完全一副第一次見面的樣子。
我在僥倖。
萬一他哪天燒糊塗了,沒認出我的臉?
故作鎮定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他也簡單頷首。
「嗯。」
隨後趙葵葵的同學過來商量畢業聚會的地點。
我經常找她,他們很多都認識我。
有個公子哥對我表過態。
他給我一盒很漂亮的糕點,低聲笑了笑。
「葵葵說你喜歡,我凌晨就去排隊,終於買到了。」
我是個在食物面前更沒智商的人。
他投其所好。
那也是好人。
「謝謝你!」
我高高興興和他一起遊園。
一起玩操場的趣味遊戲。
絲毫沒注意,暗處有道幾乎將人射殺的目光。
12
那之後整整半個月。
我和商虞山都沒再見面。
就好像他真的因為高燒,忘記了始作俑者的臉。
我反倒鬆了一口氣。
送我糕點的人叫趙介,一直對我很上心。
我跟趙介說,我不想談戀愛。
他說沒關係。
「喜歡你是我的事,接受與否是你的選擇呀。」
他也很尊重我的小癖好。
出差到了世界各地,都要給我拍井蓋的圖片。
我堅信所有井蓋二維碼都是通往魔法世界的門票。
有一次,我從他發來的圖片掃出驚喜。
魔法世界給我寄來一隻鸚鵡使者。
牛皮紙信封里附言:
「觸發關鍵詞,使者能預知人類的真愛。」
我虔誠地問鸚鵡,我的真愛在哪裡。
它說:
「您預定的王子正在派送中——特徵:左邊口袋有一隻你最喜歡的動物。」
下一秒,趙介按響門鈴。
他的左邊衣服口袋真的有一隻吃著提摩西草的捲毛豚鼠。
我從來沒和他說過我喜歡什麼。
看見我,他的眉梢揚了揚。
「考慮下把人類一起領養了?」
我剛點頭。
哥哥回來了。
13
趙介斷聯了一天。
不過我也不著急。
哥哥說要談戀愛,人一定得先給他驗驗。
我蹲在箱子旁看豚鼠吃草,哼唧哼唧。
趙葵葵給我發了個地址。
她要出國一段時間,喊我喝酒踐行。
「嘿嘿,本來開的小房間,老闆說我是今天的幸運兒,免費給我換到超大間了。」
我動身前往。
3011。
路過 3010,門微微敞著。
我看到趙介的臉。
他懷裡,有個穿著暴露的艷麗女人。
裡面人不少。
有人驚呼:「這才多久,真拿下那傻子了?!」
趙介一副得意神色。
「對付傻子還不簡單,用點低級騙術,讓她相信魔法世界,小鸚鵡說,你的真命天子就是趙介!」
「哈哈哈……」
眾人笑得嘲諷。
「不愧是智障。」
趙介輕飄飄和腿上的女人接了個吻。
繼續說:
「我玩兒的那些,太精明,總想圖個等價交換,既要錢又要愛,還他媽覬覦老子結婚證上那塊地兒。」
一個同樣吊兒郎當的男人吐了口煙。
「要不是你先發現的,老子早沖了。」
趙介揚眉:「她哥把她看得緊,肯定是個雛兒。
「不過等我先玩兒個透,有誰還想嘗嘗,排個隊。」
好幾個舉手的。
「趙哥,傻歸傻,那張臉是真不錯,老子今晚春夢就做這個,嘿嘿,咱再給她造個魔法故事,一齊上,看看先懷誰的……」
「臥槽程傾,你他媽真噁心。」
那人閒閒地往沙發上躺:「那你自個兒當柳下惠去。」
他不樂意:「那不成,要爽一起爽……」
我在門邊聽得渾身發寒。
「哎,門口這影子是誰——」
聽到起身的聲音,我迅速往電梯跑。
門幾乎要合上。
許是幸運。
有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擋著電梯門。
站進去,那隻手飛快按下關門鍵。
電梯上行。
他按的頂樓。
我轉頭道謝:「謝謝——」
另一種戰慄的感覺遍及全身。
商虞山。
他如玉的手上挽著一條泛著銀色亮光的狗鏈。
嘴角噙著笑,目光羽毛似的掃過我的臉。
「好久不見。」
14
和那天趙葵葵畢業典禮上,完全兩樣的表情。
似乎是看穿我極致的緊張害怕。
他淡淡道:「別怕,這鏈子是用來拴狗的。」
低頭一看,幽幽地說:「好像跑了。」
我稍微鬆了口氣。
悄然按了一樓,問他:「你不去找嗎?」
他有一瞬間的神色漠然。
「她好像不希望被我找到。」
我不禁想像到商虞山不好的風評。
不會是虐待動物,動物跑了吧?
沉默的四方天地。
我找了句話:「是什麼樣的狗狗呢?」
電梯到了頂層。
門打開,完全不同下面幾層的裝潢,極簡的黑白配色。
商虞山自顧自答:
「很可愛的,會咬人的狗狗,我最喜歡的。」
銀亮的鏈子在他手臂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他看向我,狹長的狐狸眼萬分狡黠。
眸底氤氳的涼薄寒意,讓人脊椎發麻。
商虞山俯身,近妖的一張臉與我咫尺。
笑得惡劣。
「就在這兒呢,我那隻負心薄倖的小狗。」
聲音從近處傳來。
極淡,帶著冰冷的、挑逗的意味。
就好像貓翻著肚皮玩老鼠,對於掌中之物的驚惶而感到愉悅滿足。
他露出了那種稱心快意的神情。
我第一次在自己不豐富的情緒中。
體會到了滅頂之災。
15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
我完全處在懵然當中。
就連被商虞山帶進房間,鎖住腳腕,都反應了好久。
鏈子的一頭攥在他手心。
我又想起他的威脅。
「把你關起來,永遠都解不開。」
縮在沙發上,抬眼便和商虞山那雙墨色的眸對上。
他沒說話。
端坐著,手指正細細摩挲鏈子的光滑面。
那天他還發了高燒。
我的身體都成了一幅斑駁的畫。
如果是現在。
我懷疑他能一手擰斷我的脖子。
漫長的靜默之後。
我的肚子先發起抗議。
商虞山靜靜掃了我一眼,起身進了廚房。
出來時,手上拎著個花雕盒子。
「吃吧,別餓死了。」
隨意又刻薄的一句。
但即便餓到反酸。
我都不想再碰這家的糕點。
因為趙介偽善地討好,最喜歡也變成不喜歡。
可商虞山的目光灼熱。
他抬手,溫涼的肌膚觸到我滾燙的臉頰。
語氣里籠著強壓下的暴躁。
「不喜歡嗎?」
我紅著眼搖頭。
他似有結論。
唇線扯出一個自嘲的弧度,譏誚地說:
「看來只是不喜歡我給的東西。」
不能激怒壞人。
「喜歡的。」
我伸手抓起一塊,塞進嘴裡。
嚼了兩下,甜膩,加上餓得反胃。
腦子裡還有趙介那些污言穢語。
多重情緒刺激到胃部。
毫無徵兆地吐出糕點。
16
商虞山下意識張開掌心來接。
我推開他,爬下沙發。
捧著個垃圾桶吐得眼淚直流。
他適時遞過來一瓶水,讓我漱口。
而後聲音自高處落下。
「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他的皮鞋踩在深灰色地磚上。
離我癱軟的身體咫尺距離。
而後屈膝,另一條腿跪在地上。
大手蛇一樣滑到我的後頸,加重力道,逼迫我湊近他的鼻息。
「做錯事,就得付出代價,對不對?」
他溫涼的指腹摩挲我的肌膚。
隨後是交融的唇齒。
帶著要將我拆吞入腹的狠絕。
我才想起來哭。
可是越哭,他越用力。
仿佛此時此刻,定要將我弄死在夕陽的餘燼中。
幾乎走到窒息的邊緣。
他倏然將我放開,容我癱軟在他懷裡。
又上手,橫著衣袖給我擦淚。
力道很重,抹勻了。
我死命咬在他手背上,誓要你死我活。
四目相對。
輝光照進他眸里,眼眉是向下的,悲傷的弧度。
而我的眼睛,只有仇恨,厭惡。
「壞人,別碰我!」
餘光收斂,華燈初上。
繃著商虞山的那根弦斷了。
17
他站起來,絕美的臉上莫名露出一種可憐無助的神色。
肢體仿佛不受控制地被空氣牽引。
成了個提線木偶。
「為什麼又這樣——」
商虞山拖長了尾音,降調,意味可憐。
隨後聲調揚起,雜糅著咬牙切齒的憤恨。
「憑什麼!他們,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將你從我身邊搶走!
「我他媽就是條狗,兩次三番被你騙得團團轉!」
「把你泛濫的愛,分一點——」他斂了聲,委屈似乎要溢出來,音調是降下去的,「分一點給我,不行嗎?」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的雙臂微張,想要觸碰。
卻只是無力放下,懸在空中。
「蘇熙熙,我說了,招惹我,就得負責到底!」
桌上一大瓶朱麗葉玫瑰遭了殃。
花瓣飛濺。
玻璃碎得到處都是。
我怕得要死。
商虞山眉間疲態畢露,目光毒蛇般纏上來。
「我無數次幻想,我應該殺死一隻翩飛的蝴蝶。」他看著我,薄唇輕啟,「這樣,她就永遠是我的。」
我惶恐地盯著他。
他倏然笑了,湊近來,牙齒露出,裝成一副乖巧的模樣。
「啊,我的笨小狗,聽不懂是不是?」
我噙著淚搖頭。
問他:「你要殺了我嗎?」
他的唇剛才被我咬破,更顯殷紅。
柔軟濕潤的觸感從我的脖頸蔓延開。
一點點向上游移。
惹人的熱氣撲在我耳上。
「殺你,我怎麼捨得?」
商虞山的聲音無比溫柔,與我對視。
「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在這兒,做到死。」
做到天荒地老。
不分你我。
18
商虞山的吻帶著某種向死而生的毀滅。
我在發抖,在哭。
因為絕望使不出力氣。
他將我鬆開一瞬,惡狠狠道:
「害怕也給我受著!」
我把唇咬得一塌糊塗,血味翻湧。
哭著求饒。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招惹你的……」
他又覆下來,津液相融,唇齒糾纏。
嘗到我嘴上的血。
我能感受到他的氣焰散了,理智活了過來。
他緩緩將我鬆開。
我看到他左手指縫在滴血。
「你,你沒事吧?」
順著我的目光,他怔愣一瞬,看過去。
掌心張開。
幾塊花瓶碎玻璃清脆落下。
他像是感覺不到痛。
反而眉心舒展,後知後覺地鬆了口氣。
仿佛找回了身體控制權一樣放鬆。
「沒事。」
19
他起身,走進裡面的房間。
出來時手上有兩個小盒子。
項鍊和手鍊。
戴好後,他用指腹按了按我的唇。
揩去部分血漬。
「這是什麼?」
我揚了揚手腕的漂亮手鍊。
他慢條斯理地說:「追蹤器。」
「那項鍊呢?」
他顧左右而言他:「討厭我嗎?」
我昧著良心說:「不,不討厭。
「是我認錯了人,是我的錯。」
他的手很涼,觸碰項鍊時,指背挨著我頸上的皮膚。
我暗暗嘶了一聲。
商虞山掃了我一眼,說:「你在撒謊。」
心跳亂了。
「沒有,我沒有撒謊。」
「它告訴我的。」
商虞山兩指捻著那條項鍊。
他冰凌似的聲線籠了霧氣:「它能告訴我,你有沒有在撒謊。
「蘇熙熙,撒謊的話,會死在我手裡,看著我,再回答一次,討厭我,是不是?」
我舔了舔唇,壓抑住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