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公司,同事挽起我的胳膊往裡走,「真服了,誰能想到神秘大獎是這個,早知道老實選獎金了。」
我沒有說話,腦子都是洛野怔在原地的表情。
直到下班,洛野依舊還在。
他目光落在車裡的老闆身上,聲音很輕地問我。
「你真的喜歡他嗎。」
「和你有關係嗎?」
「那我呢?」
洛野眼裡映著晚霞,燃燒成連片的紅,「阿秋,犯錯也應該有贖罪的機會吧。」
天色暗了下來。
我手指動了動,看他,「要你做什麼都可以嗎?」
「可以。」
21
洛野的確百依百順。
我讓洛野在深秋的夜裡去給我拍海浪的視頻。
讓他給我找掉進水池裡的手鍊。
讓他半夜裡去買甜品店裡的甜品。
洛野幾乎幾天沒合眼。
眼底的黑眼圈怎麼都遮擋不住。
可他笑著看我的時候,眉眼依舊是愉悅的。
那刻,他好像又和從前那個把我護在身後的洛野重疊了。
他將前幾天我交給他的盒子又還了回來:「阿秋,玉墜也修復好了。」
他停頓了下,聲音又壓低了一點,「對不起,那天我真的沒想到會摔壞它。」
盒子裡的玉墜修復的極好,完好如初。
我仔細看了兩秒,又小心地收了起來。
洛野走了。
他走後沒多久開始下雨,下了一整晚。
我靜靜躺在沙發上,看視頻里的洛野。
海水冰涼,洛野冷得臉色煞白。
……
清早,有人敲響了我的門。
不是洛野。
是我老闆。
「車恰好壞在你家附近,雨很大,不介意留一下吧?」
雨確實很大。
我放了老闆進來。
三分鐘我就後悔了。
他居然讓我在這周末加班。
「不然你還是走吧。」
老闆沒理我。
他盯著我忘記關了的手機視頻里的洛野,
「聽說你讓洛野去買那家店裡的甜品了。」
「你怎麼知道?」
老闆逃避了這個問題,好奇問我:
「你是那家店裡的常客,應該很清楚啊。」
「那家甜品店昨天就發了閉店通知。
「為什麼明明知道,你還要——」
他話沒說完就頓住了,目光透過我向後看去。
那是門口的方向。
剛才我好像並沒有關門。
我靜了一秒。
反應過來。
打開虛掩的門。
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洛野。
他面色蒼白,渾身濕透,頭髮不斷地向下淌著水,靜靜地看著屋內的我和老闆。
好半晌,他才像是找到聲音一樣笑了一聲。
「阿秋,你在耍我啊。」
我的確是在耍他。
想看海是假的。
手鍊掉進水池是假的。
甜品店 24 小時營業也是假的。
洛野深吸了一口氣,「那答應回嘉城的事呢,也是耍我的嗎?」
那是我從沒見過的神色,好像強撐著難過,又重複問我:
「也是嗎?」
「是啊,」我靜靜看著他,就像從前那個晚上,我求他開門時他那樣的平靜,「洛野,我給過你答案的。」
我不做小三。
又怎麼可能會和他回嘉城。
樓道里的燈滅了。
洛野眼底的光也一點一點湮滅在黑暗中。
「好。」
門關了。
甜品被放在地上。
沒有丁點的潮濕。
老闆挑眉,「還真被他買到了。」
的確是買到了,連夜跨市買到的。
22
我以為那天過後洛野不會再出現了。
可他還是帶著早餐出現在了我面前。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深情?」
洛野喉嚨發緊,「我只是想看到你。」
「我和宋阮從一開始就從來都沒有什麼,我們達成了協議,聯姻過後,我們互不干涉。」
「阿秋,我們能……」
「不能,」疲憊湧上心口,我抬起頭看他:「不可能,就算再怎麼協議,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不想,也不會。」
「洛野,算我求你,從我眼前滾行不行?」
說到最後一個字,我才發覺我也沒有想像得那麼堅定決絕。
就算看透了,想明白了,下定決心了。
可還是會在反覆的拉扯里感到難過。
這種感覺像是一把發鈍的刀,一下又一下地砍在心口。
洛野還想說什麼,觸及到我的視線時,又重新咽了回去。
那天過後,洛野好像回了嘉城。
我的生活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不過是重新再走一遍兩年前走出來的路。
和從前沒什麼區別。
可直到一個陰天的冬日裡。
陌生號碼忽然聯繫了我。
我聽出了他的聲音,是陳予。
他告訴我,洛野回去後,徹底毀約了和宋家的聯姻。
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
洛家老爺子大發雷霆,洛野被打了。
可最終他不知道做了什麼,愣是讓洛家那邊點頭同意了。
他說。
洛野要來找我了。
我捏著電話,一顆心猛地跳動起來。
街邊行人很少。
我在路的對面,看到了洛野那張逐漸清晰的臉。
「對不起。」
洛野看著我,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對不起。」
「和宋阮的訂婚已經取消了。」
「阿秋……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我愣在原地。
那瞬間有種什麼都說不出來的感覺。
說什麼呢。
從前,我好像做夢一樣地等這個不可能的局面。
等洛野退婚後,我們重新恢復以前的生活。
可等久了,好像就漸漸知道太過不切實際。
但如今期待很久的事情突然出現在面前時,除了震驚,還有一股平靜的淡然。
就像收到了過期了的牛奶。
依舊欣喜,可知道不能喝,也喝不下去了。
洛野似乎想說什麼。
可被我打斷了。
「算了吧洛野。」
我眼眶發燙,「真的算了吧。」
入冬的季節乾冷。
我仰頭,看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悄然落下的雪花。
「你曾經對我做的事,我沒辦法忘記,也沒有辦法當作無事發生。」
「從你瞞我那刻,我們就已經分手了。」
「就算你退婚,也和我沒關係了。」
洛野臉上血色盡退。
他紅了眼,連聲音都顫抖了,「阿秋,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還沒告訴你,我們的新房子已經裝修好了,落日時候,客廳金燦燦的一片,很漂亮。」
「窗戶外有很大一片的花園,等到春天——」
「洛野。」
雪花落進脖頸里很涼。
我別過頭,「回去吧。」
23
冬季的第一場初雪就在那天落下了。
很大。
洛野好像很久都沒回過神。
那天過後,我刻意避著他。
很長一段時間,在觸及到他目光的那刻,我就先一步轉移了方向。
洛野這人是有錢,不聲不響地把我現在租的房子買了下來。
我的帳戶也多了一筆轉帳。
可我現在早就沒有從前那麼落魄了。
後來。
洛野說他要回嘉城了。
就很久沒再看到他了。
24
又過了一段時間。
我又看到了洛野。
還是在晚宴上。
黃昏,落日。
光照下的那刻。
洛野也隨著光走了進來。
我和他視線在空中相對, 又錯開。
這次心臟平靜,沒有一絲的波瀾了。
同事端著塊小蛋糕湊過來:「阿秋, 你好厲害,又晉升了, 現在都是我的頂頭上司了,以後可得罩著人家一點。」
「但是壞消息是,老闆說這次宴會就相當於你的慶功宴了。」
「……」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小氣啊。
「老闆你怎麼又偷聽!」
我轉頭,看到老闆站在身後。
他視線從門口的洛野身上移開,朝我挑了挑眉:
「老熟人啊,不上去打個招呼?」
「……」
其實我還真沒想要打招呼的。
晚宴接近尾聲。
我靠在陽台吹冷風。
洛野也走了過來。
「恭喜啊。」
三個字後,是伴隨著冷風的長久的冷寂。
洛野摸出了支煙, 眼神詢問:介意嗎。
我搖頭。
可他最終還是沒點燃。
今晚好像又降溫了,我看到夜空里一片片雪花不斷地往下落。
很冷。
我轉身往回走。
「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想了想, 「洛野, 以後不要見面了吧。」
嘉城離這裡千里,恰好同一時間出席同一酒宴的機率小得可憐。
洛野把玩著打火機的手指一個用力, 躥出了一簇燦黃的火苗。
照亮了他那張說不上什麼表情的臉。
這下他終於借著火苗點了那根煙。
煙霧繚繞。
洛野若無其事一樣笑著說, 「阿秋,你一點都不笨。」
可笑著笑著, 我借著窗內的光, 看到洛野的眼睛紅了一片。
洛野從小就是個很驕傲的人。
我很少見他哭。
大概這是唯一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吹夠了冷風, 我轉頭往回走。
同事依舊在吃著小蛋糕。
老闆靠在牆邊, 他的位置恰好能看到陽台全景。
他又朝我挑了挑眉, 「招呼打完了啊?」
「……」
「謝青延, 」我看他,「你有病啊。」
後來,洛野真的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
但我知道,他還是沒有離開。
但對我而言,都不太重要了。
大雪落下覆蓋了所有。
入眼的白,世界在那刻安靜下來。
25(尾聲)
洛野出了車禍。
是宋阮醉酒後做的。
她從小到大順風順水,要什麼都能得到什麼。
難得喜歡一個人,等了兩年等到這個結果。
她不明白。
也不甘心。
陳予看著病床上的洛野, 嘆了口氣, 「宋阮醉酒駕駛惡意傷人,洛家已經在處理了,她逃不掉的。」
洛野沒了昔日的冷靜平淡, 面色蒼白。
他很勉強地撐起身子,沒有理會陳予的話, 愣愣地盯著門口。
他看到了林望秋。
好久沒看到她了。
大概是陪朋友來的醫院。
她好像又交到了新朋友。
她人緣總是很好。
洛野想開口說句什麼,可到嘴邊忽然想起林望秋說過的話。
他生生閉上了嘴。
可林望秋卻看到了他。
她先是看到了陳予, 再轉頭看到了他。
洛野靜靜地看著她, 病床旁的手微微蜷縮了下。
他想了很多林望秋可能會說的話。
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對他笑了一下。
那笑很淡,好像風一吹就消失了。
隨後她收回目光, 沒有留戀地走了。
就像她說的, 真的完完全全的形同陌路。
甚至連關心都沒有了。
洛野手心一涼,忽然像是想起什麼。
他不顧一切地要出去。
可剛下床就猛地摔在了地上。
陳予一下就明白他想要做什麼了。
可他衝出去的時候,已經沒有林望秋的影子了。
洛野等了半晌, 等到陳予獨自一人回來了。
病房安靜。
洛野那顆剛剛活躍的心在這刻又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
他手心裡還攥著那個他一直放在身上的戒指。
那是他取消訂婚,去海市時準備向林望秋求婚的。
只是當時沒能開口。
後來再沒有機會送出去了。
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
轟隆一聲。
窗外的雨落下了。
淅瀝淅瀝的,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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