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能親口告訴他,「陳遇,我懷孕了。」
然後呢?
看看他會不會回心轉意,會不會放棄孟雲溪?
我就能當作,孟雲溪的特殊性就不存在了嗎?
現在,我懷孕與否,已經不重要了。
一些清晰的想法在我腦海里成型。
5
「陳遇,我現在不想跟你聊這些,我很累,可以讓我先休息嗎?」
但在外人面前成熟穩重的陳遇,有時候倔起來就像一個孩子。。
「把事情解決了再睡。」
我嘆口氣,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陳遇,我應該是發燒了。」
陳遇楞了一下,立即起身去翻找備用藥箱,「你怎麼不早說。」
他將退燒貼在我的額頭上,又找了內服的藥給我。
我摸了摸腹部,垂眸,「我怕苦,可以給我找顆糖嗎?」
家裡沒有,陳遇要到樓下超市給我買。
等他離開,我起身把藥衝進馬桶里。
他回來後,我神色如常地將他買的糖吃掉。
不知道是我病後的柔弱激起了他的保護欲,還是因為我白天的落淚讓他內疚。
他今晚格外溫柔。
一直坐在床邊守著我,床頭櫃的水一直是溫的,每個半小時就測一次的體溫,不停地擰濕毛巾替我物理降溫。
他的行動在愛我。
可是,這些也並不妨礙他坐在我床邊照顧我的時候,一邊用手機查「孕吐得厲害怎麼辦?」
在此之前,他剛接了個電話。
依舊是走出臥室才接。
能讓他這麼接電話的,只有孟雲溪。
回來後,我以為他要出門。
他只是探了探我的體溫,又給我換了額頭的退燒貼,然後坐下。
我轉頭,不解地看著他。
他反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說話,閉上眼睛休息。
但這會兒的五感異常敏銳。
臥室燈光昏暗,他手機螢幕的光很刺眼,直接映射在我的眼皮上。
我忍不住睜開眼睛,看到他在查「孕吐得厲害怎麼辦?」
然後將搜索出的文字編輯成簡訊發送,最後額外附加,
陳遇:[孕婦不能隨便吃藥,會影響小孩。]
[我給你下單閃送買了柳丁,你看看能不能緩緩。]
[實在不行,你去醫院挂號。]
孟雲溪的消息回得很快。
孟雲溪:[我不敢一個人去醫院,阿遇,你來陪我好不好?]
陳遇:[小冉發燒了,我走不開。]
孟雲溪:[好的,你好好照顧她,我自己一個人可以。]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也了解陳遇。
陳遇不喜歡胡鬧的女孩,但容易心生愧疚。
所以她從來不糾纏,從來以退為進。
看似懂事,不鬧,卻絲絲繞繞牽著陳遇的心。
果然,本來可以結束的對話,陳遇頓了一下後,還是回復了她。
陳遇:[如果明天你還是難受,我再陪你去醫院。]
孟雲溪:[你也要好好休息哦,照顧病人的同時不要累壞自己。]
陳遇:[嗯。]
手機被放下,陳遇躺下轉身將我圈進他懷裡,在我耳邊嘆氣,
「小冉,快點好起來。」
是真的想讓我好起來。
還是我好了以後,你可以無心理負擔地陪孟雲溪去醫院?
我內心平靜。
沒關係了,是哪種都無所謂。
我的身體素質還行,雖然沒有吃藥,但經過一晚上的物理降溫,燒還是退了。
陳遇因為照顧我一晚上,現在睡下了。
我起來,熬了一鍋香濃的粥。
很多,不止兩個人的量。
我跟陳遇喝完以後,他看了剩下的粥,「我打包去律所。」
「好。」我給他找了保溫盒,上邊貼了個巴斯光年貼紙。
走前他習慣性地想要親我的額頭。
我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後來覺得這動作過於突兀,在陳遇起疑之前,我主動伸手替他整理領帶。
他終是沒說什麼,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燒退了,還難受嗎?」
「好多了。」
陳遇出門。
我今天請假在家,打算去醫院做個孕檢。
打車去醫院的路上,我刷朋友圈。
看到孟雲溪更新。
【清晨的粥/愛心】
貼著巴斯光年卡通圖片的保溫盒。
我點了贊,去評論。
「好喝嗎?」
「我煮的。」
6
像是有預感。
到醫院的時候,我突然不想挂號了。
但我也沒離開,安靜地坐在醫院大廳等著。
大概半個小時,陳遇和孟雲溪走進來。
孟雲溪笑著跟陳遇說話,他微微低頭,眉眼溫和,聽得認真。
我努力回想,陳遇是否也有這樣溫柔地側耳傾聽我講話過。
答案是有。
我本身性子還算活潑,但上班時間不太愛跟同事交流,常常憋了很多話,回到家後倒豆子似的一直跟陳遇說個不停。
陳遇這會兒就會放下手裡的工作,認真地聽我講著一堆廢話,然後適時地遞上一杯溫水。
但這些,並不是只對我。
那個人也可以是孟雲溪。
陳遇沒有看到我,他們進了電梯。
有一名來產檢的孕婦,她開口讓我幫忙。我想了想,點頭答應,陪同她來到婦產科。
隔著息壤走動的人群,我再次看到了陳遇。
在這些等候孕檢的夫婦前,他跟孟雲溪毫無違和感。
甚至因為兩人都格外出彩的外形,所以在人群中顯得特別顯眼。
「他們的孩子一定很好看。」我身邊的孕媽也感慨。
我看著陳遇,不接話。
陳遇突然抬頭,越過攢動的人頭,看到了我。
這一刻,醫院所有的人聲鼎沸仿佛靜止。
他神情慌張,跨步朝我走來。
我想,第二次了,陳遇。
這次,我揚起嘴角,朝他微笑。
他過來,下意識地反應是拉住我的手,看我沒有躲開,才鬆口氣。
「今天雲溪來律所提供離婚官司材料,到的時候說肚子不太舒服,所以我就陪她來醫院……」
「我知道。」
我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孟雲溪也跟了過來,看著陳遇拉著我的手,不動聲色地轉移目光,然後看向我,
「小冉,是我讓阿遇陪我來醫院的,你別怪他。」
我保持笑意,「陳遇跟我說過了。」
孟雲溪觀察著我的神色,我平靜地跟她對視。
她突然笑了,然後說出兩個字,「好喝。」
好喝嗎。
好喝。
孟雲溪的進攻來得如此赤裸。
直戳心臟。
我捏緊拳頭,保持面上的平靜。
不是現在,溫冉。
再等等。
……
陳遇買了很多菜回家。
他其實很少動手做飯,但今天卻格外殷勤。
買了鮮花,點了蠟燭。
在昏暗浪漫地燭光下,他親吻我的額頭,跟我承諾,
「我跟雲溪只是朋友,如果你不開心,等幫她打完離婚官司,我不會再跟她聯繫。」
我問他,「陳遇,如果孟雲溪在我們結婚那天回來,你還會跟我結婚嗎?」
他沉默。
而沉默,也是答案。
他才反應過來該說一些話。
我遮住他的嘴,「記住你說的話,陳遇,食言的人,是要遭報應的。」
7
陳遇陪我的時間越來越長。
但孟雲溪依舊橫亘在我們之間。
只是自從挑明了以後的,在陳遇口中,她不再是無名無姓的客戶,而是直接跟我說是雲溪。
就好像,只要他坦蕩地將他去見孟雲溪的事情告訴我,他跟孟雲溪就是單純的合作關係。
清清白白。
每當這時候我只是淡淡點頭,但只要是他說是去跟孟雲溪見面,我都會讓他幫我帶些東西回來。
不是很特別且急用的東西。
有時候是買幾個蘋果;有時候是一碗雲吞;有時候是一本雜誌。
持續兩個星期。
有一回,陳遇跟我說要跟孟雲溪見面談工作。
而我,故意的,沒有跟他說要帶東西。
他出了門又返回來,問我,「今天不需要買什麼嗎?」
我搖頭。
他執拗地看著我,「真的沒什麼東西要帶的嗎?」
我揚了揚嘴角,「家裡沒有醬油了,你帶一瓶回來吧。」
他像領了獎品一樣,在我額頭親了親,然後心滿意足地離開。
看似美好又甜膩的外衣,只是在掩藏一些腐爛變質的東西。
還有兩天就是陳遇的生日。
他一般過兩次生日,正式那天過一次,提前一天過一次。
提前的那天是用來讓律所的同事跟他一起慶祝的,他是律所老闆,同事們每到他生日的時候,都會在律所給他開生日會。
其實第一年的時候,陳遇只過正式生日那天,那會兒也是律所的同事為他慶生,他邀請我過去。
但我個人不太擅長搞人際關係,更怕獨我一個陌生人多少會破壞他們的氣氛。
我拒絕了。
第二天,陳遇又讓我單獨陪他過了一次生日。
我疑惑地問他為什麼。
他說,「你不在,這生日就不算過。」
第二年開始,他就讓律所提前一天幫他慶生,將正式生日那天留給我。
今年也不例外。
按往常,他在律所慶生的時候,我是不會參與。
但這次,突然的,我想去。
因為孟雲溪剛發了朋友圈:【今年,年年。】
配圖是一個心型的奶油蛋糕,上邊畫著一男一女,依稀能看出是穿著高中校服的她和陳遇。
他們是高中認識的,看樣子是想一起追憶似水年華。
我就是想看看,她要怎麼,今年,年年。
8
律所被布置得很溫馨。
我在路上買了盒優酪乳,來到律所的時候他們的活動已經開始。
是來晚了點,但一定意義上,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此時,陳遇跟孟雲溪並肩站在燒烤架前。
孟雲溪大概是挺著大肚子站久了,腰有些疼。
她扶著後腰,皺眉跟陳遇撒嬌抱怨。
陳遇跟她說了幾句話。
她撇嘴搖頭,像極了跟男朋友撒嬌的小女生。
陳遇便伸手,在她後腰上不輕不重地揉著。
手裡的優酪乳冰涼,我緊緊握著。
「嫂子?你怎麼不過去?」是陳遇律所的合伙人徐至。
我雖然不大來律所,但也偶爾過來,律所的人都知道我。
我笑了笑說,「待會兒。」
徐至不明白為什麼要待會兒,直到他轉頭看到陳遇給孟雲溪揉腰。
「我靠……」
徐至震驚地轉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大喊,「嫂子來了!」
陳遇和孟雲溪同時望過來。
就在一瞬間,陳遇立即鬆開了放在孟雲溪腰上的手。
像碰到滾燙的烙鐵一般。
他跨著大步,匆匆忙忙向我走來。
像是著急著要證明什麼,他伸手將我緊緊圈在他懷裡,「小冉,我跟她真的沒什麼。」
可是,第三次了啊,陳遇。
我咽下喉頭上涌的腥味,推了推他,「我給你帶了優酪乳。」
陳遇放開我,眼睛像把鉤子,一直鎖定在我臉上,想要看出點什麼。
我只是衝著他笑,嘴角上揚,眼睛彎起。
「給你喝酒前養胃的。但是,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陳遇搖頭,緊緊牽著我的手,力氣大得仿佛怕我跑掉,
「不打擾,你能來我很高興。」
他把我牽到另一個燒烤架旁邊,像是故意避嫌,他一個眼神都沒給孟雲溪。
是孟雲溪主動過來,笑著跟我打招呼,「小冉,你也來了。」
我說,「我只是來給陳遇送優酪乳,待會兒就走。」
陳遇要跟我走。
孟雲溪的面具出現了裂縫,像是不敢置信陳遇居然會選擇我。
一向自詡進退有度的她難得開口挽留,「阿遇,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嗎?」
陳遇頓了一下,說,「我會讓徐至送你回去。」
……
這幾天,陳遇都回來得很早,而且幾乎大半天都是待在家裡,家裡的家務活也都是他全包。
給我買的包包首飾也多了很多。
我欣然接受,他買得越發開心。
只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看我依舊平靜,陳遇好像開始不安。
他抱著我急躁地親吻,「為什麼不生氣?」
我心知肚明,但還是裝傻充愣,「氣什麼?」
「生日那天,我幫雲溪……」
「陳遇,是你讓我相信你的。」
他無端煩躁,抓了把頭髮,「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我只是覺得,你不該是這樣。」
「小冉……」
他放棄尋找焦躁的源頭,親吻著我的手指慢慢說,
「我已經將雲溪的官司交給徐至了,以後我都不會再跟她聯繫。」
我沉默地聽著。
陳遇說跟孟雲溪斷了聯繫。
但是孟雲溪卻約了我,在我妊娠反應最嚴重的的時候。
9
我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了她兩次。
但沒想到她直接來到了我的公司。
今天臨近下班的時候,我剛從洗手間出來,前台的同事就跟我說有一位姓孟的女士找我。
我知道是孟雲溪。
但沒著急出去。
剛從洗手間乾嘔出來,現在臉色慘白,人看起來很虛弱,沒氣場。
我補了妝。
跟孟雲溪在公司樓下茶餐廳坐下。
她開口第一句,「你很聰明。」
我不動聲色。
「每次我跟阿遇見面,你都讓他給你帶東西,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