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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的時間,她都受制於母親,從那隻言詞組的廉價關心中付出太多真情。
可是並沒有得到什麼回報,在街上遇到母親和改嫁的那家人,母親只把她陌生人。
過年過節,她登門拜訪,不管賺了多少錢,都沒有進門吃飯的資格。
可是她還是死死地抓著這點零星的母愛,長久地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
直到那個簽售會之前,她被人告上了法庭,原因是別人指控她抄襲,而做證的人是她的母親。
從那時候起,她才被母親捅醒。
贏了庭審之後,她只是流著淚問了一句,「我真的是你生下來的嗎?」
在她被罵得很嚴重之後,迷上了酒精,她那時候神志不清,看著我的方向流淚。
「不要恨我,也不要來找我,離我遠遠的,在自己的世界好好活著,好嗎?」
「不要寄希望任何人,哪怕是我,求你了,林雨……」
我如夢初醒,我抱不到她,只能為她流透明的眼淚。
我的思緒漸漸飄遠,遠到我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從一個身體里醒來的那天,是一個晴天。
「小雨,你醒了?」
男主緊張地看著我,我看著手上纏繞的繃帶,這是我用刀片自殺的那一天。
沒等我說話,那男人流下淚來。
「我讓你走,別傷害自己,求你了林雨,好好活著。」
我不知道這結局怎麼改變的。
我只知道我不是被那個人厭棄的,我是被她期待的,我是姜落的影子,她怎麼會不愛我?
如果我真的能與她相見,她應該會給我很多溫熱的擁抱和眼淚。
我決定不再去死,孤獨的自由地在這個世界好好活著。
10江落視角
我能聽到林雨的聲音已經好多年,多半是怨懟和委屈的質問。
我有時候感到恍惚,真的以為自己恨她,可是我恨的也許是自己罷了,膽怯軟弱的是我,母親勾勾手說兩句好話就忘了痛的也是我。
她是我的一面。
江清月不一樣,她溫柔強大,堅韌清醒,我渴望成為她,可是我只是長久地在泥濘里掙扎,成為面目猙獰的林雨。
我總是不待見她,是因為不願意接受自己。
我不願意回想那些時日,好像我的骨頭被打斷,氣節被折斷。
我想起來那段窮困潦倒格外痛苦的一段時間,我拋棄了夢想,寫一些爛俗的橋段博人眼球,她是被框定在人設身不由己的角色,一輩子不得自由。
我不願意寫這樣的劇情。
我一方面又安慰自己,我不過是給了她一個好結局,紙片人不會變心,我只是讓一個人永遠愛她,這是幸福的。
被愛是幸福的。
可是蒙受欺騙的是我,渴求那個無情的女人的愛的是我。
所以覺醒的林雨也如我一般固執,把這當作一種執念,這個人生下我,居然能做到對我那麽狠心和厭惡。
為什麼呢?
我不願看到她,就好像看到總是瑟縮在角落,期盼母親多看一眼的,可憐又軟弱的自己。
可是現實是我淋著雨看著她和繼女挽著手撐傘離去的背影。
我淋著雨追了那輛車很長很長的時間,可是她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那場雨從來沒有停過,我始終是濕漉漉的,長著霉斑的。
來找我做什麼?
為什麼要被困在死物上不得自由不得善終?
覺醒了就自己好好活著,自己把故事的結局改掉。
自從我能聽到她們說話,就知道了一個規則,假如真的意識穿到別人身上,只會把原主抹殺,主角意識也會死掉,害人害己。
我驚慌失措,我只能說難聽的話讓她回去。
她問我後悔嗎?
我後悔的,我不應該只把她當作宣洩情緒而創造出來,那些爛俗的虐心虐身的橋段也違背我寫作的初衷。
我也不該為了賺錢,為了奪得母親的一點點關注而急功近利,寫出來這樣的結局,就好像抹殺了主角的自我意識。
所以失去一切都沒關係。
我只是希望她活著,她自由地有生氣地好好活著。
我還是寫了那本書,哪怕不附帶任何價值,我知道她會有勇氣去對抗那些所謂的命運和界定的人設。
我知道她能走出來,就像我親手剪斷那根隱形的臍帶,而獲得新生一樣。
不必執著於被愛,被拯救,意識掙脫角色人設的那一刻,她也獲得新生。
我和林雨一樣,多年來從未有過輕鬆自在的時刻,或許我也不該過多苛責自己,我需要做的是接受自己。
拋下許多枷鎖,步履輕快地向前走。
那時候應該是一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