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受傷了快去叫校醫!」
同桌有點沒反應過來:「摔的那個......是周野吧?」
我皺著眉頭,起身就往場下跑去。
「誒!」同桌連忙跟上。
人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所幸受傷的人已經被人拉離場內了,正靠在場邊。
周野曲著腿,額頭沁著汗。
「嚯,傷著腿了,這看著挺嚴重的。」同桌跟著趕了過來,「我就說那幫人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似有所感,周野忽然抬頭看來,他喘著氣,目光深深。
身側一個身影匆匆跑過:「阿野!」
溫婠著急忙慌跑上前:「阿野你怎麼樣,沒事吧?」
周野的目光沒有移開。
體育館門口傳來一聲大斥:「你們幹什麼,都給我住手!」
是教導主任。
他領著好幾個男老師急匆匆地跑過來。
我先一步迎了上去:「老師,是十班的人先動手的。」
同桌幫腔:「是的是的,我也看到了。」
教導主任抬了下眼鏡,看了眼我,又看了看那邊受傷的周野:「知道了,你們先回教室吧。」
說完就厲色走向被制止了的打架的那群人。
眼看我真的要回教室,同桌有點驚訝:「你不去看看嗎?」
我知道她說的是誰,也知道身後的視線一直如芒在背,但還是轉身走向了門口。
「不了,人已經夠多的了,我們去看也幫不上什麼忙。」
......
處分很快就下來了,十班的人惡意挑釁,加上撞人在先記了大過。
周野小腿輕微骨折,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打了石膏,但是因為行動不便,只能在家修養,參加不了期末考試。
我在考試那天看見了同考場的陸深,他臉上也掛了彩,但是是擦傷,恢復的挺快的。
「祁遲也受傷了嗎?」
那天祁遲應該也上去拉架了。
「他沒事,」陸深道,「阿野怎麼樣了?」
我稍愣,隨即應道:「應該沒什麼大事,他已經從醫院回家了。」
近著期末考試,複習任務重,周野之前都在醫院,也是近兩天才回的周家,我倒是還沒有怎麼去看過他。
陸深:「行吧,我考完試再去看他。」
我點了點頭,進了考場。
【三十九】
考完期末考試後,清市已經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雪。
今年的春節比往年要早些,周父讓人把我和周野送回了清水鎮的周家老宅。
西邊的文物苑已經修繕建成了,前些日子崔老頭捎著持之去了首都,至今還沒有回來。
難得有我來了他們卻不在的時候。
我在周家老宅待了有些時日,但大多數窩在房間裡,這也是我一貫常態。
周家的小輩們來的七七八八,都在周野房間鬧騰。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莫名時間錯得開,自從周野摔傷了腿後我和他竟也沒有完完整整地見過一面。
快到除夕夜了,陸深也回了清水鎮,發了信息讓我下樓。
我知道他肯定也叫了周野,還故意出房間出了早些,就是不想在樓梯上碰見。
誰知道一開門就撞見了。
周野的腿已經去了石膏,但走路還略顯吃力,出門就見他正扶著牆在走。
「......」
面面相覷,有些緘默。
「怎麼樣,腿好些了嗎?」我先開了口。
周野傷的是右腿,左手撐著牆看我:「你不是都看見了麼?」
「......要我扶你麼?」
「你說呢?」他下頜點了點前面的樓梯。
「......」錯覺嗎,總覺得周野似乎帶點賭氣的意味。
我走過去,他長臂一伸,半個身子都壓了過來,我差點沒站穩。
周野手臂收緊了點,硬是把我穩住了。
但是這種力道在下樓梯的時候絲毫沒有減弱,我有些不自在地想往外挪開些,不想和他貼得太近。
可是當我剛想動,周野就又收緊了些。
「你......」我剛想開口,話頭轉瞬就被堵上了。
「那時候你明明都看到了,為什麼不過來?」
我一頓,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腿受傷那會。
「......不是已經有人上去了麼,人多反而會幫倒忙。」
他低頭,眸光從上方落下,就這麼盯著。
忽然他扯了扯唇:「可是那之後,你問也沒問過我。」
「就這麼忙嗎,夏學霸。」
我眼睫一顫,周野可從沒這麼叫過我,聽上去倒是諷刺意味十足。
「夏學霸!阿野!」
陸深從客廳過來看到我們,幾大步就跨了上來,替我扶過了周野。
「我來吧夏學霸!」
身上的力道一松。
周野冷著臉,就這麼哐哧哐哧被陸深架下去了。
到了客廳,我才發現溫婠也來了。自從周野找了她之後那段時間,她的狀態就不怎麼好,現在看上去倒是又恢復了不少。
「阿野,腿好些了嗎?」
周野看了她一眼:「還好。」
在沙發上坐下後,又問陸深:「所以你叫這麼多人是要幹什麼?」
陸深從果盤裡揪了顆葡萄,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害,我這不想著快到除夕了,找你們出去逛逛嗎,誰知道今天來一看,你連下個樓梯都夠嗆。」
大概是葡萄酸,陸深吃了顆後就沒再怎麼吃了:「阿遲不在,你也出不去,要不然,我們再叫多幾個人在你家玩好了!」
一聽這個,我已經在心裡默默盤算回房間的理由了。
誰料溫婠突然道:「我倒是有些想買的,朱夏,你能陪我去逛逛嗎?」
我愣了下。
周野聞言皺了眉,看向溫婠:「你要買什麼?」
溫婠臉色微白,對我勉強地笑了笑:「一些小東西,我只是想和你去逛一逛而已,可以嗎?」
我看著她,思慮了會。
「.....走吧。」
......
雖還沒到春節,但新春的氛圍在長街巷道已經很濃厚了。
支著攤子寫對聯的,擺在門口賣年貨的。
紅燈籠掛了一整條街,雖是寒冬,但大街上人來人往的都是鎮子的煙火氣。
溫婠象徵性地到攤子邊買了些年糕,還問我:「你要不要吃?」
我搖了搖頭,頓了幾秒,道:「你有話就說吧。」
溫婠把手裡冒著熱氣的年糕封好,捧在了懷裡,走了幾步,才忽然道:「對不起。」
我腳步一頓。
溫婠繼續道:「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哪件事。」
「你道歉都是這個態度嗎?」我淡淡道。
溫婠抓紙袋子的手緊了緊:「是,我承認,我是嫉妒你,我和他們從小就在一塊,明明你才是那個後面加進來的人,憑什麼他們都對你這麼好,還當著我面護著你。」
「特別是阿野,他從小性子就烈,誰的話都不聽,誰要是惹了他,他也不會讓那個人好過。」
「可是這次我回來,王浩幾次三番當著他的面挑釁他,甚至動手,他都沒有還手,還讓自己白白受了傷,」溫婠看著我,語氣有些激動,「阿野以前不是這樣的,這根本就不像他!」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知道嗎,」溫婠看著我,「他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的。」
冬天的街頭冷風還是凜冽了些,我開始後悔出來時沒圍上圍巾。
把大衣攏緊了些:「所以呢,你是在為他抱不平麼?」
「朱夏,周家給了你這麼好的條件,阿野還為你做了這麼多,你憑什麼這麼——」
「溫婠,」我打斷她,「你不覺得你很好笑嗎?」
溫婠愣然。
「周野是幫了我,他現在受的傷也是因為為了幫我而惹來的麻煩,可是你比誰都清楚,是你先讓王浩帶人上的樓。」
溫婠懷裡的紙袋被攥得吱喳作響。
我冷冷地看著她,周父那句話似乎又浮在耳邊:朱夏,周家是對你有恩的。
閉了閉眼,我吸了口氣:「周家是資助了我,可你平心而論,周家就沒有藉此得到想要的嗎?」
世家名流慣會做的事從來都是有利可圖。
「我不會喜歡周野,也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周家的事,不要再拿恩情綁架我,更不要利用一個人的愧疚。」
「你站在自己的立場,就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四十】
除夕當天,周家老宅的庭院從大早上開始就在布置了。
往常這個時候,周家人都該聚齊了,但今年奇怪的是,周家夫婦還是沒趕回來。
跟著忙了一上午,我看了眼手機,持之說他和崔老頭的航班定在了明天,可能明天才趕得回來。
說不失落是假的。
吃過了晚飯,周家的老老少少都聚在屋裡,歡鬧嬉笑聲不斷。
周老太太正在給小輩送除夕禮。
那是清水鎮的習俗,方紅小包作封,內里塞平安福,人手一個,寓意平安喜樂。
我看著熱鬧的一大家子,無意識地摩挲了下手腕的紅繩,看了眼時間,打算趁著沒人注意就溜出門。
我沒注意身後拿著方紅小包來的周野,輕聲出了門。
青石街道上行人往來,臨河的酒樓長廊掛滿了成串的紅色吊籠,映在河流水裡,影影潼潼。
清安寺在清水鎮南邊的半山,沿路很多前去還願祈福的人。
入寺的山階每隔一段就設有路燈,從下往上看,暗夜翠山,燈照長階,攀山而上。
我隨著人流,不經意地抬了眼,卻看到了石階前等著的人。
黑髮上沾了些細細碎碎的雪,眸光清潤。
「持之?」
我愣了三秒,隨即小跑過去,撲騰進他懷裡。
「你不是說回不來嗎?」
持之伸手把我因為撲騰鬆了的圍巾圍好,笑著看我:「給你個驚喜啊,開心嗎?」
我腦袋都快縮進圍巾里,露出兩隻眼睛巴巴地看著他。
「開心,真的,我不騙你,我快開心死了,現在就是我今天最開心的時候。」
持之握住我的手:「待會還有更開心的。」
手裡的溫度暖暖的,我問他:「你怎麼知道我會來這?」
「上去吧,」他笑了笑,拉著我走上石階,「上去你就知道了。」
......
清安寺的歷史跟清水鎮一樣久,是座百年古寺。
順著石階一路直上,就到了清安寺的正門。
如今寺門大開,殿前的綁著紅帶的四角香爐鼎上香支正煙雲裊裊,殿內外虔心跪拜求籤的人不在少數。
持之領著我在寺內走,拐過了前殿,來到了我再熟悉不過的一處。
這是專門求長生結的地方,三年前開始,我幾乎每年都會來。
今晚我也是來還願的。
「有時候我在想,要是知道三年前你也來了清水鎮就好了。」
三年前?
我一愣,反應過來驚得抬頭看他。
「你,你是不是......還記得三年前在蕪縣的事?」
持之輕點頭:「你幫我找到狸奴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
我還是有些愣愣的:「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當時我還試探性地問了你,是不是知道我,但是你只說我是岑家的小少爺,我還以為你已經不記得這事了。」
持之笑著,又低頭看向我手腕的紅繩子。
「我之前就注意到你戴的長生結了,上面打了三個結,我一開始還不確定是不是為我求的,但是後來嘛......我就確定了。」
說完這話,他眸子亮晶晶的,還帶點小得意。
「所以,我也想來為你求一條,好事要成雙啊。」
有小師父迎了上來:「兩位是要求長生結嗎?」
待看清人後,小師父像是認出了我,但我沒想到他也認得持之。
「岑小少爺好久沒來了。」
持之看我疑惑,解釋道:「我剛出生的時候身體就不怎麼好,所以我的太奶奶在我出生後就來清安寺求了長生結,之後我長大些了,每年都會跟著她來還願,直到三年前她去世了,加上一些瑣事,我就沒怎麼再來過了。」
原來是這樣。
小師父看了看我們,忽然笑道:「兩位實在有緣,岑老夫人雖然在三年前逝世了,但卻有人在那年為您求了長生結,倒是又續上了,看來岑小少爺註定是有福氣加身的人。」
持之偏頭看我,笑了:「確實如此。」
「那就先請您入殿祈福,我去師父那將長生結給您取來。」小師父隨後轉向我,「您的長生結也交給我吧,我一併帶去師父那為您記上一結。」
「好,麻煩了。」
我將手腕上的紅繩取下帶給他。
殿內神像端坐,四周供香火。
少年虔誠祈願,側臉被暖黃的燭火映襯如玉。
「願朱夏年年長安,歲歲無憂。」
他睜眼,望向我。
我迎上他的視線。
「願持之年年長安,歲歲無憂。」
相視而笑。
.....
「現在是真的一對了。」
持之坐在石凳上,將手腕上的紅繩和我的並在一處,眸中愉悅。
我也笑著,忽然想起什麼:「劉叔說我考完試你有東西送我,不會就是這個吧?」
「那你還想要什麼?」
持之笑得寵溺,眼下那顆小黑痣又開始勾人。
我轉了轉眼珠,惡膽叢生:「你閉上眼睛。」
持之愣了下,隨即眸色深了些:「你不會是想偷親我吧?」
「你管呢,我數三二一你就閉眼,」我仰頭看他,「三二一!」
他眸中帶笑,就是沒有閉眼。
「你怎麼不閉眼?」
「我都說要吊著你了,你數三秒就閉眼的話,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持之眼神戲謔。
「怎麼說,也要十秒吧?」
「行,那我就數十秒,」我飛快地把數字報完,「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持之乖乖地把眼睛閉上了。
我站起身,俯下身輕輕親了下他眼下的那顆淚痣。
一觸即離。
「好了。」
持之緩了兩秒,睜開眼:「就這?」
「對呀,」這下輪到我戲謔地看著他了,「你不是要吊著我嗎,我就讓你繼續吊著啊。」
他失笑。
大概是除夕夜寒,我和持之都沒追究紅了的耳根到底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或許也是因為那個夜晚出乎意料的開心,以至於我沒有想到,會有人跟了我一路。
......
「不好意思啊。」
角落裡的人穿著黑色的大衣,和夜色幾乎融為了一體,路人一時不察,撞了下,見那人沒有作聲,便走了。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振響,他拿出接通。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沉默了許久,他忽地冷笑了句。
「你們真是會挑時候。」
接著不顧那頭繼續說著什麼,便掛斷了電話。
看了看不遠處坐在石凳上的兩人,轉身離開。
【四十一】
周家人有守歲的習慣,這會應該在前廳。
我拐了道打算從後院進去,剛推開門,就見牆邊倚著個人,還有一股很濃的煙味。
「周野?」
他垂著的手裡夾著一點猩紅。
我驚疑著,周野喜歡收藏打火機,但從來沒抽過煙。
我看了眼掉落在他腳邊的一堆煙頭——
或許只是沒在我面前抽過罷了。
我看著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打算離開。
「朱夏。」
周野開口叫道。
他說:「他們要離婚了。」
我腳步一頓。
沒指名道姓,我卻知道他說的是誰。
轉過頭:「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周老太太知道了嗎?」
周野盯著我,笑了。
「朱夏,你怎麼不問問我的感受?」
周野眼神陡轉,鋒利又冷然。
他把手上的煙扔了,朝我步步逼近。
「我傷成那樣也不問,他們離婚也不問,你不是擅長裝好人嗎,怎麼,怎麼現在連裝一下都不願意裝了?」
我被他逼得後退,背貼上牆,他湊我近,眼神相擒。
有一瞬我以為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他抵著我在牆上,惡狠狠看我的夜晚。
只是他現在眼裡冷厲之餘,還多了些難以察覺的脆弱。
只有呼吸聲的對視間,那種脆弱越擴越大,隨著發紅的眼眶無聲地漫了出來。
他視線下移,落在我的手腕:「什麼狗屁前緣!」
我手腕下意識一動,卻被他禁錮著,難以掙脫。
「那你在周家這三年算什麼,你說啊算什麼,」他語氣逐漸失控,「我不信你一點都沒察覺,我不信!你比誰都聰明,朱夏。」
我抬眼看他,那種無望的紅在他眼底愈發濃郁,幾乎就要控制不住,可他仍舊執拗地、一眨不眨地望著。
風聲裹著寒,就這麼肆意呼嘯著。
他對峙著,逐漸失了力氣,埋頭抵在我的肩,聲音微啞。
「你別不說話,求你了......求你了。」
卸了力道,我輕掙了手,聲音很輕。
「周野,你的家庭再怎麼差勁,身邊都還是有很多人,周老太太疼你,溫婠喜歡你,陸深和祁遲對你更是關心......你只看到自己受的,自己做的,但卻沒看到我受的......」
肩上的人靜靜地。
天邊忽地有煙花升空,清脆地炸出聲。
「......別再自我圍睏了,周野。」
肩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他道:「就這一次了,最後一次了......明天之後什麼都會結束,就讓我這麼待會吧......」
大概是十二點的鐘聲響了。
煙火開始接二連三地升空,花色映空,天幕璀璨。
我隱約聽見前廳守夜的周家人開始慶賀道喜。
「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天天開心!」
鞭炮爆竹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後院的黑暗被夜空不斷閃著的花火照得明明滅滅。
我抬頭望天,耳邊是聲音嘈雜。
我忽然覺得,無論我還是周野——
周家都不再是歸宿了。
【四十二】
周家終究還是沒過一個好年,周家夫婦離婚的消息在老宅炸開了鍋。
高三進入下學期,課業更緊,學校很早就收了假,我得以逃離了周家老宅和那些無休止的吵鬧。
大概是為了提高教學質量,開學之際重新規劃了班級。
周野沒再和我一個班, 又或許是周父已經無暇顧及。
儘管分了班,班上熟面孔還是很多, 同桌小可愛也在。
學期的模擬考很多,還增設了很多自習時間供學生自主學習。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即使在周家, 我和周野也幾乎碰不上面。
春雨初霽的時候,持之轉了學過來。
同桌那個瞌睡連天的早晨猛地清醒了過來:「臥槽,天上送神仙來了?!」
在看到我對持之細聲詢問學校學習強度大是否習慣吃得消等種種問題後,那種欣喜變成了擔憂。
「我是不是要退位讓賢了?」她趴著桌子, 死守著她的位置。
我和持之都被逗笑。
最後持之成了我的鄰座, 隔條過道。
抽屜里各科的試卷越堆越多, 牆上的倒計時牌數字越變越小。
那個吊扇嗡嗡,紙卷作響的六月,最終以一場消暑的大雨划上句點。
高考成績出來後,我和持之都順利地進入了首都大學。
不同的是, 我學的是文物鑑定與保護,他學了藝術設計。
周父自從和周母離婚後, 事務纏身,處理了很久。
高考前夕, 周野就搬去了周母那, 而崔老頭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 從周父那取得了我的資助權,高考之後我也搬離了周家。
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的時候, 我見到了陸深和祁遲。
陸深並沒有因為我和周野的事疏離我,一如往常地和我打招呼, 打完後猶豫了下,還是對我說了。
「夏學霸,阿野前幾天出國了,大概很久以後才能回來了, 或者可能,不回來了。」
我愣了下,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祁遲沖我笑了笑:「畢業快樂,祝你前程似錦。」
「好,也祝你們前程似錦。」
大概一切是真的要划上句點了。
......
崔老頭年事高, 所幸身子骨還利索,這幾年辭了文物苑的院長之職, 在一水居里成日遛鳥聽曲享清閒。
文物苑的一大攤子事就落到了我頭上。
忙累了我就往持之的茶館跑, 每次都能碰上有茶客要跟他探討茶藝,還萬分熱情地讓他嘗嘗自己親自泡的茶。
持之開茶館本意是為了更好地設計茶器, 沒想到會因為泡茶的手藝引來了很多慕名而來的好茶的客人。
要知道,他是最討厭喝苦茶的了。
對方熱情異常,持之只得喝下,邊喝邊向我投來求救的目光。
放下茶盞後, 悄悄朝我做了個口型——
苦死了。
偏他喝完後, 茶客還一臉期待地問他:「怎麼樣?」
持之換上笑臉:「很不錯。」
我噗嗤笑出聲。
臨街的窗透了暮色的光,河流波光粼粼的,像掉了碎金子。
我趴在桌子上,一窗之外是小鎮的人間煙火。
烏篷的槳聲很慢很慢, 一晃又一晃。
就像故事很長很長,但是卻可以慢慢,慢慢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