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菊完整後續

後來我的身體被病拖得越來越弱，幾次險些沒命。

蘭妃仍藉此機會邀寵，含淚和父皇說她刺破了手指，用鮮血為我抄寫經文，只盼我早日康復。

因此，父皇格外憐惜蘭妃，對她賞賜不斷，還特加封她的母親為一品誥命。

待我終於痊癒，蘭妃也成了宮裡最得寵的女人。

父皇夜夜留宿，與她恩愛纏綿。

根本無人在意偏殿里還有一個渾身疼痛不堪的我。

我的身體也落下了病根，哪怕走得快了都會胸悶氣短，心悸虛弱。

曾經我以為倒藥是瑞珠的意思，蘭妃並不知情，後來才覺得自己蠢。

作為既得利益者，蘭妃從來都不無辜。

她只是披上虛偽的外皮，讓身邊人為她籌謀，然後坐收漁利。

這樣既成全了名聲，又獲得了寵愛，一舉雙得。

用承貴人的話來說，就是既有位分，又有情分。

上一世，她靠著這種手段，踐踏著我的鮮血一路走向貴妃寶座，以及後位。

然而這一世沒我這個養女犧牲自己為她鋪路，她又被禁足，於是就利用了對她忠心耿耿的承貴人。

一個月後，瓊芳宮傳出消息，蘭妃有孕。

而承貴人病情好轉，嗓子卻徹底毀了。

07

宮中論舞，無人能勝過晗貴妃。

但論到歌，承貴人才是獨占鰲頭。

承貴人家世平平，相貌只是清秀，她當初得寵，全靠婉轉動人的歌喉。

她平日裡也最珍視自己的嗓子，稍葷腥辛辣的食物都不敢碰。

秋冬季里，只要天氣稍涼，她就戴上皮毛護領，生怕染上風寒咳嗽壞了嗓。

往日宮宴時，父皇來了興致就要喚她高歌助興。

也只有這個時刻，我才能從她眉眼中看到一絲得意的風采。

現在嗓子傷了，承貴人日日悲泣，傷心難止。

宮人們夜深都不敢靠近瓊芳宮，說承貴人的哭聲嘶啞，比鬼哭還難聽。

父皇幾次留宿瓊芳宮時都被這哭聲驚醒，後來厭惡至極，乾脆找藉口不去了。

蘭妃不想被這種事耽誤聖寵，於是以有孕為由，沒過幾天和父皇提議為承貴人遷宮。

還說離雲華宮不遠的朝露殿最合適。

蘭妃這招狠毒，現在的承貴人就像一個燙手山芋，誰都不願意接。

畢竟皇上厭惡她的哭聲，離她近了，就是離聖寵遠了。

如果換做平時，晗貴妃直接拒絕也沒什麼。可現在蘭妃有孕，為了穩胎氣，她的請求哪怕無理，皇上也會聽。

有宮女特意將這件事報信給晗貴妃，我聽了難免擔憂。

晗貴妃卻像是看破了我的心事，柔聲安慰。

「薇兒不怕，母親不會讓那個女人遷到朝露殿的。」

朝夕相處以來，我越來越發現晗貴妃和傳聞中的囂張跋扈不同。

其實她是十分細緻的人，不僅記得住我的飲食偏好，還很照顧我的感受。

之前我為了討太后歡心，常去陪她抄經，手腕都抄得酸疼，腫了起來。

晗貴妃發現後，夜裡為我揉藥酒，告訴我不要勉強自己做這些辛苦的事。

「薇兒，你才 6 歲，母親希望你自由自在地玩耍，不想你為母親而委屈自己。」

「母親是后妃，入宮後就有了爭寵的覺悟。可母親不願你也過這樣的日子，實在太疲憊。」

「我們薇兒是世間最好的姑娘，待你大了，母親一定要為你找這世間最好的男子作夫君。」

「他若是敢不疼愛你，母親就罵他，為你撐腰。」

看著晗貴妃滿眼的疼惜，我內心是動容的。

我知道晗貴妃將我當成了她去世的女兒，那個孩子的眼角也有顆淚痣，笑起來和我很像。

她生性直率，根本不屑蘭妃那樣虛偽，惺惺作態。

前世我的骨灰被邊塞人隨手揚了，孤魂飄蕩回皇城，才知道晗貴妃是滿宮裡唯一反對我和親的嬪妃。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

「太平盛世若是堆砌在無辜女子的屍骨之上，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的繁華罷了。」

她也是在我死後，唯一為我誦經祈福，願我魂魄安寧的嬪妃。

可笑的是，當初我受蘭妃和她身邊人影響，也把晗貴妃當成一生死敵。

平日在宮裡對她沒有好臉色，連行禮都匆匆敷衍。

我總認為，只要晗貴妃日子過得好，蘭妃就會下場慘澹。

蘭妃告訴我，晗貴妃這樣任性妄為的女人如果繼續得寵，萬一成為皇后，難免禍亂朝綱。

承貴人附和著，說蘭妃這樣高貴淡泊的人才是後位的不二人選。

我被她們這些說辭裹挾，蒙蔽了雙眼。

後來才發覺自己有多愚蠢。

一番思索後，我決心先去探望承貴人。

08

如今蘭妃有孕，白日裡總留在父皇的書房，我找藉口就進了瓊芳宮。

不看不知道，承貴人被病痛折磨，瘦得面容枯槁，只剩一把骨頭了。

但我沒什麼心情可憐她，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

「我聽外面都在說承娘娘的嗓子壞了，聲音比烏鴉還難聽，再也不能唱歌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承貴人被我諷刺後神色猙獰。

「原來公主是來看我笑話的。」

「你那個晗母妃當初只是個卑賤的舞姬，能做貴妃也都是靠下作手段，諂媚侍奉。」

「哪像蘭姐姐家世清白，品格高貴，註定是皇上的知心人。」

「現在蘭姐姐又懷有身孕，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公主可有後悔，居然沒為自己選一位好母親。」

她的嗓子嘶啞得嚇人，講話都艱難萬分，仿佛隨時會咳出血。

我聽了，心裡只覺得萬分痛快。

搬弄口舌是非的人，活該這輩子都閉上嘴。

但我不能忘了今日目的。

「承娘娘，你不必誤會，薇兒只是聽說你身體不好，特意帶了太醫給你診病。」

隨我喬裝的孫太醫是晗貴妃心腹，醫術精湛。

他幫承貴人診脈後，神色大變。

「承貴人，可否給臣看看您平日用的藥方？」

承貴人一開始不願意，可她現在就是個病秧子，手無縛雞之力。

我讓宮女拿了桌上的藥渣給太醫看，太醫聞過後，眉心緊緊皺在一起。

連被病痛折磨到麻木的承貴人也有些慌亂。

「孫太醫，別裝神弄鬼了，有什麼就快告訴我吧。」

「你快說，是不是我的嗓子再也好不了了？」

孫太醫嘆了口氣。

「承貴人，您若再服這劑湯藥，只怕不僅嗓子廢了，命也會保不住。」

承貴人神色凝滯，一臉的不肯相信。

「怎麼可能，你一定是騙我的！」

「這服藥是蘭妃姐姐親自找太醫院判特意為我調配的，她怎麼會害我呢？！」

孫太醫只好耐心解釋。

「臣不敢妄言，敢問承貴人近日是否胸悶難忍，每到午夜喉嚨里就像有股火在燒？」

「最近還時不時吐血？」

「那是因為您的方子有問題，裡面幾種草藥被刻意加重了劑量，日日服用雖然能治療時疫，卻會毀了嗓子。天長地久下去，就會深思倦怠，命不久矣。」

太醫說的症狀都對上後，承貴人楞了半晌，然後神態癲狂地蜷縮在床腳。

「不可能，不可能……蘭姐姐怎麼會害我呢，她還說等我痊癒後，要向皇上請旨，封我為嬪呢！」

我沒耐心看她自欺欺人，直接打破她的幻夢。

「承貴人，蘭妃要是真一心為你，就不會將你的防疫藥草分給別人，又遲遲不讓你痊癒。」

「她表面淡泊名利，實則寡情薄倖，這些年你在她身邊忠心耿耿，可也換不來她對你的一絲關切。」

「你可知蘭妃為了擺脫你，有意讓父皇將你遷到朝露殿呢。那裡潮濕陰冷，你這樣的身子住過去，只怕病就再也好不了了。」

太醫也附和我的話。

我見承貴人低頭垂淚，走到她面前。

「承貴人，你現在已經是蘭妃的一顆棄子，要是不想淪落到自生自滅的下場，不如和我合作。」

「只要你同意，我會想辦法讓孫太醫悉心為你醫治，讓你不再纏綿病榻。」

不知過了多久，承貴人才虛弱地抬起頭。

「你小小年紀如此籌謀，恐怕是為了晗貴妃吧？」

「蘭妃和皇上青梅竹馬，你們扳不倒她的。」

我不置一詞，笑容爛漫。

那就走著瞧。

09

當晚，父皇就為了給承貴人遷宮的事，來和晗貴妃商談。

我在一旁咬著糖球，稚氣地插話。

「父皇，承娘娘為什麼要去朝露殿住啊？」

父皇摸摸我的頭，「薇兒乖，你承娘娘身體不好，為了靜養才要住過去。」

「可是父皇，女兒聽說承娘娘的病很重，連下床都一步都好睏難。要是這時候遷宮，她會不會病得更嚴重？」

童言無心，聽者有意，我的話讓父皇猶豫了。

晗貴妃這時向父皇進言。

「皇上，雖說疫病來勢洶洶，可承妹妹病了這麼久始終沒痊癒，實在可憐。」

「為了保險起見，不如讓孫太醫他們再去為她診脈吧。」

我也趁機搖著父皇的手臂，「是啊父皇，承娘娘病得那麼重，還是讓太醫們再去瞧瞧吧。」

父皇應允，第二日去瓊芳宮時，命孫太醫等人隨行。

結果孫太醫和其他兩位太醫一致診斷出，承貴人的藥方被人篡改。裡面多加的幾味藥，再多服一月足以致命。

若不是太醫今日發現，恐怕一個月後，承貴人就會無聲無息死在朝露殿。

到時，離朝露殿最近的雲華宮就有了最大嫌疑，一宮主位晗貴妃更是難辭其咎。

父皇驚訝，立刻命人徹查到底是誰動了手腳。

被查出的太醫招認，是蘭妃身邊的瑞珠指使他這麼做的。

瑞珠是蘭妃的貼身宮女，侍奉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父皇命蘭妃解釋。

可蘭妃還是神色淡然，擺著自己高貴的姿態。

「臣妾不知道這件事。」

「臣妾相伴皇上多年，兩心相許，皇上怎可隨意懷疑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