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草!】
系統又氣急敗壞啐了一句。
……
最終系統還是妥協了,用盡以前做任務積攢的全部積分來兌換我的復活。
系統覺得晦氣,終止了在這個世界的全部聯繫。
也包括置之不理沈清梨哭著喊著讓它帶她走。
幸好,宋津年已經過了從凌虐人得來快感的時候。
只是將沈清梨在自己身上做過一遍的東西,重新還給了她。
之後讓人把她扔出了別墅,不知所蹤。
不過唯一確認的是,她無論如何都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
之前,我疑心宋津年或許能看到我。
也許只是因為他能夠聽到系統的聲音,所以才判斷出來我的位置。
系統對他說:
【段扶玉比較特殊,是主動申請救贖你的,我只能保證她一年後復活。】
【至於她是想去她的世界,還是留下來再和你在一起,我就管不著了。】
系統故意沒告訴他的是。
在這一年內,我都會被迫跟在他的身邊,看得見他的一舉一動。
10
他愣了一瞬,如釋重負般說了聲好。
我從沒想過宋津年會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甚至在得知自己要死去的時候,我都還在慶幸。
慶幸宋津年不愛我,以後我走了,他也會有很好的人生。
事實上,現在他的反應也都很正常。
宋津年清空了沈清梨帶來的所有痕跡,只留下了王姨。
如之前他習慣的一樣。
別墅里總是安靜而空寂,只有融融日光能探進這個地方。
宋津年前十幾年長久待在陰暗裡,無比渴望陽光。
現在卻始終坐在離光一線之隔的陰影里,一看一整天。
王姨來的時候,他還在落地窗前發獃。
「少爺,該吃飯了。」
宋津年略略看了一眼,沒動,反而在問:
「段扶玉她是不是和我鬧脾氣了,不想再回來了?」
這已經是我離開的第二年了。
在我死去,不曾看到他的兩年。
王姨囁嚅一下,眼睛濕了,最終也沒吭聲。
宋津年卻自顧自道:「其實我知道她生我的氣了,我那天……太刻薄,她怨我也是應該的。」
「總是她在哄我,趕也趕不走,也不知道她圖什麼,我以為她和那些攻略者一個樣。」
「我最討厭別人騙我,可是我現在有點希望,段扶玉能回來騙一騙我。」
「只要她肯,我就裝作不知道,和她長長久久過下去。」
「可是她不回來了,你說我求求她,她會不會再看我一眼?」
「不多求,一眼,一眼就夠了。」
「……」
王姨聽不大懂,最終嘆了口氣,將飯菜放到旁邊。
靜靜離開了。
而我坐在了他身邊,忽然有滴淚自上而下滑落,穿透了我的手背。
奇怪。
怎麼是疼的啊。
11
他越來越愛長久的發獃。
手臂上也添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傷痕。
我聽王姨說的話,似乎在自我離開以後他就開始了。
自沈清梨來後,他的情況更是越來越差。
又開始無緣無故地動怒,摔碎家裡的東西。
總是會趁人不注意進行自殘行為。
今天心理醫生來看的時候,他極力克制被觸碰的厭惡,才沒拿瓶底厚的煙灰缸砸破他的腦袋。
把旁邊的王姨看得膽戰心驚。
其實她現在做的糖醋排骨已經和我當初做的味道一樣了。
可宋津年還是說難吃。
有時候吃了兩口,就會吐得昏天黑地。
醫生說,「宋津年已經有了嚴重的自我排斥反應,建議入院治療。」
他卻在人來的時候,將能扔過去的都扔了,手裡提著一把刀,冷岑岑地看向對面。
「我不去,段扶玉回來,會找不到我的。」
他像是一座墓碑,紀念我曾待過這裡的七年時光。
靜靜矗立在這裡,固執等我回來,又頻頻尋找我還存在的蹤跡。
之前宋津年怕騙不過系統,關於我的那些東西確實都燒盡了。
其實說是關於我的,但找出來卻都是關於他。
那些細碎的,連他都覺得沒必要的細節我卻都能好好地替他記著。
他開始重複我做過的事情。
學著做菜時總是切傷手指。
織的圍巾也有四條了,比著記憶中我給他織的那條。
其實已經很像了。
可宋津年還是皺著眉,重新來過:
「不行,不一樣的。」
究竟哪裡不一樣呢?
宋津年自己也說不清楚。
從輪椅摔到地板,一點點爬向我總是蜷在一角,默默看向他的沙發。
不是很舒適。
他艱難地,掙扎著將自己的雙腿擱置在與我同一個動作上。
抱起抱枕時,他看到了夾在縫隙里的一張照片。
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我留下來還沒找到銷毀掉的遺物。
他將它取出。
我也低頭去看。
這張拍立得上面是偷拍視角的他。
斜陽落盡,他坐在輪椅上背對著我,嘴角微勾地小憩沐浴橘紅色的陽光中。
連頭髮絲都泛著金光。
拍攝者果然能帶出對照片里那人的愛意。
那時宋津年已經很久都不發作躁鬱症了,夢裡也不會痙攣,甚至不會對別人觸碰感到敏感。
我偷偷地,在他身後,拍下了這張。
宋津年有一瞬失神。
明白過來原來我是以這樣的視角天天看著冷漠如舊的他的啊。
翻過去。
背面寫著:宋津年,天下第一好。
他咬肌鼓起,最後連呼吸都很輕了。
怎麼就,這樣遲鈍呢?
一滴。
兩滴。
直到越來越多的淚珠濺在陳舊的照片上,暈開黑色的字。
他捏緊相片,到最後捧在心口,痛苦哽咽中深深折下了腰身。
12
宋津年又開始深刻厭棄自己了。
他開始過量吃抑鬱症的藥,開始止也止不住地乾嘔,睡得也越來越多了。
王姨眼裡都是心疼,終於咬了咬牙,將我給他得寫的信拿了出來:
「之前段小姐交待我給你的。」
宋津年毫無反應的雙眼終於亮了一瞬,把信接了過來。
在要拆開時,又停住了。
呆在那裡,捏緊又松,慌亂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都忘記是什麼時候給他寫的了,得知自己要死的那兩天,剛看完林覺民的《與妻書》。
感動得不行,生怕宋津年會因為我輕生。
當時聊勝於無,想著好歹給他留一封信。
萬一呢。
萬一宋津年會因為我而過得不好。
雖然我覺得可能性幾乎為零。
沒想到如今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現在想來也怪不好意思的。
上面的話,我也快忘記了。
宋津年最終打開。
我也湊過去看,第一句話是:【宋津年,見字如晤。】
他沉了沉眸色,挪開頭,呼吸一顫,才敢繼續往下看。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或許已經不在了。
【好像人總是聚少離多的,這沒什麼好遺憾的,一如秋季,等段時間就煥然若春,一季有一季的好風光。
【宋津年,送經年,在我眼裡一直是個寓意很好的名字,過往不想,往後如花。
【我看向你時總是想,如果我能早來一點,你是不是就不用經歷這麼多痛苦了?真不公平,這麼好的人,為什麼天生就要經歷這麼多磨難?
【不過幸好,幸好我比絕望來得更早一步。
【我也在想,如果我對你再多細心一點,再多謹慎一些,是不是就不會讓你那麼生氣又惱火?
【這封信我其實也斟酌了很久,怕唐突,怕又自作多情惹你不開心了。
【不是指責的意思,其實宋津年,我願意陪在你身邊,是因為你本身就是很好的人,你比我想像的更加堅韌,以後乖乖聽王姨的話,不用再惦記我了。
【順便再問問,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院裡那顆鳳凰花有沒有又粗壯一點?花開的時候已經能遮住那個小涼亭了吧?
【它向來和你一樣,一直在熱烈的向上長,你始終渴望有人能夠來救救你,我知道,我知道的,你無需自責愧疚,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別再折磨自己了,你好好活著,就當,為我活。
【珍重,珍重。
段扶玉留。】
那雙漂亮的眼中開始緩慢灌起悲傷。
看到最後,宋津年捏著脆弱的紙張,指節泛白。
小心又小心地收在了信封。
他紅著眼,望著窗外飄飄揚揚的第一場雪,喃喃道:
「段扶玉,冬天好冷,你怎麼還沒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