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不到別的地方,因此也不知道,我腳趾頭也丟了兩個,膝蓋處有一片燙傷一輩子也好不了。
前面是在人牙子手裡「管教」的,燙傷是在農戶家裡做事時被潑的。
不過無論哪個,京城都沒有哪個世家的千金是這樣的。
我浪蕩與否,紈絝與否,都只能這樣。既然如此,我為何不按照最肆意的去活。
陳玉臻對於這個理由咬著牙接受了。
「行吧,看在你馬上要和我成為一家人的份上,這次不和你計較了。」他十分大度道。
我抬手回他一杯。
這樁事情來得巧,也來得妙,不費吹灰之力便一箭三雕。
一報當年拐賣之仇,頭目斬首那天我站在刑場外圍,看著那一群死刑犯里有一個熟悉的面孔,痛快地舒一口氣。
二報陳玉臻給徐壑和陸鶴辭下藥一仇,徐壑終歸在少年時幫我不少,進京後他更是靠武學也踏進京城,我更是要多多關照。
三叫陳玉臻扒一層皮,那賭坊全名藏金窟,最大的本部在京城,分部在江南一帶開起來幾家,如今本部遭殃,只能拿外邊的填補一下。
陳玉臻這人沒什麼底線,準確來說,和他鬥了幾年了都沒摸出來他的底線。
藏金窟背後見不得光的生意不是沒有,錢永遠不會單出,必然要和人掛鉤。
尤其牽上江南,那邊妓子多出,又叫瘦馬,多的是從這條道兒上買人。
借著賭坊的生意,運輸人也更方便。
所以我說陳玉臻這人做生意沒下限,損陰德的生意他也做。這事叫人捏了話柄,到朝廷上參了陳玉臻的爹一頓,他爹是入贅,本就沒太大實權,如今又被皇上罵,心底指定快活不起來。
我嘴角一咧:「估計這一個月看不到你出來蹦躂了吧。」
陳玉臻臉色一僵:「你怎麼知道?」
「罰禁閉了?不會吧,陳大少爺弱冠之年還要閉門思過。」
他氣得咬牙切齒:「到底是拜誰所賜?」
我坐得隨意,一隻手撐著下巴,手腕處的飄帶散落在桌上,被他攥緊手心,稍微用勁一扯。
差點被他晃動。
「真沒良心。」陳玉臻道。
「明年二月底你別落我手裡,榮錦玉,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明年的婚約能不能履行還是個事呢,現在就想著了。
說到這我才發現,那些惱人的字幕竟然憑空消失了,今日一直沒出現過。
我回想起上一次看到字幕的場景,應該是順陽王派人去查拐賣組織後,字幕便沒再出現過了。
那個什麼勞什子女主,我也沒記住,不過左右是因為陳玉臻而起,日後小心些便是,如果有機會,就在明年二月底之前把這婚事攪黃了更好。
想到這,我突然想趕回城西的宅邸。
見我起身,陳玉臻開口問道:
「你要去哪兒?」
「陸鶴辭那。」
陳玉臻起身,走到我身旁,一個側身堵住了門。
走廊能聽到些許嘈雜,還有腳步聲,無人在意一門之隔的包廂里發生什麼。
「你對他倒是用心?真喜歡上了?」
「你這話說的,我帶回來的我不用心誰用心,怎麼,你嫉妒?」
「是啊。」陳玉臻低頭,眼睛半垂,有睫毛遮擋,看不清睫毛下的眸子有什麼深意。
「作為你未婚夫,還不能吃味兒了?」
「你也知道是未婚夫,沒成親呢就管這麼寬。」
「更何況當初我把他買下來,你不也是同意了的麼,不然樓里怎麼會放他走。」
「誰敢跟榮大小姐搶人。」他忍不住嗆我:「不讓你帶走,誰知道你哪天會不會耍什麼招把我清倌樓拆了。」
「況且是誰當初張嘴閉嘴是賺錢最大,誓死不會喜歡上人的?嗯?」他語氣變慢,一個字一個字帶著質問。
雖說對待陸鶴辭算不上多麼真情實意的喜歡,但我喜歡被他伺候,不像丫鬟侍衛對我的那種低聲下氣地伺候,陸鶴辭帶著嬌意,還識時務。
見你心情好能找趣兒,心情不好還能陪你解悶兒,沒趣兒聽他拿意鬧氣,就像小貓一樣生動之處給你一爪子,只是拿肉墊拍你一下,不痛不癢的。
我在鄉下野那麼多年,回了榮家也沒人教規矩,聽那群下人規規整整地下跪服從,幾年了也沒適應下來。
都不如和陸鶴辭呆一起舒服。
見我不說話,陳玉臻眉頭一皺,沒了調笑的意味。
「你真喜歡他了?」
我想了想,坦白說:「如果想和他呆一起就是喜歡,那可能就是吧。」
我還是融不進這京城,也染不上千金氣質,就想和俗人呆一起。
「不能這麼算,」他皺眉:「喜歡不是想呆一起,是你想上他。」
這下換我皺眉:「好粗鄙。」
「你和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說這等粗鄙之語合適嗎?」
往常這時候陳玉臻會跳出來說你算什麼大家閨秀。
但此刻沒有,他低著頭沉思,最後整個人擋在我面前:
「那你和我呢?」
「什麼?」
「看見我什麼感覺?」他追問。
「看見你我挺想笑的。」
他眼神一亮:「為什麼?」
「像個笑話。」
「……」
那拐賣的人背靠賭坊,真要論起來,他陳玉臻也要擔一份責。我自然把那份恨轉移一部分到他身上,怎麼可能看他會順眼。
強忍著不揍他都已經算我心底善良了。
如今大仇得報,我也沒了心思,之後便能一門心思賺錢,至於陳玉臻,愛滾哪兒滾哪兒去,就算最後真改不了婚約嫁到陳家,我也能攪得他日子不得安寧。
6
當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並未插手賭坊一事,次年也如期嫁給了陳玉臻。
只是婚後依然一門心思想要報仇,但組織背後勢力錯綜複雜,沒有宮裡的指示,陳家作為皇親國戚,背景後台的確過硬。
尤其陳玉臻還認識了一個女人,在夢中看不清長相,兩人感情逐漸升溫,我惹上麻煩被人盯上。
最後在京郊被刺傷,和幼年落下的病根一同捲土重來,竟然沒堅持多久便咽氣了。
夢做到這直接讓我驚醒,都說禍害活萬年,我堂堂榮錦玉怎麼可能那麼短命。
緩下來再去細想,夢裡的很多場景倒是和先前那些字幕對得上了。
孰真孰假不得而知。
好在我還活著,這麼想來,那字幕反而像是來幫我度過這一劫。
想到這,我才安然躺下,再次閉上眼。
這次是一個好夢。
番外(男主視角):
陳玉臻向來知道榮錦玉這人只能順著摸,逆必須逆的恰到好處。
換句話說就是吃軟不吃硬,但你要跟她軟,她也未必搭理你。
就像徐壑那人,總是溫溫順順的, 榮錦玉看著對他十分和藹,實則中間是隔著膜,她從來都沒把真正的自己給徐壑展露出來。
因為你跟她客氣,你就走不進她的心。
陳玉臻可以沒臉沒皮,哪怕在她面前晃悠,在她生意場上使絆子, 只要能吸引她注意。
這姑娘生氣時候的樣子都生動。
他以為自己這樣一步一步接近, 遲早能成功, 沒想到變數出在陸鶴辭身上。
這人名字還是榮錦玉起的。
陸是她母親的姓, 榮錦玉不想用榮, 於是就給了陸。
她就喜歡這樣的長相,尤其陸鶴辭還總是茶茶的, 一股子西湖龍井味兒。
更對她胃口了。
陳玉臻告訴自己要完了,哪怕陸鶴辭是自己樓里的人,但賣出去就是榮錦玉的了。
其實當初他不想同意的,榮錦玉拿著一袋子銀票和金錠,還給他帶了個禮物。
榮錦玉從來沒給他送過禮物,陳玉臻有點想要,加上耐不住她難得地說好話, 糊裡糊塗地就同意了。
後來後悔得把大腿拍紫了都沒再有用。
只是沒想到榮錦玉竟然沒有拒絕。
他想像中誓死不嫁然後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的場景竟然沒有出現。
後來證明他高興早了,榮錦玉這種睚眥必報的小壞蛋不可能不陰他一手。
說是搗毀什麼組織, 其實也有對婚約不滿的泄憤。
不過無傷大雅, 左右少賺點錢罷了。
他這人賺錢沒什麼底線,別人的生活也與他無關, 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人。
唯一有點追求就是圖個人, 哪怕是個高難度的,他想法子也得弄回家裡來。
至於那陸鶴辭, 不過一個小倌玩意兒, 榮錦玉這姑娘的怪癖他也摸索出來,這人從小沒得過什麼東西, 親情不受,愛情不談,友情這東西更沒聽說過。
活著就耗費了她所有的精力。
所以突然能用錢買一個屬於自己的感情,這種用金錢僱傭得來的對她來說最有安全感, 不用擔心哪一天會失去,因為她就算不付出真心也無妨。
這也是那徐壑失敗的原因。
榮錦玉這人太沒安全感,她要將感情主動權拿捏在自己手裡,就像她一步步去賺錢, 去發展勢力, 去復仇, 從沒提過榮家的名頭, 她習慣了靠自己。
這個賭坊下的買賣組織也是, 若是她開口求自己,他也會給她個面子清理門戶,但她沒有。
不過這才是榮錦玉, 像逆境里掙扎長出的孤草,沒心沒肺,卻又堅韌得不像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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