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與小煤氣罐完整後續

我看見映在他眼眸中的自己瞪大了眼睛。

我也看見他的耳朵紅了個透。

實誠的他意外的純情。

我想了想，讓他站穩，然後勾著他的脖子往上一跳，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沈謙山明顯慌了下，趕緊伸手用手腕拖住我。

沒有用手碰我。

掛在他身上後，我們身高的差距被彌補。

我只要腦袋往前動一動，就能碰到他的唇。

傘的陰影籠罩下，我們看著對方，視線下移又快速地撇開。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飛快。

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聲。

我們最終親在了一起。

校園昏黃的燈光此刻也仿佛染上了曖昧與糾纏。

但是，五年後今夜的燈光卻只有像雪一樣的冰涼。

我們也沒有在同一把傘下。

我打著傘站在沈謙山面前，平靜地望著他，放在口袋裡的手卻死死掐進了肉里。

對視很久後，沈謙山先開了口，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抖。

「你又要拋棄我了是嗎？」

這句話像是刀一樣插進我的心臟，旋轉扭轉。

心好疼...

大學的時候，沈謙山有好多人追，他外貌優秀成績好，各種獎學金和獎項拿到手軟，平時說話也沒架子，很好相處。

說實話，能跟他談戀愛，是我大學最幸運的事情之一。

在我印象里，他是我認識地最有少年氣的人。

而且他有傲骨，藏在世情里的傲骨與狂放。

他可以和很多人認識交流，但是他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

他很清醒。

但是，這麼清醒有傲骨的人卻因為我彎下了腰。

像是冬夜被人扔在路邊的小貓一樣可憐，卑微。

不該是這樣的。

他不該是這樣的。

我哽咽地說出了心中所想：「沈謙山，我不值得你...這麼喜歡我。」

話頭一開，很多壓在心裡的話就被牽著說了出來。

「你這麼優秀，我配不上你。

「我大學的時候，努力跟著你學習，以為這樣就能趕上你，但是並沒有，你優秀的那麼耀眼，我真的配不上你。

「就像阿姨說的一樣，你可以找一個比我優秀無數倍，更適合你的女孩子結婚過一輩子。

「但是那個女孩子，怎麼都不會是我！」

「等等，什麼阿姨？我媽嗎？她又來找你了？」沈謙山皺眉詢問，語氣里是隱隱的憤怒，看到我說著說著哭泣的樣子又表情一怔，嘆了口氣，把手裡的傘扔到一邊，鑽進了我的傘下，彎腰把我摟在了懷裡。

「別哭了，小姜同學，我們...這次好好聊好嗎？」他語氣溫柔，手摸向我的後腦勺，輕輕揉著。

這是我的小癖好。

我情緒低落的時候喜歡別人按著我的後腦勺。

他一直記得。

意識到這一點，我哭得更加難過。

但是，這次我也不打算躲避了。

我摟住他，哭著說：「那你...嗚嗚嗚等我哭一會，就一會嗚嗚嗚。」

沈謙山輕笑一聲，蹭了蹭我的腦袋，回了一個堅定的「好」。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的心情才穩定下來，跟他找了家 24 小時營利的便利店，在裡面認認真真聊了天。

其中就包括，我曾經經歷的那些沒有跟他說的事情。

關於那些信息，那些委屈。

聽著聽著，他眼底泛起悲傷與歉意。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

「不用對不起，你沒有錯的，沈醫生。」我打斷他的話，強顏歡笑著說。

「這段感情里，你做的很好，是我的原因，我也許從大一的那個食堂里，就不應該扯你的書包帶子。」

這樣我們就不會認識。

不會在一起。

不會折磨對方這麼多年。

聽到這句話，沈謙山煩躁地扯了扯衣領，下一秒，看向我的眼睛裡全是無法忽略的堅定：「就算你不扯，我也會認識你。

「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開學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像個小學生一樣站在校門口，提著個大大的黑色行李箱，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注意到。

「小姜同學，我很早就站在你身後了，在你還不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打聽過了你的名字班級。

「是我先動心的。」

我怔住了。

我從來不知道這些。

我一直以為先起心思的是我。

我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好不容易停住的眼淚再一次落下。

沈謙山也紅了眼眶：

「至於我媽給你的壓力，我真的很抱歉，我以為我頂住了，我不知道你遭遇了這些。」

【我以為我頂住了。】

這句簡簡單單的話告訴我，那段日子裡，他也不好受。

我搖了搖頭，笑著安慰他，眼淚卻怎麼都抑制不住：「沒關係啦沈醫生，事情都過去了。」

但是我們倆都知道，沒過去。

過不去。

我們都放不下對方。

沈謙山沒有回答我，只是就那麼看著我。

半晌後，他忽然起身，故作輕鬆地笑了笑：「ţü⁷小姜同學，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看著他ťü⁹滿是疲憊和抱歉的眉眼，我心疼地握緊了拳，聽話地起身跟在他身旁。

他走路很慢，為了遷就腿短的我。

就像我們的戀愛，也大多是他遷就我。

或者說...可能是我拖累了他。

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我終於還是想清楚了，想狠心剪斷這段不該有的聯繫。

反正...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這個壞人，我可以做第二次。

「沈謙山，我們...」

「噓。」

大概是我直呼他的名字讓他預料到了什麼，沈謙山用修長的手指按住了我的唇，阻擋我繼續說下去。

我感受到他放在我唇上的手指都在顫抖。

就像告白那晚，他蓋在我眼睛上的手。

「再等等，小姜同學，再等等。」沈謙山說著，微微彎腰靠近我，話語中的乞求幾乎要將我擊碎。

我看著紅了眼眶的他，最終沒有再說下去。

我害怕，害怕再次看見他在我面前哭。

就想五年前分手那晚一樣。

他是天之驕子，他不應該這樣。

10.

那晚之後，我們沒有再見面。

我再刻意躲著沈謙山，他也沒有再找過我。

但是我晚上陪家人飯後散步的時候，還是會經過醫院。

每次經過，我都會控制不住地看向醫院，期盼著能偷偷看他一眼。

但是我沒有看見沈謙山，反而見到了他的那個同事顧哥。

「哎，你不是小沈的朋友嗎？」顧哥把車停在我旁邊，降下了車窗跟我打招呼。

我趕緊點頭，笑著回答他：「是我，顧醫生您好。」

顧哥沒有立刻走，而是打開了話匣子，自顧自地跟我說了一大堆事情，像是朋友嘮嗑一樣。

也是從他的話里，我得知了沈謙山最近在做什麼。

「小沈最近請假回家處理事情，少了一個人給我們科室累死了，他是真的優秀啊，也不知道為啥他前女友跟他分手。

「對了，妹你知道不？他來我們這小地方的破醫院待了三年，就是為了追回前女友，聽說就住在附近，你有什麼頭緒嗎？」

顧哥說完，一臉八卦地看著我。

我則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腦子裡只有他說的：為了追回前女友。

而沈謙山，只談過我一個。

正好我還住在附近。

頭緒，毫無疑問就在顧哥面前。

我尷尬地笑了笑，打哈哈說：「啊？是嗎？我回頭問問他。」

聽到我的回答，顧哥挑了挑眉，嘴角一翹，沒再問，而是說自己餓了回家燒飯吃去了，跟我說了拜拜。

我趕忙揮了揮手，笑著目送他驅車離開。

等他的車駛遠後，我的笑容瞬間支撐不下去了。

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果然，又是我在拖累沈謙山。

他原本可以在大城市有更好的日子過，而不是在我所在的小城市。

而且...他竟然三年前就來了。

比我辭職回來還早一年。

那他...是不是早就在人群中看到過我？

他這三年，有無數次機會在我的身後喊出那句「小姜同學」，在邁著長腿走到我身邊。

但是他沒有。

他沒有打擾我的生活。

他在捨不得我的同時也在尊重我的選擇。

沈醫生啊...

你這麼好，我該怎麼放得下你...

11.

當晚，躺在床上的我無數次打開和沈謙山的聊天框，在裡面輸入了很多字，但是我不知道該發什麼過去。

最終，我買了張去他家的車票。

我們一直都知道對方的家庭住址。

五年未忘。

12.

第二天早上六點，我到了沈謙山家的小區門口。

但是我不敢進去。

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我該不該再次出現在沈謙山和他媽媽面前。

我在他家小區門口走了不知道第幾遍後，遇見了一個熟人。

那個叫我小煤氣罐的學長。

他跟沈謙山是高中同學，家在一個小區。

這麼多年沒見，他還是那個那副活潑開朗的樣子，見到我的時候開口第一句就是「弟妹」。

給我喊得有些無措，連忙解釋：「我和沈謙Ṱŭ̀ₜ山分手了，李學長。」

聞言，李學長呆了下，隨即撓了撓頭疑惑問：「你倆沒復合嗎？小沈這兩天在家裡跟他媽冷戰，我就以為你倆復合了。」

我沉默了一瞬。

李學長還在繼續說著：「哎，小沈也是慘，他媽掌控欲很強，幾乎是病態了，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選擇的權利，有的時候我都感覺他要撐不下去了，結果嘿，他不僅撐住了，還變得越來越優秀。

「跟你談戀愛期間我是感覺到他真的開心，你倆真的很合適，但是他媽媽確實...不好說。

「但姜學妹，你絕對是他目前這輩子最想靠自己爭取到的選擇。」

我怔在了原地，周遭的聲音在這一瞬完全褪去，響在耳畔的是曾經戀愛期間沈謙山說的那些話。

「我媽啊，我媽很好的，她會尊重我的選擇。」

「我有一個很好的媽媽。」

「我...我應該不怨恨她。」

...

我這才知道，常年身處病態掌控下的沈謙山學會了一套自我安慰的辦法。

他知道自己因為生養之恩躲不開這些，他就只能不停地用幻想麻痹自己，幻想自己有一個正常愛他的媽媽。

在這種壓迫下，他靠著自我安慰，硬是長成了一棵所有人都誇讚的樹。

戀愛期間，他也從來不會跟我吐槽他的家庭。

他總是這樣，把壞的都藏起來，不把負面情緒展現出來給別人造成麻煩。

所以在所有人眼裡，沈謙山都是優秀的，耀眼的。

但是他背後背負的一切，沒有人知道。

而我，是他第一次的主動選擇。

想到這些，我的眼眶酸得發脹。

剛剛的猶豫在此刻完全消失。

我知道，這次，我不能再拋棄他了。

「學長，我先去找他，下次見面請你吃飯！」

「啊好，學妹拜拜！」

我匆匆跟李學長揮手說了再見，轉身朝沈謙山家跑去。

我沒有看見，在轉身的那一瞬間，李學長眼中的欣慰。

13.

我氣喘吁吁地敲響了沈謙山家的門。

來開門的是沈謙山，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眼睛一亮，隨即又快速暗了下去，臉上滿是慌忙。

「小姜同學？你怎麼來了...我...」

「沈謙山！你是我生下來的！你這一輩子都得聽我的！

「就算我死了我都要跟著你！我死了都不會讓你跟那個狐狸精在一起！」

沈阿姨憤怒的話混著碗碟摔落的聲音傳出來，讓沈謙山的臉色更慌了。

「你先....找個地方等等我好嗎？我馬上...」

「一起面對吧，沈醫生。」

我微笑著握住了他搭在門把手上的手。

這次，我不會讓他一個人了。

沈謙山愣了愣，定定看了我好久，才跟著笑了。

「好，一起面對。」

14.

我和沈謙山一起試圖說服沈阿姨，但是她不聽，她也直接撕破了臉，在沈謙山面前直接罵我。

沈謙山把我護在身後，緊緊牽著我的手，眼神擔憂地看著我。

但是沈阿姨說得越多，我就越心疼沈謙山。

在過去的那些無數日子裡，他都是在這種生活里？

他能成為現在這樣，真的比我所見的更優秀。

但最後的結果，還是不歡而散。

沈阿姨堅持讓沈謙山遵循她的選擇。

她甚至還拿出了一個小本子，上面寫著她給沈謙山未來的所有規劃，一步步，大到Ţū₎工作崗位娶妻生子，小到連生的孩子買幾件衣服用什麼奶粉都有涉及。

「我給你這輩子安排的完美得很，要不是這個狐狸精出現，你就會按我的安排好好活下去！她就是來害你的！沈謙山你上了這麼多年學好賴都分不清是吧？你書讀狗肚子裡去了你！」

「媽，我累了，你的安排我真的活累了。」

「活累了你也得按著這個活！我是你媽，我能害你不成？」

沈謙山沉默了下來，沒有再跟她吵架說理，而是不顧她的阻攔轉身拉著我離開了這個滿是壓力的家。

跟著我回到了我的老家。

回去的高鐵上，沈謙山靠在我的肩膀上，閉眸休息，長長的睫毛微微動著。

很久後，他忽然小聲地開口說：「對不起。」

我心一疼，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學著他安慰我一樣摸他的後腦勺。

「不用對不起，你已經很棒了，是我應該說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這麼堅定地選擇我。

「ţŭ̀₃沈醫生。

「我們復合吧。」

在這輛南去的高鐵上，曾經拋棄他的我開口說了復合。

我想，他為我做的夠多了。

這句話，我來說吧。

沈謙山倏地坐直了身子，看著我笑得像個傻子：「好！我們復合！」

五年，兜兜轉轉，我們又在一起了。

未來的路也許很坎坷，但是沒關係。

我會陪著他。

「沈謙山視角番外：」

1.

我有兩個媽媽。

一個很兇，一個很溫柔。

我知道，這是病。

但是我沒法控制自己去幻想一個溫柔的媽媽。

我活得好累啊。

爸爸也不管我。

他覺得凶凶的媽媽做的對。

他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

我其實能理解他們。

我是第一次做兒子，他們也是第一次做父母。

我會按照他們的想法，一步一步成長，長成他們心中的樣子。

活潑開朗，成績優秀，各方面都完美。

我不會去爭取什麼，因為我知道我什麼都爭取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