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我就成了宋橋南的保護者。
宋橋南則成了我的專屬補課老師。
我們是彼此唯一的朋友。
後來,我們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為了配得上宋橋南,我努力減肥,學習化妝和穿搭,終於脫胎換骨。
大學畢業那年,我向宋橋南告白,我們順理成章在一起。
剛畢業時沒什麼錢,找的工作工資又太低。
為了多賺一百塊,養活在創業初期的宋橋南,我去做起了武打戲裡的群演。
後來宋橋南的公司步入正軌,我也剛好被一個導演看中,準備讓我當他下部武打戲的女三號。
就在一切都蒸蒸日上的時候,一場車禍讓我們雙雙殞命,來到了這個詭異的遊戲世界。
現在的宋橋南,和當初那個泥潭裡的宋橋南,又有何不同呢?
離開愛的濾鏡,原來他也只是一具貪生怕死的血肉之軀而已。
21
可這具即將被吞噬的血肉之軀,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他囁嚅著從詭異腹部對我伸出手,似乎很希望我能像從前那樣握住他的手,將他帶離苦海。
「昭昭,我被白夢萱算計了。」
「昭昭,是我錯了,白夢萱比不上你。」
「昭昭,救救我……」
我只是冷漠地看著。
秦聿卻似乎忍不住了,伸手拿刀指著宋橋南這副怪異的樣子,冷笑道:
「虞昭的好是她本身就好,不是你說出來的!她強大而不孤傲,自立而不冷漠,善良而不聖母,這樣好的她,是你配不上!早知道你這麼混蛋,小爺當初想盡千方百計也要讓她來我的工會!」
「你還好意思要虞昭救你,你居然把她的本命道具給白夢萱了,要是這次進副本,50% 的負面效果是生命值呢?你想過沒有,虞昭可能開局就直接死了!」
在秦聿的指責聲中,宋橋南的眼淚鼻涕,還有詭異的排泄物混成一團,哭著對我說:
「昭昭,對不起。」
我沒有說話。
誰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誰說臨死前的道歉就一定要接受?
我不需要!
隨著詭異腹部的收緊,宋橋南的臉越發青紫了。
他的眼神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最後,像是迴光返照,他突然變得神采奕奕。
然後,他神情詭異地對我說:
「昭昭,你是來找畢業證的吧?畢業證已經被校長融進了他肚子裡,已經全部消化了。哈哈哈,你離不開這裡了,我們都離不開了。」
「昭昭,我現在才知道,我愛你,我愛的人是你!你粗魯也沒關係,你嗜殺也沒關係,我們一起變成詭異,一起留下來統治這個副本,我以後陪你一起殺人好不好?」
下一刻,宋橋南伸出手,似乎是想拉我。
秦聿急忙拽著我後退,然後把他的那張畢業證塞給我,聲音急促地對我說:
「虞昭,你快填了名字離開這裡,我留下來。」
「沒事的,我只要堅持到這個副本下一次開啟,說不定還能跟下一批的玩家一起出去呢!」
詭異和宋橋南逐漸融合,我一刀朝他們鼓囊囊的肚子上劈去。
「宋橋南,你不會以為自己很深情吧?」
「你真令我噁心。」
22
我扭頭對秦聿說:「沒有畢業證也沒關係,所謂天使學校,其實不過是改造學校,顧名思義,把壞學生改造成天使學生。打著為學生好的名義,對學生進行電擊、強暴、殘害等。」
「殺死校長這個罪魁禍首,我就能通關,記得把最後致命一擊留給我。」
秦聿勾唇一笑:「得嘞!」
我為主力,秦聿從旁協助。
……
經過一番戰鬥,我們終於戰勝了校長這個大 BOSS。
我一刀捅進他心口。
隨著 BOSS 的死亡,「嘩啦啦」一陣聲響,那些被他融合和吞噬的東西全部掉落。
包括宋橋南。
他像是洗了個澡,身上全是黏液。
畢業證果然全部被融化。
但在校長身死的那一瞬間,他的屍體變成了一張畢業證,落在我掌心。
我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秦聿也掏出他的畢業證,填好了他的名字。
門口立刻出現一扇白色光門。
這是離開副本的隧道。
我邁步正要離開,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垂眸看去,是宋橋南虛弱的臉:
「昭昭,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用力拔出腳,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
「宋橋南,我們早就結束了,你還不明白嗎?」
光門洞開,我抬腳進入,秦聿緊隨其後。
我聽見了久違的系統播報:
【初始玩家:30 人;現存活:4 人。】
【恭喜玩家虞昭、秦聿順利通關「天使學校」副本。】
【恭喜玩家虞昭在「天使學校」副本順利通關,獲得 10 積分。】
【恭喜玩家虞昭破解「天使學校」副本的秘密,額外獲得 100 積分。】
【恭喜玩家虞昭在「天使學校」副本殺死終極 BOSS,額外獲得 300 積分。】
背後,響徹著宋橋南不甘心的嘶吼:
「昭昭!你等著,我會堅持到副本下一次開啟,然後去中轉站找你的!」
可是,誰還會傻傻地在中轉站等你啊?
宋橋南,我要復活離開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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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中轉站,我回公寓洗個了澡,然後退了租。
接下來,又用多餘的積分請秦聿他們吃了個飯。
要活工會的幾人能活著出來都很興奮。
畢竟每一次通關副本,就離復活的日子近了一點。
秦聿帶著幾人給我敬酒:
「虞昭,這次多虧了你最後把畢業證讓給我們,我們才能全員順利通關。」
我一飲而盡。
秦聿不死心地接著問:「虞昭,你真的不考慮加入我們工會嗎?大家都可喜歡你了。」
其餘六人擠眉弄眼:
「哎喲,我們是很喜歡昭姐,可是好像某人自己更喜歡哎!」
「秦會長,快點啊!你不是準備很久了嗎?」
秦聿的臉可疑地紅了。
然後,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束鮮花。
他從遊戲面板里掏出一排道具,一一擺放在我面前。
其他不乏 5S 級別的。
然後,他撓著頭,結結巴巴對我說:
「虞、虞昭,我知道可能時機不對,但、但我還是想問,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
「以後你就是要活工會的會長,這些道具都是我自己賺來的,我知道你的本命道具沒了,這些全都給你。」
「還有,我現在有 3000 積分,也全都轉給你。你別嫌少,其實我賺得可多了,但大部分都用在了工會上,我以後賺的積分三分之一給工會,三分之二轉給你存著,好不好?因為工會這些傻子的實力不如其他工會的人,我身為會長要幫襯一下,這個真的對不起……當然了,如果你想復活的話,直接拿我的積分去一起用就好了。」
「虞昭,我真的很喜歡你,第一次在遊戲世界遇到你就喜歡了。」
我被這番真誠燙得手微微一抖。
可我沉默了良久,還是放下酒杯,沖他搖頭一笑:
「可是,秦聿,我的積分已經夠了,我要復活了。」
24
秦聿送我去的中轉站復活點。
他熟門熟路地幫我操作設備,幫我把我的積分注入進去。
畢竟,他們要活工會已經復活過好幾個人了。
機械音隨之響起:
【檢測到玩家虞昭 9999 積分已足夠,是否復活?】
我果斷選擇了「是」。
我扭頭看向秦聿,我以為他會難過。
沒想到他跟個傻子似的,一臉高興地看著我:
「虞昭,雖然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並肩戰鬥,但是你能復活我更開心!」
「虞昭,今天飯桌上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你別放在心上,你回去現實世界了好好生活,找個真心對你好的人。不過,不要再遇見像宋橋南那樣的人了。」
「虞昭,你以後……一定要天天開心呀,不要再來這個世界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帶上了哽咽。
他沒說什麼要我在現實世界等他的話,也沒說什麼他一定會去找我的承諾。
他只是真誠地看著我,如尋常一般絮絮叨叨,真切地為我開心。
我正要說話。
下一瞬,靈魂被一股巨力撕扯進了一個黑洞。
仿佛在凌遲。
又仿佛在打碎重造。
我知道,也許這就是復活的必經過程。
我仿佛置身一片虛無,已經看不見秦聿的身影。
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聽見,但我還是強忍疼痛,呢喃出聲:
「秦聿,我在現實世界等你。」
番外
1
回到現實世界後。
我曾以為我會繼續之前的事業,成為赫赫有名的武打新星。
可我發現,這些年在恐怖遊戲里的奔波,已經讓我累極了。
我只想躺平,只想每天都睡到自然醒。
於是,我成為一名全職寫手。
我曾試圖把在恐怖遊戲里的事情做成攻略,發布到網上,提醒後來人。
可我沒想到,相關的字句只要發布到網上就會變成亂碼,相關的話只要跟其他人說起就會消音。
那是一個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神秘世界。
仿佛是我的一場夢。
不知道那股神秘力量是怎麼做到的,沒有人懷疑過我死而復生的事情。
於是,我變換方式,把經歷過的副本變成懸疑故事,把設定改一下,居然就能發布出去了。
更沒想到的是,我寫的小說極其火爆,讓我直接實現了財富自由。
而這樣的副本,我經歷了成百上千個,足夠我寫到死。
2
這是我回現實世界的第七年。
新書籤售會剛剛結束,我正準備起身離開。
一隻白凈的手突然拿著我的一本書伸到我面前。
接著,我頭頂響起了女人清亮含笑的聲音:
「你好,虞大作家,可以幫我簽個名嗎?」
我抬頭。
面前站著一行三人。
戴著巨大黑框眼鏡的年輕女人。
身穿西裝、俊美冷漠的高大男人。
還有身著白裙,正歪著頭打量我的陰暗蘿莉。
我猛然起身。
因為,我在他們身上聞到了同類的味道。
那是久違的,來自恐怖遊戲的氣息。
3
我們找了個安靜的咖啡廳。
眼ƭũ⁰鏡女人笑眯眯地自我介紹:
「我叫寧念,剛和我老公女兒復活出來。」
「受人之託,來看看你。」
原來,同類之間,是沒有禁忌的,是可以互通有無的。
我緊緊攥起雙手,低聲問:「是秦聿嗎?他還好嗎?」
寧念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托著下巴,搖頭道:
「不是。」
「是一個叫『天使學校』副本里的大 BOSS,他長得……嗯,還不錯,當然咯,肯定沒有我家君安好看。我闖那個副本的時候,BOSS 占據著校長室,已經沒了神智,他要融合我的隊友,我只能殺了他。」
「殺掉他之後,他似乎恢復了一絲神智。他告訴我,他曾經也是一名玩家,不過,從他那次闖關開始,畢業證就再也沒有了,他變成了詭異,實力強悍,歷屆玩家進入這個副本都是全軍覆沒,除非他自願幫忙打開光門。正因為這樣,原本天使學校只是 S 級副本,硬生生被他變成了 5S 級。不過,他在臨死前,說願意幫我打開光門,但拜託了我一件事,讓我回陽間之後,找一個叫虞昭的女人,幫他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對了,他還要我幫忙轉告幾句話,咳咳,你聽好啦——」
寧念突然鬼馬精靈地清了清嗓子,模仿那人的聲音道:
「昭昭,對不起,說好了去找你的,我又食言了。」
學完這話,寧念眼神亮晶晶的盯著我,自來熟的說:
「昭昭,你真和這 BOSS 有故事啊?說來聽聽呀。」
我被她逗樂,莞爾道:「一個陌生人罷了。」
寧念沖我眨眨眼,笑眯眯道:「不認識最好,那個 BOSS 可變態了,成天在裡面折磨一個雙腿殘廢的女詭異,據說那女詭異曾經也是玩家呢!殺掉 BOSS 後,我順便把那個女詭異也解決了,算是幫她脫離苦海吧。」
原來,我離開的這七年,遊戲世界裡發生了這麼多事。
4
寧念也算是無形中幫我報仇了。
更何況,又幫我帶來了故人的消息,還和我是同類。
我決定請她一家人吃飯。
寧念卻急忙擺手,悄悄從兜里掏出一個九層鐵塔,跟手辦似的。
她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湊到我面前說:
「這裡面可都是我的家人,會吃窮你Ṱü⁼的。」
我微微一愣, 旋即豪爽道:「我有錢, 吃不窮的。」
「你們剛剛復活,肯定也沒地方住, 這樣吧, 先去我家, 我買了一棟別墅,大得很。」
寧念繞過桌子,感動地抱住我:
「嗚嗚嗚,昭昭, 你真好啊。」
那個陰暗的蘿莉立刻沖我齜牙:「媽媽!你不要思思了嗎?」
寧念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這是昭昭阿姨,以後就是你親姨,放尊重點哦。」
思思氣鼓鼓地看著我,最後還是軟軟地叫了一聲:「昭昭姨姨好~」
我帶著他們一家三口, 開車前往別墅。
車子行駛在漫長的地平線上,只剩眼鏡女人在繼續跟我絮叨:
「昭昭, 你剛剛問我的那個秦聿, 我還真是很熟。」
「當初四大工會圍剿我,秦聿的第五工會還偷偷幫過我呢。最後我收服了四大工會, 建立了幸福之家工會,和秦聿的要活工會成了盟友。」
一代新人換舊人,原來南昭工會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寧念的聲音還在繼續:
「哎,不是我說,那小子可真是一等一的好人啊,明明早就能成為四大工會, 就是把積分全部用到了成員復活上,他還跟我說, 等把要活工會這批玩家全部送去復活,他應該也能復活了。」
「我估摸著也就再等個三年吧……嘻嘻, 你倆什麼關係啊, 你好像很關心他哎。」
5
這是我回到現實世界的第十年。
寧念和我成了最好的朋友, 她買了一棟別墅和我當鄰居。
她的別墅里天天都很吵。
時不時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連人魚都有!
她說,那些都是她的家人。
我知道, 其實那是詭異。
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 居然把詭異留在了身邊,不用送去投胎轉世。
不過那是別人自己的秘密,再好的朋友也不該問。
她經常會在院子裡煮火鍋弄燒烤, 開三四桌, 非要叫我去。
我知道,她是怕我孤獨。
思思已經和我很熟了,每次我去她家別墅都會歡快地撲進我懷裡, 甜糯的叫我「昭昭姨姨」。
就連寧君安也會板著一副冰山臉, 跟我打個招呼了。
聽說他以前是某個副本的大 BOSS, 難怪這麼嚇人。
其實我很羨慕寧念。
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 真好啊。
這天, 剛剛結束聚會的我, 踩著月光從寧念家往回走。
一道身影佇立在我家門口,被夜色拉得極長。
熟悉又陌生。
他伸了幾次手,似乎想按門鈴,最終又放下。
我愣在原地片刻, 最終輕笑出聲。
我想,我以後不用羨慕念念了。
因為,我也不再是一個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