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惡毒女配,臭名昭著的攝政長公主。
相依為命的皇弟,青梅竹馬的少年將軍,委身做面首的狀元郎全都為女主,想要我死。
後來,他們裡應外合,率軍攻入京城。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下城樓。
死遁之後,我遠離他們和女主的愛恨情仇,開始平靜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被人用長鞭困住。
那個曾經盼著我死的男人委屈地紅了眼眶。
「歲歲,求你,再看我一眼。」
1
還有三天,宋逾白的大軍就要抵達京城了。
就連一向冷清疏離的顧朝都掩飾不住眉眼間的喜色。
因為大軍進城那日,也是我的死期。
顧朝總是盼著我死,好結束自己屈辱的面首生活。
天色漸晚,我坐在院中自斟自飲。
三天後,我也可以解脫了。
算一算,來到這本書里已有十年。
作為書中的惡毒女配,我原本的結局很慘。
被挑斷手筋腳筋,割掉舌頭,扔到青樓里任人蹂躪。
這十年間,我拼盡全力想要改變。
悉心照顧年幼的弟弟,將他培養成能獨當一面的君王。
陪伴被人欺辱的宋逾白,送他去軍營,成為鮮衣怒馬的少年將軍。
救了新科狀元顧朝,把他留在身邊保護。
最開始,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直到女主出現。
他們被女主吸引,又因為我和女主立場不同,全都恨我。
最後不惜裡應外合,想要置我於死地。
十年努力,到頭來一場空。
我好累。
心裡也期待著宋逾白趕緊進京。
結束我在這裡的一切。
2
又倒了杯酒,剛要飲下,手腕被人握住。
握著我的手指修長,玉一樣白。
接著身上一暖。
狐毛大氅蓋在了我的肩膀上。
「夜裡涼,殿下少喝些。」
說話的是顧朝。
他還是那副疏淡的模樣,靜靜看著我。
目光比月色還涼。
我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回,隨意笑了笑。
「好,時辰不早了,本宮回去歇息了。」
說著,我站起身。
酒氣卻忽地湧起,頭有些發暈,站立不穩。
一隻手臂攬在我腰間。
顧朝將我擁在懷中,垂著眸,看不清眼中神色。
「我送殿下回去吧。」
他攬著我走了兩步,又雙臂一緊,將我攔腰抱起。
我的頭靠在他胸前,鼻間是雪松香氣。
他來了公主府這麼久,一直都用這種香。
依稀記得,這也是女主林淮雪最喜歡的味道。
到了寢殿,侍女們來我梳洗更衣。
收拾妥當後,我正要就寢,卻看到顧朝還站在門邊。
「怎麼,還有事嗎?」
他眸光閃了閃,猶豫了下,快步走到床邊。
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執起我的袖角。
「殿下,你已經將近一個月沒去找我了。」
說完,就極快地低下頭。
耳根慢慢染上層緋紅。
我有些吃驚。
顧朝一直恨我,覺得來公主府做面首是奇恥大辱。
相識以來,他唯一一次主動,是宋逾白帶著女主林淮雪逃出京城。
那晚,他將我圈在懷中痴纏了一整夜。
直到林淮雪徹底逃遠。
天亮後,他起身時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漠。
仿佛夜裡的廝磨都是我的一場夢。
可現在,他為何會如此?
難不成林淮雪又傳遞給他什麼消息?
在我迷惑不解時,他眸光黯了黯,緩緩低頭,貼上了我的唇。
小心翼翼地吻著。
「別趕我走,殿下。」
他的溫柔總讓我有種被愛著的錯覺,難以抗拒。
罷了,只有最後三天了。
我抬手環住他的脖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殿下……」
他低喃著,托起我的腰,將我帶到床榻上。
3
外面下了一夜雨。
寢殿里卻滿室春色。
天蒙蒙亮時,門外傳來個聲音:
「殿下,有加急軍報,在送進宮之前,請殿下先過目。」
「好。」
我應了聲,想要起身。
可顧朝又將我撈進懷裡。
「殿下,別走。」
嗓音是剛睡醒的沙啞,有種說不出的誘惑。
我愣了愣:「顧朝,天亮了。」
他隨手撿起我散落的衣帶,蒙住我的雙眼。
「看,天又黑了。」
我輕笑出聲,隨口對門外的人說:
「直接送進宮吧,陛下已經親政,本宮就不看了。」
「是。」
那人領命而去。
顧朝微不可聞地鬆了口氣,又將我圈在身下。
我也終於明白,他為何會那麼主動糾纏了。
那份軍報是宋逾白大軍的消息。
他不想讓我看到。
原來,床榻上再怎麼動情,他心裡還是想讓我死。
「殿下,在想什麼呢?」
吻著我的人忽然停了下來。
我搖搖頭:「沒什麼。」
「那殿下專心一點。」
我的眼睛被蒙著,卻能聽出他聲音里明顯的笑意。
我要死了,他這麼開心。
明明已經折騰了一夜,他的興致還能這麼好。
帶著我一次又一次,幾近瘋狂。
全然沒有平日裡半點冷清模樣。
最後,我哭啞了嗓子,再一次沉沉睡去。
4
再醒來時,已臨近傍晚。
身邊空蕩蕩的。
顧朝目的已達到,自然不願再和我多待片刻。
我叫來侍女,好好梳洗了一番。
然後又吩咐管家:「備車,本宮要進宮和陛下共進晚膳。」
一路進了皇宮。
所有宮人們見到我,都連忙跪地請安。
這些年,我是攝政長公主,權勢比皇帝還大。
連民間都有童謠傳唱:「牝雞司晨,公主禍國。」
其實,我不過是兢兢業業,想守住這江山罷了。
誰讓我這書中的父皇臨終前抓著我的手,反覆囑咐。
讓我照顧好幼弟,守護好祖宗社稷。
勤德殿的門開了。
李錦寧正滿臉喜色地坐在飯桌旁。
哪怕見到我,也遮掩不住喜悅之情。
我不由得默默嘆了一口氣。
之前教導過他多少次,身為帝王,要喜怒不形於色。
就算他知道宋逾白要進京,終於能除去我這個與他爭權的攝政公主,也不應該這樣溢於言表。
「皇姐,我都等你好久了。」
見我進來,他微微收斂了些,指了指桌上的飯菜。
「快來,我讓御膳房特意準備了你愛吃的。」
我輕輕笑了笑:「阿寧知道姐姐喜歡吃什麼嗎?」
他怔了怔,垂下眼眸。
「我又忘了皇姐的教誨,身在帝王家,不能被人探知喜好。」
「這才對。」
我點點頭,坐在他身旁:「吃飯吧。」
一頓飯,他吃得規規矩矩,每樣菜都淺嘗輒止。
我心裡一陣欣慰。
小時候,他總是貪嘴,經常吵鬧著想吃什麼。
我怎麼訓誡都不肯聽。
直到有一次,某個覬覦皇位的藩王買通御膳房的太監,在他最喜歡的菜里下了毒。
萬幸那次他跟著太傅多寫了幾篇文章。
我批完奏摺腹中飢餓,先用了膳。
那道有毒的菜我吃得不多,昏迷了幾日,被太醫救了回來。
當時,他嚇壞了,撲在我懷裡大哭:
「我以後都聽話,阿姐,你千萬不能有事,不能離開我。」
曾經的他,是跟我最親的胞弟。
直到他遇到了林淮雪。
那個曾滿心滿眼信任的少年,開始對著我冷笑。
「淮雪說我只是你的傀儡,你貪戀權勢,在朝堂上隻手遮天,根本不配做我的阿姐。」
5
大概還有兩天就要離開,一頓飯吃得思緒萬千。
畢竟是從小疼愛的弟弟,我忍不住又想囑咐幾句。
「你想要削藩可以,但不能操之過急,以免激起反叛。
「騎馬射獵雖好玩,也不可……」
話還沒說完,他臉上已露出明顯的不耐煩。
我識趣地閉上了嘴。
十年光陰也不曾改變什麼,難道還指望最後這兩天?
我自嘲一笑,站起身想離開。
這時,御前太監捧著一疊奏摺走了進來。
「陛下,這是新遞上來的摺子。」
李錦寧眸光一閃,狀似不悅地撇了撇嘴。
「朕年紀還小,往後的摺子都先給長公主過目。」
我接過奏摺,遞到他面前。
「陛下年滿十五了,到了親政的年紀。往後所有政務你自己處理,阿姐就不看了。」
他很是意外,看著我,眨了眨眼睛。
依稀還有小時候的樣子。
我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溫言道:「阿姐不打擾你批摺子,先回去了。」
同時在心裡默念了句:往後所有的事,就只有你自己了。
離開勤德殿,我又回頭望了望。
李錦寧還立在門口,直直看著我遠去的方向。
回到公主府,剛進門,就看到顧朝站在樹蔭下。
一襲白袍不染纖塵,影子被拉得極長。
看到我,他雋秀的眉眼彎了彎。
「殿下,你終於回來了。」
「嗯。」
我有些乏,隨口應了聲,就往屋裡走。
「殿下。」
他卻拉住了我的手,眼睛像被雨水洗滌過,濕漉漉的。
「今晚我還能去找你嗎?」
忽然,我有種想跟他攤牌的衝動。
林淮雪就要回來了,你主動獻身又有何目的?
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還有最後兩晚,又何必多生事端。
「本宮累了,你不要來打擾了。」
說完,我將手抽回,頭也不回地走了。
6
最後一天了。
我閉門謝客,獨自在屋子裡,點起了最喜歡的丹桂香。
「吱」一聲,門開了,打破了屋中的靜謐。
顧朝走了進來,將下巴放在我的頭頂上,親昵地蹭了蹭。
「殿下怎麼點起了這個香?」
「我本就喜歡丹桂,不像你身上的雪松,太冷清了。」
他愣了下,修長睫毛微微閃著,輕聲說:
「那往後,我都用殿下喜歡的丹桂。」
看不出顧朝這麼會演戲。
明知過了今天,我就要死了,還提什麼往後。
我突然就不想再陪他演了。
「顧朝,你喜歡雪松是因為林淮雪吧?這麼多年,還感念著她對你的一飯之恩?
「她給了一碗飯,就讓你念念不忘。可我救了你的命,把你留在公主府,就是羞辱作踐?」
我一字一句說得極慢。
戳穿了他的戲碼,看著他臉色一點點發白,不由得心情甚好。
「心裡想著別人,卻還要跟我歡好,也真是難為你了。
「今日你就走吧,往後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他好像徹底慌了,臉白如紙,抖著手想要來碰我。
「殿下……」
「滾!」
我甩了甩袖子,對著門外的侍衛喊道:「將顧朝帶出去,再不許進我公主府大門。」
很快有人進來,拖著顧朝向外走。
他的眼尾漸漸紅了,眸中全是迷茫不解。
「殿下,為什麼?」
我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你知道為什麼,又何必明知故問?」
我重新關上殿門,獨自坐了一夜。
隨著東方破曉,外面傳來管家驚慌失措的叫喊聲:
「長公主殿下,宋將軍率軍兵臨城下,說……說要清君側。」
好一個清君側。
我理了理裙擺,將門打開。
「本宮去看看,他究竟要如何清君側。」
7
馬車行駛到城門口。
我獨自一人登上了城樓。
城外果然烏壓壓圍滿了人,個個箭在弓刀出鞘。
最前方,有個人騎著白馬,身上的銀甲映著朝陽,熠熠生光。
線條凌厲的臉上,一雙眼睛猶如孤狼。
冰冷又桀驁。
是宋逾白。
許久不見,他周身氣息愈加凜冽。
我勾了勾嘴角:「逾白,你真要和我刀兵相見了?」
他抬起頭,目光似藤蔓一般,盯著我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李錦歲,開城投降吧,我給你一條生路。」
「不行!」
他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喝,有個女子騎馬走了出來。
「李錦歲害死我爹爹,必須血債血還!」
那女子說得咬牙切齒,帶著無盡恨意,正是林淮雪。
我並不理她,仍舊看著宋逾白。
「本宮沒有與突厥人勾結,更沒有害林老將軍,你信嗎?」
宋逾白薄唇緊抿,沒有說話。
林淮雪挽住了他的手臂,眼中淚光漣漣。
「逾白,李錦歲滿口謊言,你究竟是信她還是信我?」
宋逾白低頭思索片刻,再看我時,眸色深不見底。
「李錦歲,不要再徒增殺孽了,開城門吧。」
「好。」我點點頭,「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還記得當年去軍營時,你答應過我什麼嗎?你說終有一天,會踏平突厥,護我百姓周全。宋逾白,你不會食言吧?」
他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了我的目光。
「不會。」
「那就好。」
我輕輕一笑,沒有任何猶豫,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長發和衣擺隨風散開,宛如折了翼的鳥。
餘光掃過城下,我看到宋逾白滿臉驚恐,張開雙臂飛奔而來。
大片的血瀰漫開。
好疼。
「李錦歲!」
他將破碎不堪的我抱了起來,整個人都在發抖。
「李錦歲,你不能就這麼死了,睜開眼。
「再看看我啊,李錦歲。
「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死,歲歲!」
他身上臉上沾滿了血,語無倫次地喊著。
可騎在馬上的林淮雪大聲笑了起來。
「李錦歲禍國殃民,殘害忠良,今天終於伏誅!」
隨著她的喊聲,那些兵士們也跟著一起吶喊。
李錦歲已死的歡呼聲傳遍全城。
正在公主府門口徘徊的顧朝聽到呼喊,突然瘋了一樣往城門口跑。
「殿下,你在哪兒?殿下!」
而皇宮裡,有個老太監急匆匆地闖進勤德殿。
「長公主已墜樓身亡,恭喜陛下!」
龍椅上的李錦寧呆愣了許久,然後自言自語道:
「她終於死了,朕應該高興,朕好高興。
「屍體在哪兒?朕要去看看。」
他站起身,跑了兩步,又猛地僵住。
雙手抱頭,瑟縮回龍椅。
「不,朕不看,讓宋逾白將她埋了,朕不想看。」
8
來到這個邊陲小鎮已經三個月了。
當初從城牆上摔得太狠,以至於現在還覺得手腳動起來有些彆扭。
其實我早就想死遁了,計劃了很多死法。
後來某天,腦子裡冒出個陌生的聲音。
它是我的系統,說我可以用這十年賺取的積分滿足一個願望。
於是我就想到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墜城。
讓所有人看著我死了。
然後再在系統的維護下,身體一點點修復,慢慢又有了心跳呼吸。
終於有一天,我從那口水晶棺里爬了出來。
隱姓埋名,遠走高飛。
只是近來,這小鎮有些不太平,總有突厥人劫掠。
我一邊躲避著,一邊心裡忍不住罵宋逾白。
不是說踏平突厥嗎,怎麼還不來?
這晚,突厥人又來了。
我從屋裡逃出來,跟著人群向山里跑去。
可剛跑了沒兩步,就不知被誰推倒。
就在突厥人的馬蹄踏來時,一條長鞭捲住我的腰,將我拖到空中。
等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落在了一匹白馬上。
身後的人攬著我的腰,縱馬疾馳。
借著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臉,不由劇烈一抖。
竟然是宋逾白。
他正全神貫注地射殺突厥人,並不曾留意我。
我趕忙垂下頭,一動不敢動。
就這麼廝殺了一會兒,突厥人丟盔棄甲,狼狽逃走。
宋逾白一把勒住韁繩,沉聲說:「沒事了,回去吧。」
我趕緊跳下馬,頭也不回地就往屋子裡跑。
「等等!」
身後突然又傳來宋逾白的聲音。
我裝作沒聽到,繼續跑著。
可眨眼間又被長鞭纏住。
一股大力將我扯了回去。
帶著薄繭的手指挑起了我的下巴。
「歲……歲歲?」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什麼?」
月色下,宋逾白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眼中似有什麼在喧囂,眸底比這夜色還深濃。
我仰著頭,任由他打量。
看著他臉上由狂喜到猶疑,最後又歸於平靜。
他低下了頭。
「抱歉,我認錯人了。」
我小心翼翼問:「那我可以走了嗎?」
身上的長鞭被一圈一圈解開。
我轉身離開。
一步一步走得穩而踏實。
當初,我在他面前摔成那副樣子,死得透透的。
而且我是從血肉模糊中一點點修復過來的,這張臉和原先也不再一模一樣。
所以哪怕是相見,我也並不怎麼害怕被認出。
我回了房屋,關門時,看到宋逾白還站在原處。
臉隱在黑夜中,看不清神色。
9
宋逾白率軍在附近打了幾次仗,那些突厥人都遠遠逃走,再不敢來。
沒幾天,宋逾白也走了。
只要突厥人不來,他應該也不會再回來了。
我長長舒了口氣,繼續自由自在地生活。
這天,住在隔壁的名叫長生的小伙牽著匹馬,紅著臉問我想不想學騎馬。
其實我會騎馬,還是早年間宋逾白教的。
那時,我教訓了一直欺辱他的嫡母和幾個兄弟,又把他送去最精銳的京畿營。
他每天意氣風發,學會了騎馬就非要教我。
有一次,我不小心墜馬,直接落進了他懷裡。
他抱著我笑,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阿若姑娘,去吧?」
長生的話將我的思緒打斷。
現在「阿若」是我的名字。
我本想拒絕,但自從來到這兒,長生總來幫忙干粗活重活,嘴邊的話就變成了:
「好啊,一起去。」
我騎了幾圈,長生漸漸放開了韁繩。
可我的手腳總還是不協調,控制馬韁有些費力。
「手上的力要大一些。」
身後突然傳來個熟悉的聲音,還不待我反應,就有一人飛身而來,直接落在馬背上。
一手將我攬在胸前,一手握緊韁繩。
「像這樣,記住沒?」
我卻整個人僵著,用盡全力抑制住顫抖。
宋逾白,他怎麼又回來了?
「不會嗎?那我再教你一次。」
身後的人揮了下馬鞭,馬兒立刻飛奔起來。
耳畔的風呼嘯而過,吹散了我的長髮。
隱約中,我似乎聽到了他的笑聲。
馬終於停了下來,我趕緊去找長生。
但剛跑了兩步,又被宋逾白攔住。
他看著我,蹙了蹙眉。
「你躲著我?」
我趕緊堆起滿臉笑。
「將軍,我看您指揮軍隊跟突厥人打仗,想必是個大官。我一個小老百姓,見了您,自然要躲著點。」
他淡淡笑了笑,吹了聲口哨。
很快,一匹白馬遠遠跑來。
「跟我走。」
他直接將我抱上了馬,揚長而去。
「喂,放了我,我要回家。」
「以後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這是什麼混帳話!
我剛要罵他,但想到自己已不是長公主,招惹不起他。
又只能生生忍住。
10
宋逾白將我帶去了他的大營。
之後就跟著他,各處奔波。
漸漸地,我發現哪裡有突厥軍隊他就去哪裡。
有時為了找突厥王庭的下落,能連續幾天不眠不休。
他當年答應我的話,果然沒有忘。
這天夜已深,他才回到軍帳。
臉色白得厲害,稜角分明的下頜帶著還未乾的血跡。
我裹著毯子,躺在軟榻上裝睡。
能清楚地聽到,他慢慢走了過來。
「歲……」
說話聲戛然而止。
他「轟」一下倒在地上。
「喂,你怎麼了?」
我起身去看,見他雙目緊閉,唇上沒有半點血色。
這才想來,他自幼有心疾。
剛相識那年,他發過一次病,也是這樣突然倒地不起。
我一時找不到大夫,情急中按照先前的記憶,給他做了心肺復甦,直到他醒來。
現在深更半夜,我也不知軍醫在哪兒。
可他若死了,只怕突厥大軍會捲土重來。
無奈中,我跪在他身旁,雙手交疊放在他胸前,用力按了起來。
一下接一下。
他仍舊毫無聲息。
我有些著急了。
「宋逾白,醒醒。」
「歲歲,別走……」
隨著一聲低喃,我的手腕被抓住。
身旁的人睜開了眼睛,眸中似藏著驚濤駭浪,全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那一瞬間,我以為他認出了我。
剛想用力掙脫,他先鬆開了手,掩唇劇烈咳嗽了一陣。
咳聲過後,帳篷里又恢復寂靜。
我微微抖著,心中猶疑不定。
過了片刻,他輕輕嘆息了一聲:「你不好奇歲歲是誰嗎?」
我趕緊搖頭。
「小老百姓,活著就好,不需要那麼多好奇心。」
「那我能跟你說說她的事嗎?」
我一下子愣了。
從不曾想到,桀驁難馴的宋逾白會有這樣低聲哀求的時候。
「好,你說吧。」
我應了聲,他卻不說話了。
只呆呆盯著幽暗搖曳的燭火。
半晌,才輕吐了幾個字: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