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級了?」卞盈果斷搖頭,「我不進去了,你們進去吧。」
季先也跟著一起後退一步:「+1。」
沈昀舟開口:「紅線纏著蜈蚣腳,原來說的是這個。」
我邁步進去。
腳踝的鈴鐺響了又響。
蜈蚣群默契地讓出我下腳的位置,隨後迅速包裹。
我轉頭看向岑熙:「它們應該也不會傷害你,你要和我一起進去嗎?如果你害怕的話也沒事,等我出來就好了。」
岑熙愣了愣,隨即跟了上來:「不過是些小蟲子而已,我怕什麼?」
祠堂光線昏暗。
卻依舊可以看清貢桌上的牌位。
我從角落拿了幾炷香點上,插在香爐里:
「這些牌位告慰亡靈,你也過來上香吧。」
岑熙走過來撥掉香柱:
「苗黎,我不知道你從哪道聽途說一些什麼,但你有問題可以直接問,沒必要神神叨叨地針對我!」
看到滅了的香柱,我眸光涼了涼。
岑熙的眼眶泛紅,軟聲道:
「我之前覺得你裝巫女,就是因為我曾經被拐進過苗疆村子裡,知道那裡的艱險。」
「我是為你好,怕你遭反噬,那些人很恐怖的。」
「而且,我曾經就說過了,我是被迫牽連的,我現在不想繼續接觸這些東西,我只想好好做我的藝人,僅此而已。」
「我們和平共處好嗎?」
她這一番話給我氣笑了。
我從來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會有如此顛倒黑白慣會演戲的惡人。
「不好。」
隱藏攝像頭閃著紅點——
【苗黎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們熙熙都主動和好了,她還端著!】
【這岑熙前後說話很奇怪啊!一開始就拿苗疆巫女的頭銜營銷,現在看別人比自己厲害又說自己當年是被迫的……】
【為啥我總感覺這苗黎參加綜藝的目的根本不是混進娛樂圈啊……】
【不對勁!一萬分的不對勁!!!】
……
11
聽到我說不好,岑熙抿唇,眼底閃過一絲怨毒。
我看著她肩上的毒蛇:「怎麼?又要讓你的蛇蠱攻擊我?」
「怎麼會呢?」岑熙露出友善的微笑,「我們不是來找線索的嗎?別耽誤正事兒了。」
我勾唇:「也行。」
岑熙膽子確實大,一地的蜈蚣,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在祠堂內到處翻找。
我雙臂環胸,靠在一旁破舊的牆上,靜靜看著她。
直到岑熙在牌位後面找到一個布娃娃,她臉色一變,丟了出去。
「這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笨拙的針腳,破舊的布料,娃娃的眼鏡還掉了一顆,嘴巴微笑的弧度卻咧的很大。
布娃娃掉在蜈蚣群上,隨著蜈蚣在地面上緩緩移動。
看上去詭異極了。
我挑眉:「剛剛井下的娃娃是道具,你不認識。但這個,你你總該認識吧?」
「認……不!不認識!!」
岑熙的聲音尖銳起來,她後退兩步。
貢桌下亮起幽幽暗暗的拉住,照亮了每一個牌位上刻的字。
每一個牌位之間,都纏繞著紅線。
紅線上,都掛著一樣東西。
有好看的石子,碎花手帕,銅錢串,都是些老舊的物件。
但岑熙每看見一個牌位,臉色就更白一分。
手腕上的蜈蚣順著衣角爬了下去,混入了蜈蚣群。
「岑熙,這個故事你喜歡嗎?之前的劇情你或許安慰自己只是傳聞巧合。」
「現在呢?有想起什麼嗎?」
「不對……所有人不是都……死了嗎……」岑熙搖頭,喃喃道。
我微微挑眉:「可你忘了,這個故事是真的呀。」
「有一個孩童,還留在井下養五毒蠱主呢。」
「她拿著好朋友送的娃娃,堅持了一天又一天。」
「等她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全村的人,都因為這個好朋友,死了……」
「而這個好朋友呢?拿著村裡最新練出來的五毒蠱王,跑了。」
岑熙表情驚恐,死死盯著我,她的腳步卻不停地在後退。
「不對……你認錯人了……不是我做的……」
她驚慌地搖著頭,肩上的毒蛇卻又一次弓起了身子,打算攻擊我。
我笑笑:「認主的蠱,的確很忠心,但也很蠢。」
「當年,你聽村裡的人說,它是五毒蠱王,你便起了歹心。」
「但很可惜,成為五毒蠱王的最後一步,就是要與五毒蠱主定契。」
「它與你定了契,它便不是五毒蠱王。」
岑熙愣住:「什麼?怎麼可能!」
然而,暗紅色的蜈蚣甲殼泛著幽暗的光,爬上了岑熙的肩頭,繞在了那隻毒蛇的七寸。
下一秒,那隻毒蛇身軀一僵,從岑熙的肩頭跌落下去。
她伸手,卻被抓住。
只能任由那隻毒蛇跌進蜈蚣群,被瓜分啃噬。
岑熙的心理防線終於被擊潰,她扶著貢桌勉強站穩。
我上前捏住她的下巴:
「我不明白,明明是你自己走失,被阿媽收留,你有什麼臉顛倒黑白!?」
「我也不明白,全村的人都那樣善待你,你為什麼要害死他們!?」
「這麼多年,午夜夢回的時候,你不會做噩夢嗎!?」
想到當年的巫寨的慘狀,我越來越激動,聲音越來越高。
眼眶蓄淚,哽咽質問。
巫寨的孩童很少,當年岑熙被阿媽收留後,我很快和她成為了好朋友。
她給送給了我破舊的布娃娃。
我便送她辟邪的蛇骨手串,阿媽也開始給她縫些漂亮的裙子手帕。
我以為我擁有了一個好朋友。
可後來,我失去了整個巫寨。
我總覺得不可能是是她做的,但直到後來……
我在電視節目上看見岑熙肩膀上盤著一隻蛇蠱,她對著鏡頭明媚的笑起來:
「是呀!我曾經被苗疆村子拐過去的,意外接觸了蠱術。」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我現在很喜歡我的小蛇。」
那時,我才恍然明白。
有的人,天生就是壞種。
12
面對我的聲聲質問,岑熙突然把我推開,惡狠狠地盯著我:
「你不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指責我!」
「我怎麼知道那一整缸都是毒蠱呢?我只不過是想打開看看而已!」
我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打開看看!?呵!你只是聽說裡面有五毒蠱王,便起了貪念!」
「那一整缸的毒蠱因為你,爬滿了整個村子。」
「巫寨並不是所有人都會蠱術的,有的老弱婦孺被毒蠱蠶食,有人連夜離開村子,整個巫寨三天之內消失。」
「阿媽為了不讓毒蠱害人,用了自己所有的精血才遏制住那些毒蠱。」
「可你呢!?你偷走了蛇蠱,自己以血下契,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回去過你高高在上的人生!」
「你怎麼好意思顛倒黑白,說巫寨拐你,虐待你!?」
我的心臟一陣一陣的抽痛。
阿媽善良了一輩子,維持著整個巫寨,又將苗疆蠱術傳承了下來。
最後卻因為她的一次善念, 遭到了這樣的下場。
岑熙尖叫起來:
「這只能說明!你們整個村子都該死!」
「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來掀開那口缸,這是他們的命!巫寨早就不該在了!」
「而我, 拿到了我的蠱, 也是我的命中注定。」
直播間被這樣的真相震驚住了——
【什麼!?岑熙竟然在小的時候害過那麼多人?她為什麼還這麼理直氣壯!?】
【我的媽呀!我粉了一個什麼樣人啊……】
【苗黎好慘啊,好心收留別人卻讓整個村子都沒了……】
【怎麼有蜈蚣把攝像頭擋住了!?我靠!苗黎不會要殺死岑熙吧?】
……
看她瘋了一般地大叫,我的視線沒了光。
我原以為能看到她的懺悔,可是現在,我沒辦法把她和當初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當作一個人。
地上的蜈蚣慢慢爬上了她的小腿、肚子、肩膀……
我轉過頭, 卻看到其他人站在門口, 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垂了垂眸,走了出來,像是被抽乾了力氣。
季先已經被屋內的景象嚇得瑟瑟發抖。
卞盈想了又想,拍了拍我的肩:「節哀……」
警笛聲在村口響起。
沈昀舟淡淡看向祠堂內:「沒必要搭上自己, 她會受到懲罰的。」
我腳尖踢了踢石子, 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
屋內的蜈蚣四散開來,逐漸隱沒了蹤跡。
岑熙大叫又大笑, 似乎是瘋了。
我早就說過,以血飼蠱, 蠱死, 人死。
她快死了。
我的手腕上重新纏繞著暗紅色的蜈蚣手鐲。
轉身, 走向警車。
13——番外
在警局喝茶喝了幾天。
來找我的人也蠻多的。
比如綜藝導演:「你給的故事思路都很好!你說能爆!」
「我為了這期綜藝, 花大錢造了個人工村子,又按你要求找了那麼多蛇蟲!」
「結果錄製時 NPC 進不去,該有的道具也不見了!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現在這期綜藝被封了, 你這是害我啊!」
我淺淺一笑:「你就說爆沒爆吧?」
導演一噎。
雖然被封了, 但各種切片片段在網上廣為流傳。
這導演漲粉, 綜藝漲熱度,我也漲了好多粉。
導演沒話說,自己吃了啞巴虧。
然後就是娛樂公司的老闆很激動地找我:
「你火了你火了!」
「我就說當初簽你是對的!」
「我已經給你制定了完美的造星計劃!等你出來, 我們大展宏圖!」
我搖搖頭:「我要解約。」
老闆一拍桌子:「解約是要賠違約金的!你賠得起嗎你!」
我笑笑:「賠是賠不起, 但我會下蠱。」
老闆:「……」
曾經搬走的巫寨老婆婆也找來了, 把我保釋了出來,但還是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村支書早說過了!不可以亂下蠱, 亂用巫術!」
「你再有下次,誰能撈你啊!?」
我恍然大悟:「原來現在都管巫寨阿媽叫村支書嗎?」
腦袋被猛敲一下:「跟我去新的村子吧!現在純正的苗疆村子不多了。」
我搖搖頭:「我還是留在巫寨吧, 我一走,巫寨就真的沒有了。」
老婆婆拉著我的手良久,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
我眼眶濕了濕。
這些年, 我把巫寨散落的毒蠱都收了回來。
然後就是復仇。
現在這些事情都幹完了,倒顯得有些孤單。
遠遠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來。
沈昀舟又做了推眼鏡那標誌性的動作:
「岑熙死在精神病院了。」
「關於蠱的事兒被上面壓下來了, 說是容易造成恐慌。」
「不過, 你是安全的,就是可能出市出省的話要報備一下。」
我點點頭:「沈教授找我什麼事兒?」
「如果可以的話, 我想去真正的巫寨看看。」
我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搞學術的,膽子都挺大的。」
他遞過一張支票:「也很有錢,你隨便填。」
巫寨如今是真正的荒村了,想要復原, 確實需要錢。
至於沈昀舟想研究的民俗,或許……
巫寨可以用文字的方式繼續流傳下去。
我收下支票:
「可以,成交。」
備案號:YXXBxR3JLE035GukxgR4Yhgr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