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揚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被氣得。
再這麼下去早晚要折壽。
「真想辭職。」青年嘀咕,替十三安排,「沒感覺?沒感覺就讓她繼續待著唄。」
張子揚繼續補充:「這個監獄長好像有些特別的,但應該不會對你有什麼大的威脅。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就隨她去吧。反正她上班也沒什麼沒事幹,和你一樣,你倆相互打發打發時間。」
「噢。」
十三點頭。
張子揚垂眸,指尖夾著煙,不知想到了什麼,猛然笑了一聲,在十三的注視下尷尬地揉揉鼻子,又被香煙燙住,悶哼一聲:「看什麼,我在想工作的事情。」
說得沒什麼底氣。
張子揚哼哼一聲,沒解釋。
4
十三後來學會了下棋。
「你送她的,和我玩。」
黑髮青年說話越來越流暢,眉眼之間也更為靈動,說到新監獄長的時候,會彎著嘴唇,有些驕傲地,帶著幾分炫耀的感情。
原本僵硬的木偶變成了鮮活的人。
張子揚:「……」
青年的笑容差點繃不住。
他不知道是先惱新監獄長就這麼白白把自己送給她的東西給其他人玩,還是惱十三就這麼胳膊肘往外拐不和他統一戰線對待監獄長。
「想辭職。」
張子揚有些疲憊,身心俱疲那一種。
「我覺得自己燒起來了。」
十三認真地說。
「燒起來了?!」張子揚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啥情況?」
「燃燒,我,就是火柴小子。」
十三面無表情,分明在新監獄長那邊表情十分豐富。
張子揚:「……」
張子揚:「火你大爺柴小子。」
5
十三覺得他也燃燒起來了。
就像母親曾經講過的那一個童話故事一樣。
火柴小子因為碰撞而燃燒起來。
他因為鏡一而燃燒起來。
靈魂熊熊燃燒,升騰起來的火焰幾乎要把他頃刻間消失殆盡,分明是死亡的威脅,他卻覺得快樂,並甘之如飴。
可是因此,他更不敢向對方陳述自己的過去。
是一個培養皿。
是一個血庫。
是一個除此之外毫無用處的廢人。
沒有出去過,沒有看過這偌大的世界。
而鏡一卻是自由的飛鳥,歡快地展翅就可以飛往其他地方,其他十三根本找不到的地方。這麼想起來,他就覺得左胸膛鈍疼。
他也想什麼都不管,就這麼跟隨著鏡一一起行動。
但這樣也會給鏡一和張子揚帶來困擾。
他只能待在這個灰暗的囚牢裡面,用陰鬱的眼睛看著他們五光十色的生活,只能用渴望的眼神等待鏡一走進這座囚牢,他卻不能夠走出去。
嫉妒的火焰燒起來。
因為嫉妒,所以他將自己傷口展現在對方面前,通過賣慘來得到對方的目光和疼惜。但是這個方法好像有些不管用了,她不疼自己了。
他看著鏡一憤怒,和他一起玩的棋子散落在地,有好幾顆掉落在水池之中。
鏡一要離開了。
和他的母親一樣。
本來已經麻木的痛楚此時此刻竟然鑽心地疼。
十三垂眸,一顆顆拾起棋子,指尖顫抖,眼眶通紅髮熱。
他不敢抬頭,又想抬頭。
一滴滾燙的水滴落在地上,砸出青灰色的水痕來。
天要下雨了?
房間裡也會下雨嗎?
他茫然地抬頭,仿日照的燈光良好運作,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青年轉過頭去,房間裡面空無一人。
十三木訥地轉過頭去,不顧身上還沒有癒合的傷疤,潛入湖底,直到把所有棋子都撈上來。
6
張子揚:「……」
青年無語地揉了揉太陽穴:「你這麼是在幹嗎?」
「……沒事。」十三沒什麼表情。
張子揚抽了抽嘴角,看著眼前面無表情嘩嘩流淚的青年:「你這跟我說沒事?悲傷要逆流成河了。」
「你不說我可幫不了你。」
張子揚雙手抱臂。
自從鏡一來之後,他吸煙次數少了好多。
「……鏡一,走了。」
十三說。
張子揚見怪不怪:「她去辦公室了,要上班啊。」
十三搖頭:「她不要我了。」
張子揚:「那是上班。」
十三:「不是,她要走。」
張子揚:「對啊,她要走去上班。」
十三:「……」
張子揚:「還有問題沒?」
十三:「壞蛋,你讓鏡一加班。」
張子揚:「……」
十三:「壞蛋,你讓鏡一留在你那裡。」
張子揚:「……」
狂風捲起,烈焰升騰。
黑髮青年怒氣沖沖轉身離開。
張子揚抽抽嘴角,知道自己又要加班了。
本來有鏡一分擔一些工作,張子揚能消停不少,但現在十三又開始抽風了。
副官的工作真不是人能做的。
想辭職。
張子揚把髒話咽回肚子裡,收拾房間。
7
後來,是因為什麼呢?
十三有些想不起來了。
是因為鏡一的出差,讓他精神狀態就有些不穩定了。
張子揚拿出公文,放在他眼前:「你看見沒,白底黑字,是紅頭文件,她是去開會,不會走的。」
「真的?」
十三拿起薄薄的一張紙看了又看,最後將信將疑地看著張子揚。
張子揚嘆了口氣。
「真到不能再真。」
十三看著鏡一那兩個字,越看越歡喜,橫豎看看,左右看看,最後將紙塞入自己的衣兜裡面,說:「我的了。」