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柚完整後續

2025-05-0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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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陸之舟的第一次,是在 50 塊錢一晚的小旅館裡。

事後,他心疼地給我掖了掖被角,冒雨去給我買藥。

電腦上登著他的微信。

他兄弟問他:

【小青梅的滋味兒怎麼樣?】

他回:【銷魂……】

我又羞又惱,卻又因為得到他的肯定,而暗暗雀躍。

對方又問:【那你是不是準備放棄白月光,安心跟小青梅過了?】

他嗤笑著發了一條語音:

「恰恰相反。

「我現在反而更想嘗嘗,跟喜歡的人做這種事的滋味兒。」

聽到這裡,我忍著疼,從咯吱響的鐵床上挪下來。

在最後一刻,把高考志願從普通本科,改成了一所知名 985。

1

對面的兄弟給他發了個大拇指表情。

陸之舟像得到鼓勵,繼續說:

「之前你們都說席柚長得好看、身材好,叫我珍惜。今晚時機正好,她又上趕著往我身上湊,我要是推開,就太不識抬舉了不是?」

剛才還與我耳鬢廝磨的男人,正對著手機侃侃而談。

每一個輕描淡寫的字,都在我的心口划下淋漓的口子。

心臟的陣陣抽痛,甚至蓋過了身體的不適。

朋友問:「話說你為什麼不喜歡席柚啊?她性格好,還喜歡圍著你轉,這種女孩多好拿捏啊!」

陸之舟:「可能太熟悉了吧,總覺得差點兒意思。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如果不能跟孟若詩在一起,我這輩子都會感到遺憾。不說了,席柚還等著我買事後藥呢。」

聊天到此結束。

小旅館的設備簡陋,風聲把窗戶吹得咯吱作響,有雨水從窗縫裡滲進來。

我抱著膝蓋,蜷縮在床角。

樓道里有喝醉酒的男人在歇斯底里地抽風,滿嘴髒話,清晰地傳進來。

近得好像站在我的門口一樣。

頓時,恐懼與委屈席捲而來,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落。

窮游是陸之舟提的。

他說我們都還年輕,坎坷的旅途將來會是我們人生的寶貴財富。

我知道,其實是因為他沒有錢。

但我怕傷害到他的自尊,所以義無反顧地跟他踏上了綠皮火車,又輾轉黑車大巴。

結果雷雨天裡,被大巴扔在了半途。

陸之舟一手提著我的行李包,一手將外套遮在我頭頂,他自己的肩膀濕了一片。

「席柚,你今晚住哪?我先送你過去。」

我猶豫了一瞬。

沒有說,爸爸在星級酒店給我訂了房間。

這種天氣,我不忍心將他一個人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小旅館裡。

所以我笑著說:「我忘了訂酒店,你在你住的酒店,給我訂個房間吧。」

陸之舟被風吹得眯起眼:「我住的地方比較簡陋,還要走很久,你確定跟我走嗎?」

我堅定地點點頭。

等我們徒步幾公里,終於找到這家灰敗的汽車旅館時,身上已經濕透了。

陸之舟進了房間以後,立馬兜頭將 T 恤脫下,露出流暢漂亮的肌肉線條。

「流氓!」

我紅著臉背過身。

陸之舟壞壞地笑:「臉皮這麼薄?不喜歡看嗎?」

氣氛是在一剎那曖昧起來的。

我低著頭不說話。

陸之舟將大手放在我的後頸上,不輕不重地揉搓了下,聲音摻了一絲啞:

「席柚,你冷不冷?」

濃重的荷爾蒙氣息籠罩住我,我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難為情地輕輕點頭。

下一秒,陸之舟把我扯進滾燙的懷裡。

「席柚,我給你暖暖……」

後來,一切就不受控了。

但是陸之舟越失控,我越開心。

我躺在他的身下時,還在想:

這便是青梅竹馬的情意吧!誰都不用說愛,但是我們會從朋友,自然過渡到情侶,將來步入結婚殿堂,結伴走完一生。

不是他,還能是誰呢?

……

可是如今,我發現自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賤骨頭啊!

2

我從咯吱作響的鐵床上挪下來。

剛才親密無間時,小床的聲響像是一種別樣的伴奏,讓人臉熱心跳。

如今,卻只讓我覺得難堪。

我到底是有多賤,才能在這種地方交出自己的第一次?

樓道里的叫罵聲有增無減。

我扶著腰,將房門反鎖上,又在門後頂了一把椅子,心裡才略微感到安心。

電腦螢幕還在亮著,陸之舟走之前打開電影下載介面。

他說這種天氣出不去,特別適合兩個人窩在床上看電影。

當時我心裡的蜜滿得像是要溢出來,已經忍不住幻想在這間風雨飄揚的小房間裡,窩在陸之舟懷裡,邊看電影邊接吻的浪漫畫面。

可是如今環顧這間連獨立衛生間都沒有的陰濕房間,我只覺得噁心。

心底發寒。

我打開高考志願填報系統,重新上傳了一份志願表格。

排在第一位的,是我一直嚮往的 985 院校,哈爾濱工業大學。

誰都不知道我有兩份高考志願。

因為除了我自己,誰都不知道我高考的真實分數。

高中三年,我跟陸之舟都想通過努力,考進理想的院校。

他的目標是廈門大學,因為那裡離家幾千公里,能讓他遠離父母。

我的目標原本是哈工大。

但是,當陸之舟問我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說,我也想考廈門大學。

我們相互鼓勵,成績都在穩步提升,距離目標越來越近。

但是高考前一天,陸母徹夜打麻將,沒給陸之舟準備早餐。

他吃了隔夜的剩飯。

從第一場語文就開始肚子疼,不停地跑廁所。

最後高考成績出來,他痛苦地對我說:

「席柚,我考砸了,不能陪你去廈大了。」

我問他:「你復讀好不好?」

他搖搖頭:「席柚,這個家我一天都不想待了,我恨不得現在就離家出走,我絕不可能復讀。」

這次考試,因為爸爸媽媽的全力後勤保障與情緒疏導,我超常發揮,比平時多考了將近 20 分。

上廈門大學綽綽有餘。

就是想上哈工大,也有極大的希望。

但是當時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興許,是對陸之舟的心疼戰勝了理智。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嗐,咱倆真是難兄難弟啊!我也考砸了,跟你考得差不多。所以,我們還可以上同一所大學。」

陸之舟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他呼出一口氣,看著我咯咯笑:

「真好席柚,我們還能並肩奮鬥。」

後來,爸爸媽媽問我考了多少分,我少報了 60 分。

失望從媽媽的眼中划過,但是她什麼也沒說,繼續將午餐做完,卻一下午沒出房門。

爸爸強顏歡笑抱了抱我,安慰我道:

「高考又不能決定命運,我們柚柚將來考研考個好大學,照樣是一條好漢!」

我心中愧疚。

但是最後什麼也沒說。

如今,我的顧慮消失了。

所以,在最後一刻,我重新將錯誤的軌道方向撥正回來。

3

合上電腦,我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想要在陸之舟回來前離開。

可惜我想多了。

陸之舟的微信先一步發來:

【席柚,我突然有點事,晚點回去,我上網查了,那個藥晚點吃也可以的。】

我沒回復。

不爭氣的眼淚卻又往下落。

晚點吃,效果能一樣嗎?

雖然我不想再見到他,可是當他主動不回來時,我又覺得好委屈。

我忍不住罵自己賤。

但是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這時,我的閨蜜禾禾給我發來消息:

【席柚,你不是跟陸之舟一起去的海市嗎?我怎麼看到孟若詩的朋友圈,陸之舟去機場接她呢?你們不在一起嗎?】

禾禾甩過來一張截圖。

是孟若詩剛發的朋友圈:

【某人說:「風裡雨里,我來接你。」】

配圖是陸之舟瘦高的背影。

陸之舟一手拖著孟若詩粉紅色的行李箱,一手提著她的雙肩包,嘴角掛著幸福的淺笑。

說來也怪,一直止不住的眼淚,突然停下了。

我突然想起一句話:一個讓你失望的人,怎麼可能只讓你失望一次?

既然已經失望透頂,眼淚又有什麼用呢?

心臟像是突然被冰封,再也沒有淚水涌動出來。

我擦乾余淚,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打車先去藥店買了藥,然後去了爸爸訂的位於市中心的五星級酒店。

酒店裡富麗堂皇的燈光、門口謙遜微笑的服務生、緩緩流淌的優雅音樂,都讓我整晚驚慌的心臟,有了一絲安定。

辦理入住時,身後站著一對年輕的情侶。

女孩仰頭貼在男人胸前,聲音柔柔弱弱的:

「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旅行,人家好怕怕。」

男人用溫柔的聲音說:

「別怕,我 24 小時開機,隨叫隨到。」

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角:

「你陪我一起住好嗎?」

男人笑笑,用寵溺的聲音說:

「小傻瓜,別太相信男人,包括我在內,你不知道男人心裡齷齪的心思。」

女孩被感動得紅了眼:

「臭陸之舟,你幹嗎對我這麼好?大壞蛋!」

4

我身體晃了晃,指甲陷進肉里,僵在原地。

即便已經接受了陸之舟根本不愛我的事實。

但是當面見到他跟別的女孩打情罵俏,這種衝擊我還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我正準備轉頭離開,陸之舟卻已經發現了我。

他眼裡寫滿震驚。

「席柚,你怎麼來這了?你……跟蹤我?」

我停住腳步,像聽到一個可笑的笑話。

「我在你前面辦入住,我跟蹤你?」

陸之舟的臉色瞬間尷尬,他摸了摸鼻子,語氣不自然道:

「那你怎麼會來這裡?我不是叫你等我嗎?」

一旁的嬌弱女孩疑惑又熱絡地看向我:

「你就是席柚妹妹嗎?陸之舟總把你掛在嘴上呢,說你是他的鄰家妹妹。」

我轉過身,對上女孩探究的目光。

孟若詩,隔壁班的班花。

身材纖纖瘦瘦,臉頰小小的,一雙杏眼像是蒙著一層水霧,看人的時候像只無辜的小鹿。

是讓男人看了會生出保護欲的那種女孩。

孟若詩此刻細細打量我,試圖捕捉我任何一個微表情。

藉以判斷我跟陸之舟的關係。

我的目光說不上友善。

甚至因為她親昵地喊我妹妹,讓我生出幾分不適來。

孟若詩對上我的冷漠目光,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躲到陸之舟的胳膊後面,弱弱地牽住陸之舟的小指尖。

陸之舟一把將她的小手攥住。

兩人警惕地看向我。

好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我驚慌了一整晚,此刻卻突然鎮定下來。

我淡定地笑笑:「那家旅館老鼠太多了,我等不到你,就來這裡了。你們也住這裡?」

孟若詩彎出一抹嬌嬌的笑容,說話的時候,親昵地晃動陸之舟的胳膊。

「席柚妹妹說笑了,我家條件比不上你家,我哪住得起這種地方?是陸之舟不放心我一個人住在小酒店,臨時給我訂了這裡的房間。」

我抬頭瞥了眼陸之舟。

他有些尷尬地轉過臉,不敢跟我對視。

所以,我只配五十塊錢一晚的小旅館。

而他心中的白月光卻要住上千塊的五星級酒店。

如此懸殊的差別。

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說再多,只能顯得自己在意,讓人覺得犯賤。

我忍著心中酸澀,點點頭,從他們身邊錯過。

陸之舟的指尖動了動,什麼都沒說。

只是沒想到,我剛打開房門,陸之舟就從身後抱住我,將我帶進了房間。

我嚇得驚叫出聲。

陸之舟迅速低頭,用唇堵住了我的聲音。

我試圖掙扎,但是他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很輕易地將我禁錮住。

膝蓋抵到了我的腿間。

無論我怎麼反抗,他都不依不饒,直到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他將我摁在胸口,下巴埋進我的頸間。

「好柚柚,你生氣了嗎?」

我氣得胸脯起伏,根本不想跟他說一句話。

「陸之舟,趁我還沒報警,滾出去。」

他輕佻地笑:

「那會兒不是還一個勁兒地往我懷裡鑽嗎?怎麼才一個小時,就翻臉不認人了?不是那個一直喊要的柚柚了?」

5

想起在小旅館的瘋狂求愛,我只感到羞恥。

沒想到自己喜歡了十幾年、一心交付的男人,竟然愛著別的女人。

將我的真心當成一個笑話。

我抿著唇不說話,試圖夠手機報警。

陸之舟將我的手包在手掌里,放在唇邊親吻。

「好柚柚,別生氣了。孟若詩自己一個人來海城,我不放心她,才給她訂了這裡的酒店。我送完她,就要回去找你的。」

「陸之舟,為什麼我只配住五十塊錢的汽車旅館,孟若詩卻可以住五星級酒店?你打了一個暑假的工,只能負擔她兩晚的住宿吧?她就這麼金貴?」

陸之舟微微皺眉:「席柚,別跟我說你嫉妒她!你可不是這樣的人!你別跟若詩比,她從小跟著單親媽媽長大,缺乏安全感,要是讓她住在安保不到位的地方,她一晚上都得嚇得失眠。可是你不一樣,你從小什麼都有,還在乎一天兩天的住宿條件嗎?」

「陸之舟,我父母給我提供了好的物質條件,不代表我就應該在你這裡吃苦受罪。投胎投得好,就要被你道德綁架嗎?」

「席柚,我本來就打算送完她立馬回去陪你,雖然小旅館的條件差,但是你不是還有我陪著嗎?你不是說,只要我在身邊,你什麼都不在乎嗎?」

說罷,他再次試圖親我。

晦暗的眼眸中情慾翻湧。

我嚇得抄起一旁的裝飾花瓶,眼神凜冽地看向他:

「陸之舟,你再敢過來,我砸死你!」

陸之舟的眼神冷了幾分,他不耐煩地看向我:

「席柚,你怎麼變得這麼小氣了?你這樣斤斤計較,太讓我失望了!我不就是給孟若詩訂了一晚上酒店嗎?她明天一早就要轉機去她舅舅家了,你以為人家有空跟你在這裡爭風吃醋?」

「陸之舟,我並不是爭風吃醋,我只是……為自己這些年感到不值。」

說到最後,我只感心底一片黯然。

如果我愛你,我可以陪著你風餐露宿,不叫一聲苦。

但是我不愛你了,便能清醒地看懂你所做每一個決定的利益權衡。

我只是為自己這麼多年識人不清、交付真心,感到惋惜。

陸之舟察覺到我情緒的低落,突然眸光一動,不可思議地彎腰盯著我。

「席柚,你不會喜歡我吧?」

我身體一僵,被戳中心事,難堪地別過頭。

陸之舟毫無徵兆地大笑起來。

笑到最後,他雙手扶腿,竟有些直不起腰來。

「不是,席柚,我一直把你當成好哥們啊!你怎麼能對我有那方面的心思呢?」

我雙手緊攥,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如果你對我沒意思,為什麼要跟我上床?」我羞憤地望向他。

「我們都成年了啊!享受男歡女愛不是很正常嗎?我以為你跟我想法一樣呢!席柚,你不會這麼老土吧?跟異性上床就一定代表喜歡對方,就要負責嗎?哈哈哈,沒想到你是這麼傳統的女孩,我真的要笑死了!」

我無語地望著他笑得發紅的臉龐,心中竟升起一絲嫌惡。

拋去了心中的濾鏡,他的面目竟有幾分可憎。

等到他終於笑夠,才嘆了口氣道:

「席柚,要是早知道你這麼保守,我就不碰你了。」

我轉過頭,懶得看他。

「不過席柚,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你也別這麼封建了,你別用看渣男的眼光看我,我們做那種事的時候,你難道不享受嗎?新時代女性,別把貞操看得那麼重要。」

他頓了頓,繼續道:

「我知道你一時還別不過這個勁兒,不過等你以後交了男朋友,就知道多一個參照的好處了。而且,等你有了喜歡的男生,我絕不纏著你。到時咱們在一個學校,我還可以幫你把關,他要是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答應!你說,上哪找我這樣的好哥們?」

我在心中冷笑,他還不知道,我已經改了高考志願。

我們不會在同一所大學,更不用他幫我把關男朋友。

6

我實在不願繼續聽陸之舟毀三觀的發言。

重新舉高花瓶。

「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陸之舟服軟般垂下手臂,妥協地笑笑:

「好了席柚,我不跟你吵。你現在情緒不好,我不跟你計較。我們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我還要給孟若詩送機呢。」

說罷,他單手解著襯衫紐扣,徑直朝暄軟的白色大床走去。

「你為什麼不去孟若詩的房間睡?我這裡不歡迎你!」

陸之舟微微皺眉,若有所思道:

「若詩膽小,我不想讓她覺得我是個輕浮的人。」

我再一次被氣傷。

「那在我這裡,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陸之舟挑眉,散漫地笑開:

「拜託,席柚,我又沒有強迫你,你當時也很想要好吧?」

「是,是我犯賤。但是我現在後悔了。」我已經快要氣哭。

我拉開房門,手機摁在緊急報警鍵上,對他說:

「現在滾出去,否則,我立馬報警。」

陸之舟見我動真格的,臉色立馬沉下來。

他惡劣地挑眉,語氣生硬:

「好,我走。但是席柚,你別忘了,我們報了同一所大學,你這嬌養的公主脾氣,到了新環境,除了我,你還能依賴誰?」

「滾!」

陸之舟走的時候,有些氣急敗壞。

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撂下一句話:

「我倒要看看,這次你能硬氣多久。我告訴你席柚,我不是你的哈巴狗,不是你每次低頭我都會原諒!」

7

趕走陸之舟,我甚至來不及失落,媽媽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

此刻,我無比慶幸自己從小旅館趕到了這裡。

否則讓媽媽看到我住在那種地方,該有多心疼!

我故作開心地跟媽媽打招呼。

媽媽問過我吃沒吃飯,累不累,又問了些有的沒的問題,開始欲言又止。

「媽媽,怎麼了?」我問。

「柚柚,小陸沒在你房裡吧?」

「沒啊!我都要睡覺了,他怎麼可能在我房間裡?」我心虛地說。

媽媽明顯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剛才不知道躲在哪裡的爸爸突然冒出頭:

「我就說我閨女自有分寸吧?你媽媽一天天地就知道瞎操心!」

媽媽翻了個白眼:

「好像剛才魂不守舍的人不是你似的。」

爸爸撓撓後腦勺,憨憨地笑。

我終於聽明白了,爸媽彎彎繞繞說了這麼多,是怕我跟陸之舟偷嘗禁果。

怕他們的寶貝閨女,被陸之舟糟蹋。

我的眼眶瞬間發熱,差點哭出來。

我真的不是一個聽話的女兒。

這些年,爸爸媽媽將我對陸之舟的心思全都看在眼裡。

媽媽反對過幾次,但是每次,我都以絕食抗議他們的干涉。

媽媽後來就不敢再提了。

這次我堅決表達了要跟陸之舟一起畢業旅行的決定後,媽媽勸阻無果,只能嘆著氣幫我準備行李,囑咐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生活在象牙塔的我,只知道愛比天高,有情飲水飽。

哪裡考慮過父母的擔憂?

可是,遭遇了今晚的變故,此刻的我,心裡無比想念他們。

我有好幾次差點忍不住,想告訴媽媽,我不想繼續狗屁畢業旅行了,我想回家。

家裡有可口的飯菜,有溫暖的被窩。

但是我擔心媽媽看出我的身體異常,所以最終也沒敢開口。

媽媽一直絮絮叨叨,不掛電話。

若是以往,我肯定已經煩死了。

可是今晚,這份不停休的念叨,讓我在雷雨交加的陌生城市裡,感到十分的安定、平和。

真好,我有這麼愛我的爸爸媽媽。

最後,媽媽困得哈欠連連。

我再三跟她保證,陸之舟沒有住在這家酒店,她才猶豫地掛斷電話。

8

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回憶跟陸之舟的過往。

第一次見到陸之舟是小學六年級寒假的時候。

那天,我左手牽著爸爸,右手牽著媽媽,哼著歌走進樓道。

發現一個穿著背心短褲的小男孩坐在台階上。

男孩抱著胳膊,垂著頭,安靜孤獨。

身體凍得顫抖。

房門裡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還有拳拳到肉的鈍響。

媽媽趕忙捂住我的耳朵,不讓污言穢語進入我的耳朵。

爸爸嘆了口氣:

「剛搬來的這家,男人又家暴老婆了。」

媽媽忙拉著我們進了家,躲開是非。

爭吵聲一直不停,我趁媽媽不注意,拿著自己的粉色 Hello Kitty 外套出去,披在了男孩身上。

男孩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又垂下頭看腳尖。

我陪他坐在台階上,一直等到社區的人來調解糾紛,他爸爸氣急敗壞地摔門而去。

男孩將外套還給我,安靜地走進家門。

然後,之前一直被老公暴揍的女人,開始辱罵男孩。

但是我一直沒聽到他頂嘴的聲音。

我還以為他是個啞巴。

媽媽嘆了口氣:「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開學後,我發現陸之舟竟然轉到我們班。

於是,上學、放學經常叫著他一起。

媽媽有時飯做多了,就讓我給陸之舟帶一份。

他性子高冷,但是逐漸對我卸下了防備。

會不自在地說謝謝。

原來他不是啞巴啊。

這麼漂亮的長相,要是啞巴就可惜了。

六年級的陸之舟過早地懂事,他拚命學習,每次都考班級前三名。

他說:「席柚,我要考上大學,離開這個家,越遠越好。」

升初中時,陸之舟因為成績優秀,可以到市重點中學上學,他開心壞了。

我也想去,可是我成績不夠,便央著爸爸交了擇校費,也去了那所離家幾十公里的學校,開始了住校生涯。

升了初中,陸之舟像是抽條的小白楊一樣,個頭呼呼往上躥,五官也越來越好看。

總有女孩托我給他遞情書。

但是每次,陸之舟都黑著一張臉,當著我的面把情書扔進垃圾桶。

「席柚,以後這種情書,你直接扔了就行。」

那時,情竇初開的我,已經偷偷喜歡上他。

聽到他這麼說,還暗中竊喜,晚上躺在床上分析他拒絕情書的理由里,有幾分是因為我。

那年端午節,我踩著早自習的鈴聲衝進教室。

陸之舟在認真默寫,他的腿修長筆直,蜷在課桌下有些憋屈,他乾脆攤開了往前伸,腳尖越過了桌邊,輕輕晃動。

有種不自知的散漫帥氣。

我望著外面的傾盆大雨,托著腮幫嘟囔:

「這麼大的雨,不知道我爸爸還能不能來給我送粽子,我都饞了好幾天了。」

陸之舟覷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

一直到了十點多,我因為沒吃早飯,肚子餓得咕咕響,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

陸之舟突然拿筆戳了戳我的腮幫,臉頰微紅道:

「席柚,給。」

我低頭一看,粽子!

我立馬搶過來,驚喜地問:「是哪個女生給你的嗎?」

「早上出門時,宿管阿姨給我的。」

瞧,陸之舟多招人喜歡啊!連宿管大媽都送給他粽子。

我開心地捧著粽子,是最簡單的蜜棗粽子,厚厚的糯米中間,一顆小小的紅棗。

但是我覺得格外香甜,因為這是陸之舟專門給我留的。

「你吃了嗎?」

他搖搖頭:「我不愛吃。」

「吃一口吧,過節嘛!」我將粽子遞過去。

他遲疑了一下,在我咬過的地方輕輕咬了一口。

耳根粉粉的,眼睛不敢看我。

這算不算間接接吻?

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萬萬沒想到,中午的時候,我爸爸冒著傾盆大雨,騎著摩托車來給我送粽子。

他渾身濕透,嘿嘿地笑:

「不來不行啊!你媽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食材,今天一早就起來包粽子,知道她閨女是個小饞貓,生怕她吃不到會委屈得掉眼淚。」

我提著一大包粽子回教室,豪邁地放在陸之舟的課桌上。

「陸之舟,你看,我爸剛送來的粽子,有鮮肉的,蛋黃的,各種各樣的口味,還熱乎呢!快來吃!」

大家都對陸之舟露出了羨慕的眼光。

但是陸之舟沒有想像中的開心。

我甚至覺得,那一刻,他眼裡的光滅了。

我後悔又自責。

我怎麼忘了,陸之舟的父母感情不和,我怎麼可以在他面前顯擺?

那天的粽子,陸之舟一個也沒吃。

後面兩年,爸爸再給我送粽子的時候,我再也沒有拿到陸之舟面前,全都送給了宿舍同學。

初中畢業,我們回到原籍上高中。

我爸的公司發展越來越好,我家在市中心買了別墅,但因為老房子距離高中近,所以沒有搬家。

高二這年,陸之舟爸爸將他媽媽肋骨打斷,被判了刑。

那天,陸之舟坐在小區樓下的排椅上,一直坐到深夜。

我怕他出事,一直陪著他。

陸之舟突然問我:

「席柚,你說他們不愛我,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個世上來呢?」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父母恩愛,也很愛我,我幸運地出生在一個和睦的家庭里。

我很心疼陸之舟,但是的確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只能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脆弱的陸之舟,將額頭輕輕抵在我的肩膀上。

聲音沙啞:

「席柚,我真的很羨慕你。」

我試探地、膽怯地虛虛抱住他。

試圖給予他一絲微弱的慰藉。

沒想到,我媽看到了陸之舟抵在我身上的情景,開始明里暗裡讓我與陸之舟保持距離。

「柚柚,小陸出身可憐,我們該幫就幫,可千萬別有不該有的想法啊。

「我聽人說,暴力傾向是能遺傳的,誰知道小陸將來……

「柚柚,要不我們還是搬到新家去吧,新小區環境好,更有利於你學習。」

但是我搖頭拒絕:

「我不搬!要搬你們搬,陸之舟現在這麼可憐,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怎麼可能扔下他不管?」

人在幼稚的時候,總是把自己當成救世主。

以為沒了自己的救贖,喜歡的人會更加孤單、可憐。

卻從沒想過,在我把自己當根蔥的時候,陸之舟喜歡上了隔壁那個柔柔弱弱的女孩。

我以為我參與了他的全部青春。

可到頭來,他的青春里壓根沒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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