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脫手而落。
皇帝踉蹌倒在案上。
他手腳不聽使喚地掙扎著。
精美的菜肴被他一一掃落在地。
百官震動,無一不高呼
「皇上!」
「皇上!來人吶!」
皇后就坐在一旁,她環抱著皇帝的軀體。
淚濕了眼眶。
但眼角餘光卻緊緊盯著這邊。
「太子竟鴆殺君上,來人,將他控制起來。」
我冷冷發話。
對面的太子和郭懷安還在震驚之中。
皇后早已安排的人馬一擁而上。
左丞相反應過來,立刻大步上前。
「李書羽!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逆!」
「報告將軍,抓到下毒之人。」
魏為提著隨便抓來的太子侍從:
「請將軍處置。」
侍從嚇得涕泗橫流。
我抽出頭上尖銳的發簪,抬手直刺入侍從心臟。
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瞪著眼倒了下去。
「郭如已死。」魏為在我耳邊密語。
我點點頭,大手一揮,暗處的人馬亮明刀劍將百官圍了起來。
「太子謀逆,其罪當諸。」
我一步步邁向太子。
他嚇得連連後退,拉過身側的郭懷安擋在面前。
「郭尚書…郭懷安…」
他臉色煞白。
「橫波…你…你不要亂來。」
「謀逆大罪,李家會遺臭千年的。」
再沒有當日在宮門前的意氣風發。
郭懷安又變回了以前顫顫巍巍、小心翼翼的樣子。
我抬手輕撫他的臉頰。
許是見我眼神溫柔,他蒼白的面色稍微回暖。
「橫波…」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他自以為深情地說道。
我柔情地看著他:
「一萬軍士。你欠他們的…慢慢還。」
「我不會讓你死得太輕易的。」
「放心。」
「我會好好折磨你。」
一把將他推開。
還是那炳染血的簪子。
毫不猶豫地刺進了太子的眉心。
郭懷安和左丞相癱倒在地。
他們知道。
已無力回天了。
18
沒有人在乎真正謀逆的人是誰。
成王敗寇。
歷史由勝利者書寫。
從那一夜起,太子謀逆,就成了鐵一般的事實。
太子餘黨在兩個月內被一一拔起。
待到我終於得了些空閒,才第一次回了趟家裡。
剛進門就感到氣氛有些凝結。
果不其然,廳中坐著爹娘。
一見我進門。
兩人就圍了上來。
「橫波,你放過你妹妹。」
「你明知她不是逆黨,就念在她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情分上,你放過她吧。」
「銜哥兒也是你親外甥,你怎麼忍心他沒了娘親。」
19
牢中。
披頭散髮的李書怡帶著腳鐐縮在一角。
得益於將軍親妹妹的身份,她有一間乾淨單獨的牢房。
「咔噠」
房門被打開。
李書怡待來人走到身前,才抬起頭。
「李書羽。」
她雙目無神,只喃喃地囈語。
她哪裡受過這樣的苦。
「現在,你還覺得你贏了嗎?」
我問她。
橫豎沒有外人,她毫不避諱地發起瘋來。
「你以為你贏了?」
她瘋癲地哈哈大笑。
「我死了,爹娘會恨你一輩子!」
「沒錯,在你臨行前夜,是我勾引郭懷安。」
「爹爹還以為我是被侍從侮辱。」
「對懷安心存感激,幫助他在宮中站穩腳跟。」
「還交出了剩餘兵權。」
「老頭到現在都以為郭銜不是懷安的親子。」
她一邊笑著,一邊大罵老頭愚蠢。
被人騙了,還要幫人數錢。
「爹對你還不夠好嗎?」
我淡定地看著她發瘋。
「哼。」
李書怡冷笑,歪了歪頭
「你們一家人就是虛偽。」
我皺眉:「你什麼意思。」
「我根本不是老頭的親生女兒。」
「我的親生父親為了救他而死,我也只不過是他收養的遺孤罷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哪會變成沒人疼的孤兒!」
「他欠我的。」
她笑得太過,以至於咳嗽起來。
「李書羽!你今日雖然謀逆成功,但也失去了你所有心愛的人!」
「愛人背叛、親人反目。」
「你永遠、永遠、都鬥不過我!」
「哪怕我死了!」
遲來的真相讓我內心有些震動。
但一切都太遲了。
李書怡早已扭曲。
貪婪和嫉妒在她心中發芽已久。
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
「聽到了嗎?」
「真相。」
我側過身,看向黑暗中沒有露臉的兩人。
沒人回應。
他們轉身就走,佝僂的背影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李書怡先是疑惑不解。
慢慢地,她紅了雙眼,死死盯著遠處的背影。
這一刻,淚水終於洶湧而出。
她真正失去了這世上最愛她的人。
20
說著要折磨郭懷安,其實我根本懶得見他。
當初發現了他和李書怡行苟且之事。
我寄信給他要求解除婚約。
可他一個無依無靠的寒門士子,哪裡捨得放過我家這棵參天大樹。
為此,他不惜讓李書怡背上污名,又連同郭如設計陷害我。
我如願消失了三年。
三年後,他還是那個謙謙君子,而我,成了敗將。
三年來,我深入烏國朝廷,攪動風雲。
最後藉機帶回楚喻之。
在烏國磋磨了這些年,楚喻之落下殘疾,徹底失去了和太子爭權的可能性。
他不願回來。
我告訴他:「命運握在你自己手中。」
「只要做出決定的人消失了,就再沒人能左右你。」
他乖乖跟著我回來了。
21
魏為每日都要到牢房裡折磨郭懷安。
聽說他為此還特地去請教了刑部的人,種種酷刑輪番上陣。
郭懷安提出幾次要見我。
我無暇搭理他。
不過是一個失敗的小丑罷了。
「將軍,我們真的要回邊疆?」
魏為今日又抽空來跟我彙報他在牢獄裡折騰郭懷安的戰況,順嘴問道。
「你不想回去可以留下。」
「那哪行啊!」他連忙擺了擺手。
「你老娘都七十了,你想在家贍養也在情理之中。」
我認真說道。
他搖了搖頭:「我哥在呢。」
「老婆子身體好得很,放心。」
「再說了,狗皇帝軟弱,每年欠下一堆債,是時候好好敲打敲打那群蠻子了。」
我翻著文書,隨口應道:
「嗯。」
「喻之剛剛登基,他也急需一場大勝。」
「橫波,你真的不留下來當你的皇后娘娘?」
他試探地問道。
我抬眼一撇,他瞬間不敢吱聲。
「如果你實在太閒,就去幫我馬廄里的馬刷刷毛。」
他憋了憋,還是忍不住悄聲問我:
「那…你就沒想過自己稱帝嗎?」
這傢伙,膽子還挺肥。
「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讓人意外。」
「女子稱帝,談何容易?」
魏為撇了撇嘴:
「如果是你,未必不行。」
「我志不在此。」
22
「啟稟皇上,大將軍已經出發。」
楚喻之手握著一根樣式簡單的發簪,簪子上鑲嵌有紅色的翡翠,就似那日太子眉心濺出的血滴。
那是我送給他的,手刃仇人的簪子。
他沉默地點點頭。
心腹知道他滿懷心事,斗膽上前:
「陛下,如果你想留下李將軍…」
「橫波。」
楚喻之知道他的未竟之語。
「她是雄鷹,不是籠雀,又豈會囿於宮牆」
「就連朕也不過是她實現抱負的一枚棋子而已,如果哪日不滿意朕的所作所為。」
「說不定朕也要落得跟先皇一樣下場。」
聽了他的話,心腹頭上冒出豆大汗珠:
「這…」
「既然大將軍這般危險,就更不能輕易放她走了。」
楚喻之輕聲笑了笑。
笑他的天真。
橫波想走,誰能留得住她?
「無妨,且讓她翱翔吧。」
「如果真有那日,再斗一斗便是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