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查到什麼了?」
「燕池予在府中有一處密室,被糟蹋的那些姑娘若是不肯就範的,事後都被關在那裡。
「燕池予將那個地方喚作——有死無活。」
公主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燕池予這個畜牲、渣滓,我遲早要把他千刀萬剮!」
「公主,還有一件事,燕池予似乎很信任周太醫,我懷疑他們可能有私交。」
「周懷瑜?
「他早先隨軍做過一陣軍醫,燕池予有一回身中八刀,差點一命嗚呼,是周懷瑜把他救回來的,所以他算是燕池予的救命恩人。」
我皺眉思索著,「這麼說來,他們有私交也屬正常,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14.
公主告訴我中毒一事她已有眉目,叫我無需擔心。
在宮裡多待兩日,待幕後兇手捉拿歸案就將我放回侯府。
兩日後,宮裡發生了一件大事。
玉妃下毒謀害公主,證據確鑿,已被關押入獄!
公主說,這個玉妃乃侯府老夫人母族之人。
進宮以來不爭不搶,平淡高雅,皇帝說她如美玉般高潔無暇,因此封為玉妃。
她在宮裡並不起眼,皇帝偶爾臨幸,與她相談甚歡,卻沒有給她特例和偏愛,也不專寵。
她享受著妃子的吃穿用度,卻遠離了爾虞我詐的漩渦中心。
但誰也沒想到,她身在皇宮,卻還一心為侯府做事。
香囊花樣是她拿給燕池予的,毒也是她下的。
她說她知道燕池予心悅公主,但作為侯府未來的掌權人,她不希望他囿於情愛。
所以私自做主,為他剷除心中掛礙。
這番說辭,別說是公主了,我都不信。
侯府若能和公主聯姻,勢力只會比從前更甚。
僅僅因為情愛一事就毒害公主,未免太過牽強。
除非她想為燕池予掃除的不止情愛上的阻礙,還有——
稱帝之路的阻礙。
那就說得通了。
公主聽完玉妃的供詞,沒再說什麼。
皇帝也沒再繼續往下調查,只是下令將玉妃處死。
15.
公主放我出宮那天,宮裡的侍衛將我抬進侯府。
之所以是抬,是因為我與公主商量了一出苦肉計。
我以下毒嫌犯的身份進宮,公主為泄心頭之憤,用她的九節鞭狠狠抽了我幾鞭。
因此我洗清嫌疑回到侯府時,滿背都是猙獰的傷口,虛弱至極。
而我在宮裡的這些天,從沒說過燕池予一個不字。
燕池予感動至極,賞了我一間院子,還叫來府里的大夫為我療傷。
各種上好的藥材都往我院子裡送。
他還親自跑來過問我的傷情。
我能下床行走那天,他帶我去了一個地方。
他說:「此地名為有死無活。」
我知道,從此刻開始我徹底取得了燕池予的信任。
密室很大,卻和我想像的不一樣。
沒有血跡,沒有髒污,甚至連半分人氣都沒有。
入目是一片火紅的曼珠沙華花海,花朵碩大,開得異常妖冶。
可我之前明明看到馮管家扛著從燕池予房裡帶出來的人進了這裡。
怎麼會不見蹤影?
莫非……這密室還有第二層?
正想著,燕池予說:「烏蘞,這花你可喜歡?摘兩束帶回屋子裡插著吧。」
怎麼可能喜歡?
這可是傳說中開在黃泉路上的花,養在床前也太不吉利了。
雖然心裡這樣想,但我還是做足了感謝的姿態,摘了兩朵拿在手中。
他大步走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你知道這花為什麼開得這樣好嗎?
他在牆壁上按了一通,隨著話音落下,一道大門在牆後徐徐展開。
許多妙齡女子出現在眼前,或躺或坐,手腳或者脖頸上皆被鏈子拴著。
見我們進來,有人掀起眼皮看了我們一眼。
雙眼儘是麻木與絕望。
大多數人則像沒有生氣一般一動不動。
燕池予看著他們,眼裡閃現出瘋癲的色彩。
我一顫,差點把手裡的花丟出去。
怪不得那些被帶走的姑娘再也沒有出現過。
怪不得這裡叫有死無活。
原來都被迫變成了花泥。
燕池予這個瘋子!
我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又聽得燕池予說:「待你傷好後,這裡便交給你打理。」
16.
養傷期間,燕池予不忘讓我給他施針調理身體。
只不過從喚我過去變成了他主動上門。
那日我剛給他扎了兩針,就聽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姐姐,你在嗎?我聽說你受傷了,好些了嗎?」
緊接著門被推開,玲瓏走了進來。
燕池予漫不經心地側頭看了一眼,隨即愣住。
眼睛牢牢地粘在玲瓏身上。
「你是哪個院子的人,怎麼本侯從來沒見過你?」
玲瓏這才發現躺著的是燕池予,趕緊行了一禮。
恭敬地答道:「回小侯爺,奴婢叫玲瓏,是五姨娘院子裡的。」
我清楚燕池予的德行,玲瓏不能在這裡久待。
趕緊搶在燕池予出聲前說:「玲瓏,我沒事,你先回去吧,一會五姨娘找不見你該罰你了。」
玲瓏放下手裡給我帶的東西,又盈盈行了一禮離開。
燕池予欲伸手挽留,我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小侯爺,針灸時切莫分神。」
我以為讓玲瓏離開就能打住燕池予的齷齪心思。
可沒想到,當天晚上玲瓏就不見了。
五姨娘差人來找,我才知道玲瓏從我房裡出去後沒回五姨娘的院子。
有下人說看見馮管家與她交談。
我心裡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等趕到燕池予住處卻發現那裡沒有掌燈。
燕池予和馮管家都沒在。
我繃著的弦不僅沒松反而更緊了。
如果玲瓏是被馮管家帶走的,那麼不在燕池予房裡,就只有可能在有死無活。
我手有些發抖,那是個什麼地方我太清楚了。
剛要轉身走的時候,屋內傳來了響聲。
我推開門縫鑽了進去,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床上綁著一個人。
嘴裡塞著一團布。
看見有人進來,她激動地動了動身體,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是玲瓏!
我解開她的繩子,她一把撲進我懷裡哭了起來。
我輕撫她的後背。
「別怕,沒事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離開。」
17.
玲瓏說下午馮管家讓她送東西去燕池予房裡。
她到的時候燕池予沒在,結果剛放下東西門就被人鎖了起來。
不管她怎麼叫喊外面都沒有人應答。
過了許久燕池予才回來。
「小侯爺打開門的時候,我以為救星來了,可我沒想到他……」
玲瓏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肩,眼淚掉個不停。
我摟著她,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玲瓏抽泣著繼續說:「後來突然有人叫走了小侯爺。
「臨走前他吩咐柳嬤嬤看好我,柳嬤嬤就將我綁了起來。」
她的眼神有些呆滯,語氣輕輕的。
「姐姐,我沒想到小侯爺居然是這樣的人。」
我抱住她。
「玲瓏,侯府不能待了,我送你走。」
當天夜裡燕池予沒有回來,我便偷偷將玲瓏送出了府。
玲瓏走之前留了封信託我帶給五姨娘。
五姨娘看完後默默擦了擦眼淚。
再三詢問玲瓏是否安全出府。
得到我的肯定答覆後,她才鬆了口氣,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後來在五姨娘口中得知,她原有一個妹妹。
若是安然長大,應和玲瓏一般大了。
可因她被燕池予強搶進府,為了讓她安心留下,柳嬤嬤便將她妹妹也接回了侯府。
並且威脅五姨娘若是不乖乖聽話,便將她妹妹送去給燕池予。
五姨娘無奈妥協。
卻不曾想,燕池予偶然看到了在她院子裡玩耍的妹妹。
18.
後來妹妹被折磨致死,她只找見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玲瓏到她身邊以後,她時常盯著玲瓏發獃,心想要是妹妹還活著也應該出落得這般亭亭玉立了。
隨著和玲瓏的接觸越來越深,她發現玲瓏心裡一直對燕池予很仰慕,將他視為大恩人。
五姨娘不知道該如何向她戳穿燕池予的真面目,卻不能對懵懂無邪的她放任不管。
於是將她保護起來,所有有可能碰見燕池予的場合都不讓她出現。
「玲瓏偷偷跑出去過好幾次,我知道她都是來找你。
「我也阻止過她,你跟燕池予走得太近了,她接觸你並不是什麼好事。
「可她說你是她姐姐,你受傷了她不能不來看你。
「你既然有把她送出府的本事,為什麼不早一點送她走?還讓她受這一遭劫難?
「她把你當姐姐,你有把她當妹妹嗎?」
五姨娘猩紅著眼睛看我,情緒有些激動,卻還是壓低了聲音。
我垂著頭,沒有反駁。
是啊,我該早一些把玲瓏送出去的,侯府這個是非之地,不應該讓她待這麼久。
五姨娘笑了一聲。
「不過現在也好,她出了府就徹底自由了,若是待在我身邊,我也沒辦法保她一直周全。
「倒是你,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不過玲瓏拿你當姐姐看,那我便勸告你一句。
「為燕池予辦事,等同於與虎謀皮,他做的那些傷天害理的事,遲早會遭報應,你還是早抽身為好。」
從五姨娘院子裡出來,我抬頭看了看天。
雖被烏雲層層遮蓋,明月皎潔的光還是從縫隙滲透出來。
時候,差不多了。
19.
我趁著夜色摸到柳嬤嬤房裡。
她很警覺,也許是虧心事做多了。
「誰?」
「柳嬤嬤,我是小侯爺身邊的烏蘞,小侯爺差我來給您送東西。」
她將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隻眼睛。
「柳嬤嬤,小侯爺說今天的事您辦得很不錯,特差我將這塊羊脂玉佩送給您。」
我提起手裡的玉佩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這才打開門將我放進去。
眼睛卻一動不動地盯著玉佩。
我瞭然一笑,將玉佩塞進她手裡。
「柳嬤嬤,小侯爺常常與我說起你,這麼多年多虧了您在他身邊,為他挑選了這麼多紅粉知己。」
柳嬤嬤聞言脊背一挺,頗有些驕傲的姿態。
「那是,府里的十一個姨娘,有七個都是我幫小侯爺留下來的。」
我唇角一勾。
「柳嬤嬤真是厲害。」
柳嬤嬤拿著玉佩開心地撫摸。
我說:「柳嬤嬤,我觀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睡不好,夜裡常被噩夢驚醒?」
她手上的動作一頓。
我接著說:「不妨讓我給您紮上幾針,保管您今夜能睡個好覺。」
她略有遲疑,隨即想起我常常為燕池予做針灸治療,於是放下懷疑。
「既如此,你便為我紮上幾針。」
我站在她身後,表情變得冷漠。
每一針都往致命的穴位上扎。
她同燕池予不一樣,對這些沒有基本的認知。
落到我手裡,便只能任我擺布了。
慢慢的,她開始察覺身體的不對勁,麻木感從四肢蔓延到全身。
她慌張起來,「烏蘞,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我的手腳不聽使喚了?
「烏蘞,快停手!」
見我一直沒有回應,她更加驚恐了。
「烏蘞,我求你了,放過我。
「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不會害我的對不對?」
我走到她面前,看著她因害怕而瞪大的雙眼。
滿意地笑了笑。
「你說錯了,我可不是好人。
「不過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既然答應會讓你今夜睡個好覺,就一定會遵守承諾。
「那麼,祝你好夢。」
將最後一針扎入她的腦袋,她的身體軟了下來,漸漸失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