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應是驚訝,隨後又很快接受了。
鄭予澤看著我,眼中是無盡的溫柔。
「無論什麼事,只要你想做我都支持你。
「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顫抖的手因為他說過的話終於鎮定下來。
窗外陽光正好,坐我對面的小情侶還在嬉笑玩鬧。
這一切的一切,我都無法割捨。
只要積極治療,康復的幾率很大。
「別刷走,我看看。」
打點滴的女生喊停身旁的男友。
平板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上聽得格外清晰。
「最近您的妻子因演技飽受爭議,對此您有什麼看法?」
手機開始震動,是鄭予澤的回電。
「打給我是想通了?」
兩側都是鄭予澤熟悉的聲線。
平板播的視頻里,他西裝革履,唇角扯起一抹笑。
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她的拍戲,不是我標準意義上的拍戲,做這行還是要講天賦。」
我突然覺得一切好沒意義。
我回:「嗯,我想通了。」
「說說你都錯哪了,我可以考慮……」
我打斷他,直接道:「我們離婚吧。」
我沒有給鄭予澤反應的時間。
掛了電話,我是拿著新劇本去找楊倩的。
她一身名牌,坐在豪奢酒店最好的位置審合同。
見到我,楊倩開門見山地說:
「陸小姐的胃口真大。接受綜藝邀約已經是共贏,如果你沒有足夠的籌碼打動我,就不要浪費雙方的時間。」
我先問:「有看過我執導的《佳話》嗎?」
楊倩不置可否。
「戰爭背景的話劇,好劇本但不賣座。」
她的意思很明確。
她需要比《佳話》更有誠意的作品。
我先是將醫院的診斷結果放在桌上。
「相信我,這一次用命賭。」
上百頁的電影劇本,楊倩花了整個下午研讀。
看完後,她當著我的面撕毀了合同。
「老實說,我本來對你口中的合作不抱期待,可你給了我驚喜。我會讓法務重擬一份合同。」
我伸出手與楊倩相握。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華燈初上。
我和楊倩用過晚飯,找了家清吧小酌,主要是她喝。
楊倩喝醉後和我推心置腹。
「我三十五歲前就離了三次婚。第一任是因為他有人脈,第二任是因為他有錢,第三任是因為他有資源。
「這個圈子很難混,男人在裡面如魚得水,女人卻寸步難行。」
說完她自嘲地笑了笑。
精緻姣好的面容攀上幾道不易察覺的皺紋。
「我有能力,卻還要借男人爬到高處。」
楊倩好似一瞬酒醒。
她突然定定地看向我,抓著劇本說:
「陸知遙,這是你的青雲梯。這次,沒有男人,我們一起去頂峰看看。」
8
送楊倩回酒店再回到家,已是後半夜。
我沒有開燈,徑直往浴室走。
聞到空氣中的香煙味,我才發現鄭予澤回來了。
他正坐在沙發上抽煙。
茶几的煙灰缸里橫七豎八地丟滿了煙頭。
「去哪了,這麼晚回來。」
我淡淡道:「談個合作。」
鄭予澤沉入陰影中的臉看不清神色。
但他頭頂消失的好感度令我如釋重負。
他問:「你說的話是認真的?」
「嗯,離婚合同過兩天會送給你。」
他掐滅煙頭起身,雙手搭在我的肩頭,逼我與他對視。
「你還是在意許念對不對?我們之間沒什麼,只是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拉了她一把。」
我輕輕推開他的手。
「是我們之間出了問題,與其他人無關。」
他瞭然:「我承認,是我最近太忙忽視了你。但我也是為了這個家,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我沒有和他爭辯的心思。
「有一檔離婚綜藝聯繫我,如果你問心無愧就接下來。」
新一季的《愛情尾場》以「人生倒帶」為主題。
從兩人相遇、相知、相愛、相伴的全過程一路倒行,回歸初心。
鄭予澤成為本季嘉賓的消息,在網上引起轟動。
有人說,兩人感情生變,離婚不算意外。
有人說,表面離婚實則炒cp,影帝出席不過為了捧嫂子。
在眾說紛紜中,節目緊鑼密鼓地開拍了。
第一期,相伴。
鏡頭將記錄下每對夫妻共處的一天。
不同於其他夫妻的矛盾四起或蜜裡調油。
鄭予澤不會在鏡頭前就刻意表現。
沒有系統給定的目標,我也不再有意討好。
整個上午,我們就像兩條平行線互不打擾。
節目組看不下去了。
和我們商量這樣拍效果不好。
於是下午,我和鄭予澤推著購物車並肩走進超市。
尋常夫妻的日常,於我則是睽違已久的陌生。
還是鄭予澤先開了口:
「上次一起逛超市好像還在讀大學。」
我接話:「為了慶祝話劇社義演圓滿結束,社長派我們一起採購。」
那個夏天格外熱。
學校未名湖畔的蟬鳴格外響。
校道上,我可以借著遮陽傘。
毫無顧忌地和鄭予澤拉近距離。
那年的碎冰冰還賣八毛。
我們坐在校園超市門口。
一人半根消暑降溫,享受獨屬於我們的跑腿福利。
鄭予澤感慨:「當年的你嘰嘰喳喳,總是鄭同學長鄭同學短的。」
這話裡有話的意思。
原來還在介意上午我沒有主動和他搭話。
「你倒是和以前一樣,永遠學不會主動。」
「誰說的?」
鄭予澤挑了挑眉,一把奪過滿滿當當的購物車。
原本只打算買個新花瓶。
如今回家活像末世逃難。
等紅綠燈時,天邊的晚霞正艷。
我望著鄭予澤線條分明的側臉,打破沉默:
「還記得那次去超市,最後怎樣了嗎?」
綠燈亮起。?
他似乎回憶起來,打斷我:「你別……」
後車開始不耐地按起喇叭。
車子剛起步,一輛電動車從視線盲區飛快撞了上來。
9
摔倒的大媽哎喲哎喲地從地上爬起來。
好在她只是輕微的擦傷。
大媽指著我們的車破口大罵。
我下車時,她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腦門上。
鄭予澤將我護在身後,並沒有給大媽什麼好臉色。
「有什麼問題,等交警來了再說。」
交警來後,大媽賴在地上不依不饒地撒潑。
這邊僵持不下,鄭予澤的手機響了。
他接完回來,語氣有些猶豫。
「李導說今天的天氣適合補拍一個鏡頭,我得回片場。」
鄭予澤再次確認:「你一個人能搞定嗎?」
上次逛超市的最後。
鄭予澤也這樣問過我。
還未吃完棒冰,同班同學的許念直奔鄭予澤而來。
她看起來像剛哭過,兩眼淚盈盈的。
「我來親戚把裙子弄髒了。
「鄭同學,你能幫我去超市買包衛生巾嗎?」
後來鄭予澤要陪不舒服的許念去校醫院。
臨走前,他對我說了句抱歉。
可沒有人知道。
我一個人是如何頂著酷暑,把一箱飲料和幾大袋零食,從超市搬到活動中心的。
所以後來,麻煩的事做多了,我也得心應手了。
即使是面對咄咄逼人的大媽。
我仍能故作大方地揮揮手。
「我能處理的,你先走吧。」
他應了聲好,打了個車離開了。
大家都說我的演技差。
可惜他一次也沒看穿我的逞強。
節目播出第一期。
我和鄭予澤的討論衝上了熱搜。
看到電視里,我險些被大媽扇了巴掌。
鄭予澤氣沖沖地質問我:「你怎麼不躲?」
「躲能解決問題嗎?」
都說婚姻是兩人共同面對生活的風雨。
缺席的陪伴,只能讓我成為飄搖的獨木。
鄭予澤語氣軟了下來。
「我的意思是,你受委屈怎麼從來不和我說?」
楊倩正好約我吃飯。
我對著玄關的鏡子補上口紅。
上次額角留下的傷仍有紅痕。
「那你現在知道了。」
我踩上高跟鞋出了門。
在鏡頭前的弱勢,三分真七分演。
但我並不指望能喚起鄭予澤多少愧疚。
只是我現在需要熱度。
目前網上對我的評價隱隱有逆轉的趨勢。
「錄節目都能當場走,可見陸知遙平時受了多少委屈。」
「我有點心疼陸姐。」
「這種老公不如死了算了。」
節目很快播出了新一期。
第二期,相愛。
備采時,主持人拋出一個問題。
「你是什麼時候愛上對方的?」
鄭予澤摩挲著指間的婚戒給出答案。
讀書時就一炮而紅的他向來順風順水。
愛上我,是在他人生的最低谷。
彼時的鄭予澤剛演完一部同性電影。
觀眾入戲太深,延伸出關於他性取向的流言。
某大佬有意包養他,在背後煽風點火。
迫於壓力,沒幾人敢出來為他發聲。
鄭父鄭母都是農村人,受不住同村人的風言風語。
「知遙就是那時候打電話給我的。」
鄭予澤沒有提。
他給遠在美國的許念打了一通又一通跨國電話。
可始終沒有等來她的回電。
他只是陳述:「她問我,還好嗎,是否需要幫忙。
「城牆下的那家咖啡館,她趕來赴約時臉都跑紅了。」
「知遙安慰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但他對此沒信心,改問願不願意陪他回家見父母。
「她要我比一個萬事OK的手勢才答應。」
無名指趁機穿過他比的圓圈。
結成某種特殊的契約。
隨後也比成一個OK,緊緊扣住他的手。
「她說,那現在開始練習牽手吧。
「那瞬間,我緊張的心情好像被治癒了。
「陸知遙,她是我的陽光。」
10
當主持人問我時。
我腦海里閃過很多片段。
心動的瞬間有很多。
但我最確定的是第一次看鄭予澤的戲。
當時他飾演一位支教男老師。
三尺講台上,他入木三分的演技令人嘆為觀止。
「舞台上的他很耀眼,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演員的魅力。」
採訪結束後,進行正常錄製。
節目組頒發任務。
讓我們找出一個對方愛你的證明。
兩人共處一室。
我照舊做著日常家務。
鄭予澤照例忙於工作。
兩人都沒有特意尋找,卻又暗自較勁。
誰也不肯先做出讓步。
到最後,鄭予澤做了一頓愛心晚餐。
鮮少下廚的他忙得滿頭大汗。
坐在餐桌前滿心期待地問我味道如何。
我品嘗後沒有領情。
「要聽實話嗎?就像你對我的感情,索然無味。」
我並沒有禮尚往來。
額外對鄭予澤付出什麼。
而是在錄製結束前,拿出婚戒交作業。
工作人員說我們真有默契。
鄭予澤也把婚戒當作證明。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罵上熱搜。
鄭予澤不解,只能看網友評論找答案。
「菜是現買的,菜譜是現找的。愛的證明不是臨時作秀,這哥會審題嗎?」
「樓上別這樣講。他還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平時沒愛所以表現一番,這叫沒有條件創造條件。」
最高贊的評論里貼了幾張截圖。
是他忙時沒有注意到的畫面。
「冰美式化凍的水漬不及時清理,會將劇本打濕。
「麵包用微波爐中低火叮三十秒是剛好入口的溫度。
「衣服用某洗衣液的小眾款會更柔順。
「陸知遙的愛意藏在肢體語言中,可惜鄭予澤看不見。
「他只會照單全收,習以為常她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