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有和女傭商量逃跑計劃,既然婚禮定的時間倉促,那我乾脆在結婚那天逃走,那時的所有手下都會放鬆警惕,包括醉酒的新郎。
商量計劃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
原來那晚A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願意幫我離開。
我再次對他說出感謝,他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說出了那句不客氣。
14
周逸是真的很認真為我籌備婚禮,他問我喜歡什麼樣的婚紗,我說我不挑款式,只挑顏色,那就是黑色。
我需要一件黑色的婚紗,不是因為它有多霸氣,而是方便我在新婚之夜逃離;而且我不要鑲鑽的,不是因為我要簡潔,而是它不能反射出火彩的光芒。
當周逸問我為什麼時,我只是擠著虛假的笑容說:
「親愛的,黑色象徵忠誠,至死不渝,我會愛你一輩子。」
他感動地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
那只是黑色婚紗的含義,但黑色,象徵著死亡,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會是第一個穿著喪服來看他的人。
某天下午。
我穿著睡裙,慵懶地躺在沙發上小憩,交疊的雙腿也平靜地癱在沙發上。
睡夢中,我感受到有人為我蓋了一張毯子,毯子覆蓋了我腿上的冰冷,漸漸傳來溫熱。
我睜開雙眼,只看見A離去的背影。
我太睏了,沒有說出感謝的話,閉上眼睛又睡過去。
在夢裡,我夢見了A,我們在周逸的臥室激情熱吻,他輕輕將我的肩帶撩下,極其溫柔的動作讓我感受到曾經從未有過的美好。
即使我的頸部沾滿汗珠,凌亂不堪的髮絲貼在我頸處,也不覺得難受,只是一昧地望著天花板,享受著這份關愛與幸福……
忽然,我又感到腿部一陣酸癢,我抬頭一看,A變成了一頭棕熊,它的眼神兇猛,迫不及待要將我吞掉。
我被嚇醒,眼前不再是A的背影,而是周逸的正臉。
我的毯子被他掀開,他在摩挲著我的大腿。
「寶貝你又在勾引我了。」
他一點點靠近,我一點點後退。
「今天有點累,不著急,結婚後還有時間。」
「不,我現在就想。」
說完,他手竄到我腰後,想強制將我抱起,卻被女傭的聲音打斷:
「先生,賓客名單擬好了,還請過目。」
這讓他原本期待的表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笑容變得僵硬:
「乖,我去忙了。」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越發期待他死去的模樣。
15
婚禮如期而至。
我的婚紗,黑色、一字肩、蝴蝶結,我就這樣簡單概括。
別墅院落的鐵門被打開,兩旁站著的手下面無表情看著我,我手捧紅玫瑰,獨自提起半邊婚紗,冷淡地踩在紅地毯上,一直走,繞過花園、繞過泳池,然後在真正的大門外停下。
A為我打開門,周逸一襲白色西裝站在我眼前,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不,準確來說是成就感。
女傭為我們充當司儀,念完所有台詞,換來我與周逸的互相接受:
「我願意。」
「我願意。」
可直到戒指戴上的那一刻,我的腦海還在不斷重複: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
他只請了幾個要好的兄弟喝酒,我就在樓上坐著,聽著他們談論我:
「你小子,可算把愛了九年的人娶到了。」
「女人嘛,想要就搶,就算她不願意,也要給她治的服服帖帖。」
我明白,富人的世界,名利、金錢和權利才是最重要的,他們只會把不屈服的女人當做挑戰。
可周逸只說了一句話:
「你們懂什麼,她不一樣。」
在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我緊握著毒藥的手有些微微放鬆。
難道他這些年,真的就這麼喜歡我……如果我殺了他,豈不是錯過了一個真心愛我的人?
我內心期待又糾結了很久,喝醉酒的周逸終於推開房門。
首先撲來的是難聞的酒氣,接著才看見他這張被酒熏的粉紅的臉。
他抱住我,支支吾吾道:
「朱朱……九年了,我終於娶到你了……」
我裝作愛人的模樣,輕輕拍著他的背:
「嗯……我愛你。」
他放開我後,我起身去倒酒,然後把藥粉撒在他的杯中,用手指攪拌均勻。
毒藥無色無味,就像我對他的感情。他愛我又怎樣?我不會再讓他像噁心的蛆蟲一樣鑽進我的肉體,更不會再讓他繼續啃食我的精神、我的靈魂。
我們手腕交叉,各自喝下交杯酒。
他捧著我的臉,含情脈脈望著我:
「此刻……我很幸福,你呢?」
我不再微笑,面色冷淡:
「很快,我也會很幸福。」
在喝完交杯酒後,沒過多久,藥效發作,他捂著自己的胃,說像有烈火燃燒。
我只是安慰道:
「親愛的,你只是酒喝多了。」
很快,他開始呼吸不暢,我看著他面色漸漸發紫,然後開始全身抽搐……
我親眼看著他沒氣,這個人僵硬地癱倒在大紅色床單上。
他死了。
16
「進來吧。」
在外等候已久的女傭應聲而進,她見人已死,放心地按保險箱密碼。
保險箱被打開,裡面只有一張銀行卡,和一張摺疊的紙。
女傭把銀行卡收好,打開紙,一眼過目,然後丟給我:
「貌似是他寫給你的,不過現在還不是看的時候,快走吧,人已經被我拖住了。」
我跟著女傭逃出去,手下們在一樓的最左側浸透喝酒吃飯,酒櫃正好將兩邊與世隔絕。
我們繞過花園,在我曾翻過的那面牆下墊了幾塊磚頭,正準備翻越時,聽見不遠處傳來聲音:
「那是不是有東西在動啊?」
「什麼啊?看不清。」
「走過去瞧瞧!」
女傭的一襲黑衣和我的黑色簡約婚紗在黑暗中所占的優勢,讓本就微醺的他們看不清。
我和女傭順利翻牆而逃,只聽見牆的另一面保鏢在疑問:
「什麼也沒有啊!」
我提著裙子在黝黑的小路奔跑,A從車庫開出一台黑色的敞篷車。
他摁下手中的遙控,鐵門敞開,A一腳油門沖向前,嚇得守門的保鏢向兩旁閃開。
我和女傭跳上車,就這樣,徹底離開這座別墅。
我徹底逃離了周逸的魔爪。
17
我盡情享受著撲面而來的猛風帶給的刺激,張開雙手大喊:
「啊——我終於離開了!」
A開朗笑了一聲,風讓他的聲音有些不清晰:
「恭喜你,如願以償!」
旁邊的女傭敲敲手裡的卡,說:
「你們知道這卡有多少錢嗎?改天我請你們吃個飯。」
我不好意思地轉頭道謝:
「謝謝你。」
「還有A。」
城市的燈光和空氣,讓我身心舒暢,這時我想起什麼——那張被我揉皺的紙。
我掏出來,頂著搖晃的車看著上面的字字句句:
(朱朱,我愛你。
我從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你,是在我警告你之前。你一定想不到,我那天打的那個男孩,是個跟蹤狂,我是為了跟你製造偶遇,才意外發現的,那時候我還不是什麼校霸,但我還是勇敢上去打了他一頓,並給予警告。
可他不聽,還是繼續像老鼠一樣偷窺你的生活,我多次警告、毆打,他依舊如此。我沒辦法,一些機緣巧合也讓我成為了人人口中的「校霸」,打得最嚴重的那一次,就是高二那年你碰見的那次,他養傷休學了一年半,甚至不能和我們一起高考。
畢業後,我們再也沒見過,因為你見過我兇殘的樣子,所以我不敢跟你告白,你考上了理想的大學,而我的金融專業對我很有幫助,大三那年我與哥們一起創業,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等我忙完事業,可算想起你了,我翻開從你們班同學買來的畢業照上,看著你的臉,發現我仍對你念念不忘,我還是喜歡你,我想娶你。
於是我開始打聽你的消息,誰知還探出了你哥哥出警癱瘓的事。你哥哥抓的那個犯人,正是高中時跟蹤你的變態狂,他怕你有壓力,沒敢告訴你,就這樣一個人面對,沒想到卻被變態狂打得半死,還開車碾壓,造成終生癱瘓。
他是你哥哥,我不會就此作罷,我派人把那小子抓住,報警歸案,他已入獄了。
我心急,我真的想娶你,我心疼你,我想給你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決定綁架你,逼迫你愛上我,可是我有狂躁症,如果後面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你會原諒我的吧?不過我還是給你99天的時間,君子不強人所難。
期待與你的見面,朱朱,這封信,我想留到你接受我的那天再給你,為了讓你更好理解我。
——2025.6.3)
我看完所有,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或許是愧疚,原來他真的這麼愛我。
可是他愛我的方式不對,他愛我也同樣傷害了我。
我用手扇扇眼尾的淚花,然後將紙折回。
在紙翻折的時候,我又看見背面還有一行字:
(朱朱,你猜我今天發現了什麼?那個變態狂越獄後整容了,而且還來到了我們身邊,他就是A,婚禮結束後,我會好好收拾他。
——2025.8.16)
看完,我的雙手控制不住抖動,內心恐懼不已……因為今天是8.17。
18
我看著A開車的背影,不容置信,他竟然能潛伏這麼久……而最可怕的時候,我竟然對這個惡魔動過心。
我不停問自己,現在A要帶我去哪?他也會把我占為己有嗎?
他同樣愛我很多年,可是手段卻很陰暗,他只會比周逸更瘋狂,更窒息。
我努力冷靜下來,以報平安的理由,借女傭的手機給我哥發簡訊求助:
「哥,我是朱朱,我還活著,我在國盛酒店。」
發完後,我沒有告訴女傭,現在我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我還將簡訊刪掉,然後再打一個電話給我媽報平安:
「喂,媽,不用擔心我,我一會兒就回去
我沒事,這麼長時間沒聯繫,我回頭再跟你說。」
女傭和A還沒有發現任何不對,我再對A說:
「我們去國盛酒店,我想打扮一下,怕家裡人擔心。」
A笑著點頭:
「好,那我先帶你買衣服。」
在服裝店裡,我也想趁機逃跑,可這告訴我,如果逃跑失敗,等於打草驚蛇,我再次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我連人都殺過,現在多等一會兒又何妨?
買完衣服後,我們到達國盛酒店,才剛踏進大門,警笛聲傳來。
我的希望終於來了。
我能看出A聽到聲音的時候明顯慌了,不安的眼神四周亂瞟,他害怕是來抓他的。
他說:
「我們快進去吧。」
我沉默幾秒,拖到警車在門前停下,我說:
「越獄通緝犯,你說該進哪裡?」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我爸的同事反手扣下。
咔嚓——
手銬上鎖,我心裡懸著的巨石終於落下。
「朱朱,你沒事吧!」
「我沒事,叔叔,我哥呢?」
我很想他。
隨後哥哥也被人推過來,他見到我,不禁紅了眼:
「朱朱,你這些天去哪了?要把我們擔心死了……」
我嘆氣一聲,我望著漸漸擁上前的人群、閃光的警車,還有這個跟蹤狂,對所發生的一切感到不真實。
一切都沒來得及反應。
我竟然經歷了被綁架、強制愛、和捉拿通緝犯這等機率極小的事情,更何況我是接連發生。
想起這一切,我也忍不住落淚,真的佩服自己這麼堅強……
「嗚嗚嗚……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蹲下與我哥擁抱,他拍拍我的背安慰我,說一切都過去了。
我起身後,只看見被拷著的A面目猙獰,發紅的臉上能看見血管,額頭青筋暴起:
「朱朱!我喜歡了你九年!你就這麼忍心對我?!」
我看著他癲狂的模樣,和平日相處的那個A完全是兩副面孔。
「喜歡?你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喜歡?你把我哥弄成這個樣子!你還我哥的腿!」
說完,我立馬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然後瘋狂扇他的臉。
警察們沒有阻止我,只是假裝看不見……
19
後來,A被帶走了,女傭也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有時還沉浸在和周逸的關係中。
我也買來了一張他們班的畢業照,我指尖觸摸在少年朝氣蓬勃的臉上,感到惋惜,我是覺得他可憐,他竟然被自己最心愛的人毒死了。
周逸,要怪就怪,你孤單的童年帶來了狂躁症;要怪就怪,你沒能早點告訴我你愛我。
我曾說你有病,應該看醫生,不應該讓我療愈你,可年少的你只是面對愛情膽小,可面對邪惡卻很勇敢,很正義,如果我可以早些治癒你,或許你不會死。
我不會對你說對不起,因為你後面的確傷害了我,但我會原諒你,因為你曾保護了一個少女。
周逸,再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