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肯走。
我說你要是不走,就是害了兩個人。
最後我被幾個酒鬼拖進巷子裡。
他們看清我臉的時候,大概覺得被掃了興。
拳頭跟毆打全是衝著我的臉來的。
最後一個男的掄起椅子朝我頭上而來:「媽的,這麼丑還出來嚇人,死三八!」
女孩兒帶著人趕回來的時候,差點兒以為我死了。
我的臉,血肉模糊,皮開肉綻。
她抱著我嚎啕大哭。
我被她壓得咳了口血痰,總算活過來。
這件事結束後,我毀容了。
16
那天晚上酒鬼的辱罵也成了我心頭的一根刺。
「這麼丑還出來嚇人啊?」
「你是不是嫉妒別人長得漂亮,自己心理不平衡啊?你這種貨色,就算衣服扒光了躺著,老子也不想看一眼。」
……
我爸媽從來就不待見我。
毀容後態度就更明顯了。
「要我說,你早點兒換個專業學校進廠打工算了。」
我媽在客廳嗑瓜子看電視:「星星,你小時候本來就不好看。現在又搞成這個樣子,讀再多的書又有什麼用?嫁人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嫁出去。」
我爸不作聲,低頭逗著他籠子裡的鳥。
但我好不容易考上陸琛的大學,我捨不得放棄。
所以最後我選擇了整容。
17
整容是會上癮的。
打工賺來的錢,通通砸在了手術上頭。
皮肉被切割的痛感,一次又一次躺在冰涼的手術台上。
我意識到我的心理狀況出現了問題。
直到有一次林鳶來見了我。
她就是我救下來的女生。
她家境貧寒,但每年也在給我寄錢。
前幾次的整容手術結束後,我就拒絕了她的補償。
她不欠我什麼。
林鳶見到我的時候,又開始流眼淚,她抱著我的脖子:「能恢復得這麼好,還這麼漂亮,我真的太高興了。」
我剛拔了牙,聽人說這樣臉會變得更小。
臉還是腫的,笑了下扯得生疼:「多虧了整容。」
我手機在響,是醫院打來的。
「調到下午了?」
我有些為難,「可我今天來不了,明天吧。」
林鳶好奇道:「有事嗎?要緊嗎?」
我指了下鼻子:「想調整一下鼻樑高度,我覺得現在的鼻子不好看。」
林鳶吸奶茶的動作頓了下。
半晌後她放下杯子,拿出手機隨手給我拍了一張。
我不習慣,抬手想躲。
照片已經拍好了——
林鳶把手機遞過來,輕聲嘆息:「陳星,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究竟有多好看?」
18
好看?
我……真的變好看了?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整容修復好臉上的疤痕後,拆紗布的時候,醫生告訴我,手術很成功。
我媽姍姍來遲,甚至有些不耐煩:「出院就出院,還喊我跟你爸過來做什麼?」
我激動地指著臉:「媽,一點疤痕都沒留下來,皮膚也變好了。」
我媽抱臂看著我,突然笑了:「星星,只是沒留疤而已,這麼高興做什麼?又不是什麼好看的大美女。鼻子這麼大也不知道隨誰。」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怎麼不讓醫生順便給你做做整形手術啊?」
於是我一次又一次……
走進了整形醫院。
直到最後一次,我媽終於正眼看我一眼,目光上下打量我的臉跟身材,像在審視一件商品:
「星星比以前好看了點,不過你光變漂亮也沒用,腦子不聰明,是硬傷。」
「你張姨的女兒,當年考去香港,現在已經談了一個富商準備訂婚了……」
而現在,林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我很好看。
很漂亮。
像小仙女。
林鳶陪我去看心理醫生了。
我開始慢慢恢復正常,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大二開學那天,我終於有了勇氣站在陸琛面前。
即使這個代價,無比慘痛。
19
我也漸漸習慣上課不戴口罩。
大一我基本上都不住學校,只是上課才去,因為要做修復手術加整形動臉。
我在學校外面租了房,六人間,比學校宿舍還擠。
我沒日沒夜地一邊打工一邊學習,每天累得幾乎一倒床就睡著。
我沒有朋友,獨來獨往。
全是因為我刻在骨子裡的自卑。
沒做手術之前,我如果不戴口罩帽子,我連踏出房間的勇氣都沒有。
我還記得開學典禮結束後,我又匆匆趕回店裡兼職。
因為開學的原因,奶茶店的生意好到爆炸。
我剛換好電服,戴上鴨舌帽往店裡頭擠,就被迎面走出來的幾個男生其中一個撞得倒退幾步。
一屁股差點坐在地上。
帽子掉了,頭髮也散了下來。
但我沒有摔個屁股蹲兒,有人從後面扶住我肩膀。
但同時他手裡的奶茶也被我撞到地上。
20
撞我那個就是秦鋼,他直愣愣地站著,半晌才伸出手準備來拉我,嗓門聲如洪鐘:「抱歉啊妹妹,真不是故意的。」
不等秦鋼碰到我,後面那人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麼的,撤了點力。
這下我徑直摔進後面那人懷裡。
秦鋼也不拉我了,他跟他旁邊的男生們看向我的眼神帶了點兒戲謔。
莫名地,我感覺耳朵燙起來。
身後那人——
果然是陸琛。
21
看清楚是誰的時候,我像被火燙到了一樣迅速彈開,沖他道歉:「對不起,我馬上賠一杯新的給你!」
而陸琛單手抄袋,垂著眼看著我,說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話:「還以為你辭職了。」
我心臟一滯,接著開始胡亂瘋狂跳動。
他……他記得我?
陸琛不是第一次來店裡買奶茶。
偶爾一個人過來買咖啡,有時候……是跟女朋友。
我幾乎沒跟他聊過。
因為我完全不敢,而且感覺他一直都有女朋友。
直到有一次,店裡快關門的時候,店裡又來了幾個醉鬼。
旁邊就是酒吧,有時候晚了會有人過來買喝的解酒。
醉鬼鬧嚷嚷著跟我搭話,說著還試圖上手來拉我的口罩:
「給哥看一眼唄!哥注意你好久了,小姑娘眼睛長得這麼漂亮,臉肯定也很不錯吧?」
酒氣幾乎噴洒到我臉上來,我同事去上廁所還沒回來。
我雖然還是很害怕,但已經經歷過那種事,也有經驗了。
我悄悄拿手機準備報警。
但那個人甚至繞過吧檯走向後面來。
「老闆。」門口有人說話。
我扭頭,是陸琛。
他大概也剛從隔壁酒吧出來,眸子很黑很亮,還帶了點不好惹的狠戾。
他沖我招招手:「蹲下。」
然後眼疾手快地拎起一把椅子,沖那個醉鬼扔了過去。
又狠又准。
22
我看得目瞪口呆。
不過好在是這場架沒能打得起來。
因為那幾個人一看到陸琛跟他的那幾個朋友就慫了。
我請他們喝奶茶。
秦鋼趴在吧檯上問我:「妹子,怎麼每次見你,你都戴著口罩啊?」
我摸了摸臉:「我不好看,怕嚇到人。」
而眼下,我的口罩也已經被撞掉了。
在這之前,我請了兩周的假做微笑唇。
只因為我媽說我嘴巴又厚又難看,笑起來都是一臉的苦相,一點兒也不討人喜歡。
秦鋼彎著腰湊過來打量我:「好傢夥,你是網紅嗎?明明很好看啊,為什麼一直要戴著口罩啊?」
秦鋼的頭被拍了一下。
陸琛道:「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巴。」
23
我沒有妄想跟陸琛談戀愛。
但他就像一束強勢又熱烈的光,直直照進我的生活中,令我無處躲藏。
跟陸琛他們成為朋友後,我性格開始變得外向起來。
慢慢學會利用閒暇時間享受大學生活。
周末跟他們約著去爬山看日出。
晚上在營地看電影的時候,秦鋼好奇地問我:「上次看到你家裡人開車來找你。看起來你家條件不算特別差吧?你怎麼過得這麼節儉?」
山風有些冷。
我縮了縮脖子,抱著手臂,故作不在意:
「因為,這個世界上,好像就是有不那麼愛自己小孩的父母嘛。」
「我習慣了。」
24
從小到大,我就不知道零花錢是什麼。
學校有任何野餐活動,我媽都不願意出錢讓我參加。
學校要買資料,我媽說沒錢。
但晚上我就看到她在樓下麻將館跟其他人打麻將,紅光滿面。
中途將我扔給親戚十幾年,他們出去打工,回來後還是老樣子。
交學費的時候帶著我去親戚家哭窮借錢。
從來也沒有教過我生理方面的知識。
高中來了月經也不敢說,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敢用紙墊著。
最後染了褲子,被老師發現,老師去小賣部買了兩包衛生巾給我。
回家後我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這個死丫頭,來月經不知道說嗎?你老師那是什麼語氣啊?還以為我在虐待你呢?」
25
後來胸開始發育了。
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直含胸不敢坐直。
最後鼓起勇氣讓媽媽帶我去買小背心。
進店之後,她仍是抱著手臂,眼神不耐煩,還帶著厭煩,大聲呵斥我:「自己去看啊!一天天的事兒多,這也要錢買那也要錢買,你當我是開銀行的嗎?」
窘迫,尷尬。
店員們也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向我。
我連看衣服的勇氣都沒有,奪門而出。
從那以後,我連學費都沒有找他們要過。
我從親戚那裡借錢,保證用壓歲錢還他們。
但年過完後,我的存儲罐被打開了,裡面空空如也。
我媽振振有詞:「你讀書吃飯水電氣不花錢的嗎?」
「我們還要給別人壓歲錢呢,這些錢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26
包括秦鋼說的我爸開車來學校找我那次,也是我媽讓我打錢回家裡,我說我沒錢,我爸也只是笑了下:「你媽說你是個白眼狼,感覺還真是。」
然後他就走了。
那天我一個人在宿舍衛生間哭了好久。
我感覺我像個異類,要不然為什麼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喜歡自己?
而陸琛,就是我的救贖。
不管是從什麼原因來說,跟他在一起後,我好像越來越能感受到生活的本質。
追求快樂跟自由。
不需要再陷入泥沼中無法自拔。
所以從海底撈跑出來後,當陸琛這樣看著我,還說出「和好」這樣的話時,我好心動。
我貪圖這份感情跟光熱。
27
陸琛打開後車座。
我彎腰坐進去。
再次看到寧馨怡的眼神。
這一次,我選擇瞪了回去,還衝她做鬼臉豎中指。
她甩開友人的手,走過來叫住陸琛:「陸哥,你們都離婚了,還跟她糾纏什麼?她這種滿口謊言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好嗎?當時離婚的時候你都說過了,再也不想見到她……」
沒等她說完,陸琛就打斷她:「跟你無關。」
我有點爽了。
寧馨怡像是被刺激到了,指著我的肚子像尖叫雞一樣叫起來:「她說懷孕就懷孕了?她撒謊都已經成習慣了,肯定又是騙你的啊!」
「陸琛!說不定還是別的男人的孩子……」
28
秦鋼已經手腳並用撲過來,捂著寧馨怡的嘴,拽著她離開。
我又思考了一下,去推車門想下車。
我已經騙過他很多次了,這一次是真的不想騙他。
「陸琛,我真的沒有懷你的孩子。」
陸琛不說話,坐進車裡來,只是冷聲道:「安全帶。」
我知道他又不信了。
想苦笑。
這就是報應。
是對我撒謊成癮的報應。
29
車子回的他自己的家。
當時我跟陸琛結婚,他差點兒跟他家裡人鬧翻。
他向來也是說一不二的人。
從家裡搬出去後,從畢業到工作,硬是沒用家裡一分錢。
我倆的婚房、戒指,所有婚禮用到的花銷,全是他辛辛苦苦賺來的。
當時我們的錢不多,買的婚房很小。
但裡面布置得很溫馨。
不像這裡。
偌大的別墅,幾百平的屋子。
說話都有回聲。
離婚的時候,他家裡讓律師送錢送房給我。
我就要了我們那棟小婚房。
那裡面,都是我跟他點點滴滴的回憶。
30
陸琛拿了一雙拖鞋給我。
粉色的。
我很好奇,但沒好意思問。
他去陽台上打了一個電話,打完後走回客廳手裡拿著新浴袍跟一件 T 恤。
「先去洗澡,平時這邊只有一個阿姨煮飯,從明天起我讓她就住家裡,方便照顧你。」
「那你呢?」我生怕他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房子裡,每天去公司忙不回來了。
他嘴角揚了一下,又壓下去:「我也在。找個時間,我們去復婚。」
31
我知道他還在生我氣。
是我我也氣。
一個滿口謊言、從戀愛到結婚就沒有說過實話的女人,嫁給自己,成為了自己的妻子。
連婚宴上的父母都是找人假扮的。
能不氣嗎?
但是我也不想的。
我不想撒謊。
可是又控制不住地撒謊。
直到一個又一個的謊言編織出一場美夢。
到最後,那夢,一戳就碎了。
32
我看了眼浴巾,在沙發上坐得乖巧。
半晌後,垂下眼:「陸琛,有沒有可能,我真的沒懷你的……」
「陳星。」
他打斷我的話,走到我面前,俯身過來,身子籠罩著我,視線一寸寸地仔細掃過我的臉,說道:
「我們之間存在著很多的問題。遇到你之後,不可否認,我的生活跟家庭關係一團糟。但那時候我只覺得有你陪著我就行了,管他那麼多呢。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總比試都沒試過的好吧?」
他咬了咬後槽牙,明顯又有些生氣了:
「我對你一無所知,你從來不告訴我。你就不能張張嘴告訴我關於你的一切?你的曾經?還有你那對假父母?我連見你親生父母的資格都沒有?」
他在我旁邊坐下,仰頭往後靠,頹然道:「你特麼就是不信任我。」
33
這一幕仿佛又回到離婚那日。
寧馨怡將我假父母的證據甩在陸琛父母面前。
我們結婚後沒多久,大概是被陸琛的倔狗脾氣奈何不得,他家裡人好像是準備妥協了,關係有所緩和。
那天家宴上,寧馨怡不請自到,對陸琛說:
「陸哥,這個女人滿口謊言,從整容無數次到結婚,她嘴裡就沒說過實話!」
桌面上的相片,是我婚宴上請的假父母。
陸琛父母被氣得拂袖而去。
陸琛一句話也沒說,牽著我往車上走。
回車上後,他問我:「為什麼要撒謊?還一直撒謊?」
34
我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我不知道怎麼去解釋。
更不可能把我父母試圖找他要三千萬的天價彩禮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講給他。
跟陸琛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我越貪戀他身上那種美好。
那是來自於教育良好、長輩跟晚輩關係融洽的家庭的,我羨慕不來的那種和諧感。
起初我想過跟陸琛攤牌。
但大四快畢業的時候,寢室發生了一件事,令我改變了想法。
我隔壁床的女孩兒,李茹芸。
她跟她男朋友也是打算要畢業後結婚。
但李茹芸小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不好的事情,她被家裡的親戚猥褻。
時間長達七年。
35
李茹芸比我之前還封閉內向,但後來談了戀愛。
在感情濃厚之際,她將這個事講給了她的男朋友。
她男朋友心疼地抱著她,告訴她這輩子他都會對她好。
但就在畢業那天,李茹芸跳樓自殺。
從十二層樓高的寢室一躍而下。
後來我們才知道,李茹芸的男朋友畢業了要回老家考公務員,一直拖著兩人的事情不肯回應。
最後李茹芸在車站堵住他,鬧著要他說清楚理由。她男朋友急著趕車,將她一把甩開:
「你就當我渣吧,說實話,沒有哪個男人不在乎那種事的,更何況我們老家那種小縣城,萬一被傳出去了,我真的沒法做人了。」
李茹芸葬禮那天,我們寢室的姐妹們在殯儀館哭得稀里嘩啦的。
我默默流淚,看著安靜躺在棺材裡的那個女生。
我甚至能感同身受,她跳下去的時候,該有多絕望。
來自最親密愛人的背刺,那是一種更能將人置於死地、一擊致命的好辦法。
第二天,要離校了。
室長抱了抱我,帶著哭腔:「星星,不要輕易將自己的苦難告訴給另一半。人心難測,誰也不知道,將來最沉重的那一擊會不會來自你曾經最信任的那個人。」
36
所以啊,我的撒謊癖又開始犯了。
從曾經臉被毀容到七次整形,還有那骯髒冷漠的家庭。
我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去粉飾太平。
我總不能若無其事地告訴陸琛,告訴他高中畢業我保護那個女孩子的時候,他們雖然沒有強姦我,卻扒掉了我的上衣,用筆在我胸口上寫字,還用手機拍了好多照片。
告訴他就算員警來了之後,我甚至都沒有告訴他們我被扒了衣服這件事。
其實員警一查那些人的手機就知道了。
後來還有個女警察將我帶到一間休息室,溫和地問我:「小姑娘,那些人,是不是還脫了你的衣服拍照了?」
他們拍照了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抬起滿是紗布的臉看著她,緩緩搖了搖頭:「沒有。」
37
女警讓我媽媽帶我去醫院檢查一下。
她覺得我撒謊是有心理疾病了。
我媽面上應著,一走出警察局,我媽就給她的牌友打電話:「哎呀,就來就來,三缺一必須等我啊,聽到沒?」
她扭頭看了我一眼。
我張張口:「媽……」
「你又撒謊了?」她有些不耐煩道,「又撒什麼謊了?一天天的屁事多。行了行了,懶得聽,什麼心理有毛病,我看你就是一天太閒了,胡思亂想的才會有問題。」
她扔給我幾塊錢:「我打牌去了,自己買碗面吃。」
38
她騎上自行車慢悠悠地走了。
川流不息的十字街頭,人潮洶湧的馬路,我在路口站了半個小時,最後鬼使神差般地朝車流走去——
一隻手將我拽了回來。
急剎不住長按喇叭的大貨車,罵罵咧咧的貨車司機……
我跌坐在地上,頂著滿頭滿臉的紗布大口喘氣。
「孩子啊,小心紅綠燈呀,不管什麼樣,好死不如賴活著啊……」
拉我那人是個阿婆。
她拽著我的胳膊,在我後背上又急又氣地拍了好幾下。
我哭出聲來。
眼淚卻沁入紗布里。
傷口扎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