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報志願的最後一天。
晚上和陳延錚打遊戲時,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堆彈幕。
【好傢夥,女主還擱這打遊戲呢,她不知道男主為了白月光把她志願給改了啊。】
【妥妥上北大的分數,結果去了個大專。】
【咱在這生氣有啥用,女主事後可是讓男主一束花一個親親就哄好了。】
【絕配,鎖死。】
我下意識去看牆上的鐘表。
23:40。
離報志願系統關閉,還有最後二十分鐘。
而我家裡,沒有電腦。
1
遊戲里還開著語音。
陳延錚吊兒郎當的聲音傳出:「幹嘛呢小月兒,人都走你臉上了看不到?」
我慌慌張張地應到:「我剛才走神了錚哥,不好意思。」
我揉了揉眼睛,彈幕還在一排排的滑動。
【干~嘛~呢~小~月~兒~噦,把人家志願改了還有臉叫人家小月兒。】
【男主臉皮厚到雷射都射不穿,甘拜下風。】
【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不要臉!】
【女主也是大傻杯。】
不是錯覺。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眼前一陣陣發黑。
耳邊開始出現劇烈的嗡鳴聲。
我用盡全身力氣將自己聲音穩住:「錚哥,我要洗澡了,先不玩了。」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把這局玩完先,也就十來分鐘就完事兒了。」
我家沒有電腦,當初填報志願還是陳延錚幫我報的。
如果我想改過來,只能去樓下的網吧。
就算騎自行車最快也要五分鐘。
十來分鐘的遊戲,到網吧黃花菜都涼了。
我咽了口唾沫,緩解了一下喉嚨的乾澀。
「好吧……誒錚哥,你等一下,我來了個電話,你點一下人物跟隨吧。」
我發揮畢生演技,將遊戲關閉。
怕陳延錚給我打電話確認我到底有沒有接電話,我撥打了一個永遠無法有人接聽的號碼,使手機處於撥號狀態。
拿起自行車鑰匙奪門而出。
【女主這是要幹嘛去?】
【她不會要去網吧看看志願報名情況吧?】
【很符合她謹慎的性格,但是架不住是個舔狗戀愛腦,早不看晚不看現在看有什麼用?就這麼點時間了。】
【而且沒用的啦,男主早就跟網吧的人打好關係了,要是女主去了老闆會說沒機子了。】
我下樓梯的動作猛然停住。
如果不去最近的那間網吧,那第二近的那家怎麼說也得十五分鐘!
根本來不及。
周圍的鄰居對我觀感不好,我已經很久沒和他們說話了。
求救鄰居也不現實。
我該怎麼辦?
空氣一點點從肺部抽離出去,窒息感席捲了我。
絕望之際,我想到了張老師。
對我關愛有加的班主任。
我連忙轉而撥通她的號碼,手抖的差點握不住手機。
心中祈求張老師能聽見我的求救。
嘟…嘟…嘟…
漫長的三響過後,手機里傳來張老師睡意惺忪的聲音:「月恆?怎麼這麼晚給我打電話。」
我的眼淚決堤而出。
2
我抽噎著說:「張老師,我的志願被改了,但我現在手邊沒有電腦,您能幫我改成原來的大學嗎?」
我看著鐘錶,那裡已經顯示 23:50 分,秒針的每一次走動,都在我心臟里划下重重一刀。
那邊的聲音一下子清醒了:「月恆你別急,我馬上幫你改過來,你告訴老師密碼。」
可能是為了讓我安心,手機里電腦開機、滑鼠點擊的聲音格外清晰。
張老師聲音很柔和:「別急,月恆,老師家的網速很快,十分鐘綽綽有餘了。」
我「嗯」了一聲:「謝謝老師。」
【女主還不算蠢,知道求救張老師。】
【這是為數不多從頭到尾對女主都很好的人了吧。】
【你信一個舔狗戀愛腦人緣好,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樓上 v 我 50 個兵馬俑看看實力。】
彈幕插科打諢,讓我的心情平復了不少。
「月恆,北大是第一志願對嗎?」
我思考了一會兒,臨時改了主意:
「老師,我不想去北大了,我想去……最開始跟您說過的那個。」
【哇,女主不會跟男主一個大學了?】
【坐等男主被氣死。】
陳老師聲音里滿是高興:「月恆,你終於想明白了。我一直覺的這個是最適合你的。好了,已經幫你改了,老師截圖發到你的丘丘上了,你看看。」
我長出了一口氣,再一次道謝:「謝謝老師,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了。」
張老師語氣擔憂:「月恆,你實話跟老師講,是不是有人欺負你?關係到一輩子的事,就算是惡作劇也太過分了。你不要怕,老師會給你作主的。」
想到陳延錚,我抿了抿唇。
【堵兩毛女主不會揭穿男主。】
【跟五毛。】
我確實不想揭穿。
但不是因為私心。
張老師是我最敬愛的人之一,但只是個普通人。
陳延錚家大業大,如果給張老師使個小絆子,說不定都能她摔的頭破血流。
我賭不起一絲一毫的可能。
想到這,我有些詫異。
以前……我從來不會這麼想陳延錚。
我斟酌著回到:「張老師……這件事讓我自己來解決,好嗎?」
【你看,我說啥來著?】
【女主就是個大傻杯。】
【這換我我能給男主骨灰都揚了,我倒要看看她怎麼解決】
張老師知道我和陳延錚的關係,之前還明里暗裡地提醒過我。
說陳延錚家世好,可能玩心很重,讓我不要一味的遷就他。
她一定猜到了我的志願是陳延錚改的,但她貼心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只是柔聲說:「月恆,你一直都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老師相信你。這麼晚了,睡吧。等你錄取的好消息。」
「打擾您了老師,等錄取通知書到了,我一定回學校好好感謝您。」
張老師應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事情解決,我全身癱軟,倒在了沙發上。
睜著眼睛想,陳延錚會不會有什麼苦衷?
下一秒我又想,什麼苦衷能讓他毀了我的前途?
我不是不能再來一年,但世事瞬息萬變,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笑死,男主剛給女主打了個電話發現打不通,轉頭就跟白月光說了。】
【白月光柔柔弱弱一拱火,男主果然給網吧打電話確認女主去沒去。】
【女主是個大傻杯。】
……對了,白月光,陳延錚的白月光,是那個從小就出國的青梅嗎?
是因為她的原因,陳延錚才把我的志願給改了嗎?
情緒大起大落,迷迷糊糊想著這些事,我陷入了沉眠。
3
第二天我是被電話吵醒的。
放假以來陳延錚從來不會醒這麼早。
今天卻破天荒的七點就給我打了電話。
「小月兒,昨晚幹嘛去了,接電話接那麼久?誰啊?」
我心中發苦,這是來試探我了嗎?
我編了個理由:「是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他家有個小孩快高考了,我評估了一下他的水平,給他制定了個學習計劃。」
陳延錚立刻輕快起來,開始不正經:「跟他聊了那麼長時間,我都要吃醋了。」
【吃你爹,把女主當猴兒耍呢。】
【女主能不能跟他分手啊,看得我高血壓要犯了。】
以往我會羞澀的笑笑不說話,想到昨晚的事,現在我是一點都羞澀不起來。
「錚哥,咱倆在一起後,你還沒有公開過我的身份,你要是吃醋,以什麼名義吃?」
【媽耶,女主支棱起來了?】
陳延錚沉默了幾秒:「月恆,咱們兩個互相知道不就可以了嗎?管別人幹什麼,你怎麼跟古代封建大小姐似的,就這麼想要那個名分啊?」
封建大爹誰不會演:「錚哥,我只是……想光明正大的站在你身邊。」
他語氣軟了下來:「月月,我身邊的兄弟哪個不知道你?這還不算光明正大嗎?」
【不兒,女主就一句不問報志願那事兒了?】
不是不問,是就算問了,最多的結果頂多是一句:
「你不是都已發現了,改過來了嗎?」
我不想要一個這樣輕飄飄的結局。
陳延錚做了那樣的萬全之策,就是不想讓我知道。
那我就合了他的意。
但若是說一點心痛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陳延錚以前不是這樣的。
4
一周後,陳延錚約我去藍調巴黎酒館。
說要介紹個朋友給我認識。
我意識到,和白月光正式見面的時候到了。
我讓陳延錚來接我,他卻說一點也不遠,很快就到了。
太陽很毒,等我到達酒館時,我全身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頭髮濕成了一簇簇。
推開房間門,裡面燈光閃爍,煙霧繚繞。
他們正在圍著一個人的手機大笑,見到我掩飾性的咳了幾下。
一個身穿紅裙、燙著大波浪的女生看了我一眼。
用手捂住嘴巴,遮住了勾起的唇角。
【氣死我了,剛才他們看的是從樓上錄的像,錄的女主奮力蹬著自行車由遠及近,狼狽不堪的樣子。】
【我也是賤,知道生氣還忍不住看下去。】
【祈禱女主聽見我的聲音,能不能給這群賤貨揍一頓啊。】
怪不得他們剛才笑成那樣。
仔細想想,陳延錚的兄弟們以前也不把我當回事,陳延錚從來沒維護過我。
只不過我那時深陷愛河,當局者迷,還以為兩情相悅。
現在看來,人家只不過把我當成一隻隨時供人取樂的麻雀。
連金絲雀都算不上。
我故意做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錚哥……」
他皺眉看著我:「知道來聚會,怎麼還是穿的這麼土?叫你買幾條漂亮的裙子你沒買嗎?還有你那個頭髮,來之前不知道洗洗?」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
一件白 t,一條洗得發白的藍色牛仔褲。
確實和裡面風情萬種的大美人差了十萬八千里。
但以前我也沒少這麼穿過,那時候可沒罵我土,還誇我清純呢。
我裝作難過的樣子,說去衛生間捋捋頭髮。
然後摸到監控室,將這間包廂的監控關了。
【我靠劇情開始刺激起來了,女主關監控干哈?】
【哇哦~吹口哨.jpg】
回到包間後。
他們一大堆人坐在那裡,擠擠挨挨,沒有我的位置。
我坐在了邊緣。
陳延錚清了清嗓,現場及靜下來。
他說:「給大家介紹一下我身邊的這位,她叫白海棠,在 m 國上完了高中,現在想回國發展,是我一起長大的髮小。」
白海棠柔柔一笑:「大家好呀,老聽延錚提起你們。我都能對得上號呢。」
陳延錚的兄弟們頓時恭維起來。
「錚哥不地道,藏著個這麼個大美女不讓我們知道。」
「錚哥喝酒!」
陳延錚哈哈笑道:「我自罰一杯。」
我在旁邊格格不入,像個局外人。
這時,白海棠「哎呀」了一聲,扯了扯陳延錚的袖子:
「延錚,剛剛來的這位,不給我介紹介紹呀?」
5
陳延錚卡殼了一下:「呃,這是……」
他的兄弟們搶在他面前:「這是錚哥的家教兼班長。哈哈哈學習可好了!」
「錚哥考的不錯,想著借這次機會來感謝感謝。」
【感謝你爹。】
【學到了,原來感謝人是要先把人罵一頓再晾一邊。雙手合十.jpg】
我托著下巴,歪著頭問他:「是嗎陳延錚?」
陳延錚喝了點酒,沒發現我的不對勁,給我使眼色:「對對對,她叫江月恆,在學習上一直很幫助我。」
【奧斯卡影帝影后,串通著把女主志願改了還說不認識人家。】
陳延錚趁亂給我發了條消息:【乖,不要鬧,回去再和你解釋。】
我按滅了手機,平靜地看著這場盛大的聚會。
大家玩的都很盡興。
一會兒讓你們更盡興。
那邊白海棠正在唱《我只對你有感覺》,兩人的眼神像是要拉絲。
我拿起一瓶酒,走到陳延錚一個兄弟面前:「強哥,喝一杯?」
強子看起來也喝多了,見我主動去找他敬酒,格外興奮,口不擇言:
「江月恆,仔細看看,你長得其實也挺好看的,就是這個大黑鏡框太醜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見我喝了口酒,他眼神亮了一下:「你跟我多喝兩瓶,我給你在錚哥面前說說好話怎麼樣?」
他的眼神開始不懷好意,上下打量我。
我忍著惡寒沒躲:「那行啊,就多多麻煩強哥了。」
他一邊喝酒一邊餘光看我,突然將酒撒到了我身上。
酒液將我的 t 恤打濕,一些朦朦朧朧的光景隱約透了出來。
他的眼神更加肆無忌憚,搖晃著向我撲過來。
陳延錚根本沒空看我。
其他人看見了這邊的情況,也只是喝酒的喝酒,起鬨的起鬨。
強子的手摸到我的肩膀,我一把將他的手扶開。
抬起腿朝他的下三路踹了一腳。
【帥!女主終於反擊了!】
【有點爽,先不罵女主大傻杯了。】
【女鵝!女鵝!我苦命的女鵝!你離開那個負心漢吧!】
【樓上失了智?這傻杯人設都能當媽粉?】
強子發出殺豬般的一聲慘叫。
真是好強子啊,幫我想了一個發瘋的理由。
包廂里開始亂了起來。
昏暗的燈光,酒精的麻醉。
我抄起桌上的酒瓶,目標明確的奔向陳延錚。
一酒瓶朝著他的腦袋鑿了上去。
趁著白海棠呆住的空,我拎住她的頭髮,對著大理石茶几咣咣鑿了好幾下。
讓你們改我志願!
讓你們改我志願!
我一邊揍這兩個人一邊哭有人猥褻。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嚶嚶嚶著跑出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