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光完整後續

2025-07-2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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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謝無塵是天才劍修,而我只是個凡人。

謝無塵最厭蠢人蠢物。

為了追上他,我努力修煉,他卻始終冷漠:

你沒有慧根,白費功夫。

後來他飛升,我改嫁。

大婚這日,他闖下凡界,一劍橫在我夫君頸上:

「你真要嫁這個廢物?」

我擋在劍前,挽起我那凡人夫君的手,直視謝無塵:

「是,因為他從來不嫌我笨。」

謝無塵嗤笑:

「就因為這個?」

我認真點頭:

「就因為這個。」

1

謝無塵飛升那日,李家村都是來賀喜的人。

我家門檻都要被踏破,嚇得大黃趴在門口,叫也不敢叫。

「珍珠好福氣啊,當初撿到謝仙人,咱們還笑人家傻呢。」

我被仙人金燦燦的鸞車震驚得說不出話時。

飛升的謝無塵正倨傲地看著我:

「師尊說,你有恩於我,仙人一諾千金,你要什麼我都會答允。」

撿到謝無塵的五年里,我每天都想著讓他入贅。

他練劍,我種地。

他修煉,我掙錢。

只盼著哪天能打動謝無塵。

謝無塵不喜歡我,只喜歡他那個聰明的小師妹施雨。

施雨小師妹聰明又好看。

一個劍訣,謝無塵只教一次她就會了。

我偷練了十幾次,也不過把喂雞的米扔得更遠了些。

還被謝無塵和施雨撞見,施雨捂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謝無塵最厭蠢人,他皺著眉頭:

「李珍珠,你沒有慧根,不要白費功夫。」

「師兄,凡人壽短,一生不過眨眼片刻。」施雨勸他,「一世夫妻對仙人來說也不過須臾,不會耽誤咱們封印饕餮的。」

謝無塵臉色很難看。

他怕我要他留在我身邊,與我一生一世。

此時他衣袂飄飄,高貴冷艷。

一點也不像五年前落魄得只剩一口氣,要我一口一口喂他米粥的謝無塵。

謝仙人永遠不可能給李珍珠當相公了。

那我不要纏著他了。

我想了想,抱起大黃:

「你把大黃的病治好,就不欠我的了。」

謝無塵愣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划算買賣。

他一抬手,三天吃不下飯的大黃打了個滾,顛顛地去吃盆里剩菜。

施雨欣喜地拉著他的衣擺:

「師兄,你們前緣已斷,咱們快回去復命。」

謝無塵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複雜。

仙人走了,天邊雲彩頃刻散了。

賀喜的人一面嘆氣,一面偷偷把帶來的賀禮揣回懷裡:

「珍珠真傻啊,仙人一諾,她用來救狗。」

我拉住了也要走的趙媒婆:

「趙姨,幫個忙唄。」

「幹啥?」

「幫我找個男人。」我很認真地想了想,「要好看又安分,發達了也不拋妻棄子的。」

趙媒婆哭笑不得,連連擺手:

「我哪敢幫你找,那謝仙人不得一道雷劈死我啊?」

我嘆了口氣,有點後悔救大黃了。

早知道讓謝無塵幫我找個男人了。

2

「李珍珠,你還要男人不要?」趙媒婆拍了拍門,「不要錢。」

不要錢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十里八村有名的白面相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天生入贅的駙馬料。」

那能是什麼好人?

我開了門,看見那男人的臉,本想回絕的話吞了個囫圇:

「要的要的。」

人越缺什麼,就越想要什麼。

我說不出什麼好話,眼前男人生得一副謙謙君子相,像一幅畫好的山水扇面,一展開就吹來一陣書院的風。

趙媒婆說話時,他淺淺作揖,抬眼看見我時還紅了耳根。

這斯文模樣,看得我眼睛發直。

我李珍珠家裡往上數三代都沒出過一個讀書人。

趙媒婆忐忑地看了那小相公一眼,擦了把汗,將帕子塞回衣服里。

「沈同光,無妻無父無母無債,二十五,識幾個字。」

「李珍珠,無父無母無債,上一個男人成仙跑了,以後肯定也不回來了。」我撓撓頭,「我會養豬種地,你就在家洒掃縫補讀書,我們把這日子過好,你看成不?」

他那雙含情目含笑點點頭。

笑得我像踩在棉花上,飄飄然。

「這事就成了。」趙媒婆長舒了口氣。

「趙姨,這謝媒禮……」

「不用了不用了。」

我正納悶怎麼搜扣的趙媒婆不要錢了,她已經匆匆告辭了。

我看著沈同光。

這細腰越看越順眼。

哪裡不比謝無塵好?

我滿意地點頭。

沈同光的肚子適時響了起來。

他臉又一紅。

我見不得美人餓肚子,忙擼起袖子:

「我去給你煮一碗麵疙瘩湯,再臥兩個雞蛋。」

沈同光吃東西也是斯文又好看。

他吃得乾乾淨淨,連碗好像都不用洗。

發現我在看他時,還害羞地拭了拭嘴角。

不像謝無塵和施雨。

謝無塵要辟穀,總說我做的飯有臭味。

施雨怕胖,挑挑揀揀,只吃些蔬菜。

晚上,我心裡高興,躺在床上盤算著這日子今後怎麼過。

沈同光識字可太好了,以後記帳我就不用畫畫了。

可是如果他不願意幫我算帳怎麼辦?

謝無塵倒是看得懂,卻不願意幫我。

四年前,收雞蛋的張麻子坑我,騙了我半筐雞蛋,我哭著回家時,謝無塵只淡淡看了我一眼:

「要怪就怪你自己笨。

「為什麼別人就不會上當?」

我跟謝無塵說過,我不是天生的笨,五歲那年發了一場高燒後,我就不聰明了。

賣東西被人騙,不賣東西也被騙。

三年前,我賣了兩隻雞,回來看見一個乞丐渾身爛瘡躺著要飯,心裡不忍,賣雞的錢給了他一半。

謝無塵看見了,冷笑道:「那是個騙子,你瞧他身上的瘡都是顏料畫的,一下雨就掉了。」

我長舒了口氣,看著那乞丐一瘸一拐的背影:

「那就好,沒生病就好。不然得多疼啊。」

謝無塵沉默片刻,嗤笑我:

「蠢貨。」

傻子,呆子,白痴,蠢貨。

我很習慣他這樣說我了。

算了,人都走了,不跟他計較了。

我正在盤算著怎麼才能說服隔壁的沈同光幫我算帳。

忽然一陣風吹開門,我才下床關門。

一道黑影如貓兒般輕捷地滑了進來。

不等我回頭,身後忽然貼上來一個炙熱的身體,耳邊是一聲滿足的嘆息:

「……好香。

「……怎麼會這麼香。」

是沈同光。

月光下,他褻衣的衣帶松垮,露出大片肌膚,像一個勾魂的艷鬼妖精。

他的手看著瘦瘦長長,弱不禁風,怎麼就跟獸爪一樣,牢牢勾住了我的腰帶。

他自身後將我環抱住,低聲誘哄道:

「珍珠,謝公子飛升了,你不寂寞嗎?」

3

「不啊,我還有大黃,還有後院的雞鴨鵝,很熱鬧。」

我茫然地看著他,

「倒是你,冷不冷啊?」

他倚著門,看我為他拉好衣服。

我專心,沒有看到沈同光映在牆上巨大的獸影,正企圖將我整個吞下。

沈同光歪頭打量我,輕輕一笑。

他笑得好看,我又開始飄然了。

想到他孤零零地過來,連個換洗衣裳都沒有。

「明日我去集市上賣雞蛋,扯兩塊布給你做兩身好衣裳。」我想了想,「眼下冷了,先要一身冬衣,還得扯塊紅布頭,咱們成親用。」

穿好衣服的沈同光又變得乖巧:

「珍珠,我餓了。」

正巧廚房有我預備包餃子的面。

和面起鍋,一把鬆軟的糖揉進麵糰,微黃的麵糰烙得兩面金黃。

深秋的柴火有油脂,燒了有焦香的氣味。

沈同光撐著手,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擦了把頭上的汗:

「廚房髒,你去外頭等吧。」

「我陪你。」

燭火映著沈同光的眉眼,他聞到香氣時眼裡閃著晦暗的光:

「等待食物烹好的過程,比吃下的那一刻更讓人滿足。」

「小心燙。」我不安地看著他,「外頭是焦,不是髒。」

我怕他像謝無塵一樣,看到那焦黃的餅和我的手會皺眉,再說一句髒。

「怎麼會髒呢?」

沈同光咬出一口糖餡,笑得眼睛又眯了起來。

我終於想起來沈同光像什麼了。

像狐狸變的書生。

他吃飽喝足,又盤在我的炕邊臥下。

我甚至疑心下一刻他要舔一舔自己並不存在的狐尾。

「珍珠,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吧?」

4

我的事情?

我沒有什麼值得說的事情。

我叫李珍珠,五歲前的事情不記得了。

我五歲那年,李家村發了疫病,爹娘都死了,就剩我一個。

但是連日的高燒讓我燒壞了腦子。

東家西家給我口飯吃,也長到了六七歲。

莊稼人心善,莊稼小孩懂事早。

我撿碎柴,拾落穗,還撿到過兩隻病雞。

七歲那年秋天的大雨里,我抱著那兩隻病雞在懷裡,等人回來認。

「病雞會傳病,沒人要的,你拿走吧。」

那兩隻病雞養好了,雞生蛋,蛋孵雞。

「老天爺餓不死瞎家巧!你瞧珍珠笨是笨,養畜生挺有一手。」

「旁人家的雞不下蛋,李珍珠家的雞下雙黃蛋。」

十二歲那年,我撿到了被小孩子丟石頭的大黃。

「你也沒人要嗎?」

大黃搖著尾巴,嗚嗚地叫。

大黃來了,我有了第一個家人。

再就是十四歲那年,我撿到了謝無塵。

他衣衫破舊,昏迷不醒,還有一柄銹跡斑斑的長劍被他死死抱在懷裡。

就是這樣,也難掩飾天人之姿,冰肌玉骨,像個出淤泥不染的荷花仙。

那天太陽很大,我怕曬壞他,毒日下為他撐了兩柄荷葉。

我等了一日,也沒等來人說這是不要的東西,珍珠你拿走吧。

李村長跟我說過,沒說不要的東西就不能拿,不然就是偷。

太陽落山時,我鬼鬼祟祟地張望左右。

借著夜色把謝無塵偷回了家。

我撐著手看他,左看右看都覺得浪費。

太浪費了,這麼大個男人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掰著手算了一下。

從前我家有三個人,我爹,我娘和我。

李村長說三個人就像個家了。

現在我有大黃,還有這個大活人。

那他當爹,我當娘,大黃當珍珠。

嘻嘻,李珍珠又有家了。

但是謝無塵傷得太重了。

我煮了米粥和雞湯,一點點喂他。

喂到第三日,他睜開了眼。

第一件事是摸到劍指著我,警惕地張望:

「這是哪裡?你是誰?」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凌塵峰劍修弟子,因為飛升失敗墜下凡。

怪不得前陣子雷雨陣陣,原來是凌塵峰的修道者在渡劫。

受了傷的謝無塵在我家住了下來,等著五年後再向天證道。

謝無塵拿劍的手我捨不得讓他拿鐮。

賣豆腐的劉大娘笑我:

「珍珠,不讓你童養夫幹活呀。」

我搖搖頭,擦了把汗:

「他不是莊稼人,反倒累著他。」

「男人白吃白喝算什麼?好歹幫你劈個柴。」劉大娘用鼻孔哼了一聲,「也就珍珠傻,把石頭當個寶。」

「他……他劈柴的時候你沒看到,他也識字,是讀書人,會幫我記帳,大娘你別操心啦。」

我第一次說謊。

謝無塵不會幫我劈柴,也不會幫我記帳。

他留在這裡是因為他發現李家村靈氣濃郁,修煉竟然事半功倍。

我端著蛋羹放在謝無塵面前,討好地看著他:

「如果五年後,你還沒回去,能不能跟我一起過日子。」

他冷冷看了我一眼:

「我定會回凌塵,到時候欠你的我都會還給你。」

「你不欠我什麼,要是你方便,幫我記個帳。」我有點難過,「我算不清,總被人騙。」

「蠢貨。」謝無塵嗤笑,「為什麼不騙別人只騙你?」

是啊,為什麼只騙我,不騙別人呢。

我苦惱地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

但是我認為謝無塵並不討厭我,他只是討厭所有蠢人蠢物。

因為第三年,他的小師妹施雨找上門了。

我才知道謝無塵原來也會笑。

看施雨親昵地攬過謝無塵的手臂。

我其實沒有不高興。

我算著屋子裡現在有三個人了,像李村長說的那樣,是個家了。

大黃當不成李珍珠,只好繼續當大黃了。

當我跟謝無塵和施雨說,希望我們三個變成一家人,快快樂樂地住在李家村時。

施雨先是睜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然後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指著臉色鐵青的謝無塵,擠眉弄眼道:

「師兄,這村姑要和你做夫妻,哈哈哈哈哈!」

施雨誤會了,不是要做夫妻。

我是想找一個家人,跟他長長久久地相依為命。

要是能一輩子,做夫妻也行。

「她腦子有病,你不要聽她胡言亂語。」謝無塵面色慍怒。

謝無塵動怒後,施雨就不敢開玩笑了。

施雨坐在牆上,揪著一枝桃花感慨:

「師尊說你在凡間歷情劫,比其他人都難,我還擔心了好久。

「別人情劫都是公主貴女,痴纏三生三世,怎麼身為第一劍修的師兄你就……」

謝無塵卻像受到了侮辱,一劍斬斷矮牆外的野桃樹,一字一頓:

「她不是我的情劫。」

我不太理解情劫是什麼意思。

但我大約能猜到施雨對謝無塵而言是特殊的。

施雨漂亮又聰明。

她好奇地跟我一起去集市時,只是站在攤子邊,一日才能賣完的雞蛋,一個早晨就賣完了。

別說騙她,他們連價也不講,還有不少零嘴和香袋扇墜塞進施雨口袋,逗得她咯咯笑。

回去時,我挑著空空的擔子,心裡卻很沉。

我覺得謝無塵又說對了。

不然他們怎麼不騙施雨,只騙我。

「師兄你這樣混著也不像話,不然你們結為夫妻,是騙騙天道的假夫妻,否則兩年後的雷劫,你依舊過不了。」施雨嘆氣,「到時候飛升了,她要什麼金銀珠寶,你儘管賞她就是了。」

謝無塵不願意,卻也沒辦法。

在半年後,我歡歡喜喜地扯了匹紅布,給謝無塵做了一身衣裳,給自己裁了個蓋頭。

拜過天地,就算成親了。

施雨大喜過望,說看見了謝無塵紅鸞星一閃即滅,定能過情劫。

紅鸞星一閃即滅,就像爐膛里枯草堆的星火。

我幾次去偷看謝無塵。

只看見他清清冷冷的眸子。

他沒有一絲凡塵的慾念,連熱烈的紅衣都顯得素。

像八月水塘里的紅荷花,哪怕開到最艷,也是拒人千里之外的。

成了親,謝無塵不許我親近他,也不許我喊他夫君。

好的,夫君。我心裡默默想。

我以為成親後就要夫唱婦隨了。

謝無塵練劍,我也要練,不能拖他後腿。

我學著謝無塵教施雨的那樣,提氣凝神,像捏劍訣一樣將手中的米撒出去。

卻手滑,將雞食盆摔在地上。

雞食盆掉在地上,咣咣轉了幾圈。

我忙跑去撿,卻摔了個跟頭。

我拍拍身上的灰,又聽見施雨的笑,看見謝無塵黑著的臉。

施雨笑累了又嘆氣:

「珍珠真可憐,甚至讓我一點醋都吃不起來。」

謝無塵淡淡掃了我一眼,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罵我蠢貨。

卻無端讓我覺得難堪:

「你沒有慧根,不要白費功夫。」

至此,我還沒有放棄謝無塵。

我幫他縫了劍袋,又打了穗子。

他不要,統統丟掉。

我央求他陪我去集市賣雞,他有劍,別人看到他就不敢欺負我了。

謝無塵不肯。

還是施雨說,上次去集市,聞到了凶獸饕餮的味道。

謝無塵才陪我去。

他不願讓別人以為我們有關係,所以離我很遠。

若有好事之人多問一嘴他是不是認識賣雞的李珍珠,謝無塵會將頭和關係一併撇開:我不認識她。

無數姑娘路過時偷看他,往他懷裡扔手絹。

他雖然抱著劍無動於衷,卻也不會像對我那樣,嫌惡地躲開。

回去的路上月亮很圓很大,我沒話找話。

我說今天賣雞掙了四十文,可我看見路邊有個長爛瘡的老乞丐。

我就給了那個乞丐二十文。

因為他渾身長滿了爛瘡,還要展示給別人看,很可憐。

「那是個騙子,身上的顏料也是畫的,你又被騙了。」

「你怎麼知道?」

謝無塵畢竟是修道之人,他有慧眼,所以他說是騙子就是。

但他懶得跟我解釋。

「沒關係,沒生病就好,不然得多疼呀。」

我生過病,就希望別人不要生病,那滋味不好受。

我沒說給錢還因為,我覺得那個乞丐很像我。

展示自己的傷口,為了討錢。

和我上躥下跳,為了讓謝無塵留在我身邊。

好像沒什麼區別。

聽我這麼說,謝無塵只是一怔,丟下一句:

「蠢貨。」

我聽了謝無塵無數句蠢貨白痴笨蛋,都沒這一句來得傷人。

我不吭聲,走得更慢了。

謝無塵沒發現我沒跟上來,或者說發現了,卻巴不得甩掉我。

我一邊哭一邊走到村口時,已經很晚了。

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大黃搖著尾巴從田埂上沖我跑來。

從那天起,我想明白了。

我不要謝無塵了。

再好也不要了。

5

沈同光卻將手指貼在我唇上,止住我:

「錯了,他沒能渡劫,他欺天道,天道亦欺他。」

我說得睏了,揉了揉眼睛,沒去細究沒能渡劫是什麼意思。

「那沈同光,你這些年又是怎麼過的呀?」

沈同光並不答我,只是一下下拍著我的後背。

困意襲來,我抓著他的衣角。

他不說自己的身世,卻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有一隻貓,修煉多年,修出來九條尾巴。

它去師尊座下求個名分,想做個貓兒神君。

師尊說它從前作過惡,九條尾巴的神通自己不可以用,只能拿去給凡人許願,直到有人願意渡它,它才能得道。

第一個凡人換了長生,第二個凡人要了財寶……八個願望許完,貓只剩最後一根尾巴了。

我很認真地想了想:

「那為什麼沒人許願,要貓兒神君心愿成真,放他去做神仙?」

沈同光一怔,笑得更加濃艷。

最後他遇到了一個像珍珠一樣的小孩子,小孩不要金銀財寶,也不要長生不老,她說我希望貓兒神你能做神仙。

我大概困得太迷糊了。

竟然看到沈同光漂亮的臉上長出了貓兒神君一樣的獸紋。

他一手托著腮,一手用尖尖的利爪點了點我的心口:

「我跟貓兒神一樣,幫人實現願望,來換一顆願意給我吃的真心。

「小珍珠,我好餓啊。」

6

沈同光在我家這陣子,像變戲法一樣。

每天一覺醒來,外頭的柴火劈好了,雞鴨都喂了,屋裡外收拾得乾乾淨淨。

甚至連大黃都洗了個澡,油光水滑。

沈同光知道李家村的人多多少少對我有恩。

若是他看到誰家有活,也會上去幫一把。

「喲,這才是真男人呢。」趙姨捏著帕子笑,「珍珠好福氣呀。」

沈同光甚至還有餘力給我做了帳本。

他教我看,教了兩遍我依舊不太明白。

「珍珠懂了嗎?」

我不懂,但是我不想被罵蠢貨了:

「……懂了。」

沈同光看透了我的心思,摸了摸我的頭:

「以後你賣東西,我在旁邊給你記帳。

「不懂也沒關係,我慢慢教,你慢慢學。」

白天時,他收起了那種妖精一樣的媚態。

就不那麼像狐狸了,更像書院的正經先生。

「你別累著,那些柴我會劈,喂雞也是髒活。」

「不累,一個口訣的事。」沈同光托著腮,狹長的眼睛像狐狸一樣眯了起來,「珍珠還有什麼願望嗎?要一起去賣東西嗎?誰欺負你我就吃了他們。」

我想了想,搖搖頭。

其實我想讓沈同光陪我去賣雞蛋,但我怕他會覺得丟臉。

沈同光很好,他就算不想,也一定不會拒絕。

我不想讓他為難。

「那咱們去集上扯布給珍珠做身衣裳。」

沈同光很好看,路上大姑娘小媳婦都盯著他看。

有大膽的姑娘無視我,沖他拋媚眼:

「是誰家的公子呀,可有婚配?」

沈同光拉過我的手,對那人微微一笑:

「有啦!是李珍珠家的。」

不知道為什麼,沈同光說這話時,我心裡鼓鼓的,走在路上連頭都敢抬起來了。

沈同光很有錢,拉著我邁進綢緞莊的門。

滿目綾羅綢緞,我看也不敢看,輕輕拉住他的衣角:

「沈同光,我買不起。」

他沖我眨眨眼,示意我安心:

「你夫君買得起。」

沈同光付了十兩銀子,做了兩身仙氣飄飄的紅衣,說等咱倆成親那天穿。

這是我第一次穿綢,舒服得像涼水淌在身上。

沈同光拉著我在集市上,買了許多胭脂水粉,釵環首飾。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

從中午逛到天黑,沈同光還買了兩壺好酒回來。

「這酒好,等咱們成親了,就買這麼好的酒。」

這也是我長到這麼大,第一次喝到酒。

沈同光很能吃,可是酒量很淺,連我也不如。

「珍珠,你開心嗎?滿意嗎?你還想要什麼嗎?」

我使勁點點頭,又搖搖頭:

「什麼都不要了,這樣已經很好了。」

沈同光醉眼朦朧,驕傲地抬起下巴:

「這點算什麼?哪怕要榮華富貴,誥命加身,本君都能實現。

「就算布衣要做天子,也不過本神獸點個頭的事。」

我咬著筷子,雖然不明白,卻很佩服沈同光:

「夫君真厲害。」

沈同光醉得厲害。

他湊近,借著月光仔細看我:

「那你把心給我吃,好不好?」

我點點頭:

「好啊。」

我回答得太爽快,沈同光又不開心了:

「傻珍珠,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嗎?」

「我知道。」

我雖然傻,卻也不至於不明白。

沈同光不是人,是吃人心漲修為的妖精。

可那又怎樣呢,從來沒人對我這樣的好。

他在我臉上不輕不重地咬一口,嘆了氣:

「嘖,這麼好騙,竟然讓人有點不忍心。」

7

我和沈同光要成親了。

不像謝無塵那樣偷偷摸摸。

沈同光的字很好看,他給李家村所有人都發了請柬。

沈同光的手很巧,他剪了囍字,連大黃的狗窩都貼上了。

沈同光還想得周到,他怕酒館的人不上心,跟我雇了牛車一起去把酒運回來。

秋天的天涼得很舒服,牛車走得慢,但我們也不急著趕路。

沈同光摘了一朵小黃花為我簪在鬢邊。

車上酒罈子碰撞時,是一首叮叮噹噹的歌。

沈同光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枕著手看天上的雁:

「珍珠,我忽然覺得好快樂,好像當個凡人也不錯。」

成親這天,來的都是李珍珠的恩人,大黃高興得直叫喚。

「珍珠成家了,她爹娘九泉下也能瞑目了。」李村長抹了抹眼淚。

「大喜的日子,就不說那些了。」劉大娘瞧著沈同光,笑得合不攏嘴,「真是好俏的相公,珍珠傻人有傻福。」

沈同光在袖子下,輕輕捏了一把我的手。

拜天地時,不等我和沈同光起身,身後一道劍氣劈碎了喜桌。

我認得那劍,是謝無塵的。

我轉過頭去,就看見衣袂飄飄的謝無塵。

看著臉色不佳,前來問罪的仙人,客人紛紛逃命。

看見穿嫁衣的我,謝無塵竟然有片刻失神。

他很快反應過來,譏笑道:

「李珍珠,你真的要嫁給一個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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