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默默進行手裡的動作,直到身體的溫度漸漸降低。
隨著生命的倒計時,我的身體內像是有千萬根針向外刺出,疼的我幾乎想要蜷縮起來。
額頭上汗珠滾滾而下,一片涔濕。
我無助地躺在地面,視線越來越模糊,眼看著天空的極光逐漸變不清晰。
從體內湧出的血在喉嚨處卡著,身體近乎寒冰。
失去意識前,我聽到有人用英文大喊:「有人暈倒了!」
我想,沈妍可聽到我死的消息時,臉上的表情應該很精彩吧。
她會質疑,會疑惑,會崩潰,會大哭,會因為對我的歉意而內疚一輩子。
也許,我同樣也是惡劣的,想用這樣的方法,病態地讓她永遠地記住我。
——永遠。
與此同時,婚禮上新娘一臉甜蜜,柔聲道:「我願意。」
15
沈妍可番外。
季雲死了。
我是在新婚第二天才得知這個消息的。
趙媛慌裡慌張過來告訴我的時候,我一瞬間覺得有些可笑,「趙媛,你什麼時候會和季雲聯起手來開這種荒謬的玩笑了?」
可我看著趙媛的表情由凝重轉為哭意時,我臉上的笑漸漸消失。
看到趙媛發來的照片時,我才意識到——季雲,真的死了。
我迷茫地看著照片里躺在病床上的季雲。
季雲死了?不可能!
他怎麼可能死?
他不可能死啊!
我突然瘋了一樣衝去了機場,不顧新婚丈夫的阻攔,坐上了飛往冰島的飛機。
我不相信季雲就這麼輕易死了。
明明那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人就沒了?
飛機上,我一刻也未曾閉眼。
我不止一次地想像,想像這一切都是季雲給我開的玩笑。
他只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讓我意識到他在我心裡的分量。
我甚至還想像著,季雲就一臉自信地在機場等我。
他會說:「看,你還是放不下我。」
——可我錯了。
我沒有在機場看到季雲。
卻在醫院的停屍間裡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我踉蹌了幾步,醫院的醫護人員扶住了我。
我已經沒了意識,聽不清他們在我耳邊說著什麼,只能靠著本能,毫無知覺地走到他身邊,指尖顫抖地摸上他的臉。
一瞬間,我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季雲,你醒醒啊……」
「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這麼對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求你,求求你回來吧……」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上氣不接下氣。
醫護人員看不下去,將我拉了出去。
出了醫院,我精神恍惚地在大街上走著走著。
眼前出現一處圍著警戒線的地方。
我定睛一看,發現正是趙媛發給我的那張照片上的地點——那是季雲死前停留的最後地方。
我走過去,在看清那裡的一瞬間,呼吸靜止。
——那是雕刻著我的臉的雪人!
我還記得,那是季雲給我過的第一次生日。
他沒什麼錢,可偏偏會一門雕刻的好本領。
不管是冰上,還是雪上,他都能用那雙巧手為她雕刻出任何想要的東西。
年少的我看到季雲捧著和我幾乎一抹一眼的冰雕遞給我,那一刻的心動勝過世間萬千的真情。
……
我晃了晃神,被周遭的喧譁拉回思緒。
也就是說,季雲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依舊在想著我!
我說不上來心中的感受,只覺得心臟好像空了一處。
我不懂愛,因為沈家從來都沒給予給我。
我只憑自己的意願做事。
可現在,我才恍然意識到——我愛季雲。
不是什麼最重要的人。
只是最愛的人。
可是,這一切似乎都來不及了。
慢慢地,我不再悲傷,我開始怨恨季雲。
只因為我不願意和他結婚,他就用死亡來懲罰我?
他是想讓我後悔嗎?
我對他的任意妄為而感到咬牙切齒,心裡莫名憋了火氣。
從那天后,我刻意將季雲剔除我的生活。
我婉拒了傅景深的蜜月旅行,將自己全身心投入到永無止境的工作中。
我試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可一回到那個熟悉的辦公室,思念就像肆意生長的藤蔓,爬滿我的整顆心臟。
我呆愣地站在落地窗前,手心裡緊緊篡著一顆酒心巧克力。
「季雲,你以為你很重要嗎,沒你了,我依舊活得很好,公司的市值也在穩步上升,我的事業依舊蒸蒸日上。」
「你以為我會懷著愧疚度過餘生嗎?你做夢!」
我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試圖說服自己。
擦得透明的玻璃映照出我紅腫的眼,辦公室空無一人,只有我孤孤零零。
我又濕了眼眶。
時間會讓人忘卻一些,後來,我又漸漸恢復如常,不同的是,身邊再也沒有一個時時把我當做小女孩的人。
某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異國的信封。
我看著微黃的信紙,沉寂已久的心臟又重新開始跳動起來。
一股強大的預感讓我立刻打開了這封信。
熟悉的字體映入我的眼帘。
季雲在這封信里寫了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從第一面到最後一面,他都不曾怨恨過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依舊希望我能好好地生活。
我靜靜將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從天光大白到暮色昏沉。
我不知道最後自己是怎麼睡著的。
只記得,在夢裡,季雲向我伸出手。
「季雲,不要留我一個人,我怕。」
「我真的後悔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