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默默看著窗外,直到夜色褪去,白晝破曉。
我的狀態瞬間垮下。
王姨擔心我身體,每晚都會給我熱一杯牛奶。
她心疼不已,「小姐,你既然回心轉意了,就和姑爺好好聊聊。心結總能解開的,哪能這樣糟蹋自己身體呢?」
同處二十多年,王姨早已和我情同家人。
為了陪我,她帶我去山上散心。
山路彎繞,不少年輕人在這邊飆車,壓彎。
摩托車的轟鳴聲,聽著都覺心頭髮顫。
司機將車停在了山頂的觀光台。
一旁停了不少機車。
王姨扶著我下車,「在這邊看看風景,心情也能舒緩些。」
「你從小就是心思太細膩,遇見什麼事都壓在心裡,總這樣壓抑著可是要出問題的。」
她輕聲地絮叨著。
我有一搭沒一搭附和。
直到。
一輛摩托車壓著彎道駛來,路過我,急剎停下。
「小心!」
王姨將我護在身後。
我踉蹌了下,站穩,騎著機車的男生長腿撐地,摘下頭盔。
笑容痞氣。
「來看我飆車啊,姐姐?」
又是林遲。
我臉色一變,轉身準備上車。
可最近狀態實在太差。
恍惚間,被腳下石頭絆了下。
「小心!」
王姨的驚呼聲中,有人穩穩扶住我。
我站穩後,用力推開了林遲。
「我上山散心而已。」
「如果知道你在,我不會來。」
他保持著扶我的姿勢,頓了頓。
收回手,散漫地笑了聲。
「知道,姐姐上次把我甩了。」
「心情不好?」
林遲走去扶起剛剛情急下扔了的機車,「要不要我帶你兜兜風?」
「不用。」
我轉身上車。
王姨很快也跟了上來。
「小姐,」她看了眼窗外的林馳,低聲詢問,「你這次是真的打算斷了嗎?」
見我點頭。
她欣慰笑笑,「那就好。」
車輛駛下山路。
車窗外。
山風吹亂了男生的頭髮。
他保持著望向山下的姿勢。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13
席薄今晚回來有點晚。
滿眼疲憊。
想接過他外套,卻落了空。
席薄隨手把衣服扔到沙發,鬆了松領帶,「我有點累,讓我歇一下。」
「我知道。」
「我做了你愛吃的菜,嘗一嘗……」
席薄卻忽然動了怒,「我說了,我很累,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
面前的水杯被他抄起,砸在了地上。
迸濺的碎片擦過小腿。
有點疼。
席薄緩過神,有些懊惱,「抱歉。」
王姨小跑著抱來醫藥箱。
席薄去接,一向和善的王姨卻避開了,她有點怵席薄,卻還是哽咽著說道:
「席總,我知道這裡沒我說話的份,但我真的心疼小姐。你們既然已經決定了好好過下去,就不該再有芥蒂。」
「她最近狀態真的很差,她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看著你臉色,今天在山上她差點摔了,要不是……」
「王姨!」
我打斷她,「把藥箱給我,你出去吧。」
王姨自知失言,嘆了口氣,把藥箱塞給了我。
席薄沒說話,蹲下身給我擦藥。
「不用了……」
我想躲開,腳踝卻被他扣緊。
「流血了。」
他蹲在我面前,擦藥的動作很輕。
「剛才情緒太過激動。」
「抱歉。」
我低頭看他,「你有心事?」
席薄動作一頓。
「沒。」
「撒謊。」
我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總裁都這麼擰巴的嗎?」
「席薄,我看小說的時候,最討厭沒長嘴的男主。」
「如果你誤會了什麼,或者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給我聽。哪怕是你沒辦法接受我的過去,想要離婚」,我頓了頓,忍著情緒小聲說道,「你也可以直白的告訴我。」
「沒想離婚。」
席薄反駁。
我主動坦白。
「今天王姨陪我上山散心,剛好遇見了林馳。」
「我沒理他。」
「但我被石頭絆倒時,他跑過來扶住了我,沒了。」
我試探性地問道,「是司機和你講了什麼?」
他搖頭,又點了點頭。
「有人給我發了一封郵件。」
「是一段兩秒的視頻。」
「在山上,他摟著你。」
我愣了兩秒。
「所以你剛剛發脾氣,就因為這個?」
一段掐頭去尾,總長兩秒鐘的視頻。
許是察覺到我的情緒。
席薄抬頭,視線掃過我,開口時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他說,「溫黎,你並不能要求一個被蛇咬過無數次的人,做到完全不杯弓蛇影。」
「但是。」
「是我不對,下次應該溝通。」
男人抿唇,斂著目光,像一隻有點小倨傲的認錯的小狗。
其實,我一直知道席薄是個很擰巴的人。
因為他這點。
我和席薄還曾吵架分手過。
五年前,在他出租屋裡的那一晚,其實還是我們和好的第一晚。
我坐到了席薄身邊。
主動挽上他手臂。
「我答應過你,會和林遲斷的徹底。」
「如果我反悔,我會告訴你的。」
「所以,如果我沒有親口告訴你的話,你也試著相信我,好不好?」
我湊上前去,想要親親他。
可快吻上的那一刻。
視線忽然瞥到微微隆起的小腹。
心裡一沉。
瞬間,巨大的羞恥感將我淹沒。
我甚至不敢吻過去。
因為覺著自己太髒,不配。
僵了兩秒。
我僵硬地吻在他臉上。
夜色太暗。
我攢著衣角,心臟被愧疚與痛苦填滿。
並沒注意到席薄瞬間黯下的眼神。
14
晚上。
王姨又準時給我熱了杯牛奶。
「小姐,對不起。」
她遞來牛奶,輕聲道歉,「我今天差點說錯話……」
「沒事。」
我心不在焉地朝她笑笑,「我知道,你是在關心我。」
「我沒事。」
王姨鬆了口氣,叮囑我喝了牛奶早點睡覺,這才放心離開。
門關後。
我拿著杯子進到廁所。
把牛奶倒了。
奶白色沾在馬桶內壁,又順著水流沖刷乾淨。
……
我主動找到了林遲。
他似乎並不意外。
修車廠里,他的同事們因為我的到來起著哄。
林遲穿了件無袖背心。
脖上搭了條幹凈的汗巾,隨意揩了把汗,走過來。
他特意洗過手,擰開一瓶水遞來。
見我沒接。
林遲笑笑,自己仰頭喝了一口。
「姐姐想問我點什麼?」
我看了眼不遠處起鬨的一群人,「方便借一步說……」
話沒說完,被他打斷,「方便。」
奶茶店。
林遲點了份刨冰,往嘴裡塞了一口,像是被涼到,挑了挑眉。
「我們……」
我頓了頓,艱難開口,「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林遲沒答。
反倒看了我一眼。
「失憶了?」
「算是吧。」
林遲咬著勺,回答我剛剛的問題,「算男女朋友?」
「睡過嗎?」
他被我的直白逗笑,咽下一大塊冰。
「沒。」
「真的?」
「嗯,因為不想姐姐後悔。」
「就像現在這樣,把我玩夠了,踹了,姐姐輕飄飄說一句結束就可以。」
「還能清清白白地回歸家庭。」
見我愣著。
林遲又恢復看那副混不吝的樣子,「感動嗎?」
「逗你呢。」
他又往嘴裡塞了一大勺冰。
「放心。」
「我那方面不太行。」
15
這幾晚常失眠。
我在腦中不斷復盤。
——林遲並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對他,也完全沒有心動的感覺。
我無數次審視自己。
退一萬步講。
就算我真的變心,愛上了林遲。
我也不會讓自己在沒離婚的情況下,懷上他的孩子。
我在感情里一向較真。
就算移情別戀,也一定會結束上一段感情再開始。
我開始懷疑。
這其中是不是另有隱情。
16
手術的前一天。
席薄特別忙,下午三點撥他電話,還是助理接的。
助理說,席總到現在還沒吃午飯。
我聽著心疼,便帶上了煲好的雞湯送去了公司。
員工們都認得我。
紛紛朝我打著招呼。
然而。
我在會議室外等席薄時,隱約聽見拐角處傳來議論聲。
「老闆娘和席總感情好像很好啊,還親自跑來送雞湯。」
「你知道什麼?聽說,席總頭上帽子都不知道戴幾頂了。席總他真的超愛,這都能忍下去。」
「真的假的?老闆娘看著溫溫柔柔的,玩的這麼開?」
「太單純了吧你?這種能爬上位的女人哪有簡單的,聽說她在外面養了個弟弟,好像也是修車工,髒死了,她也真是餓了。」
「天啊,那她肚子裡的孩子……」
「說不準是誰的呢,等生下來不就知道了。」
我拎著保溫桶,渾身僵硬,如墜冰窟。
原來。
五年後的我所做的那些醜事,早已傳的沸沸揚揚。
席薄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因為我被人詬病……
他一定很恨我吧?
忽然。
手背一暖,席薄不知什麼時候出來,接過了我手裡的保溫桶。
「等很久了?」
我忍著心酸,搖頭,「沒……」
席薄朝一旁的助理遞了個眼色,「公司不需要上班時間亂嚼舌根的員工。」
助理會意,朝著拐角處走去。
他,都聽見了。
直到跟著他進了辦公室,我還有些緩不過神。
「對不起……」
「不用。」
席薄平靜地擰開保溫桶,倒出一碗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