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笑盈盈地轉過身來。
「你笑了?你這是想通了?」
他下意識撥開陸裊裊的手,語氣欣喜。
又不知想到什麼,揚起下巴冷哼一聲。
「你退婚讓我丟了那麼大的臉,這事可不能輕易算了。
「明日我的生辰宴,看你表現。」
15
「小姐,咱們去嗎?」
「去。」
這些年來陸遂送給我不少禮物,我讓阿玉收拾出來。
好在生日宴上當眾還給他。
順帶著,送給他一份大禮。
到了那天,多日不見的陸裊裊一早守在了府門前。
見到我時露出冷笑。
「林清妙,我就知道你捨不得遂哥哥,一聽說人家生日宴,便眼巴巴湊了過去。
「便是條狗也該有羞恥心,你真是夠不要臉的!」
我攏了攏身上披風。
「那日只顧著扇陸遂,倒是忘了你。」
朝身後護衛抬手。
「把她給我綁起來。」
陸遂的生日宴極盡奢華。
我在湖邊水榭尋到人時,剛好聽見他的狐朋狗友給他報信:
「林大小姐抬著一大箱子的禮物來了,陸遂,你小子真是好福氣。」
「她真的來了?」
陸遂不自覺直起身,眼風不住地朝門口看去。
「那可不是,林大小姐面上裝的冷清,可心裡還是有阿遂的。今日帶了這麼多禮物,一定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
陸遂咳了一聲,裝作不在意:
「其實她人來了就行了,根本不用帶什麼禮物。
「畢竟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了,我不稀罕這些。」
話是這樣說,可他眉眼間分明流露出期待。
他的朋友起鬨:
「你不稀罕我們稀罕啊,不要給我們。」
「滾。」
他佯裝生氣,語氣卻帶了笑意。
可當我真出現的時候。
他又刻意別過臉,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你來幹嘛?」
朋友們見勢不對紛紛打圓場:
「林姑娘來給你送禮呢,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對啊阿遂,快打開看看。」
他不情不願地打開箱子,冷哼道。
「林清妙,別以為這樣我就不生氣了,我只是今天心情好……」
未出口的話被驟然截斷。
他看著一箱子熟悉的物件,徹底變了臉色。
「林清妙,你這是什麼意思?!」
「退婚,自然要把你送的東西全部退回來。」
我示意護衛將披頭散髮的陸裊裊推上來。
「這,才是我送給你的生辰禮。」
16
西北有巫醫,最擅疑難雜症。
一副藥下去,大羅神仙也會口吐真言。
那日我父親被放出來後,我便快馬加鞭給他寫信,讓他為我尋一位送來京城。
而眼下,被灌了藥的陸裊裊,正指著陸遂得意大笑。
「小時候我根本不想救你,我是要將你推下去,沒想到被樹枝絆倒了,才誤打誤撞救了你。
「我也根本沒有痴傻之症,只是我家敗落,根本嫁不到好人家,好在表哥你人蠢又衝動,我說什麼你都信,還為了我打了你的未婚妻哈哈。」
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猙獰起來。
「可陸遂你怎麼這麼賤呢,明明都已經退婚了,為什麼還要眼巴巴湊上去,那我怎麼辦?我做了這麼多努力算什麼?!」
她撲上來要掐陸遂的脖子。
行動間掀翻桌子打碎酒壺,碎裂聲驚醒了一旁呆若木雞的眾人。
場面一時亂作一團。
「你說什麼?你的痴傻是裝的?!」
陸遂眼睛猩紅。
「陸裊裊,你敢耍我?!」
他揮掌將掐住他脖子的女人狠狠擊飛。
陸裊裊清醒過來,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當即涕泗橫流地爬過去,拽著他的衣角痛哭。
「不,不是我說的,剛剛不是我!」
目光搜尋到了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我, 當即惡狠狠道。
「是林清妙這個賤女人!是她給我下了藥,她故意害我!」
「是,我是給你下了藥, 可那藥的作用是讓人說實話啊, 你若不信,我們可以請太醫來查驗。
「陸裊裊,你敢不敢?」
她攥著陸遂衣擺的手怔怔鬆開。
見她這幅反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陸遂臉色猙獰而扭曲。
「賤女人!你還敢騙我!」
「別生氣了,還有這個呢。」
我命人抬上陸遂幾年來和我往來的書信。
那時他打了敗仗, 對京城的怨恨不滿通通訴諸於紙上。
剛好, 被我細心收藏。
「陸小侯爺的書信有通敵叛國的嫌疑,聖上下旨革去職務以觀後效,旨意大約再過一會便下來了。
「陸遂,你此生再也不能踏入西北一步了。
「這, 才是我送給你的生辰賀禮。」
我將輕飄飄的紙張盡數撕碎。
一同撕碎的, 還有這麼多年,小心翼翼收藏的真心。
17
我和阿玉離京那日。
陸遂狼狽地縱馬追了上來。
他神色憔悴, 臉頰深深地凹陷下去。
聽說這些日子他和陸裊裊鬧得十分難看,整日裡雞飛狗跳, 互相攻訐。
兩人在京中徹底聲名狼藉。
「阿妙, 你不能走。」
他故作深情地朝我伸出了手, 神色悽惶。
「這段時日我想了許多, 是我錯了,我根本離不開你。
「阿妙,婚約退了還可以再訂, 我犯下的錯也會想方設法彌補, 可你不能拋下我, 把我一個人扔在京里!」
說到最後,他隱隱帶了泣音。
我縱著馬輕巧地轉頭。
「陸遂,誰說我要把你留在京里了?」
「你是說……」
他雙眸一下子亮起來, 面露希冀。
「我走前向聖上推薦了你, 說你受夠了京城的錦衣玉食, 在西北也算立下過戰功,不如將功補過, 將你加入駐守南疆的邊防軍。
「陸貴妃生產在即,聖上自然害怕你們父子留在京中生變, 所以他同意了,還將你發配到毒瘴蚊蟲最多的苦寒之地。
「若是運氣好,大約三年五載, 你便能回來。」
我體貼地補充道。
「若你不幸死了也沒關係,陛下會從你旁支過繼子嗣繼承爵位, 你別擔心。」
陸遂身形一晃, 從馬背上跌了下去。
我目不斜視地打馬而過,馬蹄疾馳揚起陣陣灰塵。
阿玉湊過來問我。
「若是小侯爺沒死, 還在南疆立了功怎麼辦?」
「那是南疆百姓的福氣。」
我認真回答她。
「人有什麼樣的本領就應該做什麼樣的事情,不該拘泥於小情小愛。
「就像他若有領軍才能,便該戍衛疆土,保護百姓。
「我也不會因為和他的結局並不美好, 而否認過去那些快樂的回憶。」
清風拂過原野,捲走了舊日塵埃。
我迎著朝陽向前走去。
無視身後的狼狽哀求,痛悔哭喊。
再不回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