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同她們說了一遍,鎮北王夫人的眉頭頓時就豎起來了。
「夫人,您也覺得是我錯了麼?」
「錯什麼錯,我們南星怎麼會有錯!」
她摸了摸我的頭,道:「是他們有眼無珠,不配為人父母,讓我們南星受委屈了。」
她把我帶回了家,差人收拾了間臥房出來,又親手做了道招積鮑魚盞,送到我房裡來。
燭光下,她神情溫柔。
「我還記得你最喜歡吃這個,特意做了過來,嘗嘗看,好不好吃?」
不知怎的,我忽然有些鼻酸。
我在忠勤伯府呆了半個多月,我那血緣上的父母從來都不知道我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
他們只記得薛婉寧的。
「好孩子,不難過了啊,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就什麼都好了。」
她又摸了摸我的頭,看著我把那碗鮑魚盞吃了個一乾二淨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拉著我說了好一會子的話。
臨走前,她牽著我的手,道:「南星,要不你留下來給我做女兒吧。」
「正巧,我生了三個臭崽子,沒有一個閨女,以後啊,你就當我女兒吧。」
我和鎮北王一家的緣分要從三年前說起。
三年前,我跟著師傅途徑塞北,意外救下了受了傷的鎮北王夫人。
鎮北王夫人一直很喜歡我,說我和她有緣,她一見了我呀,就心生歡喜。
那時候,她就想要收我為義女了。
只是那時我跟在師傅身邊,還有事在身,便拒絕了她。
而這一次,我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半個月後,鎮北王和夫人一同給我辦了場認親宴。
鎮北王秦堰是整個大淵唯一一個異姓王,手握重權又深得聖上愛重,認親宴自然也辦得十分高調,邀便了全京城的達官貴胄。
而這段時間,我那血緣上父親還坐在府里,等著我哭著上門求他原諒呢。
直到認親宴開始,他們才知道,不可能了。
他們找到我時,我正和我的新母親一起送走了一波客人。
薛夫人看見我,眼淚汪汪地上前,想要握住我的手。
「南星......我的女兒......」
我斂了笑意,後退了一步:「薛夫人這是說得哪裡話?薛夫人的女兒,不就在府里嗎?」
「南星,你不認我了嗎?我的你母親啊!」
鎮北王夫人也笑道:「薛夫人這是做什麼?南星明明是我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啊!」
「你們......」
薛衡皺著眉道:「王妃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鎮北王夫人笑意不減,「十多年前,我的女兒不幸走失,前些日子,我見到南星,就覺得十分熟悉,滴血認親後,竟發現南星就是我走失多年的親生女兒。」
薛夫人對於這一幕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可南星分明就是我的女兒,她與我生得那樣像......」
「你的女兒?族譜上可有記載?」
「這......」
薛夫人說不出話了。
「沒有對吧?可南星的名字卻已記入了秦家的族譜。再者,先前,薛夫人說南星與薛夫人的女兒薛婉寧是雙生子,可我怎麼記得,當年,薛夫人只生了一個孩子呢?」
「其實先前宮宴上我就有所懷疑,若南星真的是你們的女兒,你們又怎麼會這樣對她呢?!果然,」她歇了笑意,面色也沉了下來,「你們這是欺負我的女兒啊!」
「來人,送客!」
她說罷,把忠勤伯一家趕了出去。
認親宴結束後不久,容旭來找我。
我把所有的來龍去脈都告訴了他。
他聽了後面色沉沉。
「真是太過分了!忠勤伯竟如此不分是非曲直,只怕為官任人也是唯親不唯賢。」
我眨了眨眼,為我在未來的天子面前小小地吹了點兒枕頭風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一點也不感到愧疚呢。
他又問起薛婉寧。
「那薛婉寧呢?她如此害你,你就這樣放過她?需不需要我替你......」
我搖了搖頭。
「算了, 無論如何,她也是我養母的女兒。再說了, 她現在已經夠慘了。」
自從宮宴上的事情被傳了出去後,薛婉寧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原來,人們提起薛婉寧, 都要贊一聲『端莊賢淑、知書達理』,可是現在,再提起她,人們只會搖搖頭, 嘆上一句『不知禮數、不懂檢點』。
不僅顧君浩和她退了親, 少了我以後, 薛衡因為諸事不順,也開始把氣撒在了她頭上。
聽說,她因為承受不住打擊,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瘋瘋癲癲了。
我嘆了聲。
這大概就是自作孽, 不可活吧。
容旭也點了點頭,又悄悄勾了勾我的手指, 問:「南星,你既已及笄, 我是不是可以請父皇下旨為我們賜婚了?」
「這個嘛, 」我彎了彎唇角, 「我和我母親都還沒同意呢。」
「還得再看看你的表現咯!」
......
我和容旭成親的那天,是個極好的日子。
這一日, 一向最為愛美的鎮北王夫人哭花了妝,鎮北王也微微紅了眼眶。
她喝了容旭端過來的茶, 嘴裡說著叮囑的話,說著說著又頓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最後乾脆嗔了他一眼, 道:「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對我們家南星,不然......」
她話還沒說話,容旭已經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保證道:「岳母大人放心,小婿一定做到。小婿向你們保證,這輩子, 小婿都只會有南星一個人,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情。」
這一下, 別說是我的父親母親, 連我都驚呆了。
他扶著我出門時,我悄悄拽了拽他的袖子, 低聲問:「你剛才說這輩子只會有我一個人,是認真的?」
還莫要糾纏。
「來他」「可你是未來的天子啊......」
「天子又怎麼了,誰說在後宮和前朝一定要聯繫在一起?誰說政治清平一定要靠一群女人維繫?!」
「南星,自你從雪地里把我救起來的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 我的心裡再不可能裝下旁的人了。」
他說得認真,眸中盛著的,全是蟄伏已久的愛意。
我的心也跟著一跳,不自覺要沉溺其中。
「這可是你說的。」
「君子之諾。」
這一日, 春日晴好,風也溫柔。
他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來日之路啊,會更燦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