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合歡宗最嬌氣的笨蛋聖女。
師父實在養不起我,趕我下山謀生。
她千叮嚀萬囑咐,說我的體質跟功法,只能睡處男。
否則會爛臉、折壽。
我天真地問她,處男長什麼樣子。
師父神情複雜地說道:「為師已經八年沒見過處男了,你若是遇到了,自會感知到。」
01
我心情忐忑地下山闖蕩,愣是一個處男沒有遇到。
整日裡頭暈眼花的,差點餓死自己!
還好林家夫人心善,把我撿回去養著。
自那以後,我就成了林夫人的婢女。
上元燈會,我在雲樓點燈,驚艷了整個江南。
京城最清高的世子,來江南時都會點我作陪。
每次他走時,我都痴痴地纏著他,依依不捨。
他調笑道:「真是黏人的小妖精,可惜你出身卑賤,爺只能把你養在林家,沒辦法帶你回京城。」
我也不知道他嘰里咕嚕地說什麼身份地位的。
我只知道,他這一走又是大半年,我得餓肚子了。
遇上一個極品處男,實在是不容易。
師父說我遇上極品處男,自會觸發聖女體質。
當時一瞧見沈明章……
我就聞到一股香氣,饞得我流口水。
他就算穿得再嚴實。
我也能感覺到他緊緻、結實的身材。
他層層衣衫包裹下的八塊腹肌,襯褲下的小野獸。
都逃不過我的雙眼!
每次沈明章走之後,我都會出門找處男當備餐。
丑得不要。
矮得不要。
黑得不要。
嗚嗚,挑來挑去,只有沈明章最合胃口。
02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一進門就聽人議論,說沈明章回來了!
我立刻就提著裙子,朝著明園飛奔而去。
遠遠地,我就瞧見沈明章站在花牆下面。
他穿著一身翠色衣袍,好看得不得了。
我衝過去,撲到他的懷裡,雙腿勾著他的腰。
沈明章拖著我的臀,還沒說話呢,就被我吻住了。
他靠在牆上,仰著頭,承受著我的索吻。
可是親著親著,我發覺沈明章味道有點奇怪。
我鬆開他,勾著他脖子仔細打量他。
又湊到他耳邊嗅了嗅。
我沒聞錯,沈明章變質了。
他身上多了一點點很淡很淡的花香。
像是被別人標記過了。
我摸摸他的頭髮,又蹭蹭他的臉,嘆了口氣。
我好可憐啊。
好不容易等沈明章回江南,卻吃不上一頓飽飯。
沈明章抱著我回房間。
他低低地笑道:「就這麼想我?」
我淚眼汪汪地看著他,點點頭。
想啊,當然想。
誰願意成天過餓肚子的日子啊。
沈明章捏著我的手,斟酌了一下說道:「這次,我是帶著未婚妻來江南遊玩的,不能經常陪你過夜。」
哦,原來他定親了,難怪變味了。
我推開他,蔫蔫地懶得說話。
他以為我在耍脾氣,哄著我說道:「乖乖,寧小姐是出了名的賢良淑德。等我成親後,就把你接到京城。她有容人雅量,一定不會為難你。」
哎,沈明章怎麼變得越來越臭啦。
我受不了,抬腳踢著他,厭煩地說道:「離我遠一點!我不要跟定親的男人牽扯不清。」
沈明章一下子就沉了臉,壓抑著怒氣說道:「你知不知道,抬你進沈家做妾,我都是挨過家法的。難不成,你還想做我的妻?」
他聲音太大,吼得我耳朵疼。
我本來就餓,這下子更難受了,吧嗒吧嗒地掉眼淚。
沈明章抬手要幫我擦眼淚,卻中途收回了手。
他往後退了兩步,冷冰冰地說道:「別整日裡嬌滴滴地拿喬,我不吃這套。」
我歪頭看他,眼眶紅紅地問道:「什麼叫嬌滴滴地拿喬呀?」
我讀書少,他怎麼凈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沈明章深吸一口氣,又往後退了幾步,強硬地說道:「這個時候又想著勾引我了,沒用!不冷落你幾日,你就不知道我的好!」
哦,這句話我聽懂了。
我開心地掰著指頭數道:「我知道我知道!去年秋天,你在花園裡脫下衣裳墊在架子上,抱著我盪鞦韆玩兒最好。還有啊,咱們在連湖裡泛舟那次也挺好。再有就是……」
誒?
這麼一數,好像沈明章也就那樣啊。
次數少,質量也不怎麼樣。
要不是實在缺人,我早該踹了他了。
沈明章盯著我的眼,我的唇,吸氣又嘆氣。
他一退再退,人已經站在門口了。
他丟下一句:「你好好反思反思!知道錯了,就讓人給我傳信兒!」
而後揚長而去,再不見蹤影。
03
沈明章這次是鐵了心地要冷落我。
一連十日,都沒有再找過我。
聽說他帶著未婚妻到處遊玩兒,十分悠閒。
整個林家都可憐我,覺得我失寵了。
我趴在湖邊的大石頭上,唉聲嘆氣。
處男,極品處男到底在哪兒啊!
若是吃不到極品處男,那種如影隨形的飢餓感就會糾纏我。
做什麼都提不起力氣。
林夫人急匆匆地殺過來,恨鐵不成鋼地戳著我的額頭說道:「不就是失去一個男人,至於這樣失魂落魄嗎?」
我靠在夫人肩頭,餓得已經喪失說話的慾望了。
她越發心疼了。
林夫人勸著我:「你呀,天生尤物,是個男人見了都得神魂顛倒。只是以色事人終究不能長久,你還是得趁著青春年少,找一個有權勢的男人把持住。」
我扯著袖子,撒著嬌:「我才剛滿十九,好時光還長著呢。十年後,我依舊貌美動人,可男人啊卻不一定還有權有勢。」
林夫人嘆道:「倒也是,如今時局動盪,今日死一個侯爺,明日死一個將軍的,功名利祿都是塵土。」
林夫人便不再提,說起正事兒。
沈明章的未婚妻也住進了林家。
她怕我惹上事兒,要做做樣子,把我關到悠山小築一陣子。
那裡挨著後山,清靜。
我聽了,委委屈屈地說道:「蚊子多,床又硬,我不想去。」
林夫人這次是狠了心。
裝模作樣地訓斥我一番,讓下人帶我走。
我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看著她。
林夫人嘆了口氣說道:「那個……把她關在悠山小築禁足,但是別斷了她每日的燕窩、參湯、甜品,還有衣裳、首飾,全都給她送過去。」
我朝著她眨眨眼,感動得不得了,眼淚都在眼眶打轉。
我撲過去抱住夫人,撒嬌:「夫人,我好愛你哦。」
她推開我,接連嘆氣:「走吧走吧,你個討債鬼。」
我歡歡喜喜,蹦蹦跳跳地去悠山小築禁足。
身後,林夫人喊道:「不許挑食!不許睡花叢!哎哎哎!好好走路!不許在欄杆上跳舞!」
進了悠山小築。
風帶過來一陣清冷冷的味道。
好像天山雪蓮,清甜中夾雜著一點冰雪氣息。
我的耳朵都紅了。
這裡,居然藏著一個極品處男!
我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問邊上的婆子:「嬤嬤,誰住在這裡?」
嬤嬤詫異地說道:「沒人啊,自從三少爺認祖歸宗回了京城以後,這悠山小築閒置多年了。」
我更興奮了。
好啊!是個小偷。
這要是讓我逮住,還不得好好罰你!
04
我是在後山溪水裡找到那個小偷的。
他穿著一身雪綢衣裳,僵冷地躺在水中,似是中了毒。
沉靜的容顏,冰雪似的冷。
溪邊有幾具穿著黑衣的屍體,把好端端的花叢搞得髒兮兮的。
我捏著鼻子,小心翼翼地繞過去。
生怕裙子沾染上血,好髒的。
我剛剛靠近小偷,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勁風。
一把刀從我的耳邊擦過。
我好奇地扭頭看過去。
一個人震驚地看著我:「你能躲過我的刀?」
我看著肩膀上垂落的髮絲,委屈地說道:「把我頭髮弄斷了,要道歉。」
他看著我的臉,雙目放著光,垂涎欲滴:「沒想到這深山老林里,竟然有這樣的絕色美人。」
這個討厭鬼臭臭的。
我不喜歡。
我托著腮說道:「別過來哦,你好髒。」
他嘿嘿兩聲,邁出去一步。
下一刻,他雙目爆裂,七竅流血倒地而亡。
我驚呼一聲,生怕他砸在我身上。
他倒在溪水中,水花四濺。
我嘟囔一句:「沒禮貌,不道歉,又不聽話。」
溪水中躺著的那個小偷,慢慢睜開眼睛。
他看了我一眼。
我的手背上泛起一陣紅疹子。
他非常想殺我。
我氣得不得了,折了一枝花,朝著他的臉抽過去。
好過分!
我只是想睡他,他卻想殺我!
花刺劃傷了他的臉,留下一道道淡淡的血跡。
他還在看我。
琉璃似的一尊人,黑漆漆的眼睛裡沒有一絲情緒。
他還是想殺我。
手上的紅疹子好癢。
我難受地哭出來,把花砸到他臉上。
花瓣遮住了他的眼。
我哭著說道:「我現在就去找夫人告狀,讓她懲戒你這個小偷!」
我氣呼呼地要走。
可是又有點捨不得。
他實在太好聞了。
肯定也很好吃。
我擦擦淚,又忍不住回去。
不行,實在是太餓了。
吃一次,再去告狀好了。
我從荷包里挑挑揀揀,翻出一粒紅色小藥丸喂給他。
瞧他的模樣,應該是中了寒毒。
他不肯張嘴。
我扇了他一個耳光,催促他:「快張嘴,你現在不能死。」
他還是沒動靜。
我又打了他一個耳光。
這下子,我手都紅了。
我氣得放狠話:「再不吃藥,把你扔到母猴子堆哦。」
這下子他有反應了,吞了那顆藥。
我嫌這裡髒,躲到旁邊的花叢里休息,等藥起作用。
誰知道等著等著,睡著了。
再醒來的時候,溪水邊的屍體都不見了。
小偷站在我邊上,給我遮陽。
我先前打了他兩下,這會兒手還痛痛的。
我瞪他兩眼:「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明白嗎?」
他點點頭。
我帶他回了悠山小築住下。
心裡卻有點沉重。
養一個人,很累的。
師父養我的時候,就很頭痛的。
吃不好了,要生病。
睡不好了,又要生病。
不過這個小偷,倒是很自覺的。
他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身乾淨衣裳,洗漱過後換好。
乖乖站在邊上,等我吩咐。
誒!我也是要養別人的人了!
絕不能讓他看出我心裡忐忑。
我讓自己嚴肅起來。
下人送來晚飯,我分了一半給他。
他慢條斯理地吃著,倒是不見外。
我咳嗽兩聲。
他立馬看向我。
我眼神往桌上瞟了瞟,又晃了晃自己還紅著的掌心。
他思忖了一下,這才捏著勺子,慢慢喂我吃飯。
吃過飯以後,我心滿意足地摸摸肚子。
回想起林夫人撿到我時,給我講的那些話。
我原封不動地講給他聽。
「我撿了你,錦衣玉食地養著你,你得做一個對我有用的人,明白嗎?」
他點點頭。
哼哼,還算識趣兒。
過了一會兒。
他忽然開口說話了。
嗓音冷淡清冽,可是一張嘴就要殺人!
他看著我說道:「我可以幫你殺林夫人。」
我傻傻地看著他:「啊?你為什麼要殺她!」
他隨意說道:「林夫人將你送到林老爺床上,又讓林二爺看見你的美貌,害得你被他們兩個人爭來搶去,你不恨她嗎?」
林老爺?林二爺?
我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他說的是誰。
那兩個臭臭的、醜醜的、老老的男人啊。
那晚我在林老爺房間裡,在他桌上跳舞玩兒。
他在邊上幫我撒花瓣。
跳著跳著,林二爺就闖進來了。
林二爺看了我一眼,就像喝醉了似的,暈乎乎的。
然後他們莫名其妙地就打了起來。
現在一個腦癱,一個中風。
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後來林夫人可是抱著我哭了好久呢。
她說對不起我。
可她也沒辦法。
只有那兩個人斗得你死我活,她才能掌握林家大權。
我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好哭的。
男人嘛,本來就是用來玩兒的。
我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睏倦地說道:「夫人賺錢養我很辛苦的,你要是殺她,我先殺掉你哦。」
今天好累啊。
我用頭撞了撞他的胸口。
抱我去睡覺!
可不是白養你的!
回了房間,我心滿意足地摸摸他的臉。
真是又香又甜啊!
我在他脖子上舔了一口,決心慢慢吃。
他側過臉,躲開我的唇,慢慢說道:「我本來還能活一年,可你給我吃的藥太霸道。雖然救了我的命,卻也只能再讓我活五個月了。」
我趴在他胸口,茫然地看著他。
啊,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他捏著我的耳垂,淡淡地問道:「你不想讓我多活些時日嗎?」
我的手伸進他的衣裳,滿足地喟嘆一聲。
「你死掉,再換一個就好啦。」
再說,他都能夠活五個月。
夠久了!
再長,我也該膩了。
05
嗚嗚,我好慘。
這個極品處男,不肯讓我吃。
我坐在床上,裹著衣衫,心裡很難受。
他站在門口,冷淡地說道:「既然姑娘無意救我,咱們就此別過。」
他要走。
我擦著眼淚,哽咽地說道:「你……你別走。」
他轉身,凝視了我一會兒,拿著手帕輕輕地給我擦眼淚。
我哭得有些渴了。
他便端著蜜水,一點點地喂給我。
靠得這樣近,他聞起來更香了。
我抬頭看著他,委屈地說道:「你不能走哦,吃了我的藥,要還債的。」
他垂著眼帘,低聲問:「怎麼償?」
我扯著他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說道:「肉償吧。」
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極品處男的朋友,八成也是極品。
我想想,心裡就有些熱。
他抿了一下唇,手慢慢放在了腰帶上。
我掰著指頭,高興地數著:「你賠我兩個……三個處男!咱們之間就一筆勾銷!」
誒?
他脫衣服幹嘛?
我見他臉色難看,疑心他要賴帳。
我便做出兇狠的模樣,瞪著眼睛恐嚇他:「你敢賴帳!我就讓夫人把你抓起來!不給你飯吃!不給你水喝!」
沒想到,他竟然笑了。
他幫我挽著耳邊的發,問道:「不吃飯、不喝水便是你想到最痛苦的懲罰?」
我下意識地摸摸肚子,驚奇地說道:「這還不夠狠啊!我年幼時,一個月只能吃一頓飽飯,整日只能吃花瓣、喝露水呢。」
他聽了,便不笑了,眼裡黑漆漆的。
「聖……女……挨餓……」
「你家人待你不好?」
他前面半句說得含糊,我沒聽清。
後半句倒是明白了。
只是折騰了好久,我實在是餓。
我眼珠子一轉,機智地說道:「你讓我親親抱抱,我就講給你聽!」
這個小偷好奇心倒是旺盛呢!
竟然聽話了。
他靠在軟榻上,敞著衣裳,任由我折騰。
許是我咬得有些重了。
他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腰。
我含糊不清地給他講我的故事。
「我沒有家人呀。」
我們合歡宗,每年都要採買好多女童做弟子。
聽師父說,她是在饑荒年買到我的。
我頭上插著草,傻乎乎地坐在街頭。
我爹拉住我師父,哀求著:「貴人,貴人。把這丫頭買回去吧。」
師父看見我腿上少了一塊肉,撒著灰撲撲的草藥止了血。
可我不喊疼,也不說話,看起來是個傻的。
我爹神神秘秘地扯著我師父說:「這孩子的肉是香的,怎麼折騰都不會死。貴人,買了她不虧的。」
只是那些事情,我全然想不起來了。
不好的事情、不好的人,我都會慢慢忘掉。
師父說,我天生就該做聖女。
無情才不會被情傷。
我問她,情是個什麼東西。
她說不是個東西。
合歡宗里有很多師姐妹。
唯有我成了聖女。
聖女的日子可好了。
吃得好,穿得好,住得也好。
明明宗里很有錢。
可師父卻說養不起我了,把我趕下了山。
我走那晚。
她摸著我的頭,苦笑道:「師姐讓我把你送到宮裡去蠱惑攝政王,可你這樣傻,只怕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到這裡……
我抬起頭,好奇地問他:「喂,你知道攝政王嗎?很兇嗎?會殺我嗎?」
他的唇被我咬得有些紅,眼睛裡翻湧著奇異的神色。
聽到我的問話。
他的手穿過我的長髮,一隻手包裹著我的臉頰,摩挲著。
嗓音沙啞慢吞吞地說道:「攝政王是個短命鬼……他不凶,不會殺你。」
不知不覺間,他的衣衫已經被我扯掉了。
我的手從他的脖子一路往下滑。
我自信地說道:「我的鼻子果然最靈啦!隔得那麼遠,一聞就知道你很不錯。該白的地方白,該粉的地方粉。腹肌嘛,比沈明章好一些。」
他聽到沈明章的名字,忽然掐了我一下。
他把衣服撿起來穿上,又不肯讓我吃了。͏
我解了饞,倒也不急迫了。
打了個哈欠,叮囑他:「你還欠我三個處男呢,記得抓緊償還!」
06
在悠山小築住了十日,我便嫌悶,打算偷溜出去。
一大早,我就催促旺財給我梳洗打扮。
哦,旺財就是我撿回來的那個小偷。
我問他名字。
他說:「十五歲前的名字不屬於我,十五歲後的名字我不喜歡。你給我起一個吧。」
我驚喜極了。
這可是我第一次給人取名字。
我高興得好幾夜睡不好。
帶他去書房翻書。
書房椅子太硬,我索性坐在他腿上。
他一邊喂我吃紅豆餅,一邊教我。
「名字要寄託美好願景。」
「就以你來說,你師父給你取名靈曦。」
「是希望你活得像太陽那樣燦爛。」
我聽了,越發鄭重。
後來,我翻遍各大典籍,找出兩個字。
一個是旺!
一個是財!
這可是所有人都想要的。
人旺家旺。
求財來財。
我震驚於自己的天賦,飄飄然地說道:「我簡直是個天才。」
旺財聽了便笑,幫我描著眉說:「是天才,頭一次給人取名,便取了這樣一個驚天動地的名字。」
我聽了,更加得意了。
今夜是江南的大節日,人人盛裝打扮。
街上會有數不盡的燈會把戲。
旺財活不久了,我這人心善,打算帶他見識見識。
可是他挑來挑去,衣衫首飾我都不喜歡。
哎,穿膩了。
旺財給我梳頭,捏了捏我的臉笑道:「都不喜歡,上街給你買幾件就是。」
我聽了,便高興起來,摟著他的腰,嘻嘻笑道:「好旺財,好奴奴。你只有四個半月可活了,今夜是個大日子,先把我的債還了可好。」
他還欠我三個男人呢!
旺財低頭看我,不悅道:「我都已經是你的奴了,還不夠嗎?」
我嘟嘴:「你又不給吃。」
想著就煩,我推開他,低頭挑揀著收拾說道:「今夜你還了債,就走吧。」
他站在我身後,沒吭聲。
外面傳來一個聲音。
「靈姑娘在嗎?」
我跑出去一看,滿院子的禮物!
來的人是個清秀小廝。
他笑眯眯地說道:「靈姑娘,這些都是我家公子送來的。」
我茫然地問他:「你家公子是誰?」
他震驚地說道:「沈明章,沈世子啊!」
哦……有些印象,記得他有八塊腹肌來著。
小廝低聲問我:「姑娘,我家公子要我問問您,知錯了嗎?」
我看了看那些禮物,有好些我喜歡的衣裳、首飾、吃的、玩的呢。
雖然不知道他在問什麼錯啊對啊的。
但我乖巧地點點頭,嬌柔地說道:「知錯了。」
小廝臉一紅,又說:「那夜裡,我家公子在明湖等您,他要給您一個驚喜。」
他又遞出一封信給我,說是沈明章給我的。
等小廝走了,我歡歡喜喜地指揮著旺財把禮物搬回去。
我把信塞給旺財,低頭挑衣裳。
「你念念,他都寫了什麼。」
旺財冷冰冰地念道:「乖乖,你心真狠,這麼久竟然沒有一點音訊傳給我。可既然你看了這信,想來也知錯了。這些東西,都是我想你時為你買的。雲煙錦料子輕軟,想來你會喜歡,我便為你做了幾件貼身小衣。放心,我親手洗過了,你直接穿便是。」
念到這裡,我已經翻出了雲煙錦。
果然又輕又薄,摸著清涼舒服。
旺財卻不念了。
我扭頭看,他手一抖,信竟然掉進了邊上的睡蓮池子裡。
厚厚的好幾頁紙,全都浸透了。
我也不在意,打算先換上雲煙錦再走。
可旺財拉住我,哄道:「時辰不早了,若你要換裡衣,肯定會耽誤看把戲的。」
外面天色,的確暗下來了。
我便急急地拉他走:「好吧好吧,咱們快走,晚上回來再換。」
07
我們出去得果然有些晚了。
街上已經點起了燈,好些耍把戲的。
人潮湧動,擠得都走不開道兒。
我指使著旺財給我去買糖葫蘆。
我一轉眼,瞧見耍皮影的,一時間被吸引過去。
正看著入神呢,一陣風吹來,將我的披帛撩起。
有人抬手捏住,從身側將我籠住。
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一扭頭,瞧見一雙含情帶愁的眼。
他嘆道:「原本是要罰罰你,結果倒是我整日吃不好睡不好,時時惦記你。」
「我遣人送東西給你,你一句話都沒遞給我。」
「我真怕若是我成親,再不能見你。」
哦,是沈明章。
奇怪,他又恢復了原來的味道。
身上那股子甜中帶澀的氣息,撩得我有些心猿意馬。
他牽住我的手,把我往人少的地方帶,邊走邊說:「聽林夫人說,我走後,你把自己關在悠山小築,整日茶飯不思。我聽了,心如刀割一樣疼。」
到了河邊僻靜的地方,他不走了。
沈明章瞧著我,哄著我說道:「這些日子,我跟寧小姐說清楚了,退了婚。往後,我就守著你一個人。咱們就在江南成親過日子,不管京城裡那些是是非非。」
我還惦記著剛剛沒看完的皮影戲呢。
往外張望一下,敷衍道:「好好好,我都聽你的,我要去看戲了,你快放開我。」
沈明章把我往懷裡摟,低頭看我:「往日見了我最是痴纏,今日卻這樣冷淡。還是在怪我冷落你嗎?我也想去見你,可是林夫人卻說,沒有想好如何處理我的婚事,便不要去見你,白白惹你傷心。」
哎呀!
皮影戲都要結束了!
我推開他,不耐煩再聽他說些有的沒的。
沈明章卻說:「乖乖,我租了畫舫游湖。能看戲聽曲兒,看煙火。」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你不是一向喜歡玩水嗎?我伺候你沐浴,好不好?」
沈明章捏捏我的手,瞧著我,等著我回應。
早這麼說就好嘛!
前面扯那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
我睨了他一眼,哼著。
沈明章便笑了,低頭親吻著我的臉。
我拉扯著他的白玉腰帶時,忽然覺得不對勁,猛地推開他。
那一瞬間,一支冷箭衝破夜色。
蹭的一聲釘在地上。
若是沈明章還站在原處,怕是要被這支箭射穿了。
我瞧見旺財站在不遠處。
有個影子沉默地從他身後消失,似乎是背著弓箭。
旺財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捏著一個小皮影。
脖子上還叮里咣啷地掛著幾個油紙包。
我嗅了嗅。
「啊啊啊!櫻桃蜜餞、蘋果酥餅,還有什麼啊。」我飛奔過去,要去拿。
旺財卻躲開。
他把糖葫蘆喂到我嘴邊,含笑說道:「我喂你就是,弄髒了你的手,黏黏糊糊的,你又要不舒服。」
我咬了一口,酸甜得恰到好處。
「你把東西給沈明章。」我忙說道,「我要跟他去游湖。」
我招招手,喊沈明章過來。
沈明章遠遠地看了旺財好一會兒。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走過來,要接那些吃的玩兒的。
沈明章嗓音平穩地說道:「東西給我就好,不勞大駕。」
他說著,看我一眼,又笑:「從前跟您提起過,我在江南遇上她的事情。起初只是讓她待在我身邊伺候筆墨,她懶得很,倒要我事事伺候她。您那個時候打斷我,不耐煩聽我說這些情情愛愛的。」
我聽到這裡明白過來了。
沈明章跟旺財兩個人,竟然認識!
這下可好了。
我便說:「那咱們一起去游湖吧。」
旺財眼神寒磣磣地盯著我說:「不能一起,只能選一個。」
「那我跟沈明章走了,咱們就此別過。」我看到遠處煙花都綻放了,越發心急去游湖玩兒,「你知道我住在哪裡,欠的債記得還。快快快,沈明章,咱們走。」
08
我沒能跟沈明章上畫舫。
我倆走到岸邊時,眼睜睜瞧著畫舫起了火。
大家急急地逃竄,一時間明湖上亂糟糟的。
旺財提著東西,慢悠悠地走過來。
他柔聲說:「畫舫燒了,只怕不能游湖。你錯過的皮影戲又加演了一場,咱們去看看?」
我哎呀一聲,扯著披帛不太高興。
沈明章卻隱隱怒道:「畫舫上那麼多人命,您當是兒戲嗎?」
旺財將那塊我咬過的糖葫蘆,慢吞吞地吃了進去。
他分明在笑,眼底的情緒卻教人心口壓抑。
「世子不去救人,還在這裡等什麼?」
「去晚了,可真就死光了,你的寧小姐可也在船上。」
沈明章一聽,當場臉色白慘慘的!
他看看我,急切地說道:「乖乖,你且在這裡等我。」
沈明章不等我說話,飛一般地離開了。
我的披帛從他手背上掠過,輕飄飄地落下。
我的心也仿佛這披帛似的,高高揚起來,徐徐墜落。
夜風吹過,有些涼意襲來。
我眼睜睜瞧著他的背影消失。
遠處,火勢還在蔓延。
我眼力好得很,瞧見沈明章坐著一艘小船很快到了畫舫處。
船板上有個姑娘跳下去,落在沈明章懷裡。
耳邊的煙火炸裂聲不停地響著。
我抬頭看過去,嘟著嘴煩悶地說道:「這煙火是好看,可是炸開的聲音忒煩人。」
旺財便笑。
我瞪著他,踩他一腳。
他還在笑。
我又重重踩了他一腳。
他偏要笑我,笑得我越發委屈。
眼淚掉個不停,心口發悶。
我推搡著他說道:「都怪你不肯讓我吃,才讓我覺得他沈明章是個什麼了不得的稀罕玩意兒。跑掉了,心口怪酸的。」
旺財便順勢握住我的手腕,哄著我去看皮影戲。
我垂頭喪氣地說道:「去不了咧,我師父被抓了,抓她的人催著我去京城呢。」
天上不停綻放的煙火。
有一些特殊的形狀,是合歡宗的密信。
我跟旺財回悠山小築收拾東西。
臨走前,不打算跟林夫人告別。
她若是摟著我噓寒問暖,我又怕心裡難過。
遠遠地看一眼就好。
林夫人在院子裡賞花,我跟旺財躲在花牆後面。
我瞧著她捏著剪刀,隨手剪斷了長得最漂亮的一枝花。
她身邊的嬤嬤說道:「夫人,世子失心瘋了,居然真想娶一個殘花敗柳做妻。」
林夫人譏誚地說道:「靈曦那個賤貨,天生就會迷惑男人。你沒瞧見,當時咱們在街上遇上她時,老爺都看得走不動道兒了。」
我聽到這裡,眨了眨眼睛。
旺財伸過手,輕輕在我眼角擦拭一下。
嬤嬤又說:「可若她真是走了,夫人手裡豈不是失去了一把利刃。」
林夫人對著花兒一通亂剪,自信地說道:「那個丫頭把我當成了母親一樣依賴,我隨便哄哄她,她就像個窯子裡的妓女一樣,聽我的話去勾搭男人。」
沈明章說是要娶她,其實也是欺負她不懂世事。上不了戶籍,名字刻不上宗碟。只在江南辦一場婚事,算什麼娶。一個外室而已,沈明章心裡算得明白呢。
這樣一來,在寧小姐心裡,顯得他沈明章是個赤誠君子,更對他念念不忘。在靈曦那裡,又襯得他情深義重。還不必惹得侯府大怒,榮華富貴與傾世美人,各個不缺。
這下子,連嬤嬤都輕蔑地笑了:「哎,男人啊,慣會算計的,絕不會讓自己吃虧。」
林夫人擦擦手,嘆道:「漕運司那個老傢伙,這些年胃口越發大了。卡著我們的船不讓出去,不就是嫌上供的銀子少了嗎?我得去找靈曦哭一場,把她送到那個老傢伙府上。憑她的本事,一定能迷得那個老傢伙神魂顛倒。」
嬤嬤躊躇了一下說道:「可是漕運司的那位大人,是出了名的喜歡虐打女人。姑娘細皮嫩肉的……」
「好了!」林夫人厭煩地打斷她的話。
她沉默片刻,又說:「等我拿下這樁買賣,便將她認作乾女兒,給她招個良婿。」
這話,我聽著好耳熟呢。
林夫人也曾抱著我哭道:「老爺是個沒心的男人,二爺又是個賭鬼。偌大的林家,全靠我撐著。可他們不給我實權,我便施展不開。靈兒,你幫幫我,讓他們將掌管生意的印信都交給我好不好。」
她將我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到了林老爺房門口。
林夫人說:「好乖乖,等我拿下林家的買賣,再不讓你受苦,給你招個良婿,安穩度日。」
我轉身離開。
旺財瞧著我的神色,扯住我的髮辮。
他問:「怎的又去悠山小築?」
「哎呀……」我懊惱地拍開他的手,跺跺腳:「再幫夫人一次啦,你那是什麼眼神!」
09
林夫人在香蒲園堆了高台,要我跳一支舞。
各色的鮮花肆意地綻放著。
可是沒有一抹色,能奪走我的光彩。
台下的男人瞧著我,個個像失了魂一樣。
樂聲停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