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流歌手周時在直播的時候,被眼尖的網友發現:
【哥,你這銀鐲子怎麼有點掉色啊,是不是假的?】
這是當年戀愛時,我送周時的禮物。
那時,我說:「如果哪天實在熬不下去,就賣了它,我助你圓夢。」
他很不屑:「少騙我了,一個銀鐲子,連一個月飯錢都換不來。」
周時半信半疑,剪開手鐲,露出了裡面純金的內核。
77 克黃金,是我當年的全部積蓄。
隱藏在銀層下的愛意,終於被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了。
1
我的微博小號已經四年沒更新了。
連我自己都忘了密碼。
沒想到會被網友扒出來。
那個帳號,之前用來分享一些戀愛細節。
在唯一一段不露臉的視頻里,女孩用鏡頭記錄自己做的手帳:
「這是我規劃的旅遊路線,途徑 42 個景點,29 座城市。等將來我和阿時有錢了,要一起去!」
鏡頭外響起男生無奈又寵溺的聲音:「這麼多地方,要多久才能旅遊完啊?」
「哼,不願意就算了,我自己去。」
「怎麼會不願意呢。我的小灣去哪兒,我就跟到哪兒。」
聲音辨識度太高。
我和周時的昔日戀情,成了圈裡公開的秘密。
CP 超話在一夜之間建立起來。
只是,半年前,我在採訪中,直言自己是單身。
很顯然。
我和周時早就 BE 了。
過期糖最為致命。
一眾粉絲徹夜翻我的微博,嗑得血淚狂飆、又哭又笑的。
我閒著無聊,也刷了刷微博。
不少唯粉趁著熱度,在熱搜廣場上宣傳周時的實績圖:
【金曲獎最佳國語男演唱人獎。】
【音樂盛典內地年度最受歡迎男歌手獎。】
【風雲榜十大金曲獎。】
【內地歌手個人演唱會想看人數 TOP1……】
他成了華語歌壇炙手可熱的新星。
可我仍記得,少年坐在出租屋的床上,抱著吉他彈唱的模樣。
身上的白襯衫洗得發黃,眼中卻滿是期冀。
「小灣,我一定會火的,我要賺大錢,到時候你想拍什麼戲,我都捧你!」
如今,他當真做到了。
可我們的過往也早已湮沒在了時間長河中。
再也找不回。
或許是日有所思,晚上睡得也不太安穩。
第二天的慈善晚會,我坐在化妝間,困得哈欠連天。
「許灣。」
回頭一看,是影帝江嶼來找我。
我以為是來通知我安排有變,沒想到他塞給我一把水果糖。
「吃點糖就不睏了。」
江嶼穿了一身藍黑色高定西裝,氣質矜貴疏離,可西裝口袋裡裝的卻是五顏六色的糖果。
實在太反差萌了。
我一時想笑,剝了一顆塞進他嘴裡:「你也吃。」
江嶼含著糖果,嗓音帶笑:「好甜。」
剎那間,我感覺耳垂灼熱。
上一部戲,是我和江嶼的四搭。
他飾演的男主是一個浪蕩不羈的小少爺,很多場親密戲,都會輕輕含著女主的耳垂,用勾人的語調說:「你好甜。」
這兩個字,幾乎讓我形成了條件反射。
澎湃的心跳有些難捱。
還好,工作人員的催促給我解了圍。
我和江嶼一起走出化妝間,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面對鏡頭,我們看起來客氣又禮貌,像一對普通同事。
所以沒人會知道。
江嶼已經跟我表白過十一次。
也被我拒絕了十一次。
2
我隨著人流入場。
走到舞台邊,被裙擺絆了一下。
我心道不好。
萬一摔個狗吃屎,估計又要上新聞了。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扶住了我:「小心。」
簡單兩個字,讓我脊背一顫。
下意識想縮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回頭。
正撞上一雙深邃又熟悉的眼眸。
「小灣。」他輕聲喚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這他媽是敘舊的地方嗎?
我和周時的事正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
看到這一幕,無數鏡頭對準我們。
在聚集的閃光燈下,我強撐著完美表情,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周時,鬆手。」
他微涼的手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腕。
還是放開了。
可手腕上的溫度卻久久不散。
擾得我思緒雜亂。
過去的四年里,我和周時的交集並不多。
即便是共同出席的場合,我們也會裝作不認識。
這次為什麼這麼不避嫌?
不出所料,晚會剛結束,我和周時又喜提熱搜。
一家媒體抓拍的照片,被無數粉絲奉為神圖。
圖中,我和周時四目相對,我穿著一身深藍色魚尾裙,他穿了一身墨色西裝,看起來高貴又登對。
一束光正好照在我們交握的手上。
周時的眼中映出了難以掩飾的情愫。
CP 粉徹底瘋狂:
【這倆對我的眼睛很友好。】
【誰懂啊,昨天剛入坑,今天正主就同框發糖了,誰不說咱吃得好!】
【許灣!周時!給媽媽原地復合!!!】
【周哥這個眼神,我的媽,他要是敢這樣看我一眼,我直接把他扛去民政局。】
【這明顯是沒放下彼此啊,趕緊復合,我隨份子!】
【就沒人好奇他們是怎麼分的嗎?】
沒想到,我上微博吃自己的瓜,還能收到周時的私信。
周時:【在嗎?】
我:【有事?】
四年前分手,我們互刪了聯繫方式。
如今他能找到的,就只有我的微博了。
周時:【許灣,我一直想問你,當初分手,你後悔嗎?】
……後悔嗎?
這個問題,我睡不著的時候也想過無數遍。
我和周時曾經的過往,走馬燈一樣,在腦海中盤旋。
可最後,永遠定格在那句:「你為了錢,什麼都能做,和去外面賣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像重重一拳打在鏡面上。
無數美好瞬間破碎。
我:【我不後悔。】
周時:【可我後悔了。】
我啞然失笑:【你用微博大號和我聊,就不怕我曝光你,或者拉你炒作蹭熱度?】
周時:【我不怕,因為你不會。】
也是。
雖然分得不愉快,但這些年我們沒有糾纏過,也沒有抹黑過對方。
說起來,也算是體面的前任。
我正打算睡覺,手機又響了。
周時:【我媽媽的忌日快到了,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嗎?就當是讓她安心。】
我看了眼手機日曆:
12 月 13 日——創建日程——去陵園祭奠沈阿姨。
我回覆:【好。】
3
每年的今天,天總是灰濛濛的,讓人心裡難過。
我帶了一束白色馬蹄蓮,和周時在陵園門口碰面。
「沈阿姨,不好意思啊,今天的花有點蔫了,我下次給您帶更好的。」
我把花束放在墓碑前。
認真鞠了個躬。
周時站一邊看著我。
眼眶越來越紅。
「許灣,我媽想要的,從來不是你的一束花。
「她把你當親閨女養,可她臨死前,你都不願意來見她最後一面。
「當年分手,你也是說走就走,把我刪得乾乾淨淨。
「許灣,你總有自己的主意,你的心怎麼那麼狠?」
轟隆一聲驚雷。
下起了雨。
周時雖然憤憤不平地控訴我,但還是把手中的傘向我傾斜。
他的肩頭全淋濕了。
「你今天叫我來,就是來罵我的?」
他問我:「這些年,你有來看過我媽嗎?」
「與你無關。」我脫口而出。
我來看沈阿姨,只是念著阿姨的恩情。
周時沒必要知曉。
「與我無關……
「好……」
周時念叨著,嘴角露出自嘲的笑意。
我從包里掏出一張卡:「我答應來見你,就是為了把這個還給你。」
這張卡是半年前,周時託人給我的。
卡里有五千萬。
19 歲那年,我們窮得連泡麵都吃不上,只能吃饅頭就鹹菜。
在電視上,看到有人中了五千萬彩票,我笑著打趣:「阿時啊,你說咱倆什麼時候才能有五千萬呢?」
當時的周時,正把沙丁魚罐頭的最後一點魚肉渣渣抹到我的饅頭上。
「將來一定會有的。」
時過境遷。
少年人的許願終是成了真。
26 歲的周時對我說:「這錢是我當初的承諾,你應得的,拿著吧。」
「我不能要。」
我不顧周時的勸阻,把卡塞進他的大衣口袋。
「沒什麼應不應得的,你要是嫌錢多花不完,可以捐掉。
「我現在也有錢了,不用你的。
「至於熱搜,你不用管,過段時間熱度就下去了。
「從今往後,咱們沒事少聯繫吧。」
我語氣聽不出波瀾。
可內心卻不像表面這般平靜。
只能在衣袖下緊緊攥著手,不想叫他瞧出端倪。
在我轉身準備離去時,周時徹底繃不住情緒。
「許灣!」
他把傘重重摔在地上。
一同摔落在地的,還有他的淚。
「你就這麼想要和我斷乾淨嗎?!
「想從今往後跟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是嗎?!
「憑什麼!」
微涼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
我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他繼續說:「那天看到熱搜,我才知道你的微博小號,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
「我以為自己終於看清了你的心意,可我現在又不確定了。」
周時握住我的肩,逼迫我和他對視。
「小灣,你當初到底愛不愛我?
「你有沒有徹徹底底地愛過我一次?!」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
想通過瞳孔看穿我的心。
我苦澀地笑了。
終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他想要答案,可我偏不想給。
我不明白,已經過去了這麼久,究竟是「是」還是「否」,真的重要嗎?
周時。
如果你非要執著,那就自己去找吧。
在那些封存已久的記憶寶箱裡,總有你想要的那個答案。
4.周時
當晚,周時上線直播了。
像他這種天才創作歌手,每年的版權費數都數不清,直播不為引流帶貨,單純就是和粉絲們互動一下。
因為怕涉及其他藝人的敏感問題,這次經紀人特地囑咐,取消粉絲連麥環節。
周時只是談了談新專輯的籌備。
可彈幕刷得很快,很多人問他和許灣到底是什麼關係。
周時想到白天裡許灣的反應,氣不打一處來,甚至想在直播間說點過火的東西。
比如,就說許灣是自己女朋友。
正主親自下場造謠,到時候許灣就算想澄清,也不好解釋清楚。
這樣,她一輩子都會和自己扯上關係,擇也擇不幹凈。
下一秒,周時忍不住嘲笑自己心底的卑劣。
要是敢這麼干,以後就真成仇人了。
在飛速的彈幕里,周時敏銳地捕捉到一條:
【周哥,你這銀鐲子怎麼有點掉色啊,是不是假的?】
「這是別人送的,不可能是假的。」
這鐲子,是當年分手前,許灣送給他的。
她說:「如果哪天實在熬不下去,就賣了它,我助你圓夢。」
銀鐲子雖然粗,但不值錢。
和周時一柜子的珠寶和頂奢品牌手錶相比,顯得實在拿不出手。
儘管如此,這些年,周時還是一直把它戴在身邊。
睹物思人。
就好像他的小灣從來沒離開過。
網友們開始爭論不休。
周時無奈,拿來工具將鐲子剪斷。
露出了裡面黃燦燦的內核。
【銀包銅吧,常見的造假方式。】
【我周哥被人坑了,一個銀鐲子才多少錢啊,真摳搜。】
【我怎麼覺得這光澤像金子呢?】
【別逗了,誰家送禮把金子包在裡面送啊。】
周時不相信,許灣會買銀包銅的手鐲糊弄他。
但更不可能是黃金啊。
黃金那麼貴,以他們當年的經濟狀況,怎麼可能買得起?
有粉絲支招:【金比銅軟,能留下指甲劃痕或牙印。再或者,你把銀層剝開之後用火燒,會發黑的是銅,依舊金黃的就是足金。】
周時猶豫了一下。
還是照做了。
一番操作下來,彈幕刷得更凶:
【我靠,真是足金啊!】
【好傢夥,我見過金包銀,金包銅,這還是第一次見銀包金。】
【周哥,這到底是誰送的啊,也太低調了。】
【接一個偷偷送我黃金的朋友!】
周時看著彈幕,整個人愣怔住了。
反應過來後,趕緊取來電子秤。
內里的黃金,足足有 77 克。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四年前的金價,大概多少錢一克?」
周時算了一下。
差不多三萬塊錢。
「三萬塊錢啊……」
周時喃喃自語著。
他覺得很奇怪。
這冰涼的鐲子,怎麼突然就燙得握不住了。
他不斷提醒自己,還在直播呢。
用手捂住臉,想平復一下情緒,然後繼續做那個完美無瑕的大明星。
可情緒如海嘯一般襲來。
周時第一次顧不上體面,埋下頭,淚水從指縫中湧出。
彈幕瞬間沸騰。
5
半夜刷手機,我看到了周時直播的熱搜。
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四年前,我全部的積蓄都用來買了那個金鐲子,把澎湃的愛意藏在銀層之下。
我盼他能發現。
又盼他永遠不再有走投無路變賣東西的那天。
盼來盼去。
卻沒想到,這個秘密在幾百萬人的眼皮底下公開了。
周時啊。
這就是你千辛萬苦想要找尋的答案。
可還滿意嗎?
很多網友衝到我的評論區問我。
我沒回。
周時給我發了很多條消息。
我也沒理。
幾天之後,是電影節的頒獎典禮。
我得了最佳女配角。
可採訪的話題卻都是圍繞昔日戀情的。
說實話,我有點不開心。
我憑藉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來,好不容易拿了獎,可熱度卻遠不及一段男女關係。
有記者追著問:「許小姐,請問那個鐲子到底是不是你送的?」
這個問題,我幾天之內聽了幾百遍。
實在煩透了。
「是。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
「歡迎大家多關注我的作品,謝謝!」
可我沒想到,一旦回應,反而引來媒體們更加瘋狂的圍追堵截。
正急著脫身,江嶼竟然擠進了包圍圈,擋到我面前。
他沖我使了個眼色:「快走。」
娛記還不死心:「許小姐!請問您考不考慮和周時舊情復燃呢?」
江嶼攔住想追上去的記者:「燃什麼燃?現在天乾物燥,要小心火燭。」
「欸許小姐!您當初和周時是怎麼分手的呢?現在後悔嗎?」
「快別問了,你牙縫裡有菜。」
我邊跑邊笑。
不愧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的影帝。
一本正經地胡扯。
偏他咖位大,人氣高,又背靠整個江氏集團,各路媒體都拿他沒辦法。
在無人的地下停車場,江嶼上了我的保姆車。
天氣很冷。
我拿了杯紅糖薑茶給江嶼。
「剛才,多謝啦。」
「小意思。」
停車場燈光昏黃。
我們並排坐在車裡,手中的薑茶熱氣氤氳。
雖然一句話都沒說。
可在江嶼身邊,我總是覺得安心。
「你……」他頓了頓,還是開口了,「你會和他復合嗎?」
我側頭望去。
江嶼垂著眼眸,睫毛輕顫,不敢看我。
他在害怕。
「不會。」我喝了口熱茶,淡淡道,「我不會吃回頭草。」
江嶼的神色一下子緩和了。
他側過頭,偷偷瞥了我一眼。
發現我在看他,又立刻收回視線,沒忍住笑了笑,耳尖卻紅透了。
看得我一時心軟軟。
「江嶼,你就不想問點別的嗎?」
他一臉嚴肅:「小許同志,第十二次,我在醞釀。」
「好,那你醞釀。」
我看向窗外。
玻璃上倒映著身邊人精緻的剪影。
江嶼,你再追追我吧。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6
穿反季的衣服,真的是件非人類的事情。
十二月份的天氣,穿著露肩露腿小禮服裙站一晚,回來就覺得渾身滾燙髮抖。
果然發燒了。
我卸了妝,就著冷水吞了兩片藥,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夢裡,我又記起了曾經。
我是個孤兒。
福利院院長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他猥褻小姑娘,還騙滿 14 歲的女孩子去接客。
很難想像 21 世紀還有人當老鴇。
輪到我遭毒手時,我狠狠踢了他的襠,拚命逃了出來,被沈阿姨撿回家。
我就成了周時的妹妹。
後來,阿姨看到我和周時緊握的雙手,笑得合不攏嘴。
「女兒也好,兒媳也好,總之呢,小灣是我們的家人。」
周時有個歌手夢,我有個演員夢。
那些寂寂無名的歲月里,我們互相取暖,撐過了一個又一個嚴寒。
可幸福總是遙不可及。
而不幸卻避無可避。
幾年後,沈阿姨查出了胰腺癌晚期。
與此同時,周時被唱片公司騙了,不但拿不到錢,還陷入了版權糾紛。
他不敢告訴我。
偷偷賣了自己做音樂的所有設備,白天去工地當小工,傍晚賣炒飯,深夜送外賣。
一邊給沈阿姨攢錢治病,一邊還債。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為了保護周時的自尊心,我假裝不知道,到處試戲接戲。
只要給錢就拍。
有導演給了機會,讓我演個小配角。
只是開拍前一天,臨時加了一場被猥褻的戲,尺度比較大。
「你能拍就拍,不能拍換人!」
我坐在花壇邊哭了一下午,下定決心:「導演,我拍。」
殺青那天,我剛拍完那場大尺度的戲,出了一身冷汗,緩了好久才喘勻氣。
腦海里總浮現出院長那張噁心的臉。
胃裡陣陣作嘔。
周時哭著給我打來電話:
「咱媽快不行了,小灣,你趕緊回來吧。」
下午還有最後一場戲。
我這種小角色,是沒有讓劇組人員等我的特權的。
不拍完,按照合同,我一分錢都拿不到。
「阿時。」我聽到自己近乎虛脫的聲音,「再等我一下,我拍完就回去。」
當晚,我趕了最近的一班飛機。
可還是來晚一步。
沈阿姨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是:「小時,你不許怪小灣,她是個好孩子,就是吃了太多苦。以後無論貧富,你都要好好待她,兩個人相互扶持著走下去。」
我撲在病床前泣不成聲:「媽媽……」
「叫什麼媽媽!你不配!」周時用通紅的雙眼瞪著我,「許灣,在你心裡,我媽還沒你的工作重要是嗎?」
我流著淚,瘋狂搖頭。
不是的。
我只是不忍。
不忍看周時那雙彈鋼琴吉他的手,被磚塊磨得出血生繭。
不忍看他賣掉夢想,渾身沾滿炒飯的油煙味。
不忍看一個音樂才子,糾纏在債務里無法自拔。
我想著,等我拿到這筆錢,就能幫他早一點脫離困境。
可我想錯了。
周時他恨我。
7
或許是因為我道了無數次歉,或許是因為沈阿姨的臨終囑託。
我和周時又和好了。
片酬發下來那天,我請他去外面吃飯。
點了三個菜,他笑我:「這麼奢侈啊,以後不過了?」
我炫耀道:「我賺了三萬塊錢哦,不光請你吃飯,還送你一個小禮物。」
那個鐲子就在飯桌上給了他。
周時太有骨氣,他從不肯要我的錢。
我只能如此偽裝。
三個月後,那部劇上映,周時凌晨把我叫醒。
「許灣,你告訴我,你拍的這是什麼?」
他怒氣沖沖,我有點心虛地解釋:「我知道尺度是大了一點,但是合作的演員非常有職業操守,我胸部墊了東西,一些敏感的情節也只是借位而已。」
我之前提過,做演員難免會有為藝術犧牲的時候。
我有我自己的底線。
周時也說過,不介意不干涉。
我悶悶出聲:「對……對不起……」
反正先道歉總沒錯。
周時盯著我看了半天,突然笑了:
「許灣,你就那麼缺錢?
「你為了錢,什麼都能做,和去外面賣的女人有什麼區別?!」
我死死咬著嘴唇。
可眼淚就是止不住。
「周時,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我說錯了嗎?」那是我第一次在周時眼裡看到厭棄和鄙夷,「噁心。」
我愣在原地,渾身僵冷。
「許灣,我是你男朋友啊,你瞞著我做這些事,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你是不是從來沒把我當回事!」
我喉嚨一哽。
連最後爭辯的力氣都散盡了: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那晚,他以為我去書房睡了,其實我連夜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出租屋。
周時一早醒來,只看到空了一半的房子,和手機上的信息:【周時,我們分手吧。】
我走得太乾脆。
一點餘地都沒留。
周時大概是覺得,我能這樣狠心一走了之,肯定是沒有真心愛過他。
我們慪著那口氣,誰都沒有再聯繫過對方。
四年過去,他成了紅極一時的天才歌手,我成了當紅小花。
事業有成,日進斗金。
可身邊早就沒了彼此。
迷迷糊糊之間,好像聽到手機響了。
我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哭著接通:「你不能這樣說我,我生病了,我好難受……」
對面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
再次醒來,只覺得手被人緊緊握住。
「醒了?」
江嶼摸了摸我的額頭:「不燙了。」
「你嘴唇好乾,起來喝點水好不好。」
我坐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江嶼輕柔地撫著我的背。
我的聲音帶著哭腔,問他:「你怎麼來了?」
話剛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擺明了是在說,我沒注意到那通電話是江嶼打的,那句話也不是對江嶼說的。
我想從江嶼懷裡抽身,卻被他抱得更緊。
「對不起……」我有點心虛。
「小灣,面對我,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我知曉你的過往,我永遠不會不喜歡你。」
8
我和江嶼已經合作過四次。
網上嗑我倆的人一直不少。
電影節過後,「初戀」CP 粉和「天降」CP 粉吵得不可開交。
有的說周時是命中注定的初戀,有的說江嶼是天賜老公。
恨不得把我劈成兩半,一人一半。
拜兩個頂流男明星所賜。
我這個二線小花,幾乎是住熱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