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秉澤似乎嘆了一口氣,「沒有事,不要哭了。以後別再說這種話,繼續做自己該做的,懂了嗎?」
我覺得大概是我的錯覺吧。當時的他好像有那麼點……溫柔?
「去吃飯吧。」他又說。
那大概是我和他第一次吃飯。
我很不習慣。
我不習慣這樣的他。
他應該一直冰冷著,像那從不曾融化的堅冰。他的目光中也不該有我半分影子。就跟過去的這麼多年一樣。
這樣突然的例外的溫柔,會讓我忘乎所以,心中死掉的種子將再度萌芽,開啟新一輪的悲劇。
我一夜沒睡,在被窩裡放聲大哭。
我不能再重蹈覆轍了。我不能再繼續愛他了。
心應該死掉的。它不能再動。
我早已不是年少輕狂的十五歲。我不會明知沒有結果還去飛蛾撲火。
飛蛾撲滅不了火。它只會引火燒身,粉身碎骨,伴隨著滋滋的細微的響聲,化作一縷輕煙,風一吹,就沒了。
乾淨得仿佛在世上從來沒有存在過。
要對自己好。
張北北。
何小甜來得恰到好處。
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她很突然地從國外跑來見司秉澤。
我並不知道,冒冒失失地拿著文件跑進去,卻撞見了他們親吻的場面。
何小甜踮著腳尖,仿佛展翅的蝴蝶,撲棱到了心上人的懷中,一見我來,她臉一紅,退了半步。
「北北姐姐……」
我承認我是笑得有點難看。
我沒再說話,也沒敢再看司秉澤一眼,急忙跑了出去。
這件事像是一根悶棍,狠狠打醒了還心存僥倖的我。
我看著窗外發獃。
風吹過來的時候,腦子也徹底清醒了。
我是女配。
從一開始就沒有結果的女配。
何小甜第二天就走了。
可自這之後,我終於才擺正了自己的位置。
我努力工作,努力賺錢,做好了秘書該做的事情。
工作上的差錯越來越少,處理事情越來越老練,我也贏得了很多稱讚。
我是一個很好的員工。
司秉澤是我的老闆,我要全力輔助他,要讓他事業版圖擴展得更加雄偉,這是我的職責。
完成得越出色,我賺的錢越多,將來也就有足夠的籌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考公務員。
我一步步地實現了自己的目標。
我也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最舒服的生活狀態。
可就在這個時候,司秉澤又開始出現在我的世界。
處處都有他,處處都是他。
這很不符合他一貫的脾性。
為什麼呢?會是那種最不可能的可能嗎?
於是,在這個微帶著些涼意的晚上,我歪了歪頭,問:「司秉澤,你……愛上我了吧?」
……
空氣安靜了下來。
司秉澤原本放鬆的姿態消失不見,瞳孔微縮,眼神也變得焦灼起來。
我毫無所懼,與他對視。
片刻後,他突然笑了。像是獵人看到獵物落網般胸有成竹的笑意。
我本來勝券在握,他這樣倒讓我有些緊張。
「笑什麼?」我忍不住問。
司秉澤輕輕搖頭,「張北北,我不管你怎麼想,愛也好,不愛也罷,你這輩子,不能離開我半步。
「你走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你該知道的,我有這個能力。
「除了我,你不能有別的男人。像那天晚上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既然你都明白了,就跟我回去,你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除了離開我。」
「……」
給我整笑了。
「司總您哪兒學的霸總語錄?這招對小姑娘管用,對我這樣的可沒用哦,不僅沒用,我現在還想揍你!
「不讓我離開你?你說不讓就不讓?可把你厲害壞了。
「怎麼地,您架勢是要包養我啊?將來您跟何小甜結婚了,感到無聊了就來找我,再給我點錢,哇,多好啊,我是不是得屁顛屁顛地接受啊?」
「不要亂說。」司秉澤不太樂意了「「我不會和她結婚。也不是包養你。」
「那你要幹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對待我?」我差點都崩潰了,這些年的委屈像洪水一般泛濫了起來,堵在胸口,脹得難受,「我不就是喜歡你嗎?也沒對你怎麼啊?不對……好像是有一次……」
說著我突然想起了,「好吧我承認了,高几來著?高一還是高二?那次平安夜晚上我確實裝成聖誕老人抱了你,還……親了你,我知道未經允許做這個確實不對,你要是氣不過就打我吧,也沒殺人放火啊,不至於現在這麼不放過我,有點不公平了對不對——」
「是你?」司秉澤猛地站起,居高臨下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他個子很高,這樣很有壓迫感,一大片陰影隨之落了下來,「你說……那個人是你?」
什麼鬼?
我下意識地掙扎,「什麼人不人的,你放開我。我就親了一下你,你至於嗎?放開!」
他置若罔聞,愣在原地。
情況好像有些不對,我都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不會是被刺激傻了吧?
什麼鬼,被我親一下就成這樣了,也太傷自尊了吧……
我想嘆氣,可這口氣還沒嘆出來,我就看見他笑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是……原來是你……」
啊?在說什麼?
他看向我,目光如炬,唇角笑容耀眼,俊美得不可思議。
「是你啊,張北北。」
什麼鬼?
我實在沒搞懂他在說什麼,也並沒有什麼問清楚的慾望。
裡間的門突地打開,何韻氣沖沖地走了出來,大罵「給我滾出去!」
我驚了一下,看見成昊走了出來,淡定得很。
「走了。」司秉澤說,他唇角帶著笑意,看著我,「張北北,我們,來日方長。」
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一字可解千義,我腦子一抽,就問:「方長有什麼可日的?」
司秉澤:「……」
等他們走後,何韻靠在沙發上喝水,眼睛空空的直發愣,我看著情形不對,問她:「怎麼著?他又強吻你了?」
「沒。」何韻瞪了我一眼,「這種事情只能發生一次,我可不是那麼弱雞的人,任他擺布。」
她嘆了一口氣,「我就是煩。我倆本來就應該跟這些年一樣,互相厭惡互相反感,現在他突然說什麼喜歡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深以為然,「成昊這人確實有毛病,好好地喜歡人不會,非得作死。你也別想那麼多,反正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離開了,這兒不安全,咱倆先搬去我那兒住一陣子。」
何韻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倆就去了我那邊。
我那房子小,但住倆人也綽綽有餘。去超市買了些東西,又去隨便逛了逛,何韻說晚上做滷肉飯,我一百個期待,就等著她露一手。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隨意地看了一眼,發現是陌生號碼,想都不想就掛斷了。
我現在又不上班,也沒什麼交際圈,除了官方號,誰還會給我打電話?據我的推測,這號很有可能是司秉澤的,既然如此,那我接它幹嗎?
等它第二次打過來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拉黑。
微信又來了消息。
我點開一看, 是高川發的:「姐姐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好傢夥,原來這是他的號?
我問他:「你有什麼事?」
高川說:「你最近都沒有來酒吧,都沒人陪我說話了……」
我懶得回了。
高川又說:「我也不勉強姐姐,什麼時候你想來, 跟我說一下好嗎?」
這還差不多。
我回了個嗯, 他也再沒煩我。
我並不拿他當回事。
作為一個美女, 也常常會碰到這種事情,被搭訕,要微信, 然後聊天。
我算是那種骨子裡比較冷漠的人。
我當面不好拒絕加微信的請求,但是加了之後又不想跟他們聊天。剛開始他們每天找我, 但感受到我的態度之後,也就淡了下去。
高川自然也會這樣。
何韻收拾著開始做飯, 叫我打下手, 我放了首歌, 跟她邊聊邊笑。
這樣的生活狀態就很好。我不需要別的人或事再擠進來。
「你那成績啥時候出?」何韻問。
我算了下時間,「下個月十五號吧。」
先出筆試,要是筆試進不去了, 就沒有面試的事了。
「還有二十來天。緊張不?」
「還行吧,」我說, 「考不上了咱倆就去小縣城,開個超市過日子, 要是不奢侈的話, 這輩子也能過去。」
何韻笑得開心,「好!」
何韻出手,必是精品。
滷肉飯的味道一絕,我吃了整整一大碗, 肚子都要快撐破了。
「真香。」
何韻癱在一邊玩手機,「去洗碗!」
雖然我特別不愛洗碗, 但現在要是不去的話, 肯定得挨罵。
也只能不太樂意地去了。
這晚很平靜。只有我們兩個, 吃飯睡覺看電影。
何韻睡得早,睡姿一塌糊塗, 還卷被子, 磨牙說夢話,時不時還蹬我一腳,我氣得要命,又不敢叫醒她,只能流下倔強的眼淚。
貪那十分鐘手機的後果。
造孽啊。
凌晨兩點,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本以為就此消停,一大早的她又乒桌球乓做早飯, 還揪我起來吃,我眼睛都睜不開,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她才後知後覺地問:「怎麼?你沒睡好啊?」
呵呵。
「你覺得呢?」
何韻開始數落,「都叫你早睡了, 一天到晚熬夜熬個不停,等著吧,你將來禿了我可就笑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