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是。」
「那他為什麼說,他就是我爸爸?」
14
家裡一切樸素到有些簡陋,柏松年與周遭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但他就這樣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像是在看我打算怎麼圓這個慌。
「我們出去談談?」
柏松年點點頭,起身,摸了摸囡囡的頭,一臉寵溺:「乖囡,爸爸媽媽出去一會。」
平日裡閉著眼睛都能走得輕輕鬆鬆的巷子,此時像是在腳上注了鉛。
一直到巷子尾,再無別的路可去,我才認命地停了腳步。
柏松年像是耐心耗盡,直接把我拉入懷裡抱緊。
陌生又熟悉的氣息讓我惶恐,不斷掙扎著想要掙脫,卻被越箍越緊。
柏松年抵在我的肩頭,嘆了口氣:「為什麼不信我會處理好?」
「童婉,你真讓我好找。」
不知是不是我晃了神,我竟覺得柏松年的語氣有幾分委屈和妥協。
我的聲音悶悶的,不知道是被捂的還是彆扭:「你怎麼確定那孩子是你的?這些年要是我早就嫁給他人結婚生子了呢?」
「童老師單身,你的學生告訴我的。」
「還有,童老師的女兒五歲,怎麼?你待在我身邊的時候,還偷偷包養了哪個男人?」
柏松年鬆開我,抓著我的手往他眼鏡上放:「幫我把眼鏡摘了。」
「不。」
柏松年嗤笑,自己摘掉了眼睛,隨即俯身吻了上來。
15番外:柏松年視角
從小到大,我聽得最多的一句話是:「芷兒是你妹妹,你要多照顧她!」
我家和白家是世交,所以白芷從小就愛粘著我:「柏松年哥哥,長大了我嫁給你好不好啊?」
「不好。」
我每次這麼回,白芷都要哭一頓,然後我被揍一頓。
後來我學乖了,學會保持沉默了。
小姑娘長大後學會害羞了,白老爺子笑話她小時候總是纏著鬧著要嫁給我的時候,她總是又氣又惱。
十八歲那年白芷收到了美國頂尖藝術學院的offer,家裡人讓我送她去機場,小姑娘喜出望外,在車上一直嚷嚷著要找個又高又帥的外國男友讓我悔不當初。
那天難得路上一點都不堵,我還陪她在機場坐了好一會才等到她的航班檢票。
「這麼著急催我走?真的是,你跟你的飛行器過一輩子吧!」
「借姑奶奶吉言。」
那晚,我正在家睡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傳來了白芷所乘坐的飛機失事的消息。
所有的一切都亂成了漿糊,白芷的遺物被找到,白芷的父母和白家老爺子受不住打擊直接病倒了。
白芷的父母移民了,他們沒有勇氣再留在這個傷心地,白老爺子不願意離開——白芷確認遇難後,老爺子精神就出了毛病,在他的潛意識裡白芷依然活著。
我曾經一度認為,白芷的離去會讓我一輩子都籠罩在陰影下時,我遇到了童婉。
她活潑開朗,漂亮又勇敢,在社團里明目張胆地對我表白。
大家都知道童婉其實是對我見色起意,討論著她什麼時候能追到我。
「兩天。」
「啊?年哥,聽說她脾氣超級不好,你確定?」
我玩著手中的打火機,漫不經心道:「玩玩怎麼了?」
誰不是玩玩。
可是我發現,童婉不是。
她把酒潑到我身上的時候,我才體會到了徐朗口中所說的「脾氣超級不好」。
「這童婉,潑了你不說,還到處說她把你玩膩了所以把你甩了!這邊純純離了個大譜!」
童婉的確與白芷有幾分神似,但我對白芷一直都只是兄妹情意。
不知道為什麼外頭愈傳愈烈,白芷莫名其妙成了我心頭難以忘卻的白月光初戀。
這才是真的離了個大譜。
可我沒有辯駁,畢竟童大小姐到處說是她甩了我,人家說她其實是個替身怎麼了?
童婉童婉,好你個童婉,真不考慮吃回頭草?
童婉家出事了。
那群債主圍在她家門口日日夜夜地守著,可我遲遲沒等到她向我求救。
手下等了一周,童家的門才終於打開了。
我匆匆趕到時,童婉的母親正在給一群人下跪,苦苦乞求著些什麼,那些人連拉帶拽地就要搶過童婉。
童婉的眸子猶如一片死潭,再無當年無所畏懼的肆意,心如死灰地呆滯在原地,像是無聲等待死亡的宣判。
我不知為什麼,心裡有些悶。
我迫不及待地占有童婉,手段幾近卑劣,她毫無反抗也毫無反應,在我身下連哭都小心翼翼。
我看著她遞給我的酒,突然很想把那杯酒從她頭上澆下去。
我想了想,看到桌上顯眼的白蘭地,半開玩笑地說她喝下去就帶她去還債,沒想到她信以為真,不要命地就往嘴裡灌。
眾人起鬨不止,我心卻亂如麻。
我還未來得及奪過她手中的酒瓶,她就捂著嘴跑了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為什麼你只會說對不起?
童婉胃出血,再晚一點就沒命了。
我承認我慌了,陪護那幾天我甚至想,能夠一命換一命的話,我把我的命換給童婉,換我躺在這病床上好了。
我借著收購童氏的名義,和媒體透露即將和童婉訂婚的消息,我承認我私心無處遁形。
徐朗問我,我不會是認真了吧?
怎麼會。
童婉玩我,我也只是想玩她罷了。
可是徐朗又問我:「你這麼大手筆,又是幫還債又是買鑽的,還說你沒認真?」
「不是,年哥,誰他媽教你,讓她去看望白芷爺爺的?」
我承認我的手段不高明,但至少困住童婉,讓她留在我身邊了,不是嗎?
鍾叔問我,為了一個女人,丟了這麼多錢,難不成要把命搭上去才後悔嗎?
我不知道。
桌上的白酒我喝了一杯又一杯,但我回答鍾叔的,依舊是:「鍾叔,我答應童婉的,我得查明白。動了哪個兄弟的蛋糕,算是我柏松年得罪了。」
我沒想到白老爺子挺不過今年冬天,童婉哭得好慘,我內心空蕩蕩。
沒想到會有不識好歹的記者捕風捉影把我和童婉參加白老爺子的葬禮描繪得這麼荒謬,砸了很多錢但熱度還是不降反增,柏氏股票大跌,大家忙得焦頭爛額。
我相信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是童婉。
我一覺醒來,小唐告訴我一切都結束了。
童婉呢?
小唐支支吾吾,我神色陰騭。
我有每年都去看童婉,我擔心她真的背著我嫁給了別人。
徐朗急得跳腳:「年哥,你直接把她抓回去不就好了!」
我搖頭,答應童婉的事情還沒做完,我不會再把她捲入任何的糾紛之中。
童婉的父親童福海終於找到了,但對方快我們一步,我們找到的,是童福海的屍體。
我報了警,警方封鎖了所有消息,時隔四年,那群在背後搞鬼的人終於都被繩之於法,積壓在我心中多年的大石終於落下、
囡囡見我的第一眼,怯生生地,卻沒有跑,小心翼翼地問我:「你是誰?」
這些年童婉將她養得很好,粉雕玉琢,活潑靈動。
我微笑著蹲下身子和眼前的小人兒對視:「你是不是還沒有爸爸?」
囡囡點點頭,像是被我打開了話匣子:「賣糖糕的阿嬤說,下禮拜天給媽媽介紹個帥哥。」
我被氣笑了,摸了摸她的頭,道:「不給她介紹,我當你爸爸好不好?」
她猶豫了,隨即點頭。
多年後,童婉還是執著於問我同一個問題:「你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我總是故作沉思,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把她氣得不行。
我總不能告訴她,我對她一見鍾情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