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我自己,攤開手無奈地說:
「咱倆一個貧民窟,一個富貴窩裡的,壓根不是一路人。」
沈瀲神色黯淡了下來,眼神晦澀不明地看向前方,不再說話,氣氛陡然間冷了下來。
我不理解,我說錯什麼話了嗎?
23
我跳下車,揮手和沈瀲告別,沈瀲欲言又止地看向我。
我站在車外,歪頭眨眼問他:「沈總還有什麼事嗎?」
沈瀲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閉了閉眼隨即沖我說道:「梁念,我只帶喜歡的人回家,見朋友。」
說完,不等我反應過來,他轟的一聲啟動了車子,揚長而去。
留下我站在路燈下不解:「只帶喜歡的人回家,見朋友。」
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沈瀲喜歡的人不可能是我吧?
可我實在沒印象,小時候和他有過接觸啊。
一定是他昏頭了。
可我有點喜歡他怎麼辦?
涼拌!
自己什麼身份不知道,還欠著一屁股債,一身騷還想去惹天上仙,不知所謂。
回家,睡覺!
24
「喂,誰啊?」
我迷迷糊糊地接起來了電話。
「梁念什麼時候還錢,再不還錢我們就上門砸你家了哈。」
剛剛還迷糊的我瞬間清醒了過來。
又是催債的。
我立馬賠著笑臉說:「大哥,大哥,我最近籌到錢我就還,再寬限幾天。」
「幾天?」
「十天,十天,行不行?」
我捂著電話,小心地詢問著那邊。
那邊啐了一口,淡淡說道:「十天不給,我們就去!」
說完,電話啪的一聲就掛斷了,我將手機撂倒在床上,翻轉過身子來,無奈地長嘆一聲。
「老爹啊,你就算死了,也不讓我清凈,累死我了。」
此刻我的腦子裡滿是錢,天花板恨不得快讓我盯穿了,真希望天花板忽然崩塌掉下錢來把我砸暈啊。
想想這些年,我也是夠倒霉的,好好的千金大小姐當不成了。
就因為我爸一時的貪心被人做了局,損失慘重,鑽了牛角尖,讓身邊最親近的人算計了,破產負債,自殺,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我。
我煩躁地蹬腿朝天大吼:「老天爺啊,你下刀子吧,把我攮死吧。」
剛想站起來洗漱,肚子猛地來了刺痛。
我咬著牙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咳嗽偶遇大姨媽。」
我捂著疼痛難忍的肚子跌跌撞撞進了衛生間。
真是倒霉透頂了,在我這麼需要賺錢的時候,偏偏來了讓我每次都疼得爬不起床的大姨媽!
我喝了熱水,吃了止痛藥癱倒在了床上。
一覺醒來,本以為會好一點,沒想到肚子卻像針扎了一樣讓我疼得受不住。
我渾身冒著冷汗,眉頭緊皺,不敢動彈。
偏偏這個時候,這該死的電話又切了進來。
我煩躁地接起:「不要再打了,說了十天。」
「是我。」
沈瀲的聲音徐徐響起。
我強忍著疼痛,有些氣喘地問:「沈總,有什麼事嗎?」
那邊卻像是安裝了雷達一樣,警覺地問我:「梁念,你怎麼了?」
「不舒服嗎?」
刺痛陣陣襲來,我恨不得蜷縮成蝦米,聲音虛得不成樣子:「肚子疼,所以今天要是有事的話,我也沒辦法去了。」
「好的。」
那邊迅速掛斷了電話。
我窩在床上忍不住哼唧出聲,破敗又空蕩的出租屋裡,沒人管沒人問,我怎麼感覺有點委屈呢?
想起我那狠心的媽,和別的男人一起算計我爸,卷著錢跑了。
誰家孩子不是媽媽的掌心寶?
哦,我不是,我媽更愛她的野男人。
眼淚怎麼這麼不爭氣地滾下來了呢,我擦了擦眼淚,肚子疼得頭昏腦漲,幾近暈厥。
門卻忽然被人撞開了。
我呆愣地看向門口,沈瀲高挑的身影從門口走來,擋住了透進來的太陽光線,我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毫不誇張的說,那一刻他宛如天神降臨。
一貫冷靜自持的他臉上是少見的焦急,他蹲在我的床邊溫柔地問:「梁念,你還好嗎?」
好多年沒人關心過我,好不好了。
我頓時有點繃不住了,我一邊不爭氣地哭一邊說:「不好,我肚子要疼死了。」
話音剛落,沈瀲將我抱了起來:「我帶你去醫院。」
25
醫院裡,我一邊輸液一邊吃著沈瀲讓人送來的飯,這湯真香啊,比我煮的麵條可好太多了。
沈瀲坐在一邊柔聲問我:「好點了嗎,還疼不疼?」
這樣關心人的聲音,好多年沒聽到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鼻子一酸,眼淚又掉了出來。
我吸了吸鼻子問:「沈總,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沈瀲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因為你是我女朋友啊。」
「可是我是你雇的,是假的。」
「我喜歡你,梁念。」
沈瀲看著我的眼睛,直接了當地說出了這話。
我頓時呆愣在原地,半晌後我才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沈總,你別開玩笑了。」
「我,唔,沈……瀲。」
沈瀲不等我說下面的話,就強硬地吻上了我的唇。
沈瀲身上淡淡的香味縈繞在我鼻尖,他唇角的熾熱氣息狂熱地向我湧來,充斥著我的細胞,我被他吻得暈頭轉向,一時間忘記了反抗。
我暈暈乎乎地直到沈瀲放開我,才慢慢回神呆呆地望向沈瀲。
沈瀲捧著我的臉,微微氣喘,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梁念,我喜歡很多年的那個人就是你,你說得對,我不應該畏畏縮縮了,我應該直接表達自己的心意。」
「梁念,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沈瀲無比真誠地看著我,眼裡滿是渴求,他的眼睛刺得我心有點痛,一瞬間我竟然忍不住想要答應他。
算是鋼鐵般的心,在沈瀲這樣溫柔的人面前也得軟了下來。
我承認我有點喜歡上他了。
可是現實巨大的差距是橫在我和他之間的鴻溝,這讓我不得不保持清醒。
我沉默片刻,扯了扯苦澀的唇角,笑著搪塞他:「沈總,你讓我考慮考慮吧。」
沈瀲還以為有門,激動地說:「好,好,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對我的感覺。」
我點點頭,想要說點什麼笑話掩蓋一下尷尬的氣氛,卻怎麼也張不開口。
26
我趁著沈瀲出門的時候,從醫院裡溜走了,我沒有辦法面對他。
我怕我實在憋不住,腦子一熱答應了他。
我回家迅速收拾了東西,搬了新家。
並且拉黑了沈瀲的聯繫方式。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本身就不應該有交集,這麼多年的摸爬滾打讓我認得清現實。
可是,沒有了沈瀲那來之不易的錢,我又一次陷入了捉襟見肘的境地。
我每天都多打幾份工,白天黑夜地顛倒,爭取一切時間賺錢。
以至於我累到回家時,沒有發現蹲在門口的討債人。
「梁念,什麼時候還錢?」
一聲暴呵,嚇得我瞬間清醒了過來,我沒敢停留轉頭就跑。
身後的幾個男人罵罵咧咧地窮追不捨。
「念念!」
沈瀲忽然出現在我眼前是我沒想到的,在我這樣狼狽的情況下。
眼見身後的人就要追上,我對著沈瀲說:「跑啊!」
誰知沈瀲不僅不聽,反而越過我,和幾個男人打了起來,狠狠地將幾個人踹倒在地上,才重新拉起我跑路。
他緊緊攥著我的手腕,不顧一切地往前跑。
那一刻,我才猛然想起一個記憶里熟悉的場景。
也是一個巷子,我拉著一個男孩拚命地跑。
那個男孩不會就是沈瀲吧。
不知道跑出去多遠,我和沈瀲才氣喘吁吁地靠著牆坐下。
我捂著肚子忍不住大笑,聲音恨不得穿透巷子。
我伸手拍了拍沈瀲的肩膀問:「沈瀲,這個場景是不是我們從前有過,我拉著你跑?」
沈瀲一臉沒驚喜地說:「你想起來了?」
他忍不住抱抱我,笑得像個孩子:「你終於想起來了。」
我歪頭笑:「是啊,真不好意思,把你忘了。」
沈瀲有些害羞地說:「不怪你,是我變化太大了。」
確實,眼前多金帥氣的沈瀲,我怎麼也和那個胖胖木訥的男孩聯繫不在一起。
27
初中時,我還是瀟洒的千金小姐,嬉笑怒罵鮮活一片。
放學回家路過一個巷子,一個看著是高中胖胖男生,戴著眼鏡,被人圍在牆邊恐嚇,他低著頭不說話,任由人對他謾罵。
我一瞬間就怒了,指著那幾個人的鼻子就罵了出來,拿出手機來報警。
幾個人頓時有點怕了,我趁機撞開他們,拉著男生就跑。
後面也就遇到過幾次,是沈瀲蹲在地上喂貓,我和他打過招呼喂過貓,但是我們誰都沒介紹過自己。
剛上高中,我家裡就出事破產了,我離開了這座城市,再也沒見過沈瀲。
也就那一次的出手相救,豪俠仗義,就讓沈瀲記了我這麼多年。
沈瀲還真是長情啊,這麼多年了還記得呢。
我打量著沈瀲,變化太大了,我還是感到驚訝。
許是看到了我眼底的不解,沈瀲趕緊解釋:「初中的時候,我爸媽出事,我心情一直都不好,變得不愛說話,暴飲暴食,才成了那個樣子的。」
「後來我減肥,想要用全新的面貌去重新認識你,你卻不見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家破產了,我媽跟著她的情夫卷錢跑了,我爸跳樓了。」
「為了躲債,我也跑了。」
沈瀲滿眼心疼,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腦袋說:「念念,這麼多年辛苦了。」
此話一出,我頓時眼眶濕潤,第一次有人摸著我的腦袋說我辛苦了。
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再也繃不住了。
沈瀲手忙腳亂地想要哄我,給我擦眼淚。
「念念,你別哭,是不是我說錯話了,還是你不喜歡我,不想見到我。」
「是不是……」
我猛地將沈瀲拉過來堵上了他的唇,沈瀲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反應過來反客為主,捧著我的臉狠狠地吻住我。
我氣喘著回答沈瀲:「喜歡,沈瀲,我是喜歡你的。」
「可是……」
「沒有可是,念念,我的身邊也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樣光鮮亮麗,我的身邊同樣危機四伏。」
「有時刻想要奪權的堂叔堂弟,有公司里爭執不息的股東。」
「還有一直和我競爭的企業,我也是小心翼翼、舉步維艱地往前走。」
「其實我和你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你敢不敢?」
我聽懂了沈瀲的言下之意。
敢不敢走進我的世界,敢不敢看看我世界裡的豺狼?
我忽然笑了,不想再掩飾自己的感情,我沒有猶豫地回答沈瀲:「敢。」
陰沉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雨打在我和沈瀲的身上,他將我背了起來,一步步往前走。
淅瀝的雨聲中,我聽到他說:「往後不論風雨,我們都一起走,我都背著你,一起面對。」
我咬了咬他的耳朵:「好。」
去他媽的跨不過的鴻溝,去他媽的不配,愛就要遵從心意才對。
沈瀲番外。
1
當我發現顧柔僱傭來監視我的人是梁念時,我差點高興瘋了。
天知道我找了她多久。
所有人都覺得我 28 歲了從沒談過戀愛,是個十足十的工作狂。
其實不是的,我有一個喜歡的女孩。
初中時,爸爸和媽媽的飛機失事,雙雙喪生,巨大的悲傷籠罩著我,我變得不愛說話,暴飲暴食成了我發泄情緒的方式,我不修邊幅地成了一個胖子。
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木訥的性格和肥碩的身體讓許多人不喜歡我,即使我的家世那樣顯赫,一樣不妨礙那些人針對我。
我曾經一度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即使別人欺負我,我也懶得去反抗。
可是那天,一個女孩竟然突然出現制止了他們。
她那虛張聲勢,狐假虎威的樣子一下吸引了我的目光。
她竟然報警了,還乘機拉起我的手狂奔。
她拉起了我的手。
我拖著沉重的軀體,氣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後跑的時候,第一次產生後悔這麼胖的心情。
我的樣子一定不討喜。
誰知道她竟然一點不在意,還叮囑我以後不要被人欺負,要懂得反抗,要不然白生這麼大的體重了。
我覺得她說話好直率, 我卻很喜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鮮活熱烈的人在我面前和我說這樣的話了。
爺爺奶奶怕我難過,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對我。
可我知道他們何嘗不難過呢。
梁念像一抹忽然透過迷霧照進我心裡的陽光一般,她的燦爛笑容晃亂了我的眼睛,讓我突然有了不應該再這樣下去的心思。
於是我開始改變,減肥, 和別人交際說話。
好幾次我喂貓的時候, 我都能遇到她。
我想, 再等等, 等我瘦下來, 變好了,我要去重新認識她。
可是, 她再也沒走過那個巷子,我再也沒遇到過她。
2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她家裡出事了。
於是我開始找她,我想她一個小姑娘自己在外面一定會吃很多苦,遭很多罪。
沒想到,一找就是很多年。
所以,當她再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 我高興得好幾天沒睡著。
我得想個辦法留住她,讓她不要往後的日子和從前一樣順風順水。
我想給她一個家。
可是我卻不敢直接地告訴她,我喜歡她很多年了,於是我花錢讓她假裝我的女朋友。
我將她介紹給我的家人、朋友, 讓她一步步進入我的圈子。
我要告訴所有人我喜歡她。
哪怕她還傻乎乎地以為我只是她的老闆。
我盡力將我的溫柔和關心給她, 希望能得到她的一點好感。
我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本想和她打一場持久戰。
她卻還告訴我, 喜歡一個人就要果斷一點。
好。
好幾次我看出了她其實也對我有心動的,只是這樣的情緒被她掩飾得很好。
原來, 她覺得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是跨越不了的鴻溝。
那一刻,我心揪著疼。
我的傻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 才變得這樣敏感。
3
我等不及了,我不想讓她一步步踏入我的溫柔陷阱。
我要她立刻就投入我的懷抱,她一切的困苦我都要給她解決,她只要開開心心做一個一輩子無憂快樂的人就好。
可是她竟然躲了起來。
我又花了好多天才找到她。
卻撞見她被追債人追著跑, 那一刻我是憤怒的,為什麼要這麼為難一個姑娘。
我有點怨恨她的媽媽,甚至她死去的爸爸。
他們的女兒過得一點也不好。
我衝上去打了那些人,拉著她就跑。
我告訴她我遠沒有看上去的高高在上, 高不可攀, 我的身邊或許比她還要兇險。
我問她敢不敢來到我的世界闖蕩闖蕩。
她說敢的那一刻, 我甚至想哭。
我心底暗暗對她保證, 一定, 一定會把你保護得很好很好。
一世無憂。
幸好,幸好梁念也是喜歡我的。
她終於鬆開了緊閉的心門,將我放了進去。
我既然進去了, 便一輩子都不會再出來。
我想和梁念相愛到老,用盡我畢生的一切去愛她,為她遮風擋雨。
好姑娘從來不應該受苦。
她應該享受愛人的一世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