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
陳經理走後不久,司秉澤就來了。
他一向走路帶風,目不斜視,可今天不知道怎麼了,路過我的時候,竟然頓了片刻,低頭看了看桌面。
可能是以前被文件塞得滿滿的桌子,今天突然這麼空曠,不太習慣吧。
等他進了辦公室,我也忙跟了過去。
「司總。」
司秉澤煩躁地扯了扯領帶,並沒有說話。
不對勁啊,怎麼一大早就瞧著心情不太好?
我心裡納悶,難不成昨晚他沒能跟何小甜和好,兩人關係還惡化了?
好吧,與我無關。
今天就算是司秉澤氣得恨不得天塌下來世界末日了,也得先把我的辭呈處理好了。
「跟東風集團那個項目,你去跟進。」司秉澤冷著臉,生人勿近的鬼樣子,「這個很重要,要好好辦。」
我被他搞蒙了。
還擱這兒頤指氣使呢?我馬上都要離職了,還怎麼好好辦?
「您是不是忘了,我今天要離開公司……」我試探著提醒他。
可他不為所動,身子往後一靠,長腿交疊,微微昂首,冷笑,「「誰准你走了?」
我腦子滯了下。
「不是說好的嗎?」
司秉澤看著我,眼睛裡滿是冰冷的戲謔,「你好好想想,我自始至終答應過讓你離開嗎?」
哦,我的上帝。
我用自己所有的風度壓制住即將脫口而出的髒話,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這樣不好吧司總……」
「出去吧,好好工作,你想要什麼我都會滿足你,當然,除了辭職。」
我笑了。
進來的時候有門檻這我理解,可我打死都想不到天下還有不讓人走的道理?人身自由權是公民的基本權利,怎麼,這偌大的司氏竟然連這個都不保障,黑社會嗎?
我完全可以不說一聲就走的,不負責地將所有工作丟下,管他們會如何,但我仍然還是寫了辭職信提前告知。
我做完了自己所有的事情,也給足了他面子,可即便這樣他還不給我批辭職信,那我還做這些幹什麼?
司秉澤已經開始工作,像是我不存在一般,我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
儘管已經極盡克制,關門的聲音還是大了一點。我立馬拿起桌子上收拾好的東西,恨不得立馬離開這兒。
呵,早知道他是這個德行,我費這些勁幹嗎?早點拍屁股走人複習考試,告別打工人的身份,它不香嗎?
出了公司大門後,我頭也不回就坐上了計程車,路上還不忘給何韻發簡訊吐槽,何韻卻說是司秉澤捨不得我,給我整無語了。
「你腦子果然有病。」發完這句話,我就關掉了手機,開始計劃學習方案。
離考試還有五個多月時間,我必須實現高效且系統的複習,才能得到最好的成績。
我心裡整整幻想了一路該如何如何學習,甚至都想到了自己考上公務員後該怎麼獎勵自己,唯獨沒有料到自己一回去竟然就睡著了。
何韻下班回家的時候,我以為是第二天早上了,想要起床上班來著,何韻卻說:「你辭職不會是為了來睡覺的吧?」
她這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我辭職了。
我現在是自由人。
什麼上班,去他的!
我開心地問:「帶吃的沒?我餓了。」
何韻:「……」
我倆點了炸雞和可樂。
何韻說:「你厲害!我還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尤其是在司秉澤面前。」
我覺得何韻小看我了,「我的能量,超乎你想像。」
「果然,無愛一身輕。」何韻嘲諷我,「單身了二十八年的張師傅不僅沒找對象的念頭,連自個兒的暗戀對象都放棄了,看來張師傅要孤寡到老了。」
我眼疾手快地將最後一隻雞腿撕了下來,「你不也一樣?還有臉說我……」
我至少還有個暗戀的人,何韻心裡,乾淨得連根毛都沒有,「再說了,愛情算什麼,搞事業要緊,我現在一門心思考公務員,考不上也要考,辭了工作也要考,誰攔我都不好使!」
何韻白了我一眼,「誰攔你了?除了司秉澤也沒人攔你啊。」
說起司秉澤我就鬧心。
要不是我怕被報復,真想照著他的臉來兩下子,打得他鼻青臉腫,以泄心頭之恨!
根據我的計劃,我第二天是要早早起來然後學習的。其實我應該能辦到的,可問題就出在,我失眠了。
昨天早上離開公司後,我一直睡到何韻下班,昨晚就死活睡不著,凌晨六點才淺淺地睡了一會兒。
九點多的時候,我掙扎著起來複習,可沒睡好精力實在很差,就給自己找了個藉口:「反正這樣也學不了多少,還不如先睡一覺再說!」
我就又睡了。
何韻下班,再次叫醒睡覺的我,鄙夷地說:「喲,不是要考公務員嗎?這是在幹嗎?公務員還考睡覺啊?」
我臉一黑,「閉嘴!給我做飯!我要吃蛋炒飯!」
何韻的蛋炒飯是一絕。
按理說,她也是曾經的千金小姐,不碰鍋碗瓢盆是基本原則。當然,何小甜來之前她確實是不碰的。
但何小甜來了之後,何韻成長得極快,一夜之間就懂了太多,便試圖懂事起來,做家務或者做好吃的以討好何父何母,可惜這都沒有用。
反而我這個管家女兒,仗著有老爹在,一不做家務二不做飯的,日復一日就成了這副好吃懶做的模樣。
我其實挺幸福的。因為我有個很可愛很愛我的爹。我還有何韻。
還有司秉澤。
至少在那時,愛慕他讓我覺得每天都很快樂。
吃了整整兩盤後,何韻嫌棄地讓我去洗碗。
我在廚房裡琢磨,是要今天學習呢還是明天學習呢,可今天基本都過去了,還不如用剩下的時間看場電影,等明天了再正式開始。
我美其名曰:這是學習的儀式感!
何韻對我的提議感到十分滿意。
因為上次的事,我倆再也不敢看恐怖片,就找了個喜劇電影,邊看邊嘻嘻哈哈地笑。
笑著笑著,我突然覺得手裡的薯片就不香了。
我憂愁地看著何韻,「怎麼辦,我心裡好慌,總覺得好後悔……」
何韻眼睛正盯著電影里主角的吻戲,一眨不眨,嘴裡隨便搪塞我:「後悔也沒用,反正你明天還會這樣。」
這樣說很侮辱人。
我憤怒地說:「不可能!」
何韻不咸不淡地說:「看電影吧,正精彩呢。」
「可我還是心慌慌的……」
「那你就慌張地看吧。」
我:「……」
……
何韻說得真對。
我確實後悔歸後悔,該不看書還是不看書。
這整整四天,我一個字都沒看,整日除了睡就是吃,偶爾還會看個電影。
我心裡無比內疚,又像是瘋了一般,一點都控制不住自己。
每次都推脫明天做,到了明天又是後天,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何韻說:「要不別考了,再隨便找個工作,亂七八糟能過下去就行了。」
對於她這種瓦解我意志力的陰險行為,我十分鄙夷,可同時又可恥地有些動搖。
「再說吧。」我吃著薯片,模稜兩可地說。
當晚我就夢到了我爹。
他站在一片虛空中,像是得道成仙的神人,頗有些虛無縹緲之感。
我痛哭流涕,興奮地想要撲過去,老爹卻臉色一變,陰森森地質問:「為什麼不考公務員……為什麼不考公務員!」
我心頭咯噔一下。
什麼鬼,我剛有這個想法他就來找我了?這也太離譜了吧?
我氣得破口大罵:「你個糟老頭子什麼意思?我平時每天想每天想就希望你能來夢裡看看我,你小氣吧啦地死活就是不來,偶爾來一次還那麼快就走了,可這次白天我才有了放棄考公務員的心思,你這立馬就來了,咋地,公務員比你閨女還重要啊?」
老爹也不回答我的話,一本正經地威脅我,語氣堅定:「就算你是我閨女,可你要敢不給我考公務員,我就過來把你帶走!公務員都不考,那你活著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早點過來孝敬我,也算回頭是岸!」
我:「……」
從夢中醒來的我渾身都是冷汗。
何韻還沒起來。
我看了看手機,早上六點多。想到夢裡的事,我不敢耽擱,立馬起床洗漱,生怕再磨蹭,真被那糟老頭子給帶走了。
何韻聽到動靜後,迷迷糊糊地睜眼,瞅見是我,打了個哈欠問:「你在搗鼓啥呢?還早,上來再睡會兒,困死了……」
「我可不敢睡了, 我要學習, 再睡下去我可就真沒命了。」
「你在夢遊吧?」何韻嘀咕, 翻了個身就又睡了。
我收拾完自己,就悄悄地去了客房學習。
公務員的考試的內容是非常寬廣的,啥都考,除了行測有確定答案外, 申論是需要自己發揮的。所以不管怎麼說, 學習方法是第一。
慢慢來吧, 要穩打穩紮。反正只要我學,老頭子總歸不會把我帶走。
這天我的狀態十分好,連何韻是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也確實是被嚇著了。
桌子上擺著的是之前公司那張照片, 累的時候看看老頭有助於激勵我繼續學習。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 竟然有人敲門。
這也沒到何韻下班的點,況且她總會自己帶鑰匙, 那門外的是誰呢?
我想到上次何小甜來過, 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會真的是她吧?
我承認,應付何小甜是我這一輩子遇到的最難的事。比考公務員還要難。何韻不在,留我一個人, 那就是難上加難。
我索性裝作家裡沒人, 任憑她敲我就是不開門, 然而這時,手機卻響了。
是李助理。
我覺得是有點意外。我都離職了他還給我打電話幹嗎?難不成是有什麼工作沒交接好?
「喂?」
「下午好張秘書,我現在就在門外, 請您開下門。」
我覺得他來找我一般都不是好事情,就很聰明地說:「我不在家,李助理你回去吧。」
他笑了笑, 聲音從容,「張秘書還是這麼喜歡開玩笑。」
我:「……」
開門後, 李助理倒也不進來, 微笑著開門見山:「張秘書,您已經好幾天沒有上班了, 司總讓我來找您。」
我納悶了。
難不成是我還沒說清楚?
「不是啊, 我已經辭職了, 幹嗎還去上班?」
「沒有哦, 公司最近有些忙,司總希望張秘書能跟我回去,之前曠班的事既往不咎。」
哇哦, 我感動死了呢。既往不咎,還真的謝主隆恩了。
「你們司總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真的沒有要罵人的意思, 只是因為好奇而單純地問問。
李助理唇角的笑容僵了下, 轉而又跟沒聽到一樣, 死板地說:「車就在樓下, 您收拾下咱們走吧。」
我猛地關上了門。
有病,跟他主子一樣有病,我竟然還跟這種人說話講道理, 我也是被傳染有病了。
不放心將門反鎖後,手機響了起來,我一看還是他, 便直接將手機關了機。
我倒是要看看,我今天不去,會不會被霸道司總給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