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貨肯定得好好罵我一通,到時候我就反將一軍,責怪她當時不應該丟下我一個人走,這樣她就沒話可說了。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何韻竟猛地沖了過來,緊緊抱住了我。
「嚇死我了嗚嗚嗚嗚嗚張北北,你以後可別再這麼嚇我了,我都想連夜給你買棺材了……」
我:「……」
看在她是真的哭了的份上,棺材什麼的我就不計較了吧。
我拍拍她的肩,「怕啥,我命大,出不了啥大事。」
何韻止住眼淚,看著我,「那你去哪兒了?」
呃……
這就說來話長了。
「你先跟我說,你家出什麼事兒了?」那麼急著走了,要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何韻怎麼可能丟下我?
果不其然,她嘆了口氣,「我爸昨晚突然暈倒了,何小甜給我打的電話,我就趕忙過去了。」
她又說:「我當時要是知道你會喝醉,我死都不會去,我以為那會兒你還醒著,就讓你趕緊自個回去……我都後悔死了,一整晚睡不著,恨不得抽死我自己……」
「沒事沒事,」我趕緊說,「這不重要,你趕緊說你爸咋樣啊?嚴不嚴重?」
何韻是個心軟的人。她爸這些年對她不聞不問,可要是出事了,她一定會傷心的。
「不嚴重,就是太勞累了,」她無所謂地說,「都不知道何小甜叫我幹嗎,本來其樂融融的,我一去就立馬尷尬,人家也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心裡難受得要命,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終也只能幹巴巴地說了句,「等我考上了,咱們就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
何韻久久不說話。
「真的?」她轉過頭,眼睛裡有隱隱的淚光,嘴角卻笑著,「你要是騙我,我就揍死你!」
沒什麼騙不騙的。
張北北只有何韻。
何韻也只有張北北。
「不會。」我說,「我要是騙你,就詛咒我這輩子都搞不到錢!」
何韻一愣,「你發這麼毒的誓?」
「怎麼樣,信了不?」
「信了信了!」她朝我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姐妹!」
我其實想過的。
我這麼苦的人生,要啥啥沒有,幹啥啥不行,除了老爹和奶奶,沒人喜歡沒人疼,可在六歲遇到的那個小姑娘,竟然成了我人生中如此重要之人。
當時怎麼可能想得到?
那個穿著碎花小裙子像公主一樣跑過來挑釁我又被我罵得體無完膚的女孩子,會有一天,成了我的精神支柱。
我們一起走過了彼此的童年,青春,見證過彼此的傷痛,互相陪著對方走過所有困難,也有信心,面對將來可能會到來的無數挫折。
好像有她在,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
跟何韻說了那個高川後,她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這男的對你圖謀不軌!」
我覺得不至於。
我是很普通的人。長得雖然還行,但是從小就不招人喜歡。
像高川那樣的人,一看就是很多女孩子喜歡的類型,他會看上我?
「不至於不至於……我都能當他阿姨了。」弟弟什麼的,我實在是接受不了。
何韻搖頭,「你才比他大幾歲啊,這人肯定對你有意思,聽你的描述,我覺得,他是看你老實,拿你當備胎!」
我:「……」
備胎……
這也太傷自尊了。
「那怎麼辦?」
何韻沉思了片刻,想出了絕妙的對策,「敵不動我不動,他敢讓你當備胎,你就接招,勾引他,讓他淪陷,成為你的舔狗!」
好像……有點爽。
可是……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萬一傷害到人就麻煩了,我可不想做這種事。
「都說了讓你觀察,我也調查調查他,要是他是單純地喜歡你,你就想想要不要跟他處;要是敢拿你當魚,你也別放過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可沒這麼厲害。沒見過多少男人,都不知道怎麼跟男人說話。
看何韻這麼有鬥志,我也只能應和:「行行行,知道了……」
這日晚上,司秉澤又一次來了。
一起來的,還有成昊。
我傻了。
何韻也傻了。
我猛地關上門,問:「怎麼辦?」
外面傳來成昊的聲音,「這裡我已經買下來了,你要是不開門,後果自負。」
買下來了?這麼霸道?
我跟何韻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裡看出了兩個字:完蛋。
何韻焦慮地走來走去,「要不咱倆從窗戶跳下去?」
這裡是五樓。
「你為啥這麼怕成昊?」我問。
何韻說:「誰說我怕他,我就是討厭他,現在還有那麼一點點……」她捏著手指比了比,「尷尬。」
我:「有道理。」
也是。都那樣了,肯定多少有點尷尬。
「那你呢?怕什麼司秉澤,你要在他面前硬氣一點,懂不?」
我理直氣壯,「男人就是一坨屎,你路上要是遇到屎了,不會躲著走?」
何韻:「有道理。」
經過冷靜思考,我還是決定,「要不開門吧,他現在肯定有鑰匙,跳樓也不行,咱倆會死的,怎麼著也是活著好一點,還得老了一起跳廣場舞勾引老頭呢……」
何韻猶豫了一秒鐘,「開!」
我們四人坐在客廳里。氣氛有些許的尷尬。
何韻不說話,我低著頭玩手機,司秉澤神色平靜,淡定地看著我,成昊則盯著何韻。
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何韻用眼神暗示我想辦法,我琢磨了一下,提出:「四個人的話不方便,也不好說話,我們分開,兩兩解決問題吧。」
成昊第一個同意,「可以。」
司秉澤也點了點頭。
太好了。
我開心地說:「那你倆出去解決,我跟何韻屋裡解決,互相不妨礙,多好。」
何韻眼睛一亮,立馬附和:「對對對,趕緊行動,都這麼晚了……」
司秉澤冷笑一聲,「張北北。」
我神經一緊,沒有說話。
成昊站起身,看著何韻,「我們談談。」
「不談。」
成昊一笑,使出了撒手鐧,「你不敢?」
這話一出我就知道何韻要完。
「有什麼不敢的。」
我:「……」
他們去了外面。屋子裡只留下了我和司秉澤。
我率先開口,幾乎是將不耐煩寫在了臉上,「你到底要幹嗎啊?」
司秉澤仿佛已經習慣了我這個態度,他雙腿交疊,氣質優雅,還透著些莫名的高貴,明明身處一個房間,卻又被不知名的東西阻斷,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他是身處雲端有權有勢的上流人士,我是在黑夜裡餓著肚子淋著雨的灰撲撲的女孩。
就這樣不同的兩個人,本該是永生不得相遇的。
他在天上,我在地上,他在雲端,我在霧裡,他在豪華的城堡里,我在破舊的小屋中,他擁有一切,我一無所有。
可我們到底還是遇見了。
更要命的是,我竟然還自以為是地愛上了他。
這註定就是一齣悲劇。
命運也會有偶爾的錯亂。這個小小的誤差,也會在恰當的時機被完全糾正過來。
而這個時機,就是現在了。
「我可不可以這樣想,」我笑道,「在我早就說清楚多次而你仍舊不放過我的前提下——」
藍色的窗簾動了動,有風吹到了臉上,月亮一閃而過,小狗在外頭吠叫。
我歪了歪頭,問:「司秉澤,你……愛上我了吧?」
……
我很多時候都在想,我這一生,遇到司秉澤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是讓我懂得知難而退?還是讓我明白迷途知返?或者是更乾脆一點,讓我知道什麼是雲泥之別,什麼又是自不量力。
我自卑又脆弱,在懷疑自己與貶低自己中度過了青春。
我覺得自己不夠好。我配不上他。我在他面前,就自動矮了一截。
我仰望著他,期盼他能看我一眼,就看一眼,我可以愛他很久很久。
可神明會看見渺小的螻蟻嗎?
從來不會。
而螻蟻也終將會醒悟。
只要不愛,螻蟻便不再是螻蟻,而是自己的神明。
我挺直了腰杆。
剛進入司氏後,我本以為會是很小的職位,也做好了從基層做起的準備,可我沒想到,司秉澤竟然直接讓我做總裁秘書。
那時我剛畢業,沒有一點點經驗,總覺得自己做不好,心裡忐忑不安,便找到他,打算拒絕。
正是晚上,司秉澤還沒下班,他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屋裡暗著,指尖的煙頭明明滅滅。
「你怕什麼?」他慢條斯理地問。
我猶豫了一下,「我怕我勝任不了,給您惹麻煩。」
這麼大的公司,要是因為我的問題出了事,那我怎麼承擔得起呢?
淡淡的煙味飄到了我鼻尖。並不嗆人。
司秉澤輕輕地笑了一下。
我一愣。
他笑什麼?
「杞人憂天。」他說,「對未發生的事感到恐懼,會埋下失敗的隱患。」
他的語氣平淡,一如往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耳邊他低低緩緩聲音再度傳來,他說:「這世上就沒有讓我害怕的事。你儘管去做,所有的後果,我來承擔。」
心裡突然有了力量。像是有了堅實的靠山。
這種感覺讓人很踏實,我點頭,「好。」
剛開始我確實會做不好。
會忘記重要的會議,會弄丟關鍵的文件,偶爾還會遲到。
司秉澤從來沒有說過我。
甚至有次因為我的關係,讓司氏損失了好大一筆錢,我難過得要死,一個人躲天台哭,司秉澤竟然出現了。
他皺著眉頭,說:「這麼點小事就要哭?」
我眼淚啪嗒啪嗒掉,不停地跟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司總你解僱我吧……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