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沒人會喜歡說謊的人。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說謊又不負法律責任。
記者嫌棄地挪開鏡頭。
卻看見教室外,一個老人帶著警察風風火火走來。
她靈魂一震,趕緊支起相機。
柴驍的母親掃視人群,忽然眼前一亮,指著許瑤。
「就是她!是她給我錢,讓我考試當天把柴驍關在家裡,不許她去考試!」
「警察同志,我這算自首,不會影響我兒子念書吧?」
此言一出,一片譁然。
這又是怎麼回事?學霸居然做出這種事?
她圖什麼啊?
許瑤僵在原處,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動了。
柴驍的媽媽怎麼會到這裡來?
她下意識去看爸媽的臉色,他們眼裡只有責備,和無止境的失望。
記者的長槍短炮對著她一頓猛拍。
不出意外,這條消息放出去,她就全毀了。
就算成績好,也沒有哪個學校會要她。
許瑤發了瘋似的尖叫:「是她活該,成績好了不起嗎?她就是故意挑釁我,故意次次考第一,故意在我面前炫耀!」
班主任搖了搖頭。
他理解許瑤,家庭壓力太大,對第一的執念太深,可這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警察不聽她的藉口。
「我們來找你還有一件事,有人舉報你曾經找人將柴驍堵在廁所,按進水裡,導致她重病。」
許瑤猛地抬頭,一臉不可置信。
這件事明明已經被衛曉星擺平了,怎麼會……
她視線越過人群,和遠處的衛曉星遙遙相望。
衛曉星目光平靜無波,對她最後一點憐惜也沒有了,只有陌生。
許瑤搖搖晃晃倒退幾步。
接著,在她求助似的目光中,她爸媽居然直接走了。
「爸爸……」
「別叫我爸,你實在是太令我們失望了,我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她被爸爸媽媽拋棄了。
一切都完了。
15
衛曉星本沒打算來,但有些話他當時沒說出口,想跟柴驍說清楚。
許瑤總覺得他喜歡柴驍。
其實不然。
他是佩服她身上那股衝勁兒,那副永不低頭的勇氣。
他從沒見過這麼有生命力的人。
長在貧瘠牆縫裡,依舊蓬勃生長的野草。
不卑不亢。
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柴驍說得對,她只是窮,卻一點也不比有錢人差。
他想起在乎子上發的那條帖子,有個用戶回答他:「人窮志短。」
這話用在柴驍身上,不合適。
衛曉星想了很久,覺得有個詞特別適合她。
窮且益堅。
他的成績不重要,家裡為他安排了貴族大學,打點好一切。
可衛曉星忽然覺得無聊透了。
沒有拼搏的人生,永遠體會不到成功的喜悅。
他拒絕了父親,要求復讀一次。
他還想……和柴驍好好道個歉。
可直到所有人都領了通知書,柴驍也沒來。
他壓下心底的慌亂,想找班主任打聽柴驍的下落。
才知道她已經保送,飛去了首都。
這棵野草,註定要長成參天大樹。
他只能抬首仰望。
16
再聽到許瑤消息的時候,我所在的代表隊在國際比賽中全員斬獲金牌。
以前的好友告訴我, 許瑤考上了一個不錯的大學,但是以前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她在大學裡被人孤立排擠,她爸媽一門心思想讓她更優秀,瘋狂施壓。
許瑤內憂外疲,得了抑鬱症。
這也算是報應不爽。
大二那年, 我和團隊用研究成果申請了第一個專利, 每人每年有一百萬的專利費。
一切都好了起來。
大姐二姐帶著妹妹離開了家, 來到首都。
離開前, 她們把我給的二十萬給了爸媽, 算是還他們的恩情。
然後拉黑了他們的一切聯繫方式。
聽大姐說,爸媽已經負擔不起弟弟昂貴的學校費用, 借了一大筆外貸,要不是她們走得及時,要債的就找上她們了。
再聽到這些,仿佛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
我內心毫無波瀾。
等我畢業,就能擁有首都戶口,在這裡落戶。
我和姐姐不用再回到那個貧瘠的貧民區,不用再被當作血包。
大學畢業後, 我繼續留在本校深造。
再見到衛曉星,他是我項目的投資人。
「好久不見,柴驍。」
我恍惚了一瞬。
他變了很多,褪去太子爺的桀驁不馴, 多了幾分嚴肅正經。
一時沒認出來。
我們在麵館約了飯。
聊了幾句才知道, 他這些年也不好過。
「我不像你這麼有出息,爸給了我幾次經營公司的機會, 結果我沒做出任何成績, 他們對我失望了,將家裡的企業全交給大哥管理。」
他笑容苦澀。
我不知他的笑容背後是辛酸還是後悔, 都不重要了。
叛逆是需要代價的。
在他拒絕父母去貴族學校讀書、選擇陪許瑤開心的那一刻, 他就已經喪失繼承權了。
沉默許久,他忽然問我:「柴驍,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我咕嚕嚕嗦完面,搖搖頭。
「你幫許瑤欺負我,我恨你,可你也幫過我, 我們兩清了。」
一次頭也沒回,自然也沒看見衛曉星錯愕的神情。
他大概已經忘了。
以前有一群混混打劫我姐的烤冷麵攤, 是他路過幫了我們一把。
他相貌出眾, 於是我記了他很久。
他可能不知道, 我曾經, 真心實意為他動過心。
可也是他將那摞錢砸在我桌上時, 我就知道,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初春的陽光傾瀉在我肩頭,融化所有的寒冷。
我漫步在街頭, 看見路邊店鋪櫥窗上貼著明信片。
上書一行小字:
當你啟程前往伊薩卡,但願你的道路漫長。
充滿奇蹟,充滿發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