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何韻的車到了,車燈閃了閃,我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我想說的太多了。可已經不想跟他說了。
就這樣吧。
一進車門,何韻就給我把奶茶遞了過來,感受到手中的溫度,我心頭熨帖不已,卻瞅見她自己點的是加冰的葡萄果汁。
我後悔了,這會兒有點想喝冰的了怎麼辦……
「咱倆要不要換換?」
何韻眼睛瞪大,「說什麼瘋話?是你自己要的奶茶,全糖去冰加珍珠,現在又想要我的果汁,你做夢!」
這一番話堵得我啞口無言。
我忍了忍,還是沒能忍得住,「那給我喝一口你的行不?就一口!真的不多喝!騙你是狗……」
何韻:「……」
何小甜回來的時候,我跟何韻正在外面吃火鍋。
作為上次她害我進局子的補償,吃完火鍋後她還得請我去看電影。
火鍋熱氣騰騰,香得很,我跟何韻扯皮講最近發生的好玩的事,何韻笑得合不攏嘴,笑聲跟打雷一樣,直引得對面頻頻回頭。
「小點聲,公共場合!」我提醒她。
何韻立馬收斂了許多,想要與我說些什麼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等會兒,我接個電話。」看清螢幕上的來電後,何韻臉色變了變。她沉默了一下,接通了電話,「媽。」
我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何韻的父親作為 B 市有名的大老闆,那是極其在乎面子的,且剛愎自用,性格強硬。
在他知道何韻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後,便對何韻冷若冰霜,更不會主動聯繫她。
她的母親雖然態度變化也大,但基本還是念著何韻的,偶爾也會給她打電話問問,何韻每次接到她的電話,表情就會變得難看。
落差感,是最讓人受不了的東西。從前期備受寵愛的小公主,到如今尷尬的存在,何韻經歷的,我實在無法想像。
什麼都不知道的她其實也很無辜。但大人將愛收了回去投入給了另一個孩子,她在原地張望,卻只發現愛再也收不回來。
寥寥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何韻面不改色地夾起一塊牛肉,事不關己地道:「何小甜從國外回來了,我媽讓我回去,說是家裡人聚聚。」
「那要不你回吧,我自己去看電影,這電影口碑還蠻好的,我可不想錯過,等我看完給你講……」
「別了,」何韻打斷我的話,她嚼著口中的牛肉,用力地嚼,神色卻平靜,眉頭都不皺一下,「我不去才好,去了得多尷尬。」
我點頭,「行,那咱們快吃,吃完去看電影!」
何韻笑了笑,「還是和你待一塊有意思,雖然你腦子有點問題。」
……
看了一半的電影,何韻悄悄說:「你怎麼挑了部這樣的電影?太沒意思了。」
我嘆氣,「我哪知道,說是最近很火,誰知道這麼無聊。」
其實並不是電影的問題,而是我倆的問題。
這電影講的是母親,母愛,是最容易觸動人的主題。
可我們兩人,一個一生下來媽就跟人跑了,還有一個雖然有媽但四捨五入了也算沒媽,這就很麻煩,
我們完全無法共情,也不理解他們到底在哭什麼。
不過也是有好處的。因為沒媽,我倆噴起人來無往不勝,那些什麼你媽沒了之類的經典語句對我們的傷害值基本為零,內心不僅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下次記得找個搞笑的,太沒意思了。」何韻嘴裡吃著爆米花,手邊還放著杯可樂,「等吃完了咱就走。」
「同意。」我說。
明天周六休息,不上班。這一周何韻都住我家,今晚她提議去她家。
何韻租的房子在一個普通的小區,離市中心比較近,房租也比我的貴點,上班得早起開車去。
屋子裡很乾凈,收拾得整潔有序。跟我家是天壤之別。
我從小奶奶帶,習慣了邋裡邋遢,何韻家庭教育良好,十分注重衛生。
她每次來我家,都得因為這個叨叨我,然後任勞任怨地收拾,幫我疊被子洗衣服做家務。這些年下來,已然成了一種習慣。
她拿出了我倆平時愛吃的零食,扔在床上,又將投影儀打開,「看個搞笑的吧。」
我不置可否,脫鞋上了床。
為了方便彼此的放鬆享受,我們倆都在家裡安了投影儀。一般工作之餘就一塊看電影,吃零食,也算是很有趣的事。
「這周我就能離開公司了,到時候我忙著複習,可沒時間陪你玩了。」
「行,我絕不打擾你!不就幾個月嘛,我能等得住!」
「這還不錯。」我哼哼。
何韻又問:「你有把握嗎,聽說這個特別難考,人家那邊招幾個?」
「三個。」
「啊?那報考人數呢?」
「很多,超級多。」
何韻咽了咽口水,「要不別考了,去鄉下種地吧……」
我心裡也是有點害怕的。
「沒事,就考這一次,過些年等我下去了,也算給我家老頭有個交代,不然他肯定打我,如果是考了沒考上,還能說是我能力不足,他也沒話說對不?」
何韻大方地拍了拍我的肩,「沒事!到時候我給你作證,我就說你真的很努力了,就是腦子不好,這是沒辦法的事,叔叔肯定能理解……」
「滾。」
……
那晚何韻沒去見何小甜,何小甜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一大早的她就在那敲門,我被吵得直冒氣,推搡著何韻,「你去開你去開!」
何韻罵罵咧咧地去了,「誰啊腦子有病,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一大早的就來擾民,等會老子非得……」
聲音戛然而止。
躺在臥室里的我睡意矇矓,卻分明聽見一句熟悉的「姐姐」。
這楚楚可憐又堅強倔強的聲音,熟悉得令人心悸。
是何小甜。
我猛地睜開眼睛。
「喲,是你啊,有什麼事?」何韻笑道。
何韻一向討厭她。
雖然她是沒有錯,但是何韻確實也有不喜歡她的權利。
何韻從來不欺負她,只是不跟她說話,可何小甜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討好她,給她端飯遞茶的,活脫脫像是一個下人。
何韻她爸媽看到,總會說她霸道自私。
後來何韻忍無可忍,讓她離自己遠點,然後何小甜就哭了,何韻被她爸打了一耳光。
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挨打,也一直是她心裡的一根刺。
自此以後,只要是何韻跟何小甜交鋒,她雖表面上占了上風,可之後總會吃虧,要麼被自己爸媽說,要麼被別的男生說,還有可能會被司秉澤說。
我怕又出事,連忙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口,何小甜一看見我,就聲音甜甜地叫:「小北姐姐!」
我渾身一哆嗦。
屬實有點害怕了啊。
我把何韻攔在身後,問:「小甜啊,是有什麼事嗎?」
何小甜咬了咬唇,「我好幾年沒見著姐姐了,昨晚媽媽說姐姐會來,但是沒有來,所以我今天就過來了……」
何韻冷笑一聲,「不用了,我很好,你是怎麼知道我家地址的?」
這點我也很疑惑。
何韻這個家,應該是沒多少人知道的。她父母也不知道。那何小甜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是蔣興權告訴我的。」何小甜說。
原來如此。
蔣興權也算是跟我們一起長大的,是司秉澤的朋友。一起長大的還有成昊。
何小甜跟蔣興權,我記得從那時起就是好兄弟來著。
具體怎麼好,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那個小甜啊,你姐姐挺好的,你別擔心,早上涼,趕緊回家吧,我倆還得睡一覺,不然今天一天都沒精神。」
何小甜眼眶當下就紅了。
這這這怎麼回事?我有說錯了嗎?
我大驚,回頭無助地看向何韻,何韻也一臉莫名其妙,我實在困得受不了,就央求她:「小甜,你回去哭吧,姐姐真的困死了,再不睡我就撐不住了。」
何小甜眼淚下來了。
我心裡一咯噔,猛地關上了門。
看不見就沒發生,看不見就沒發生,看不見就沒發生!
何韻笑得彎下了腰,「乾得漂亮!」
我這尋思著我明明是來勸架的,現在怎麼成這樣了?
「那她這樣回去,你是不是又得被說了?」
「你以為我還怕那個啊,格局小了,姐。」何韻一臉不屑。
我朝她豎起了大拇指,「有志氣!」
何小甜一走,我倆多話不說一句,就直接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直接睡到十二點。
「點個外賣吃吧,餓了。」我說。
何韻點了點頭,示意我看她的手機,「好幾個未接,我就知道。」
是她媽媽打來的。估計是趕走何小甜的後遺症。
「回過去不?」
「不了,乾飯第一!」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
美好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周一上班的時候,我心情差得要命,唉聲嘆氣的。
何韻也皺著臉,說:「再堅持堅持,很快就周五了。」
也是。
反正時間這玩意,都過得賊快。
手頭的工作漸次減少,我預計著時間,估計這周就能順利離職。到時候就能專心複習了。
早晨去彙報工作的時候,我順便跟司秉澤說了這件事,讓他找好接班的人,不然容易出岔子。
司秉澤沒有表態,只是淡淡道:「出去吧。」
算了,反正到時候我一走,這邊就算天塌了也不關我的事。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多瀟洒。
茶水間摸魚了片刻,跟同事們聊八卦,誰誰誰悄悄談辦公室戀愛了,誰誰誰出軌被老婆抓了,還有誰又和誰吵架了之類的。
聊著聊著,這把火就燒到了我身上。
「張秘書,我聽人說你要辭職?真的假的?」小 A 一臉好奇,一旁的小 B 也悄咪咪豎起了耳朵。
果然,職場裡是沒有秘密的。
我笑了笑,「是啊,也就這幾天了。」
「張秘書你能力這麼強,人又好,就算是離開這兒,以後也有好去處,」小 B 一臉真誠,又嘆了口氣,「就是咱們司總這麼帥,多少人搶破頭都想做司總的秘書,你竟然想主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