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含笑又曖昧,透過車窗,我清楚地看見何小甜紅了的俏臉蛋。
司秉澤和何小甜的事,兩家人都是知道點的。何小甜的爸媽見自家女兒攀上了這麼個好女婿,對何小甜也越發器重,滿心期待著何小甜能嫁入司家。
可司家那邊是不太願意的。司老爺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得看中我了,讓我當他兒媳婦,可他兒子心明眼亮,自始至終也沒正眼看過我一眼。
雖然不想承認,司秉澤確實要比他老子眼光好。而且還好得多。
恭維聲一陣接一陣,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無聊,一點也不想面對這些人。甚至有種逃離的衝動。
我想窩在我那小小的出租房裡,和何韻看電影大笑或者大哭,吃這些上流人士從來不會碰的垃圾食品,一覺睡到十二點。
而不是如今這樣,尷尬地坐在這裡,成了男女主絕美愛情之間那個礙眼的小炮灰,觀眾眼中令人噁心又拔不掉的刺。
沉思間,聽到車窗外司秉澤說話,聲音冷淡,「下來。」
是在說我嗎?
好像是在說我。
反正現在也跑不了,我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微笑著下了車。
「哈囉。」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表情凝固,何小甜眼眶倏地紅了。
真好,霸總男主的目的達到了。懂事的女配也該退場了。
可我偏不。
我挽起了司秉澤的手臂,親昵地依偎在他身旁,「我們進去吧。」
他的身體僵了僵。我做好了被他甩開的準備。
可他沒有,反而嗯了聲,淡定自若地順著我的話朝裡面走去。
一離開那些人的視線,我就不著痕跡地鬆開了他的手臂。
司秉澤停了下來,看著我,似乎是在問我為什麼。
我說:「您去吧,我去找何韻。」
他沒有同意,而是皺起了眉頭,「跟我進去。」
這是任務還沒完成嗎?
「進去做什麼?」我也沒事可做啊。
或許是等不到我的動作,司秉澤不耐煩地直接拉住了我的手,這倒是讓我虎軀一震。
這算是我第一次和他牽手吧。
要是擱以前,我一定會開心好久,然後蹦蹦跳跳地紅著臉跟何韻分享,可是如今,心中靈動的小鹿已經成了滄桑的老鹿,南牆卻還是那南牆,哪裡再能撞得動?
前面走著的男人雷厲風行又英俊耀眼,手掌寬大,手指修長,凡是路過的人總會回頭看他一眼,順帶連我也第一次受到這麼多關注。
進入到大廳後,周遭有一瞬間的寂靜。緊接著無數名流商人朝司秉澤走來,那些女士紛紛打量著我,我在這眾人的目光中,看見了淚流滿面的何小甜。
我鬆開了他的手。
鬧夠了就和好吧。
別折騰了。
你們男女主折騰,害得我們這些配角跟著你們一起折騰。
何韻笑眯眯地朝我走來,打趣我:「你可以啊,出盡了風頭。」
「呵呵,快帶我吃點好吃的,我餓死了,一下班就被帶到這裡,飯都沒吃……」
何韻讓人給我找了點吃的,我們在她房間吃。
她打量我好半天,終於還是沒忍住說:「怎麼回事啊?你怎麼跟司秉澤一起過來的?」
我咽下口中的點心,說:「我不知道,他叫我來的,估計是為了氣何小甜。」
何韻沒再說話。
「你等會兒回不,咱倆一起走吧。」我問。
「行,早點回去也好,休息休息還能看個電影,比這裡清閒多了,」何韻說著,拿起桌邊的手機,「我先下去了,你吃完就下來吧,何小甜還要切蛋糕,宴會也還沒正式開始呢。」
我點了點頭。
想到剛剛何小甜的樣子,我有點憂愁,「剛剛何小甜又哭了,算是我惹哭的吧,你說我是不是又要被你媽打了?不過事先說好,她要是真打我了,我肯定會打回去的……」
何韻無所謂地說:「打吧,打的時候叫叫我,我看著過過癮。」
我:「……」
從小到大,何韻她媽的打我挨過好多次,且次次都是因為何小甜。
她對我最嚴重的一次羞辱,正是在我初二的那一次。
初二的時候,何韻慫恿我給司秉澤表過白。
當時她一本正經,「你這樣啥都不說的,是沒有一點用的,至少得讓他知道啊,這才會有機會,不然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別的女人搶走!」
她這一說我確實怕了。
也怪我,太懦弱了。而且這一懦弱就是這麼多年。
其實剛來那會兒我還是比較虎的。膽子大,啥都不怕,覺得人家長得帥就跟著他轉,走哪兒我跟到哪兒。
司秉澤那時候也不大,常常會很不耐煩地看著我,但就是不跟我說話。
我更起勁了,直接問人家:「你是不是不會說話啊?」
司秉澤也是在這時才終於對我開了金口:「滾。」
我一愣,等他消失在視線外了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原來他會說話,只是不喜歡說。
從這之後,能和他說話就成了我每天最期待的事。
只能說是期待,也算不上是喜歡。太小了,我也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就覺得這個男孩跟我以前見過的那些都不一樣,就想和他一起玩。
可他不跟我玩,這就讓我更感興趣了。
我老爹見我整日纏著人家,苦口婆心勸導我:「閨女啊,司少爺跟咱們不一樣,你別沒事就打擾人家,這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問。
「因為他和咱們不是一路人。」
什麼叫不是一路人?我不理解,也就不當回事。
學校里他常常獨來獨往,除了身邊跟著的那倆小鬼頭外,基本沒有任何朋友。
我座位離他近,上課就偷偷給他傳小紙條。雖然他從來都不回復。
有次出師不利被老師當場抓包,老師讓我拿出手裡的東西,我慌了,這怎麼可以讓別人看到?思來想去我已然無路可退,便直接塞進嘴裡咽了下去。
全班同學哄堂大笑,我尷尬地抬頭,在那片刻間,我好像看見了司秉澤臉上也微微帶著笑意,我有點不敢相信,揉了揉眼又重新看了一遍,他卻早已回過了頭。
我被罰站了。
站在外面的時候,看著夕陽一寸寸落下,聽見教室里童稚的朗讀聲陣陣,我臉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
我覺得很值。只是被罰站,就能看見他笑。
等他說一句話都不容易,我竟然能讓他笑。
真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
嘻嘻。
下午放學的時候,何韻看我傻咧著嘴,一臉嫌棄,「你站傻了吧?」
我說:「你不懂。」
「切,」何韻說,「對了,那紙條上寫的啥啊?我是你同桌都沒來得及看你就塞嘴裡了。」
我想到紙條的內容,又笑了,「不告訴你。」
何韻:「……」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用考慮太多。
後來我長大了些,也懂了許多,就沒這麼有勇氣了,變得㞞包又膽小。要不是何韻這樣鼓勵我,我怕是會一直沉默下去。
那次表白,算是我準備了很久的。
司秉澤有個習慣,他放學後不會立即回家,要麼就在教室看書,要麼就在操場打球。他從小個高,很擅長打籃球。
我那段時間也不知道為什麼,放學後就偷偷等他,想跟他一起回去。
雖然一出校門他就會被那輛黑車接走,而我只能搭公交。可僅僅是學校里的那段路,就讓我足夠滿足了。
那天司秉澤在教室待了半小時, 我就看了他半小時。等他動身打算回家時, 我當時就腿軟了。
何韻立馬揪了我一把, 惡狠狠道:「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我心一橫,終於在門口堵住了他。
司秉澤垂著眸,淡淡地看著我。
我一緊張就結巴了,「那個我……我……」
何韻在那邊比我還著急, 我心想反正都這樣了, 乾脆說出來, 不然里外不是人。
做好心理準備後,我直視著他的眼,鼓足勇氣說:「我……我喜歡你!」
司秉澤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就像沒聽到一般。
我心想今天不管怎樣他都必須給我個回答, 啥都行, 我可以承受,就狠下心定定地等著他。
可意外就是這麼發生的。
何小甜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 一下子就撞到了司秉澤懷中。
她眼神驚慌又意外, 像小說中常常寫的那種受驚的小鹿。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不好意思,」她說著想要起來,卻沒站穩, 又一次跌了下去, 緊緊靠著司秉澤的胸膛。
「起來。」司秉澤面無表情地說。
何小甜忙站直, 司秉澤卻再沒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我愣了好久。
何韻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窗外。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或許是瘋了吧,又或許是年輕氣盛,竟一把將何小甜拉過來, 大聲質問:「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何小甜茫然地看了我好久,眼淚一顆顆掉了下來, 「我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來取個東西……小北姐姐對不起……」
只是?就這麼巧嗎?
當時我哪裡知道人家是女主, 只是覺得自己太憋屈了,還丟臉, 恨不得打她一巴掌。
何韻過來拉著我離開, 我頹然地低著頭, 走著走著就哭了。
「怎麼會這樣啊?」我哭著說。
何韻嘆氣, 「沒事,咱們下次再說。」
「沒有下次了,我再也不說了嗚嗚嗚嗚嗚嗚嗚……」
其實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沒有回答, 已經是很明確的拒絕。
可惜我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稍微有那麼一點可能性, 就再也放不掉。
這是我的罪。
當天晚上, 何韻她媽就又來找我了。說我不懂身份貴賤, 以下犯上,欺負何小甜。
何小甜眼眶紅紅的,在旁邊連連解釋:「媽媽, 真的不是小北姐姐……小北姐姐對我很好的……」
我看著窗外的月亮,一句話都不想說。
要不是老爹回來,我怕是會被罵好久吧。
我爹是世上最好的人。
他不會讓我受一點點委屈。
無論面對誰。
他拍了拍我的肩, 說:「走,爹帶你去吃火鍋!」
我不想讓他擔心,就笑著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