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厚厚的筆記,從第一頁開始寫著「我想回家」,到最後變成了「我要取代她」。
中間過去了多少年呢?
我不知道,我無從得知,但一定不是二十四年,是很多個二十四年。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天花板也在晃動。
我遲鈍地拿起一把手術刀。
蘇柏橋已經快死了,可他還在說,一邊說一邊吐血:
「殺了我……殺了我……」
他太想重來了。
拿把刀在我手上轉了一圈換了個方向,我最後對著他搖了搖頭,輕聲道:
「你沒有機會了。」
刀口對準自己,下一刻狠狠插進我自己的心臟。
驟然的疼痛和失重感一起襲來,下一刻是蘇柏橋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不……不要……」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
我死了,這個該死的世界才會崩塌。
殺了誰都沒有用,在這個虛假的遊戲世界裡,只有我是唯一的錨點。
想回到原來世界的唯一辦法只有一個,殺了我自己。
果然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鐘,我又聽到那道熟悉的電子音:
「危險,危險,檢測到主角鍾曉即將失去生命體徵,本世界即將崩塌,#¥請注意……」
20
「鍾曉……鍾曉……」
呼喊聲由小變大,聲音溫和熟悉,我睜開眼睛。
是我爸。
他鬆了一口氣,又摸了摸我的腦袋:
「疼不疼?我就說你媽媽最近逼你逼得太緊,怎麼上班路上還能出車禍?」
我腦子卡了殼似的運轉了幾秒鐘,頭疼的厲害,最後還是直接開口:
「現在是幾號?」
我爸表情疑惑:「怎麼了?八月十三號。」
是我和蘇柏橋結婚後的第三天。
故事兜兜轉轉的回到起點,好像什麼都沒變,但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沒有那些詭異的被窺探的感覺,我爸就坐在我身邊。
「蘇柏橋呢?」我繼續問。
我爸頭也沒抬的繼續說:
「什麼蘇柏橋?誰?」
沒有蘇柏橋了。
我形容不出聽到這個回答的感受。
我應該高興的,但除了疲憊之外,我沒有再多餘的感受了。
「你媽媽過兩天回國,我要跟她好好談談了,有什麼工作就要忙成這樣,你出車禍了也不回來。」
雖然是抱怨的口吻,卻帶著熟稔和甜蜜。
我終於在這一刻有了實感,我回來了。
這不是那個該死的男本位世界,沒有那麼多想把我馴化成廢物的人。
我是鍾曉不是鍾曉曉。
我成功了。
21
可是當我抬起手腕,發現胳膊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疤。
這道傷口很熟悉,我在蘇柏橋的身上見到過。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疤痕,我問過他怎麼來的,他總是三緘其口的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終於在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的這一天,我得到了答案。
「……忘了?你小時候差點被人拐走,跳車逃跑的時候被砍的。」
我怔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很多疼痛,好像這道積年累月的疤,終於在這一刻回憶起了當年的痛。
我不願意在這樣的時刻里回憶蘇柏橋的結局。
他是死在了那個虛假的世界裡,還是被系統送回了家,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我告訴自己不要回頭看,永遠都不要回頭。
那些錯綜複雜交錯的幾十年里,我不願意承認我帶給蘇柏橋的痛遠比他帶給我的更多。
但我做了正確的選擇。
我是對的,我沒有錯。
「鍾曉……你怎麼了?」
再抬起頭是我爸擔憂的目光,我眨了眨酸澀的眼笑著跟他說:
「沒事啊,我很好。」
我當然很好,我贏了。
並且會一直一直贏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