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四海八荒最後一隻鳳凰。
娘說,鳳凰血脈不能斷送在我手裡。
於是,我霸王硬上弓了一個凡人。
懷了個蛋。
三年後,我的洞府被一位仙君劈成了兩半。
來人提劍就砍,我抱頭鼠竄。
在我思考何時得罪了這位仙君時。
正在喝奶的崽崽頭一歪,奶聲奶氣喊道。
「爹爹。」
我傻了,那人也傻了。
1
我叫雲熾,是四海八荒最後一隻鳳凰。
娘親隕落時曾緊緊握著我的手。
「鳳凰一族的血脈可萬萬不能斷送在你手裡啊。」
我懂她的意思。
鳳凰一族,生於烈焰,死於涅槃,本該生生不息。
可如今,天地間竟只剩我一隻。
安葬好娘親,我在仙妖兩界尋覓了數年。
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下蛋人選。
妖族長得太醜,下不去嘴。
仙界的又眼高於頂,根本瞧不上我。
直到我去了人間。
在山澗邊撿到一個重傷的凡人。
他渾身是血,氣息奄奄。
可那張臉卻生得極好,眉目如畫,五官精緻。
連昏迷時微蹙的眉頭都透著一股清冷矜貴。
我細細打量了一番,覺得此人不錯。
最主要的是長得不錯。
生出來的崽定然是好看的。
娘親說過,鳳凰血脈珍貴,不能隨便找個歪瓜裂棗將就。
於是,我把他扛回了洞府。
2
我雖然沒經歷過男女之事,凡間畫本子倒是看過不少。
照葫蘆畫瓢。
衣服脫到最後一件時。
他猛然醒了過來。
一把拽住我的手。
「你是誰?」
明明氣息那麼虛弱,手上力道卻大得驚人。
我被他拽得一個踉蹌,險些撲到他身上。
氣氛有些尷尬,我一時有些語塞。
總不能直接說我是來借個種的吧?
他眉頭緊蹙,目光從我臉上掃到半褪的衣衫。
聲音沙啞卻冷厲:「你想做什麼?」
我眨了眨眼,決定實話實說。
「你長得好看,我想跟你生個蛋。」
他的表情瞬間凝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趁他愣神的功夫,我一把抽回手。
順勢將他最後一件裡衣扯了下來。
「放肆!」他怒喝一聲,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薄紅。
想起身,卻因傷勢過重又跌了回去。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理不直氣也壯。
「你傷這麼重,反抗不了我,不如從了。」
說完,我伸手撫上他的胸膛。
觸手溫熱緊實,肌理分明。
嗯嗯,不錯不錯。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耳尖紅得滴血。
「你這...妖女!真是不知羞恥!」
「我們鳳凰一族向來直接。」我俯身湊近他,發間金翎輕晃。
「放心,只是借個種而已。」
「你...」
他的怒斥被我以唇封緘。
帳幔垂落,燭火搖曳。
窗外忽而風雨大作,雷聲轟鳴。
3
懷蛋的第三個月,我才後知後覺。
那日我正在溪邊喝水,忽然腹中一陣絞痛。
低頭一看,腹部隱隱泛著赤金色的光芒。
我半晌才反應過來。
鳳凰一族孕育子嗣時,母體會有涅槃火護胎。
我有些高興。
真懷上了。
原本害怕一擊不中,準備多借幾次種呢。
生產那日,我疼得幾乎把洞府的石壁抓出幾道深痕。
直到黎明時分,一顆瑩白的蛋才終於從我腹中滑出。
蛋殼上還纏繞著赤金色的紋路。
我癱在地上,連手指都動不了。
那顆蛋咕嚕嚕滾到我臉邊,親昵地蹭了蹭我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想哭。
帶崽的日子比想像中艱難。
這小東西破殼前就格外鬧騰,每日非要我抱著才肯安分。
我若把它放在窩裡,它便撞蛋殼抗議。
我抱著她睡了兩年。
兩年後才破殼。
破殼那日更是驚天動地。
我正在外打坐修煉,洞府上方突然烏雲密布,雷聲轟鳴。
只見一道金光破開雲層,直直朝洞府劈去。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往裡趕。
天雷???
我趕到時,蛋殼剛好炸開。
一道赤金色的光柱沖天而起,硬生生將那天雷擋了回去。
光柱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奶聲奶氣地喊我。
「娘親。」
她的眼睛一金一赤。
手心還跳動著未熄的涅槃火。
不愧是我崽啊!剛出生就過了涅槃劫!!!
4
小崽子好動得很。
剛會走就追著滿山的野獸跑了。
還揚言要給我烤只野兔。
我勸她:「夭夭,你是個女孩子,不要整天上躥下跳。」
「跟個猴一樣。」
小糰子大眼眨巴眨巴:「可是娘親,我真的很想吃烤兔子嘛~」
嘖。
完美繼承了那凡人的臉。
長得太可愛了。
我沒忍住,吧唧一口。
「行,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小糰子高興地追兔子去了。
她三歲那年,我原本打算帶她回族內走一趟。
沒想到我的洞府被人一劍劈了。
轟然巨響中,我從床上滾下來,灰頭土臉地抬頭。
一道修長身影立於廢墟之上。
玄衣墨發,手持長劍,周身仙氣凜然。
一雙冷眸如寒星般盯著我。
我:「......」
這誰?
我什麼時候得罪仙界的人了???
那人也不說話,提劍就砍。
我抱頭鼠竄。
就在翻遍平生事跡,搜索記憶,思考到底何時得罪過這位仙君時。
床上正在喝奶的小糰子頭一歪,奶聲奶氣道:「爹爹。」
我傻眼了。
那人指尖微頓,也傻眼了。
空氣瞬間凝固。
我瞪大眼睛,轉頭,終於從那張俊美冷厲的臉上看出了幾分熟悉。
這不是我當年借種的那個凡人嗎?
我瞬間頭皮發麻,連連後退。
而那人死死盯著床上的夭夭。
那張冷漠至極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裂痕:「你......」
夭夭完全沒察覺到氣氛的凝重。
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衝著他軟軟道:「爹爹,抱!」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僵在原地。
而後機械地伸出手。
小糰子趁機爬了上去。
小手抓住他一縷頭髮,奶聲奶氣道:「爹爹香香。」
我眼睜睜看著這位冷麵仙君的耳尖慢慢紅了。
5
小糰子是個自來熟,自顧自說了很多話。
比如:「夭夭一直很想爹爹」
「原來爹爹這麼好看!」
「爹爹居然是神仙!」
「娘親騙人,還說爹爹死了。」
一個眼刀掃了過來,我心虛地低下頭。
夭夭啊,最後一句大可不必。
再後來,夭夭就睏了。
窩在他懷裡沉沉睡了過去。
男人掀起眼皮:「她叫夭夭?」
點頭。
「姓什麼?」
「沒姓...就叫夭夭。」
我們鳳凰一族都沒姓,若非要加一個的話。
那就姓鳳吧。
男人垂下眸子,片刻後,低聲道。
「以後,她姓白。」
仙界只有一位白姓。
戰神,白玄。
我腿一軟,又差點給跪了。
蒼天啊!我這是招惹上誰了啊!
我說這妮子眼睛怎麼一金一赤,還以為變異了。
沒想到另外一隻眼睛隨她爹啊。
白玄四下打量了我們住處。
有些嫌棄。
「你讓她住這?此處靈氣稀薄,如何修煉?」
...
那是我想的嗎???
那是我爭不過別人!
鳳凰一族從我姥姥那一代就已經落魄了。
如今能尋個有靈氣的洞府已經非常不錯了好嗎!
白玄看到我的表情更嫌棄了。
伸手一揮。
外面憑空出現了一座轎輦。
他抱著夭夭:「這孩子,我接回仙界了。」
??
老娘懷胎十月拼盡全力生下的,你是她爹也不能說帶走就帶走啊?
於是我擋在轎輦前。
「那不行。」
「即使你是仙界戰神,也沒有搶別人孩子的道理。」
他嘴角微抽。
「她也是我的孩子。」
「...這三年都是我在養她,要帶她走,可以,把我也帶上!」
我只是句激將法,沒想到白玄真給我帶上了。
嗚嗚嗚,夭夭,托你的福。
娘親也是上了天的鳳凰了。
6
白玄的仙府坐落在仙界最高處。
雲霧繚繞間,瓊樓玉宇,金碧輝煌。
一落地小糰子就醒了,撒歡兒跑進了殿內。
小短腿蹬得飛快,邊跑邊喊:「爹爹的家好漂亮!"
我站在殿外,腳底像生了根。
靈氣充裕,修煉聖地啊!!
這種福地,是我能進的嗎???
白玄掃我一眼,似笑非笑:「走啊?不敢進?」
呵呵。
我腳一抬,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
我有什麼不敢的?
母憑女貴沒聽過?
迎面撞上幾位仙娥驚詫的目光。
她們交頭接耳,聲音不大不小。
「這就是那個趁君上歷劫時...的妖女?」
「居然是只鳳凰。」
「聽說君上的情劫就是毀在她手裡...」
我挑眉。
情劫?什麼情劫?
再要細聽時,她們卻著急忙慌地走了。
原來是白玄跟了上來。
算了,既來了上天庭,總會知道的。
只是沒想到當晚,我被迫和白玄躺在一張床上。
中間隔著個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糰子。
我勸道:「娘親和夭夭睡就可以了,不必要爹爹同睡。」
小糰子搖頭。
「蛇妖姐姐說了,夫妻就是要睡一張床的,這樣夭夭才會有妹妹。」
「......」
白玄滿臉黑線。
那個死蛇妖,天天就會教這些不正經的!
最後,還是沒抵過夭夭的軟磨硬泡。
和白玄睡在了一張床上。
我倒是不尷尬,反正都睡過了。
月光透過紗帳,在他側臉投下斑駁的陰影。
我偷偷打量他,發現這人睫毛長得過分。
「看夠了嗎?」他突然開口,眼睛依然閉著。
偷看被抓了個正著。
我趕緊轉身裝睡。
「呵。」
男人輕哼一聲。
嗓音低啞不滿:「當初,為什麼...睡完就跑?」
這話問的。
睡完不跑等著你清醒要我負責嗎?
再說了,只是借個種而已。
又不要你養又不要你負責,偷著樂吧你!
這些話我當然不敢說給他聽。
只能模糊地應付:「逼迫你做了那種事,我也是心生愧疚...」
「所以跑了。」
白玄再沒說話。
而我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7
第二天,我是被夭夭的笑聲吵醒的。
出去時,發現殿外院子裡有一座七彩滑梯。
那是一道七彩虹光化成的琉璃滑梯。
每一階都嵌著閃爍的星辰石。
滑到底還會噴出一團軟綿綿的雲朵,接住滑下來的夭夭。
夭夭裙擺飛揚,像只快樂的小蝴蝶。
白玄站在滑梯旁,唇角微揚。
難得看到夭夭這麼開心。
哎,有爹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我湊過去:「仙君還會做這個呢?」
白玄嘴角的弧度戛然而止。
「略懂。」
這麼好看的七彩滑梯只是略懂?
那我以前用斧頭劈樹,費了大半個月的功夫給夭夭做的木頭滑滑梯算什麼?
算我有時間?
夭夭看見我後,歡呼著跑過來。
「娘親娘親,你看,這是爹爹給我做的滑梯!」
我笑著摸她的頭。
「甚好甚好。」
她眨巴著眼睛,回頭看白玄。
「娘親的呢?」
......
我有些尷尬:「我這麼大人了,不玩...」
話音未落,只見白玄揚手揮袖。
「轟。」
一棵萬年火梧桐拔地而起。
枝幹上垂下兩條赤金鎖鏈,末端纏繞著火焰凝成的鞦韆座。
我靠,火焰鞦韆!
我眼睛一亮,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白玄冷哼一聲。
「順手的事兒。」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我不再扭捏,直接跳了上去。
轉頭還吆喝了一句:「推一下呀仙君~」
白玄不耐煩地彈了下指尖。
一縷仙力推在鞦韆上,鞦韆直接盪上雲端。
「喲呵!」
我大喊一聲。
夭夭給我私下傳聲。
「娘親!笑得好聽點行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猴子呢!」
......
而白玄,抱臂站在樹下。
看著空中高盪的某人,還有旁邊滑滑梯的某糰子。
冷峻的眉眼也不自覺柔和了起來。
8
白玄待夭夭極好。
夭夭天天跟我炫耀:「娘親,有爹爹真好。」
可不好嘛。
自從來了仙界,這小妮子不僅法術精進不少。
身上臉上的肉更是肉眼可見地鼓了起來。
都成一隻胖鳳凰了。
仙殿的後花園,雲霞染紅了半邊天。
美得夢幻。
如果,沒有一隻鳳凰在那蹭毛就更美了。
我煩躁地抖了抖翅膀,尾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可惜,再漂亮的羽毛也經不住換羽期的折磨。
後背癢得鑽心。
我索性化作原形,撲棱著翅膀往花園裡那塊光滑的玉石上蹭。
羽根摩擦石面,舒服得我眯起眼。
「...粗鄙!」
一道清冷嗓音從身後傳來,我腳一滑。
回頭一看,白玄不知何時站在那兒。
一襲銀紋墨袍,手裡握著一柄瑩潤的玉梳。
眉頭微蹙,眼神嫌棄。
我炸毛,翅膀上的羽毛根根豎起:「我們鳳凰族換羽期就這樣!」
白玄沒理我,徑直走過來,一把扣住我的翅膀根。
「幹啥?」我剛要掙扎。
下一秒,玉梳輕輕落下。
「......」
梳齒划過羽根,力道不輕不重,精準地撓在癢處。
舒服得我渾身一顫。
「梳羽禮都不懂?」白玄冷聲嘲諷。
手上動作卻細緻溫柔,從羽根梳到尾尖。
本來想懟回去的。
但他梳得太舒服了,一時有些忘了。
男人唇角微不可察地翹了一下,指腹不經意擦過我的耳羽。
我瞬間渾身一僵,耳羽「唰」地變成緋紅色。
白玄盯著我的耳朵,眼神微妙:「……還會變色?」
「閉嘴!不許看!」我羞惱地捂住耳朵。
第二天,仙界炸了。
彼時我正悠閒地躺在火焰鞦韆上晃蕩。
忽然發現路過的仙娥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交頭接耳,捂嘴偷笑,還有人紅著臉偷瞄我。
「……?」
我莫名其妙,直到聽見兩個小仙童蹲在雲朵上竊竊私語。
「聽說昨天戰神大人給鳳凰仙子梳羽,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
「何止!我姐姐的仙友說,鳳凰仙子的耳朵都紅透了!」
我:「……?」
是誰在造老娘的謠???
我火速衝出殿外。
只見雲頭之上,坐著一個肉肉的小糰子。
不是夭夭是誰?
我咬牙切齒:「白夭夭!!!」
後者身影一僵,瞬間溜得比兔子還快。
9
蟠桃會三百年一次,仙界眾神齊聚瑤池,瓊漿玉液,仙樂飄飄。
白玄本不打算去。
他向來不喜熱鬧,更不喜那些仙君仙子們探究的目光。
但夭夭不一樣。
小糰子趴在爹爹膝上,異瞳亮晶晶的。
小手拽著他的袖子晃啊晃:「夭夭想去嘛~聽說有甜甜的桃子!」
白玄垂眸看她,眉眼不自覺柔和。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忽然抬眼,淡淡問我:「你要去嗎?」
我正倚在窗邊嗑瓜子,聞言一愣:「我?」
「嗯。」
他語氣平靜,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可那雙金色眸子裡,卻藏著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好像...他在期待我的回答一樣。
我拍了拍手上的瓜子殼,笑嘻嘻地跳下來:「去!幹嘛不去?」
瑤池畔,眾仙齊聚。
白玄一襲墨袍銀紋,神色冷淡地踏入會場。
左手牽著一隻蹦蹦跳跳的小鳳凰,右手邊跟著我。
全場瞬間安靜了三秒。
緊接著,竊竊私語如潮水般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