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菜一湯,營養又健康。
還被莫名塞了一張名片。
上面寫著季延楚名下的公司地址。
我靜了片刻,才問:「不是私人心理診所嗎?」
季延楚頓了頓,不失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給了我一個極其荒謬的,像是現編的解釋。
「我的心理診所開在總裁辦公室,這樣比較高效省錢。」
「……」
哪怕被盯,季延楚的表情也不變。
甚至還十分熱情地邀請我:「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來這裡找我。」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
季延楚坦然與我對視。
最終我咽下一系列的懷疑,收下了他的名片。
這天以後,我還真找到他的公司,去了他辦公室。
老闆椅上,季延楚一身很勻稱修身的高定西裝,烏黑的頭髮鬆散著,戴了一副黑框眼鏡,十分減齡。
看著就像個剛大學畢業出來創業的富家公子哥。
可他很愛笑。
他的笑讓人覺得親近,不自覺地會認為他很可靠。
事實也確實如此。
季延楚已經知道了我來找他的目的。
修長的手指按在一份厚厚的資料上,推到我面前。
他風輕雲淡地笑著說:「我知道你不想把家裡的財產分給那個私生女。」
「完全可以。」
他推了推眼鏡框,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有多好。
「你父親那份財產劃分的遺囑,成立的前提是——他還有遺產。」
剎那間福至心靈。
我立即翻開他遞給我的那份資料。
越看下去,心臟跳動越快,通身的血液仿佛都活了起來。
這份資料上面寫得很詳細。
我爸當年寫下的遺產劃分,由我、我哥和傅如茵三人均等繼承。
但由於我比我哥小五歲,我爸出事的時候我還沒成年。
所以當時家裡的所有財產,都由我哥掌管。
而就在我哥接手公司的第二年。
公司經營不善,宣告破產,傅家產業盡數倒閉。
我爸留下的遺產不僅全部清零,甚至還反過來欠了一筆債務。
緊接著,我哥自主創業,開拓了自己的商業圈子,又慢慢把錢掙了回來。
這個過程僅用時一年。
快到我根本都來不及發現。
也就是說。
現在我所擁有的一切,全都是我哥的個人資產。
而他從最開始就把這些所有的資產。
全都登記在了我名下。
這是我哥留給我的,獨屬於我的。
傅如茵根本沒資格來搶奪。
「那個私生女要真想繼承的話,就把你父親留下的債務給她吧。」
季延楚哼笑著說。
我抬起頭,忍不住也跟著他一起笑。
可笑到一半,我想到什麼,嘴角逐漸往下壓平。
這份資料收集起來的難度有多大,我很清楚。
一開始我找不到任何辦法阻止傅如茵時。
甚至病急亂投醫,想過去求姜堰和許徹言的幫助。
但我忘記了,他們和殷池,同樣是自小一起長大的。
他們的想法雖然各有差異,但總體保持一致。
都希望我接受現實。
接納傅如茵。
接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妹妹。
並把她當成我唯一的家人。
他們嘴上都說的是為我好。
可卻沒有一個人真的在乎過我的感受。
我恨,他們覺得是鬧彆扭。
我痛苦,他們說只是暫時的,想開就好。
姜堰甚至還說,我總不能讓他們幫我把傅如茵弄死吧?
只要傅如茵不死,遺囑生效。
我再是不情願,她也會成為傅家的合法繼承人。
所有人都告訴我沒辦法,我自己也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
可是今天。
季延楚只用三言兩語。
就輕輕鬆鬆解決了讓我壓抑崩潰這麼久的難題。
我合上資料,看著他的眼睛。
問他:「為什麼要幫我?」
季延楚沒有立即回答。
他垂下眼帘,長長的眼睫毛蓋住了眼底的心緒,那雙漂亮修長的手放在桌上。
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打著桌面。
我死死盯著他這一個細微的動作,手掌慢慢攥緊,心臟也跳得緩慢。
季延楚忽然抬起頭,無奈地沖我笑了笑。
眼底克制著我看不懂的濃郁複雜情緒。
他半開玩笑地說:「因為你是我的學生,還是我重要的患者。」
「於情於理,我都對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11
我將這份資料的複印件寄給了陳州。
他沒有回覆。
反倒是傅如茵很快就打了個電話過來。
她終於不再洋洋得意,而是咬牙切齒。
惱怒說:「我只是按照遺囑分屬於我的那份財產,你為什麼偏要和我作對?」
「你不想讓我好過,那你也別想好過!」
「別忘了,傅楚年同樣也是我哥!他死的時候沒有立遺囑,遺產同樣也該有我一份!」
她氣沖沖掛了電話。
扭頭就把我告上了法庭。
但這一次,我絲毫不慌。
我在家中的保險柜里,找出一份塵封已久的文件。
有了它,任傅如茵再怎麼翻出花來,也毫無勝算。
我不打算求助任何人,準備獨自應對。
不過開庭在即,季延楚見我長時間沒聯繫他。
居然主動來找我。
「律師我已經幫你請好了,相信我,你一定會勝訴的。」
「……你這是,剛起床?」
季延楚上下掃了我一眼。
見我頭髮亂糟糟,穿著寬大的 T 恤短褲,手裡還摟著一個軟趴趴的抱枕。
又看了眼外面艷陽高照的烈日。
他深深嘆了口氣。
隨即熟練地擼起了袖子。
念叨說:「很棒,下午三點,也不知道算是吃午飯還是晚飯。」
「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我打了個哈欠,跳上沙發,窩在裡面懶洋洋地用手撐著臉。
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季延楚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的背影。
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他從來沒問過我任何有關工具材料擺放的問題。
卻每次打開柜子,都能精準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完全是,裝也不裝了。
本來這該是一個悠閒寧靜的夏日午後。
廚房裡傳來濃郁的香氣。
一聞就知道,全都是我愛吃的。
但門鈴響了,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我把耳朵蒙住,裝聽不見。
那門鈴聲卻不依不饒,一聲比一聲急促。
季延楚關了火,身上還穿著粉色小熊圍裙,就這樣走過去開門。
門剛打開,一個拳頭就狠狠沖他臉而來。
季延楚反應極快,抬手擋下了這一拳。
他和殷池面無表情地對視著,彼此眼中都騰升著緊繃的硝煙。
姜堰擠進來,大聲叫我:「寧寧!」
我從沙發背後探出頭。
姜堰看見我,目光下移。
他盯住了我身上寬大松垮,明顯是男士體型的 T 恤。
臉色瞬間變得極差。
他猛地扭頭看向季延楚身上合身的粉色圍裙,又回頭看了看我。
難以置信一般,顫聲道:「你們……在同居?」
「你有沒有一點警惕心啊?!別人稍微幫你一點你就要用這種方式回報嗎?!!」
他崩潰沖我大吼,根本沒過腦子,說的話極為難聽。
我噌的一下就來火了。
許徹言及時擋在我們中間調停,阻止我們吵架。
他將手中提著的東西遞給我。
冷靜地說:「寧寧,你先看看這些吧。」
「姜堰雖然衝動,但有一點說得對——這個姓季的對你早有圖謀,絕對不安好心!」
我忍著怒氣,皺眉打開他遞來的袋子。
隨著裡面一摞的照片和資料慢慢攤開。
季延楚的神情也微微有了些變化。
空氣陷入寂靜。
四個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等著我的反應。
姜堰性子急,見我動作慢吞吞的。
他上前奪過一把照片,轉身摔在了季延楚身上。
那些照片紛紛揚揚下墜,每一張,都是我的臉。
姜堰指著季延楚咬牙說:「這人就是個變態!」
「他從五年前就盯上你了,從一開始找人跟蹤偷拍你,到現在偽裝老師,親自來接觸你!」
「寧寧,你千萬不要——」
我把文件袋丟在一旁,打斷他。
平靜地問:「所以呢?」
姜堰愣住了。
許徹言和殷池也錯愕地看著我。
我攤了攤手,乾脆說:「他是有點變態,但我精神也不大正常。」
「如你們所見,我和他正在交往。」
「有什麼問題?」
12
突然被交往的季延楚臉色複雜變換。
他欲言又止。
但最後什麼也沒說,默認了。
姜堰控制不住地問我:「你瘋了嗎?!」
「傅寧,你是故意氣我的吧?!」
許徹言很快也反應過來。
他的表情舒緩,勸我說:「寧寧,我知道你還在生我們的氣。」
「但是不要選擇用這種方式來報復,可以嗎?」
他們誰都不相信我說的話。
殷池更是還記著上次的仇。
直接沖季延楚動手,冷聲警告說:「離我女朋友遠點!」
場面一下子變得混亂。
我忍無可忍,打電話叫守在外面的保鏢進來。
把他們全都給趕走。
從上次殷池帶傅如茵他們進我家以後。
我就立即改了家門鎖密碼,還請了一批保鏢在屋子附近巡邏。
大門一關,周圍瞬間安靜下來了。
很快到了開庭的時候。
季延楚為我請的金牌律師信心滿滿地上場。
我翻了翻他準備的資料,又看了眼陪審團坐著的季延楚。
頓時放鬆地靠坐在椅子上。
傅如茵仗著血緣關係,要求分割我哥留下來的遺產。
可她根本不知道。
我哥傅楚年,原本姓謝。
他的母親,是我媽媽曾經最好的閨蜜。
當年他母親遭人追殺,迫不得已找上了我媽媽。
希望她能幫忙保護好她的兒子。
我媽媽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那時她和我爸正是感情最好的時候。
所以我爸也迅速接受了這個孩子。
他們給他改了傅姓,帶著他出國遠遊。
在懷上我之後,才回國定居。
後來媽媽一直聯繫不上閨蜜。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對外宣稱傅楚年是他們的兒子。
所以。
我和傅楚年根本不是親兄妹。
更何況傅如茵這個私生女了。
再加上我哥生前就將所有資產都轉移到了我名下。
傅如茵徹底連一絲繼承的機會都沒有。
傅如茵跌坐回去,一臉無法接受的表情。
「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充滿恨意地瞪著我,怒斥說:「是你造假!你偽造材料編出這種可笑的謊言!」
「傅楚年已經死了,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他不是我親哥?!」
現在的確無法證明。
但也沒太大影響。
如果她要控告我從保險柜里拿出來的這些資料是假的。
那麼,她從我家偷出來的那份遺囑和親子鑑定,也可以是假的。
傅如茵勢單力薄。
除了一個被她勾搭上,背叛我的陳州外,沒有任何援助。
對比之下,我贏得很輕鬆。
傅如茵還試圖向殷池求助。
畢竟我的這些竹馬們,個個家境都不差。
此前殷池還對她展現出非同一般的好感。
可她沒能靠近。
殷池就一臉厭惡地躲開她了。
傅如茵錯愕質問他為什麼。
殷池冷聲說:「你答應過我,會把寧寧當成你唯一的親人,和她好好相處。」
「可你現在為了那一點錢,都在幹什麼?」
說完,他拋下崩潰的傅如茵。
跑來追上我。
但我已經厭煩被他們糾纏。
我當著他們的面,挽上季延楚的手臂。
腦袋也依賴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笑眯眯地說:「你們不是說,希望我快點找個男人結婚,好讓你們解脫嗎?」
「不用你們費神了,現在這個男人,我已經找到了。」
「等以後我們結婚,記得來喝喜酒啊。」
13
許徹言的臉色剎那間白了。
其他兩人的表情也不遑多讓。
這麼多天以來,姜堰難得不再對我生氣發火。
他嘴唇顫抖著,慌亂地說:「不是這樣的……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太遲了。
我堵住了他們所有的解釋。
只丟下一句:「不管你們什麼意思,我當真了。」
「謝謝你們這幾年對我的照顧。」
「但是從今以後,我希望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和我男朋友。」
季延楚的車就停在路邊。
我和他上了車, 將那三個人甩在後頭。
車子一路開出去很遠,我們倆都沒有說話。
季延楚透過後視鏡,小心翼翼瞥我的臉色。
他試探著說:「寧寧同學, 我們……」
「停車!」
我一喊, 季延楚立即踩下剎車,隨後靠邊停下。
我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
季延楚有些懵。
他問我怎麼了,是不是他做錯什麼了?
我沒有回答,背對著他,一拳砸在車門上。
冷聲道:「解鎖, 我要下車!」
吧嗒一聲, 車鎖解開。
我推開門就要走。
身後的季延楚終於不再偽裝。
他輕嘆一聲,叫我:「妹妹,回來。」
我停住了腳步,但沒有回頭。
於是季延楚推門下車, 繞過車頭走到了我面前。
他抬手摘掉了眼鏡, 臉上不再掛著那副虛偽的笑意。
頭頂的樹蔭投下一方陰影,樹底下沒有風。
他站得離我很近, 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
季延楚伸出手,想像從前一樣, 摸摸我的腦袋。
可最終,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 只用手背輕輕蹭了蹭我的臉頰。
我聽見他低聲說:「對不起, 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的眼眶驟紅。
季延楚說,他當初不是故意丟下我的。
他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五年前,他那位有錢有權, 黑白通吃的生父找到了他。
逼他回去, 做他的接班人。
他不肯。
於是, 他那位生父給了他一個巨大的教訓。
那伙攜帶炸藥的綁匪,就是他派來的。
當時季延楚渾身燒傷,只剩一口氣在。
是他生父用一具和他身形相仿的焦屍將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掉。
從此死掉的是傅家的傅楚年。
活下來的, 是他的兒子, 季延楚。
我不敢問他是如何逃脫了他生父的掌控的。
只是聽到他說。
他當時身上沒一塊好肉, 需要全身植皮時。
眼淚就止不住地開始往下掉。
季延楚雙手捧起我的臉,用拇指抹去我的眼淚。
輕描淡寫地笑著說:「不哭,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
可我忍不住。
從我出生起他就一直陪在我身邊。
我們分離了五年。
發現他還活著卻對我隱瞞的時候,我甚至對他心裡有怨。
我沒想到。
這五年里, 他過得並不比我好受多少。
眼淚怎麼也擦不完,淚水模糊了所有的視線。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
直到嘴唇被印上一個溫熱的吻,我人還是懵的。
季延楚彎著腰, 用額頭抵住我的額頭。
但這一個久別重逢的吻沒讓他感到開心。
反而加重了他的負擔。
他不停地摩挲著我的臉龐。
眼睛緊緊盯著我,不停地問我:「會覺得奇怪嗎?還是覺得噁心?」
「你應該很早就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吧, 那你前面說的, 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不是真的?」
他從小就當我哥,兼挑父母的責任, 生怕把我給養歪。
發現自己對我有不一樣的感情後。
他比我還慌亂膽怯。
直到現在,他還在害怕。
怕我對他只是依賴,怕我分不清親情和愛。
我沒有回答。
而是把那個吻加深,又還給了他。
用實際行動給出我的答案。
季延楚將我摟得很緊, 手臂幾乎要將我骨頭都壓碎。
他紅了眼眶,想哭又想笑。
最後吻遍我的眉眼,鄭重對我說:「我回來了。」
「以後誰也不能再讓我們分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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