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夢.完整後續

再看時間，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另一邊的螢幕上，正在放著一個記者會。

主角是我認識的兩個人。

李司元和安娜。

記者會依舊是開了。

卻不是原來決定好的澄清內容。

而是道歉。

在我睡過去的那幾個小時里，接二連三地爆了不少事出來。

不是什麼錄音。

先是幾張照片流出。

是那天我在華悅公館見完李司元，陳煜在樓下接我的場景。

我那時只留意到他換了衣服。

只以為是避狗仔。

現在忽然驚醒。

他換了件黑色襯衫。

照片里的衣著和李司元完全重合上了。

不同於包廂里那張只錄進李司元的背影的偷拍照。

新放出來的照片卻是能清楚地看見陳煜的面目。

這就巧了。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黑色襯衫，相似的身形——但這次，鏡頭捕捉到了正臉。

是陳煜。

網上譁然一片。

「等等……所以那天是跟經紀人在一起？？」

「那之前金主的照片是誰拍的？故意截掉臉？」

有人放大對比了兩張照片：

兩張照片都露出了袖口。

連腕錶都是一樣的。

陰差陽錯地，兩個人戴的都是我代言的那款。

評論區沸騰：

「破案了！絕對是同一個人！」

「以前爆瓜靠真拍，現在靠做局是吧，服了。」

這還不是輿論轉向最徹底的時候。

陳煜給公關的另一層授意，是把矛頭對準公司。

這些都是公司逼退我的伎倆。

大家既懷疑又好奇。

公司誣陷自己旗下藝人，明擺著沒有好處的。

於是順著這點開始扒。

不到半天，就扒到新股東頭上去。

但那也是和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直到有人談起我和李司元的關係。

輕輕帶過，沒有過多渲染。

既解了疑惑，也沒有把焦點轉移到我和前任的八卦上來。

這也是沒有公開錄音的原因。

事情鬧大了，便不再只是我和安娜之間的恩怨。

輿論的浪潮最先沖向她的家族。

那是她仗寵行兇的底氣。

順理成章地成了最大的靶子。

連帶著李家的股價，也受到波及。

他們是聯姻。

共享過好處，如今也要共擔醜聞。

直至傳來兩人離婚的消息。

沒有撕扯，只有一紙冰冷的聲明

曾經在我鬧出秘會金主傳聞那會，罵得最凶的營銷號已經把之前的帖子刪乾淨了，轉而發小文章：

《深度解析：女明星如何被設局》

輿論徹底倒向我這邊時。

「要不要趁機再推一把？」

陳煜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

我搖了搖頭。

風向不會永遠拋棄我，但也不必永遠偏向我。

這一次，我贏了。可只要我還站在這個圈子裡，就永遠會有新的風波、新的對手、新的惡意。

但奇怪的是，我竟然不再害怕了。

也許是習慣了，又或許是因為——

無論前方是掌聲還是刀光，總會有人站在我身邊。

有楊揚。

和他。

「發什麼呆？」

「那個新插進來的製片啊，他想減我台詞噢，」我把通告單輕摁他手裡：「幫我拿拿，我過去吵架。」

他嘖了一聲，卻還是跟了上來。

連他也習慣了。

然而新的人和事湧來，舊的卻還沒有過去。

我跑通告時，在機場等候室看見了安娜。

臉色蒼白得像一張揉皺的紙。

近來各處都有壓力，聽說她家裡準備把她送出去靜養一段時間。

見到我時，她條件反射般抬起下巴，可那副倨傲的神情早已沒了當初的鋒利，倒像一層搖搖欲墜的殼。

「怎麼，來看我笑話？洛佳如，難道李司元真的很愛你嗎？」她咬著下唇，「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四處留情？但凡是個小明星求上門，他都扶一把……」

我停下手裡的事，轉頭看她。

「我不知道啊。」我笑了笑，「如果不是你跑來和我提起他，過去幾年，我連他的一點消息都沒聽過。」

安娜愣住了，嘴唇微微張開，像一條突然被拋上岸的魚。

似乎終於意識到。

她窮盡力氣去恨的，或許從來不是我的存在。

而是李司元心裡，那個永遠無法被取代的影子。

一個叫做過去的影子。

李司元一直以為，當年分手是我急於攀高枝。

畢竟，我說完分手的第二天，就已經在試鏡後的酒局上對投資人巧笑嫣然。

抱大腿不成。

反被人摸了腿。

他和安娜結婚那會。

恰逢我起勢。

巨大的廣告牌掛上大廈外壁。

妝容精緻，燈光璀璨，脖子上的鑽石項鍊亮得刺眼。

一切都是閃閃發光的。

他站在台階上看。

對助理說：「代言的所有，買下來。」

「當，伴手禮。」

與其說是余情未了。

不如說是挑釁。

他更是開始收集我的一切：雜誌內頁、活動生圖、直播切片……

安娜歇斯底里地撕，他便面無表情地補上。

最病態那次，他從別的粉絲手上買來我隨機送出去的項鍊。

遞給安娜時輕笑：「你不會想要的對吧，那隻好我收著了。」

狗鏈一條，安娜說。

真拴住住我了你又不樂意，他依舊笑著說。

直到在醫院走廊聽見往事。

忽然意識到，用漫長的四年滋養出來的執念，會讓人離真正的愛越來越遠。

真正的愛，早就在這場扭曲的追逐中。

被消磨得面目全非。

9

安娜無意識地絞著大衣扣子。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和你握手言和？」

我瞪大了卷著翹睫毛的眼睛。

一驚一乍的：「天吶，誰要和了？我擺明了是那種錙銖必較的人好吧。」

連公司陷入輿論漩渦那會兒，一口一個『姑奶奶』地讓我念念舊情，出來說幾句好話。

我也只是冷眼看著。

轉頭就接了對手公司的橄欖枝。

「我肯定計較的。」

不然她也不會獨自在這裡。

她別過臉，不再和我說話。

我助理帶著咖啡回來了，氣喘吁吁的。

「手續都辦好了，待會兒就到，周姐馬上就過來。」

那是我的新經紀。

在行里十多年，手腕很厲害。

是新公司撥過來的。

我點點頭，剛抿了一口咖啡。

忽然聽見一聲嘟囔。

「總算把那個很討厭的人炒掉了。」

誰？

陳煜嗎？

他才不討厭。

不過，我們確實不是從前那種關係了。

番外-過去與未來

陳煜第一次見洛佳如, 是在表演系的畢業匯演上。

她演雷雨里的四鳳。

臉色紅潤，眼神靈動。

聚光燈打在身上，連衣料的褶皺都像是被光細細描摹過。

出來謝幕, 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鞠躬時, 長長的馬尾辮掃過肩頭，像串珠一樣滑落。

他坐在台下黑暗裡。

手指無意識地敲著座椅扶手。

噠，嗒嗒，嗒。

是新曲子的節奏。

但因為家裡反對，也大機率會低頭。

不會再去樂隊演出了。

一明一暗裡, 和台上那個明艷的聲音, 怎麼不算是共奏過呢。

當時沒意料到——

未來所有並肩的時日。

都是劇場裡，那個無意識節拍的延長線。

匯演結束後，又看見了她一回。

高跟鞋斷了一節。

因為哭過，妝花得像隨意渲染開的水彩。

和舞台上截然兩面。

一扇校門之隔。

一天一地。

手機突然震動。

父親發來信息。

「阿煜, 樂隊的事隨你, 回家吧。」

家裡鬆口了。

沒過兩日，校友群刷新了一條信息。

盯著螢幕看了好久。

最後點開她的頭像。

「同學, 我可以當你的執行經紀嗎？」

「不要底薪，分成你定。」

「可以嗎？」

會後悔嗎？

說不準。

可在四年後。

就在卸任經紀的第十天。

洛同學十萬火急地來找我。

「幫個忙好不好？」她雙手合十, 「朋友樂隊缺個鍵盤手, 救場如救火, 陳老師, 你最最好了，就幫幫忙嘛。」

手指放上琴鍵的瞬間，熟絡而自然。

以為會心潮澎湃, 指尖發顫, 會像年少那樣, 恨不得把每一分不甘和熱愛都砸進琴鍵里。

奏完之後，只是輕輕呼出一口氣。

忽然察覺，其實根本沒什麼遺憾。

那四年是不可替代的。

表演結束, 樂隊的其他人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待會去吃什麼夜宵。

陳煜想起剛才進場時, 聽見路過的人滿口稱讚地提起場外賣小吃的那攤子。

烤腸炸得咔咔脆, 醬料調得很絕。

待會給她買一根？

可她最近在減肥。

要上戲。

最近行程好忙的。

連他在金色大廳里演奏，都是在大門合上前的最後一刻匆匆忙忙地跑到位置上。

氣息微亂, 等呼吸喘勻，嘴巴依舊微張著。

還是沒有適應過來他懷擁大提琴的樣子嗎。

以後多看幾場, 就習慣了。

他的未來，會常駐在樂團里。

終於到謝幕時。

穿過掌聲和鮮花，快步走過去, 然後站定。

她正好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東西。

「在看什麼，大明星。」

他又這麼叫。

沒有半分揶揄的意味。

語氣鄭重。

「在看時間, 你放好東西, 待會去另一個地方了。」

「去哪裡？」

「去仲夏夜。」

她揚了揚手裡的兩張票。

燙金字仲夏夜之夢在燈光下微微閃爍。

下一秒，票根邊緣輕輕蹭過他的下巴。

「哎陳煜我都好久沒演過話劇了。」

像羽毛輕掃過, 痒痒的。

再低了低下巴。

洛佳如也踮了踮腳尖。

在咫尺的距離里，看清自己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模樣——

眼睛很亮，嘴角翹著，鮮活又生動, 仿佛還是個學生，那時還在小小的劇場裡排練話劇。

是同樣的劇目。

粘稠的空氣里，想起劇中那句被無數人傳誦的台詞。

真愛無坦途。

但你我已走過最長的夜。

備案號:YXXBBjLEjAzK16CnDYv8Zty6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