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尋思了好久,想明白宋瓷星為何生氣了。
這話確實是我說的不妥,有點不拿他的清譽當回事。
講道理,不管是不是系統出bug的緣故,這次穿書宋瓷星對我挺好的。
那我就主動和他道個歉吧。
想到這兒,我立馬動身往宋瓷星的臥房走。
但我剛到院子門口,就撞到換了一身便裝,身後跟了兩個提著大包小包侍從的宋瓷星。
他見到我,只冷冰冰地悶聲說了五個字:「起開,別擋路。」
我立馬賠笑著問:「宋……太子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呀?」
宋瓷星冷笑一聲:「你不是說讓孤去和別的女人生孩子嗎?」
「孤當然是出去找女人啊」
默了少頃後,我垂下眼:「殿下,方才,是我口無擇言了,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吧。」
聞言,宋瓷星停下腳,只用餘光看我:「哦,那你說說,錯哪了?」
「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損了殿下的清譽,畢竟殿下您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去外面眠花臥柳的人。」
宋瓷星:「還有呢?」
我:「還,還有?」
宋瓷星才揚起的笑容復又落下:「就只是錯在損了我的清譽嗎?」
說著,宋瓷星忽然神色認真地看向我:「林耀,我問你,若是孤娶了個側妃,和側妃生兒育女你也能接受?」
我被問沉默了。
嘶,他突然問這個問題幹啥。
試探我大不大度呢?
那好吧,那我裝大度一點吧。
我清清嗓,超級大聲地說了句:「能!」
宋瓷星惡狠狠地用舌尖頂了頂腮幫,隨即眉眼陰沉道:「小蘭,小青,備馬車出府。」
我:「???」
「不是,殿下,我都道歉了你還出府嘎哈啊?」
宋瓷星:「你不是說能接受孤娶側妃嗎?」
「孤出府去找側妃啊。」
……
宋瓷星走了,去找側妃了!
他竟然真的去找側妃了!
我捏碎了手裡的玉杯。
不是,我就那麼一說,他還真去了?!
算了,誰讓人家是大太子啊,人家想幹嘛幹嘛呢。
就這樣,宋瓷星一連走了好幾日,我也在府里詛咒了他每次出門都摔狗啃泥好幾日。
直到一日午後,一個玄衣侍從跌跌撞撞地衝進府里,神色慌張道:「不好了娘娘,太子殿下出事了。」
10
宋瓷星出府是執行公務去了,但回來途中遇到劫匪,人和馬車全都翻到了懸崖下。
好在這死小子命大,被找回來了,安置在了漠城客棧。
宋瓷星,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啊!
我不可抑止地慌亂,趕緊囑咐侍從即可備車前往漠城,貼身婢女綿綿不停地安慰我:「娘娘,別擔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想到前101次宋瓷星喝個茶都差點嗆死的事屢屢發生,我皺眉:「他有個腦袋瓜子的天相。」
幸而漠城離京城並不遠,馬車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宋瓷星棲身的客棧到了。
我幾乎是衝上樓的,只是開門的瞬間,嘴裡的那句「宋瓷星」硬生生扼在了喉嚨里。
宋瓷星已經醒了,頸間、腹部、手臂好多處都纏著紗布。
而他的床榻邊有位溫柔的女子,正在給他喂藥。
聽到門口有動靜,宋瓷星目光落過來,看到我的瞬間有些愣神:「……林耀?」
榻邊的女子聞聲也朝我看過來,愣神了好久後,藥碗一撂,像是看到救星般抱住我:
「艾瑪,你是他媳婦兒吧?」
「你可算來了,這小子我是伺候夠夠的了,矯情的跟個太子似的。」
「我開客棧開這麼多年,他比我遇到的刁客還令人頭大。」
「葡萄小了不吃,大了也不吃。」
「藥太熱嫌燙,太冷又嫌涼。」
老闆娘抱著我一頓訴苦,淚眼汪汪,直到門外有小廝叫她,她才鬆開我,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房間內又陷入寂靜,看到宋瓷星精神尚佳,我鬆了口氣。
我端起方才的藥碗,送至他嘴邊。
不想,宋瓷星別過了頭,陰陽怪氣道:
「勞煩太子妃娘娘大老遠跑來看我。」
「孤不在府上的這七日,太子妃娘娘開心極了吧?一連七日對孤不聞不問,是不是和青樓小倌玩得特開心?」
「呀,娘娘真的不說話?莫非被孤說中了?」
「那娘娘還是快些回去吧,讓哥哥們等急了,倒是孤的罪過了。」
我:「……」
我走了。
我又回來了。
排了一個時辰的隊,就為了給宋瓷星買漠城西街的糖蒸酥酪。
攻略他的那三年,我發現他一生病,一受傷就愛耍小孩子脾氣。
衣服穿一會兒就讓人脫下來洗,藥不放蜜餞嫌苦,放了蜜餞又嫌甜,總之可勁兒的磨人。
我問他怎麼樣才能吃藥,他說那你去漠城西街給我買糖蒸酥酪。
然後,我就真的去買了,馬車加上排隊來回一共兩個時辰多。
其實他要是不幹無腦的事兒,也挺可愛,挺招人喜歡的。
宋瓷星見我回來,別過頭不看我,又擺出傲嬌的死樣子。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彎唇:「回來看看你死沒死。」
「林耀!你!」
宋瓷星剛要氣急敗壞,忽然注意到我手上的糖蒸酥酪,一時愣住。
我看了他一眼,隨即把糖蒸酥酪放到桌上,然後又端起藥碗:
「聽話,喝藥才好的快。」
「喝完吃點糖蒸酥酪就不苦了。」
我舀了一勺藥遞至宋瓷星嘴邊,他卻忽然如鯁在喉:「你還……記得啊……」
我借著他說話的功夫,直接把藥塞到了他嘴裡:「廢話我當然記得啊,你往日生起病來那麼難伺候,非要我給你買糖蒸酥酪才肯喝藥,我怎麼會不記得?」
說完,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都怔愣住。
這次我穿進來的時間點是宋瓷星才和我成婚不到半年,這半年他壓根就沒生過病,我也沒照顧過他。
所以,他怎麼會說出這句話?
11
我懷著疑問在漠城客棧照顧了宋瓷星接近半月,他終於康復的差不多,就是腿還不能走路,需要坐輪椅。
皇帝和皇后擔心壞了,一聽宋瓷星回了太子府,連忙趕過來看。
沈知晚和宋淮景也跟著來了。
而將軍府之所以沒來人,是因為我讓他們上山把劫持宋瓷星的那窩匪寇揍了一頓。
「都怪你,非讓兒去那麼遠的地方執行公務!」
皇后邊哭邊對著皇帝又拍又打,打累了,就把宋瓷星摟在懷裡緊緊抱著,生怕一撒手他就不見了。
宋淮景站在床側,見宋瓷星沒事兒鬆了口氣,隨即叫侍從拿上來一包東西,道:「皇兄,這是我命人特意尋的千年人參,你記得每日服用一些,對傷勢有益。」
沈知晚也緊跟著讓人把一大罐酒抱上來:「還有這個,這是奴婢家鄉的秘製藥酒,具有養血安神的奇異功效,太子殿下記得每日晚膳前用一些。」
「嘶,朕不是都給你和淮景賜婚了嗎?怎麼還自稱奴婢呢?」
「啊……父皇恕罪,晚晚知錯。」
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有一瞬失神。
九歲時,媽媽帶我去集市上讓我站在路口等,說她去買東西。
但這一買,就再也沒回來。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爸爸賭輸了錢,又打了媽媽。
媽媽支走我後,拽著爸爸從18樓一躍而下。
自此,我成了孤兒。
好心人把我送去了孤兒院,我得以苟延殘喘地長大。
我很羨慕別人,羨慕別人上班累了一天回到家,客廳里有媽媽有爸爸。
而後廚房的燈亮起來,房子就變成了家。
我也好想難過了就窩到媽媽的懷裡哭一鼻子,被欺負了就抻著爸爸的手臂求他給自己報仇。
可惜,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將軍府的一家人,還是我占了原主的。
「耀耀?耀耀你怎麼了?」
皇后的輕喚將我的思緒抽回,我慌忙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笑著行了個禮:「沒事沒事。」
「母后恕罪,耀耀失態了。」
皇帝大袖一揮:「害,無妨無妨,那個晚晚,快服你皇嫂坐下,遇著喜呢,可得悠著點兒。」
「得嘞!」
見沈知晚過來扶我我連忙擺手:「啊……不用不用,我自己坐就好,謝父皇。」
嘶,怎麼把遇喜這茬給忘了?
12
他們四人坐到晚上亥時才離開,把他們送走後,我揉了揉酸痛的腰。
這傢伙,這幾個人真能嘮啊。
我伸了個懶腰,然後去打了盆熱水,準備幫宋瓷星這個大爺洗個腳。
但宋瓷星這個大爺不知道又抽什麼瘋,又是一臉的不高興。
我有些無奈:「太子殿下,您又怎麼了啊?水燙了還是水涼了?」
宋瓷星癟嘴看了我一會兒道:「都不是。」
我乾脆坐到他身側,狂揉他的臉:「那是怎麼了?大爺?」
宋瓷星按住我的手,垂眸道:「林耀,你要是覺得孤腿廢了,不想做太子妃了,孤可以和父皇請示和離。」
我把手從他臉上拿開,深吸一口氣後,看向他的眼睛,神色認真:「宋瓷星,我問你個事。」
「什麼事?」
「你是不是有上一世的記憶?」
宋瓷星:「……」
臥房陷入一片沉寂,只余窗外梧桐搖曳的聲響。
忽的,宋瓷星抬起眼,看向我的目光閃動著欲言又止的糾結。
「孤……我該怎麼告訴你……」
「若是我說,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三年我們之間101次的相遇,你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你會不會恨我?」
「你在……說什麼?」
我一時啞了嗓子。
宋瓷星扶住我的肩,似是想說又不敢說,末了還是道:「不止我,父皇,母后,淮景,沈知晚,他們也都記得。每一世,都記得。」
13
燭光抹去月色的殘影,我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所以,你是故意的嗎?故意視而不見我對你的好?」
宋瓷星一時間有些手無足措:
「不是的,林耀,其實我不想那樣的,第一世遇到你,我就很喜歡很喜歡你。」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體像是不受自己操控般,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牽引著我,逼迫著我做一些我不願的事。」
「我不喜歡沈知晚,我也不想害淮景。」
「不信你去問他們兩個,或者去問父皇母后,他們也是這樣的。」
「父皇並不想拋棄淮景,淮景也並不想謀反,可是那101世,他們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做這些事。」
「我沒直接告訴你,是怕你不相信,畢竟那三年我把你害死那麼多次」
「所以我想著先用行動證明自己真的變了,不是你口中那個煞筆宋瓷星了,待到有個合適的機會,再把一切都告訴你」
宋瓷星的目光真誠又灼烈,我沉默著,腦海里忽然閃過那101世中的無數片段。
我和宋瓷星被流放寧古塔時,他臨死前,看著我的目光,那是我沒見過的洶湧。
就好像他的身體里,有另一個自己,想衝破封印,把我抱進懷裡。
所以,這本書……全員覺醒了?
一切似乎都解釋的通了。
宋瓷星,宋淮景,沈知晚忽然對我的好,皇帝之前百般阻撓,現下卻主動給宋淮景和沈知晚賜婚的事……
真的,都解釋通了。
見我沉默,宋瓷星試探性地喚道:「林……耀?」
說罷,他似是想到什麼,神色有些空落落:
「你是不是……還是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