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這時候還知道追,拉扯著我的袖子,急切問我怎麼了。
我說:「你女朋友被人搭訕,你傻站著,你說怎麼了?」
他沉默稍許,又輕又慢吐出幾個字:「我可以嗎?」
「嗯?」
「說你是我女朋友。」
「為什麼不可以,」我頗費解,「我本來就是啊。」
他笑了一下,如釋重負般應我:「好。」
我和他並肩往前走,許久,又聽他問:「那吃醋呢?」
我瞬ṱùₒ間就明白了他什麼意思,回答:「可以。」
「牽手呢?」他又問。
他問得正經,我卻禁不住浮想聯翩。
他這做什麼之前都要問一聲Ţṻₓ,那以後做其他的事情……
我忙打住不該有的念頭,正色回他:「可以。」
很快,掌心傳來溫熱又乾燥的觸感。
我被緊緊攥住。
他說:「第一次牽手,有點緊張。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多包涵。」
我的心猛顫了一下。
還很鬱悶,這人究竟是會還是不會啊!
8
調教過的陸邑川比之前好了許多。
雖然他戀愛談得還是稍顯木訥,但總體來說有進步。
一切都很順利。
唯一不太順的大概是,許競琛出獄了。
前段時間,他有女朋友還泡富婆那件事,不知怎麼被富婆知道了。
富婆很生氣,還格外有手段,直接把他送進局子裡,喜提行拘頂格十五天套餐。
十五天過去,許競琛出來了,第一件事又是聯繫我。
陸邑川不放心。
為防許競琛的肆意騷擾,我住進了陸邑川的家,被迫與他開啟同居生活。
也因為此,我才知道,陸邑川竟然是趙婆婆的外孫。
他辦公的書桌上,還擺著他和趙婆婆的照片。
見我看到照片詫異,陸邑川還說:「我以為你知道。」
他說:「我當時就因為外婆加的你啊。」
我實在沒印象,只記得趙婆婆提過他有一個很優秀的外孫。
陸邑川釋然說:「也對,加你的人那麼多。」
「……」那種我很渣的感覺噌地一下又上來了。
只這實在怪不得我。
我高中、大學都是學生會的成員,工作後由於工作性質,需要加的客戶也不少,這就導致我看到新的好友申請,一般不會拒絕。
有正事聊的會留著,加上後滿嘴胡話的我會第一時間刪除,長年累月,通訊錄所剩的好友仍是不少。
也就導致,陸邑川這七年發來的祝福消息,淹沒在海量的未讀消息里。
不是不回,而是消息太多而不能回。
我決定繞回原來那個話題:「是趙婆婆讓你加我的嗎?」
「是我自己想。」
他說:「外婆一直和我念叨,說有個女孩子經常來照顧她,陪她聊天解悶,又細心又耐心,她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誇得我很想知道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樣。」
我難得緊張:「了解後是不是很失望?」
他搖頭:「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還這麼漂亮。」
我隱約捕捉到重心:「你不是因為我漂亮才喜歡我的?」
「因為喜歡你,才覺得你漂亮。」
他盯著我看,笑著說:「不過你確實非常漂亮。」
我感到腦海中某個觀念在崩塌。
我一直以為是我漂亮才會被人喜歡,原來不是,陸邑川就不是。
他喜歡我的善良。
陸邑川還在誇我,他細數我曾經為趙婆婆做過的點點滴滴,由衷感謝我做過的一切。
我突然覺得我愧對這份真摯的情感,因為我不是真的善良。
我有私心。
他說:「我初中的時候其實沒少去外婆那兒,但總是沒碰到過你,後來聽外婆說,你周末一般會去找你父母。」
我點頭:「我爸爸再婚了,我媽媽也再婚了。」
陸邑川安靜地望著我。
我決定坦誠:「我沒你想得那麼好。」
「我一個人住在那個家,白天有人從樓梯間走過我都會害怕,所以我會去陪趙婆婆,因為我陪她的時候,她也在陪我。」
「表面上看是她需要我,其實是我一直想被她需要,我很害怕某一天也被她趕出家門。」
父母再婚後,都擁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小孩,我就像一隻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即使我每周都覥著臉上門,依舊換不來丁點的父母疼愛。
在青春期最敏感的時候,我一直被一個問題所困擾:
我是多餘的嗎?
我不願這樣想,也力求自己不要這樣想,卻不免還是庸人自擾。
我逐漸喜歡上被人需要的感覺。
只要被需要,我都能努力做到極致的更好。
成為焦點、不被忽視、必不可少……這都會讓我很有安全感。
「為什麼不好?」陸邑川這樣問。
「你已經足夠好了,你還要怎麼好?」
「就是,」我試圖剖白,「我不是因為純粹的善良而幫助她,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好。」
就好像……有點配不上陸邑川這份純粹的喜歡了。
他卻說:「那我因為你幫助外婆而關注你,我這是不是不算純粹的喜歡?」
我被他說得語塞。
他主動抱著我,將溫暖的大手落在我的頭頂:「沒有什麼純粹不純粹,在我眼裡,你就是最好的。」
那一瞬間,我突然感受到渴極許久的溫暖。
就像是在沙漠徒步許久的人,終於找到水源,我想沉溺在這個懷抱中,永遠永遠。
9
陸邑川周末帶我去看了一次趙婆婆。
老人家依舊住在那個窄舊的弄堂里,陸邑川他們提出過要把老人接過去照料,但老人大概都念舊,無論怎麼說就是不願搬。
沒辦法,陸邑川他們只好請護工日常照顧,而他們也時常上門看望。
趙婆婆年紀大了,記憶有點問題,眼睛認不清人,但看到外孫出現,仍舊會咿咿呀呀。
她也沖我咿咿呀呀,還把陸邑川的手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望著這一幕,感觸良多。
從趙婆婆家出來,我和陸邑川走在那條狹窄的小巷。
許是故地重遊,我突然有了傾訴欲,指著三樓那個破舊的小房子說:「我初中三年都是在那兒住的。之前這兒有一棵大樹,半夜有時候風吹樹枝打到窗戶,我都會被嚇醒。」
「後來呢?」
「後來我就搬走了。」
「升高一那年,我媽大發慈悲說接我過去一起住,我原本很開心,因為我真的很想和她一起,誰知道寄人籬下還不如我一個人住好。」
「在媽媽家過得不開心嗎?」
「不開心。」我實誠道,「我後爸有次偷看我洗澡被我抓到了,我鬧到我媽那兒,結果她說那人只是不小心誤闖,還幫他說話,然後我就不怎麼回那個家了。」
「周末我寧願在大街上遊蕩,也不願意回家感受他們的塑料親情。」
陸邑川表情隱忍著。
「然後那時候也開始交男朋友了。其實我現在對他們沒什麼印象了,但那種感覺記得很清楚,他們那麼喜歡我,我想試試被人這麼喜歡是什麼感覺。」
陸邑川只問:「談戀愛之後,有變開心嗎?」
說實話,沒有。
我試圖用戀愛來填補內心的空白,卻發現無論談多少次的戀愛,空白就是空白,填不滿的。
但現在……這些空白好像要被陸邑川填上了。
我看向他,認真問:「我當著你的面,談了一個又一個男朋友,你不吃醋的嗎?」
他牽著我的手,眼神赤誠:「你的過去我不在意,你的未ţū́¹來是我就好。」
我默默想,還挺有覺悟的。
同時我也在慶幸,那個夜晚我隨口答應的那聲「嗯」。
我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和陸邑川在一起,就像之前的許多次一樣,但我現在很慶幸自己答應了。
陸邑川真的很好,好到我願意考慮和他一輩子的好。
過完周末的周一,依舊要上班。
臨近下班時間,陸邑川突然發來消息,他今天有事,不能來接我了。
我默默回復好。
其實最近許競琛已經沒了動靜,我猜他已經放棄,只是陸邑川不太放心,執意要接送我上下班。
獨自一人下班仍舊很安全。
許競琛沒再來騷擾,我還順路去超市買了個菜,做好四菜一湯等著陸邑川回家。
只是最後沒等到陸邑川,卻等來了醫院的電話。
電話那端是一個陌生的男聲,急迫道:「陸哥受傷了,嫂子你趕緊來醫院看看啊!」
10
到醫院才知道,陸邑川會受傷完全是許競琛造成的。
許競琛知道了陸邑川是我的現男友,還得知富婆知道他腳踩兩條船這件事是陸邑川泄露出去的,新仇舊恨一起算,帶著他那把蝴蝶刀就來找陸邑川了。
陸邑川當時正和人談事,一時不防,這才受了傷。
我問:「他傷勢怎麼樣?」
「不清楚,不過他情急之下拿手擋了一下,應該沒傷到要害。」
那人一併說:「那小子被警方帶走了,估計得關個幾天,等陸哥的傷情鑑定報告出來,看看能不能多關幾天。」
我瞬間煩亂不堪。
既內疚,又自責,同時還很悔恨。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我怎麼會找許競琛這樣的男朋友!
等在急診室外的時間註定難熬。
即使他朋友一直在寬慰這事與我無關,我還是忍不住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怎麼可能與我無關?
前男友傷人、現男友受傷,統統與我有關。
醫生終於出來,簡單交代:「傷口已經處理好了,胸口那道刺傷最深,怕傷及肺部,最好留院觀察兩天。」
我茫然點頭。
他朋友去辦住院手續,臨走前還不忘對陸邑川說:「嫂子很自責,你快安慰安慰她。」
陸邑川此時坐在輪椅上,他面色稍許蒼白,手臂上還纏著顯眼的繃帶,但他在對我笑,聲音溫柔:
「我沒事呀。」
他越這樣,我越想哭。
我的目光像雷達一般確認他的傷口,手臂一處,胸口一處,腰上還有一道劃傷。
我問他:「疼嗎?」
他搖頭說:「不疼。」
我不信。
他還說:「我也打他了,我一腳把他踢地上了,我厲害——誒,你別哭啊!」他的聲音瞬間驚慌不已。
我也不想哭,但就是忍不住。
我吸了吸鼻子,在他的輪椅旁蹲下來,很認真地道歉:「對不起啊,都怪我。」
「有你什麼事啊?」陸邑川難得較真,「你是指使他傷我了,還是能阻止他不要傷我?」
「他就是個瘋子,瘋子做的事情怎麼能怪到你頭上。」
我聽不進去。
我的腦子一團亂麻,思緒已經不受我控制了。
陸邑川最後說:「那也怪我吧。誰叫我那麼沒用,竟然還受傷讓你擔心。」
我氣得白他一眼。
他說:「所以不要自責,我寧願你來怪我。」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喃喃道。
「為什麼不能對你好?」他很認真說,「你值得這世上所有的好。」
11
陸邑川要住院,就必然要準備一些日常用品。
他的朋友秦崢又送我回了一趟家。
我飛速收拾好住院所需的物品,臨走前看到餐桌上冷掉的飯菜,放微波爐加熱後,也一併打包帶過去。
一路氣氛凝重。
許是秦崢為了緩和氣氛,主動開口:「陸哥要是知道嫂子坐我副駕駛,肯定要吃醋了。」
我感到莫名:「他不愛吃醋啊。」
「他怎麼可能不愛吃醋?」秦崢一臉詫異,「最愛吃醋的就是他了好不好?」
我懷疑他說的和我認識的陸邑川是兩個人。
陸邑川可是看著我一個又一個談男朋友都無所謂的人。
「這麼說吧,」秦崢又開口,「陸哥有一個文檔,上面記錄了你歷任男友的星座、血型、生辰八字,就連優缺點他都一併分析,並從中比較自己的優劣勢,比做產品分析圖還要細緻的那種。」
我瞠目結舌。
秦崢說:「他有時還要截來一張圖問我,說他到底比這男的差在哪裡?」
我還是不敢相信。
陸邑川他吃醋不是我教的嗎?
秦崢看出我表情不對,眨了眨眼:「嫂子你真不知道啊?陸哥藏這麼深的嗎?」
「他為什麼要藏?」
他立刻閉嘴:「我不敢說了,嫂子你要想知道還是親自去問他吧。」
到了醫院,我看陸邑川的眼神充滿猜忌和懷疑。
秦崢見情況不對,已經溜了。
陸邑川坐在病床上吃著遲來的晚飯,一邊吃還一邊問我:「怎麼了?秦崢和你說什麼了嗎?」
我決定先試探:「我們在君悅遇見的那個人你還記得嗎?就是我那個前男友。」
他點點頭。
「他剛才聯繫我了,說他爸是這家醫院的院長,我們有需要的話他願意幫忙。」
「他爸不是院長啊。」陸邑川下意識說。
我問:「你怎麼知道他爸不是院長?」
他不說話了,慣例裝死。
我決定乘勝追擊:「你有個文檔,是真的嗎?Ťṻⁱ」
他沉默。
「我每個前男友你真的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他還是沉默。
「不說話當你默認了。」
他嗆得咳嗽兩聲,反過來問我:「秦崢說的嗎?」
「為什麼要瞞著我?你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的。」
他否認說:「不是介意,我只是想知道他們比我好在哪裡。」
「他們沒有比你好,你最好。」
他滿意笑了一下。
我再問:「吃醋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又開始裝死。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他斟酌許久,還是說了:「你有個前男友,因為太愛吃醋,被你甩了。」
「那是因為他喜歡胡亂吃醋。」
陸邑川默默說:「我也喜歡胡亂吃醋……」
他下一秒又保證:「但我可以忍住不說,裝成我不吃醋的樣子。」
我簡直被他逗笑:「你不用,你和他又不一樣。」
他驚喜一秒,過會兒又提:「你還有個前男友,因為太愛查崗被你甩了。」
我直接說:「你可以查。」
「你還有一個前男友,因為太黏人被你甩了。」
「你可以黏人。」
我望著小心翼翼的陸邑川,終於明白過來他為什麼要藏。
他怕被我甩了。
我靠在他肩上,認真說:「你都可以,你做什麼都可以,我不會和你分手的。」
我承諾道:「只要你還需要我,我就不會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